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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是是,都怪那龙来得蹊跷。”墨鲤放下手,正襟危坐。
秦逯见墨鲤退到了平日里师徒两人相处时端坐的位置,他也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做人师长的仪态,沉吟道:“我见那龙徒有其形,双目无神,甚是古怪。”
墨鲤没接话,因为龙本身就很怪了。
不管真龙还是假龙,能在天上弄这么一出,必定不是寻常人。
墨鲤抬头看天,乌云已是散尽,天光晴好,连呼啸的北风都无影无踪,他顿时松了口气。竹山县暴雪成灾,实在不能再下了。
“老师且坐,我这就出门了。不管方才那是龙是虫,吾等坐在家里也猜不出什么玄虚,还是救人要紧。”
天上的雪没了,地上的积雪还在。
那些冻伤的百姓,若是救治不得当,怕是会落下一辈子的残疾。
秦逯立刻把剩下的大半碗热水给了墨鲤,好歹能暖一暖胃。
墨鲤走之前还有些放心不下老师,问了句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秦逯摸了摸后背,无奈地说:“被你平白无故一顿拍,倒好似打通了经络,现在又酸又痛,你要是手脚再重些,怕是要被你拆了骨头。”
墨大夫心想,我这是不计成本的灌输灵气,痛归痛,却能让人浑身松快,神清目明。也就是老师身怀深厚内功,作用才不明显,换了常人,积年的筋骨酸痛老毛病都能治了。
临出门前,墨鲤又叮嘱了唐小糖几句。
唐小糖人小不经事,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龙,对着墨大夫一个劲的点头,等到人走了,才猛然醒觉,那些话竟是一个字都没想起来。
他心虚的拿了扫帚清扫碎碗跟粥,同时努力回忆。
秦逯半夜里被墨鲤叫起来去救人,又因为当时雪下得又大又急,山北有好几个村落,怕耽搁了救人的时间,所以他与墨鲤是分开行动的,两人把那些村子挨个跑了一遍,又沿着山势从北走到南,最后到了县城,这一路都没歇过,早就困得不行。
忽然冒出的龙,让他心神大乱,可是想来想去也没个招,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皮子直打架,睁都睁不开。
秦逯索性不去想了,他让唐小糖留在院子里不要乱跑,自己进了内室,脱了衣服,就着收拾好的铺盖,倒头就睡。
因为太累太困,平常敏锐的感觉也不好使了。
唐小糖在院子里背书,他没有醒,有人翻过了院墙,他也没能及时醒来。
且说唐小糖,正捧着医书念叨,忽然转身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他顿时倒退几步,神情警觉。
那人站在原地没动,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小糖的耳垂。
唐小糖耳垂上有一粒不大不小的黑痣,不是什么稀罕的特征,又不明显,寻常人根本注意不到。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唐小糖故意大声了一些。
他认出了这个人,前几天还在牛大叔的馄饨摊那儿打听墨大夫进山的事呢,不过唐小糖不怕,这种心怀叵测的外乡人,秦老先生一只手就能对付。
来人就站在那里,一步都不动,脸上还挂着笑,辩解道:“就是推门走进来的,想来讨碗水喝,还想打听一下墨大夫回来没有。”
“墨大夫不在。”唐小糖觉得这人的眼神很怪,看得自己很不舒服,下意识地拒绝了,“我家没有热水,你去别处问问。”
那人居然也没有纠缠,他似乎在怕着什么,又像是担心惊动了什么人,又盯着唐小糖看了几眼,就直接走了。
“……小糖儿。”秦逯半梦半醒间,含糊地喊。
唐小糖连忙应声,蹬蹬地跑近卧房。
“什么人?”秦逯眼睛还是睁不开,他依稀听到外面有动静,还有陌生的人声。
唐小糖原本要说是个看着不像好人的家伙,可是转念一想,墨大夫临走前肯定是要他照顾秦老先生,现在那个家伙都走了,何必再把人喊起来,于是他改口道:“没事,就是个讨水喝的。”
秦逯没有多问,翻个身继续睡了。
且说墨大夫赶到了山南的村子,冻伤的人没有治上,倒是先治了一堆跑出来看天现神龙,结果因为冰厚路滑摔伤了的人。其中就有县衙的几个差役,这让秦捕快觉得很丢面子,说是来救人,结果自己人伤了一堆。
“那些塌了的房子,可压着人了?”
墨鲤运起灵力四下张望,前面的废墟他没有感应到有活人,不过周围还有几处村子,县衙的人早了半天,知道的情况比他多。
“只有一户人家房梁被蛀空了又不知道,猝不及防丢了性命,其他不结实的房子昨天开始就没住人了,都分散去了安全的地方。”
山南的雪没有山北那边的大,不是一夜之间就堆了半人高,村中长者见势不妙,早早就做了安排。现在没了遮风挡雨的屋子,存放着食物的地窖又被埋了,缺衣少粮,很是艰难。
墨鲤听说了这事,走进废墟,把房梁石块之类的重物挪开了,剩下的那些碍事的杂物,众人随便搬动就行,很快就能把地窖挖出来。
他又吩咐着人找了一口大锅,在村头架起来熬煮药汤跟姜汤,给众人喝了,预防风寒。
虽然摔伤了不少人,大家还是兴奋地议论着刚才出现的神龙,说是龙王有灵,化解了竹山县的劫数,更有乡老提议开春了就建一座龙王庙,日夜供奉跪拜,感谢龙神救命之恩。
正忙碌间,忽然有一群白衣人走进村里。
他们手持铃铛、锣鼓、葫芦、长幡等等法器,披散着头发,僧不僧,道不道的模样,十分诡异。
为首一人,是个相貌妍丽的女子,神情傲慢,手持一支莲花。女子身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满身横肉,张嘴便喝道:“圣莲坛圣女驾临,尔等还不叩拜?”
“……”
竹山县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少有外人,百姓见过神婆问卜、道士驱鬼、僧人超度,就是没见过这样成群结队来作威作福、招摇撞骗的。
换句话说,他们非但不惊骇,反而像是看杂耍,还以为这是唱戏的呢!
至于神仙妖怪?那是腾云驾雾,谁敲敲打打就过来了?
圣莲坛一干人发现没有震慑到百姓,为首的所谓圣女当即眉头一皱,本来被指派这么个小地方传教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了,结果下山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大雪,被困在山洞里好久。她一不高兴,原本准备的几手下马威,少不了就要改成更有力的示威。
“我圣莲坛,秉承紫微星君法旨,教化百姓,散布福泽,有教众四十万。尔等愚昧已久,为何不奉紫微真意,救自身、修来世?”
“……这位姑娘,紫微星君什么的,小老儿没有听说过啊!”村长拄着拐杖走出来,纳闷地看着这群人。
“放肆,岂可随便称呼圣女?”
圣女身边的两个护法怒喝一声,圣女厌恶地看着村长,想要动手,又觉得对方似乎是村长,杀了这么一个老头,怕是会引起这里的人反抗。她眼珠一转,恰好对上了墨鲤。
年纪轻,长得好,看衣服料子似乎比周围那些穷鬼有钱,而且这年轻人看自己的眼神,没有敬畏,倒像在看自己哪里有病。
圣女心里一怒,探手朝墨鲤头上拍来。
她的武功很是毒辣,下的又是重手,如果换了别人,估计就废了,只能做个痴傻儿。
墨鲤:……
不明白为什么找上了自己,不过也好,免了救别人的工夫,墨鲤后退一步,将袖一拂,那圣女仿佛感到自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山石,鼻斜眼歪,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积雪中,扬起了漫天碎末。
圣莲坛诸人:……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百姓:……
静默了大约数息,村中百姓才发出惊叫,意识到这个袭击墨大夫的女子不是好人,这群奇怪的人也充满危险,连忙拖家带口,牵儿抱女的躲避。
恰好这时,秦捕快想起了圣莲坛是什么玩意,他连忙跑到墨鲤身边,焦急地说:“这群人都是乱党,到处造.反,杀富户劫财焚尸的事没少做过,还诱骗百姓信他们那个什么紫微星君,快把人拿住。”
说完带着衙役抡起铁尺铁索就冲了过去。
圣莲坛这群人里面,只有两个护法跟圣女的武功还能看,剩下的都不值一提。
圣女脸冲下埋在雪里,还没爬起来,墨鲤又折了两个护法的右手,一脚踹在他们的膝弯的酸麻筋上,疼得他们嗷嗷大叫。
剩下的乌合之众见势不妙,丢了法器就要跑,秦捕快带着人,一个个地用锁链套了脖子,捆得牢牢的。
墨鲤想了想,隔空封了那个所谓圣女的穴道,把他们丢到锅边,还能给火堆挡个风,毕竟天寒地冻的,生火也不容易。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不要摔着,墨大夫的药没那么多。”秦捕快冲着躲藏的百姓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又慢吞吞地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是啊,他们要是想修庙供奉什么紫微星君,只要自己出钱,咱们竹山县多的是空地,县衙批了就行,干啥打打杀杀的。”
墨鲤继续熬药汤,十分淡定。





鱼不服 6.风骤起
莫名其妙栽了一个大跟头,圣莲坛的两个护法都心有不甘,他们毫无惧意,凶狠地瞪视着周围,嘴里骂骂咧咧。
竹山县这边的口音跟附近几个县相差不大,这些圣莲坛的人过来传教,似乎也做过一些准备,所以最初他们说的话,大家都能听明白,可是这骂人话就不行了。
虽然不懂,但看这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百姓都感到害怕,纷纷绕着走。
看见众人不敢再围着他们议论,连视线也不敢跟他们接触,圣莲坛的护法顿时露出了恶意的笑容,眼神轻蔑。
“老实点儿!”秦捕快大怒。
护法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
秦捕快对上这满是杀意的目光,被惊住了,抬起的铁尺举在半空中,迟迟没能落下。
于是圣莲坛护法哈哈大笑,他们一路传教,差役捕快也不知道杀过多少,根本不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虽然现在被困,但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圣莲坛有几十万教众,随随便便就能把竹山县推平,圣莲坛的人不是没被关过大牢,结果他们杀了狗官,烧了县衙,不仅把人救了出来,还把当时揍了他们的捕快吊死在城门口。
“尔等冒犯紫微星君,十恶不赦……”
话还没说完,浓浓的白雾喷了圣莲坛护法一脸。
——熬药的墨大夫揭开了锅盖。
这药汤很苦,苦到了根本不要喝,单是闻一闻,就能让人难受得皱眉。
圣莲坛这帮俘虏被扔在火堆边,跑又不跑不掉,首当其冲。
“咳咳。”他们苦着脸呛咳不止。
圣女比手下的人更惨,她被封了穴道,没法说话,又不能动,只能憋气硬挺着,整张脸生生地皱成了一团。
这还只是个开始,被热气一熏,圣莲坛众人之前挣扎、摔倒所沾在身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顺着衣服跟脸颊流了下来,冻得瑟瑟发抖。
又是圣女最倒霉,之前她被墨鲤掀飞出去之后,是脸冲下扎进了雪堆里。
她愤怒地瞪视着罪魁祸首,可是墨大夫站在锅的另一边,隔着浓厚的雾气,连人都看不清,就算把眼睛瞪到脱眶也没用。
看到他们的惨状,秦捕快先是解气,随后又感到有些不妥,要是把人冻出毛病,还得浪费草药,不划算。
结果墨大夫轻描淡写地说:“没事,那几个有点武功底子,撑得住。”
秦捕快打了个冷战,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墨大夫把这些人都在火堆前是挡风的,照理说烟雾飘动的方向跟圣莲坛的人不在一边啊,怎么会反过来对着他们脸上喷呢?完全不是这个风向啊!
难道说——
秦捕快转头看了一眼正在锅前搅拌药汤的墨大夫,后背一凉。
呃,内功登峰造极的高人真是得罪不起。
“一人分一碗,喝了药汤之后就不要再饮姜汤了,出了汗的人不要站在风口。”墨大夫招呼村长乡老,让尽快拿碗,趁着药没凉,赶紧喝了。
大锅这边立刻排成了长龙,拿瓷碗的人都少,这天也冰手,都是用木碗。
分药汤就不需要墨大夫费神了,三个村中的大婶很自然地接手了这个活计。
“来,秦捕快,您也喝一碗。”
“我就不用了吧,我一餐能吃三碗饭,身体好得很……”
秦捕快在墨大夫无声的注视下,乖乖地接过大婶递过来的碗,一仰脖子喝完,然后苦得脸皱成一团,眼睛都没了。他心里感慨着墨大夫年纪不大,却尽得秦老先生真传,连这样威慑病人喝药的眼神都如出一辙,从哭闹小儿到顽固老者,无往不利,没有人敢不听话。
竹山县很多人都知道墨大夫还有位老师。
那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从前也在竹山县行医,只是居住在山中,想要找他很不容易。后来有了墨大夫,秦老先生就更加难得一见了。
秦捕快倒是知道秦逯的隐居处,一来他是捕快,知道的事情总比别人多上一些,第二他跟秦逯一个姓,也算有缘,秦逯还指点过秦捕快的功夫,虽然连个记名弟子也算不上,但是秦捕快对秦老先生还是恭恭敬敬的,偶尔买些米面油往山里送。
不仅如此,县衙的李师爷也叮嘱秦捕快多多照顾秦逯,对秦逯的态度要谦恭,故而秦捕快心里猜测这位秦老先生的来历不凡。
秦捕快平时总是很注意,从不主动跟人谈起墨大夫的老师,就算别人提起,他也要打个岔带过去。比如几天前,墨鲤进山采药,秦捕快心里猜测墨鲤其实是去探望老师的,但他跟卖馄钝的牛大闲话时,却扯了一段人参娃娃的传说。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
秦捕快一拍大腿,把墨鲤拉到旁边,低声说了那个参客的事。
墨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秦捕快焦急地说:“不是啊,墨大夫。咱们县衙就那么一点人手,我原先派出去盯着那家伙的人,今天都派到这些村子里救灾了,我怕那家伙溜了。”
“这么大的雪,他能去哪儿?”墨鲤对歧懋山的地形很有信心。
这是一座草木繁盛时很难找到路,积雪冰封之后还是找不到路的山。
“也对,听说他的同伴还在山里呢,这场雪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秦捕快自言自语。
墨鲤心想,可能都死了。
今年的雪格外大,那群人摔下去后,带落的雪也很多。一般人埋在积雪里,在铜壶滴漏的一刻钟之内没爬出来,就没救了,那些侥幸没死的人,不管他们出没出山,都很难生还。因为那夜忽降暴雪,山道一改再改,对歧懋山不熟悉的人,根本走不出来。
“竹山县四周都是山,不走鸡毛山,就得走羊肠沟跟野狼岭。”
秦捕快咂舌道:“冬天的狼可不好惹……羊肠沟只有一条路,雪下得这么大,他想过去,还得把积雪全部清一遍。”
墨鲤想了想,然后说:“跑了也没关系,留着倒是个祸害,万一他不死心,想进山找同伴,抓个百姓强迫人带路,找不到人又迁怒,反而麻烦。”
秦捕快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是啊,比起圣莲坛,那个参客也不算什么。”
墨鲤看着那群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圣莲坛教众,皱眉问:“我没听说过圣莲坛,他们居然有几十万教众?”
秦捕快干脆地摇头说:“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听李师爷说的,好像这些人在南边闹得比较凶,还归顺了一个义军,帮着那个号称天授王的家伙打天下,占了西南好几座大城,气焰嚣张。”
“天授王?”墨鲤对这个名号十分陌生。
“哦,去年才冒出来的。”秦捕快努力回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他苦笑道,“墨大夫,您也知道,这天下大乱,什么样的事都有。像咱们竹山县这样还能安居乐业的,已是生来有福的了。那巍峨繁华的皇城,今年姓赵,明年姓张。北边有个造.反的,南边又插了反旗,大家整天打来打去,没有一日安宁,也不能怪那些百姓听了这劳什子的圣莲坛蛊惑,活着不容易啊!”
墨鲤不由得多看了秦捕快几眼:“这话,是你自己想的?”
“不不,是李师爷说的。”秦捕快赔笑道,他看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连忙招呼衙役锁了圣莲坛的人回县城。
墨鲤阻止道:“这些恶徒有些本事,你应付不来,待我看完诊,我随你一同回去。”
秦捕快求之不得,连声答应。
圣莲坛的人纷纷怒视墨鲤,尤其是头发结冰,冻得脸色发青的圣女。
护法眼珠一转,高声道:“我圣莲坛教主,乃是紫微星君座下神使,净灵圣莲所化,有幸见过教主原身的,都能得莫大的好处。”
墨鲤:……
莲花妖?
净灵圣莲,这莲花妖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拉来了一个紫微星君的名头。老师说过,紫微者,帝星也,简单地说,想要犯上作乱的人,都喜欢给自己加上这层光环。
“教主奉星君之令,教化苍生,今日神龙现世,正是紫微星君降世之兆……”
“胡说!”墨鲤本能地打断了护法的话。
护法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墨鲤反驳。他冷笑着想,百姓多愚昧,看到一点异象就慌得不行,而蛊惑人心这一套,圣莲坛最是拿手。
然而墨大夫只是喊了一声,转身继续忙碌了,也不搭理护法。
护法惊愕,正要再说,却发现自己穴道被封住了。
圣莲坛护法:……
圣莲坛圣女:……
等等,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不生气的反驳?为什么不跟他们辩真说理?为什么就隔空点穴了?就不怕百姓心生疑惑,对他不满吗?
然后他们转头看村民,气了个倒仰。
“紫微星君,这是谁,没听说过啊!”
“就是就是,龙王不是行云布雨的吗,什么时候去管送子投胎了?这不是越界了吗?胡说,绝对是胡说,墨大夫骂得好!”
“我看他们是想建庙,又不想出钱,扯了龙王来说事,到时候就把龙王庙占了,去拜他们的那个什么紫微星君!”
“没错没错,岂有此理!”
百姓们义愤填膺,想建庙,自己建去啊,怎么能抢呢?
墨鲤听着议论,原本莫名生起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嘴角隐隐挂上了笑容,他抬头看天。
龙行云气,那条龙应该也希望这里太平无事,生灵安逸。




鱼不服 7.龙行云气
竹山县虽然是个小县,县衙却并不小。
前面是正衙大堂,处理公务,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屋。除了那位掌印的薛知县,上到幕僚李师爷,下至一个小小的差役,统统都住在这边,区别只在于房子大小。
秦捕快押着圣莲坛一干人回来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绕到侧面的一个院子,院门后面就是县衙大牢。
这院子很大,是平日里差役们吃饭的地方,负责采买的人经常把整车刚卸下的干柴木炭、大白菜堆在墙边,然后再慢慢搬回地窖储藏。
秦捕快毫不客气的把人也丢在了那个角落里,因着积雪,进院子的人不注意看,都很难发现那是人,还以为又是什么货物呢。
薛知县接到报信,他来得很快,却犯了这个错误。
“圣莲坛的人在哪里?”
秦捕快冲着墙角一努嘴,薛知县顿时哭笑不得,尴尬地摸了摸胡须。
薛知县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平时没有什么架子,不穿官袍的时候就像一个田间老农,满面风霜,肤色枯黄,只有胡须修剪得很用心。
他是知县,又是长者,墨鲤自然主动地拱手行礼:“薛令君。”
令君是对知县的尊称,按照惯例,有功名的学子才能见官不拜,不过薛知县性子随和,很少穿官服,只要不在公堂上,与人相见都是拱手行礼,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墨大夫,辛苦了。听说秦老先生也忙了几宿,实在是操劳,县衙这里有一些刚蒸出来的馒头,还热乎着……这不,还有半条腊肉,墨大夫不妨拿了去,补补身体也好。”
说着,薛知县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库里的钱粮不多了,不敢轻动,老夫还想等积雪化了之后,去临县采买一些谷粮回来救急,倒是草药之类还有一些存货,墨大夫要是看着合用,尽管挑选。”
墨鲤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地垂首道:“在下与老师治病救人,本就不是为钱粮,只是尽己所能。救该救之人,治能治之病,如此而已。”
说完又谢过了薛知县赠的草药。
薛知县抚须笑道:“那些草药多是百姓送来,一个子儿也没花,总要物尽其用。”他一转头,就吩咐差役去找李师爷拿钥匙,因着县衙的库房有好几个,分别存放米粮钱物,都是为了防止大灾大疫所设,今天一早,薛知县就吩咐开了库房,捡些合用的东西。
知县动动嘴,师爷自然跑断了腿,李师爷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一口。
墨鲤跟着差役找到李师爷的时候,这位幕僚先生脑门上沾着碎布条,正在清点刚刚缝好的毡布,诺大的一个屋子里,全都是临时被叫来做针线活的年长妇人。
李师爷的容貌不太上台面,他长得跟个猴似的,人又瘦小,远远望去,显得非常滑稽。
“墨大夫来了。”李师爷一咧嘴,布条就挂到了嘴边。
旁边的差役忍着笑,赶紧帮他把布条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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