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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墨鲤倒是没有笑,对他来说,人类的容貌美丑并不重要。别说长得像个活猴,就是长成个熊样,他也是八风不动,眉头都不皱一下。
差役传了薛知县的话,李师爷从一大挂钥匙里找出一把,亲自领了墨鲤去库房。
半路上,墨鲤趁机问道:“李师爷,圣莲坛是什么?”
“国之蝗患。”李师爷随口回答,然后感到了不对,奇道,“墨大夫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圣莲坛?”
“自然是见到了。”
“什么?”李师爷大惊。
墨鲤不疾不徐,把圣莲坛众人忽然出现大放厥词,现在被秦捕快押到县衙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省掉了自己出手制服护法圣女的细节。
不过他不说,李师爷也能猜到,感叹道:“多亏了有墨大夫在,不然秦捕快要吃亏……哎,吃亏都算是运气好,就怕他带去的人直接没了几个。圣莲坛这群人,到了一个地方,总是先拿官府的人开刀。”
李师爷烦躁地扯起了胡须,连连顿足,口中哀叹:“圣莲坛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竹山县这般穷乡僻野,又没有什么油水,这可真是个大.麻烦!”
他走了两步,忽然左右张望,发现周围没什么人,连忙拽了墨鲤的衣角就往角落里走。
“墨大夫,借一步说话。”
墨鲤正等着从李师爷这里挖出更多的消息,于是就跟他到了一株松树后,这里恰好又是院墙的夹角,两面无窗,谁也瞧不见。
“墨大夫今日,可见着了天上的云龙之相?”
“云龙?”墨鲤没想到李师爷不谈圣莲坛,反而说起了那条龙,很是意外。
李师爷的小眼睛死死盯着他,点头道:“正是,云气所化的龙形。”
墨鲤隐约感到李师爷知道这里面的真相,他十分纳闷,连秦老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李师爷反倒一清二楚?
李师爷似乎瞧出了他的疑惑,他耷拉着眉,叹道:“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秦老先生向来不信这些,除非他亲眼所见。”
“……”
不信什么?不相信世上有龙?
墨大夫的眼睛亮起来,他孤独得太久了,歧懋山附近三百里,什么妖怪都没有。虽然跟老师很亲近,但有些问题没办法跟秦逯讨论。
比如墨鲤搞不清自己多大了,书上说,树有年轮鱼有鳞。
鱼类的鳞片大小不一,而且很少脱落。春夏长出的鳞片较大,秋日所生的鳞片细密,冬天不长鳞片,等到春日又生。
如此周而复始,每年的痕迹都清清楚楚。挨着粗细间隔的圈子数就知道这条鱼的年岁,然而墨鲤有灵智以来,也过去了十多载春秋,可是他的真身始终就那么大,没有半点变化。鳞片光可鉴人,宛如无暇的墨玉琉璃,根本找不到清晰的鳞片分界线。
墨鲤现在的外表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可他总觉得自己不止这么大,甚至有可能比秦逯更老。虽说闻道有先后,老师用不着一定比学生年长,可是墨鲤还是不想让秦逯知道,自己可能是一条上百岁的鱼。
秦老先生早睡早起,他什么时辰吃饭,吃些什么,甚至吃的时候动几筷子都有讲究,墨鲤真的不想被秦逯拽着一起过上那样的生活。
想想就可怕。
——还有他在山上“养”的白参、白狐、巨蛇。
明明都很有灵性,却怎么都化不了形,是不是缺了什么?
墨鲤化形的时候很轻松,他只是想着要怎么做,就顺利地变成了人,这个经验有等于没有,根本没法教狐狸/蛇/人参。
龙。看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应该会这些吧!
墨大夫目光炯炯,李师爷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他心里纳闷,不明白墨鲤为什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兴趣,这眼神的压迫力,什么人都招架不住啊!
李师爷脱口而出:“云化龙相,乃是地脉的缘故。”
“地脉?那是何物?”
“就是……”李师爷左右看看,用耳语的声音说,“这天下的龙脉。”
“荒唐!”墨鲤板着脸说,“前朝有个昏君,不思进取,听了方士之言,派人去掘义军首领的祖坟,毁对方所谓的龙脉,要对方成不了龙,坐不了江山。结果呢,还不是九鼎异主,国破家亡!”
“哎!那不是一回事!”李师爷摆手道,“龙脉是风水之说,但又不是风水那么简单,有些游方道士拿着龙脉说事,到处招摇撞骗,什么青龙白虎,凶吉祸福的,都是瞎扯。要是祖坟葬在何处,子孙就能飞黄腾达加官进爵,那还读什么书练什么武?世间哪有这等好事,都是骗子!”
墨鲤沉默,这话跟秦逯说得一般无二,秦老先生就很鄙夷方士。
“墨大夫,您是医者,应该知道,风水之说,都是以讹传讹。这世上确实有人睡错了位置,窗户开错了方向,导致家人接连生病,但那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道理,谁整天站在风口处挨风吹还不生病?”
墨鲤缓缓摇头:“但是学风水还是有用的,比如能发现那些笃信风水的权贵葬在什么地方。”
李师爷失笑,连忙道:“这话咱们私下说着玩,千万别让薛令君与秦老先生听见,盗墓可是砍头的罪名。”
墨鲤对风水没有兴趣,他继续问:“那龙脉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座山,采药人忽然发现遍地灵药,走兽飞禽变多,如果种下麦子,收成是往年的数倍。或者有一条河,多年来一直普普通通,渔夫打上来的鱼一天比一天多,捞上的贝壳里面的珍珠都有指头大,你说奇不奇怪?”
“……”
怎么听着这么像是灵气暴涨,影响了山中生灵?墨鲤深深皱眉。
李师爷神神秘秘地说:“而这些地方,都有人看到过云气所化的神龙之相,后来就有了龙脉之说。据说这天下有数道龙脉,山川为其形,凡人不得见,可是总有意外,比如开山挖矿,又或者有了天灾人祸,龙脉被惊动,就会现世。”
墨鲤满脸失望,这么说,不是妖怪喽。





鱼不服 8.上接天穹
墨大夫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家药铺。
刚进家门,他就发现气氛不对。唐小糖躲在一扇门后,怯生生地往外张望,秦逯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一处墙头深思不语。
秦老先生没戴帽子,只披着一件厚外袍,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老师?”
墨鲤下意识地跟着打量那处墙头。
——有积雪掉落的痕迹,曾经有人翻墙进过院子。
竹山县虽然称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是作为大夫,墨鲤在这里还是很有声望的,其中有他的老师秦逯打下的好基础,更多的还是因为墨鲤这四年来不断的治病救人。倒不是说村里的那些大夫就不用心了,而是他们没法在大半夜接急诊,墨鲤却是抬脚出门,翻山越岭根本不算事,脚程还快。
墨大夫经常拎着上门求医的病人家属,眼都不眨地跑十几里山路。
所以竹山县的人基本都知道墨大夫有一身好功夫,不过百姓对武功的认识很贫乏,在他们心里,县衙里抓恶人的秦捕快跟打死过老虎的周猎户,都比墨鲤的武功高。
至于墨大夫的功夫嘛,那都是在悬崖峭壁上采药,以及赶夜路练出来的。
墨鲤:……
其他大夫:……
不,他们不会功夫,不是因为药采少了,也不是因为路走少了,真的不是。
人吃五谷杂粮,总要生病,无论贫富都一样,墨大夫好说话,暂时付不起诊金也没关系,可是地痞无赖没有这样的资格,墨鲤就算治,都要他们痛上几天再说。这样得罪不起的人,什么样的小贼敢来扒墙头?
不是墨鲤瞧不起竹山县那些闯空门的小贼,而是这么厚的冰这样大的雪,凭那些三脚猫的本事,怕是连墙头都上不去。
墨鲤倒退几步,绕着院墙走了一圈,神情慢慢变了。
竹山县是个小地方,真正算得上练了武功的人,其实只有三个半,那半个就是秦捕快。其他人都是仗着身体强健,粗通外家拳脚罢了,练得功夫既不成套,也没有内力。可单是今天这一日,墨鲤就见到了好些个,圣莲坛的护法圣女就不提了,居然还来了一个爬自家墙头的家伙?
墨鲤重新进了家门,唐小糖蹬蹬地跑过来,有些羞愧的对着手指说:“墨大夫,都是我的错,我被那个人糊弄过去了,真的以为他是推门进来的……”
唐小糖把事情说了一遍,墨鲤终于明白秦老先生为何神情凝重了。
那人进院子之后站着的位置,恰好在秦逯的感知范围之外,要是再往前走几步,估计就要惊动秦逯了。修为深厚的内家高手,对气息十分敏锐,何况来者不善。
“你说他盯着你看?”墨鲤单手把自己小师弟抱了起来,摸摸头,再摸摸脸蛋。
嗯,很可爱,像是会被人贩子盯上的类型。
“他的眼神跟刀子一样,像是要把人刺穿。”唐小糖点头做强调状,又大声说,“这个人我见过,秦捕快说他是关外的参客,还跟牛大叔打听过墨大夫你的事。”
墨鲤忍不住望向秦逯。
那天他遇到的参客,没有一个是内家高手啊,怎么忽然冒出的同伙,跟别的参客都不一样?而且这是怎么个情况,这人因为采参的事注意到自己,却又知道秦老先生的本事,最终目标竟然是没有灶台高的唐小糖?这三件事的因果关系在哪里?
秦逯也有些头痛,他醒来时看到院墙上的痕迹时,那人早就走得没影了,只凭唐小糖的几句话,根本搞不清那人是什么路数,想干什么。
“老师……”
“嗯?”
墨鲤抱着唐小糖,认真地问:“你有仇家吗?”
秦逯一瞪眼,正要说什么,墨鲤又指着自己怀里的小师弟问:“您没有的话,小糖呢?”
“小糖怎么可能有仇家,他才多大?他父母都是普通的山民,连字都不认识,能有什么仇家?”秦逯一拂袖,冷哼道,“至于为师,跟我有仇的人都下了黄泉。”
墨鲤与唐小糖面带敬仰,尤其是唐小糖,孩子心性,特别崇拜说书人口中那些快意恩仇的大侠。
秦老先生看到他们的眼神,顿时没好气地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就是活得久些,他们没这种本事罢了。上了年纪的人,就要按时用膳,按时节吃东西……”
墨鲤连忙放下唐小糖,岔开话题道:“老师,你渴不渴,我去烧热水。”
“小子去给秦老先生沏茶!”唐小糖也跟着一溜烟跑了。
秦逯失笑,这两个机灵鬼。
葛大娘在衙门那边忙针线活,晚饭由衙门管,不能回药铺做饭。不过这难不倒墨大夫,家里不缺米粮,随便整治一番就端出了两菜一汤。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葛大叔跟邻里一起回来了,这位药铺的账房先生还带回了几个冷硬的炊饼,撕开了泡在肉汤里,滋味很是不错,唐小糖一口气塞了两碗。
葛大娘踏进家门的时候,桌子刚刚收拾干净,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了神龙的事,唐小糖偎进她的怀里,加上正在洗碗的葛大叔,远远望去,他们倒像是一家三口。
墨鲤无声地望了一阵,就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没有点灯,外面的雪地反射着月光,屋里倒也还算亮堂。
这时候如果有一尊红泥小炉,不管烹茶还是煮酒都是人间乐事,秦逯这么想着,却没有动手,他看出墨鲤有话要对自己说。
“适之,你有心事。”
“……老师,你听说过龙脉吗?”
秦逯动作一顿,抬头问:“谁对你说的?”
墨鲤毫不犹豫地把李师爷卖了。
“薛令君的幕僚,居然卖弄起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秦逯很是不满。
“可是老师,如果不是龙脉的话,白日里出现的那条龙,又怎么说?”墨鲤迟疑着,又问出了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的话,“歧懋山与别处不同,历来草木繁盛,走兽众多,会不会是龙脉的缘故?”
秦逯一时语塞。
作为饱学之士,他非常厌恶祥瑞、仙迹之类的东西。
那些云现龙相的传闻,包括山中野兽增加,挖出灵药等等都被秦老先生认为是“祥瑞”,做官的人都知道,祥瑞全靠吹。如果当权者喜欢听,那就年年有祥瑞,月月出异象,可以天天变着花样来。
所以当天上真的出现一条龙时,秦老先生整个人都惊住了。
“老师,我想回山里看看。”
如果龙脉现世之后,漫山遍野都长灵药,那白参会化为人形吗?狐狸呢?蛇呢?
墨鲤有些坐不住了。
秦逯欲言又止,他估摸着自己学生的病又犯了。
——秦老先生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也许墨鲤没有病,他说的都是真的?
秦逯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忍不住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墨鲤的情形。
那一年,竹山县连着下了三天大雨,河流水位暴涨,漫出河道,最终形成了山洪。秦逯根据山势走向,算出洪水途径的方向有个村子,连忙前去搭救,结果还是去迟了一步,整座村子都陷入了一片汪洋,那些黄土茅草垒成的房子被水一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逯沿着湍急的水流一路寻找,希望能有几个人钻进木桶与木盆里,留得一线生机。
结果来来回回找了三遍,只在一截粗大的断枝上发现了一个光溜溜的娃娃。
那孩子可能是被吓住了,也不哭,就这么抱着树干,表情呆呆的。秦逯把人抱了起来,孩子也没有反抗,不管问什么,那孩子都不说话,孩童的眼神澄净清澈,天真懵懂。
秦逯也没想到,随便从山洪里捡起的一个娃,就有一副练武的好筋骨,否则他不会捡到孩子之后,就决定把人留下。
秦逯一笔一划的教孩子识字读书,教他处世之道、立世之本。
墨鲤是这孩子自己说的名字,他好像除了这个名字,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他就像普通的孩童一样,每年长个头,秦逯亲眼看着自己的学生从一个咬着指头的娃娃变成了如今玉树临风的模样。
怎么可能是鱼妖呢?神怪志异记载的那些化形妖怪,外表不都是固定的吗?
“老师?老师!”
墨鲤无奈地看着秦老先生忽然走神,只能连续叫了好几声。
“哦,刚才说到哪里?你想回去就去吧,为师……”秦逯想说自己跟着一起去,可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让秦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把唐小糖独自留下。
墨鲤看出了秦逯的担忧,他索性把圣莲坛的事也说了,请秦老先生在家里看着。
秦逯果然没有听说过圣莲坛,他在山中隐居多年,久不问世事,没想到世道非但没有太平,反而更乱了。
“眼下大雪封山,圣莲坛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
秦逯没见过圣莲坛的人,可是史书上像这样打着仙人名号,名为传教实则造.反的玩意多了去了。无非就是宣扬念咒可以刀枪不入,皈依就能吃饱饭发大财,然后拼命魔化不信教的人,教唆百姓去烧杀抢掠。
秦老先生想,如果不是他年纪大了,没准就收拾行囊出门,一刀把那劳什子教主的脑袋砍了。
“为师明天去县衙问问薛令君,那圣莲坛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老师!”墨鲤大惊,他很了解秦逯的脾气。
这天寒地冻的,出什么远门?秦逯武功再高也是人,战场上刀枪无眼,动辄万箭齐发,太危险了。
“别紧张,我不去,小糖还在家里呢!”秦逯闷闷地说,“既然知道有人在打我们师徒的主意,我自然会把小糖带在身边,有了这么个包袱,我还能去哪儿?”
墨鲤松了口气,连忙向老师告辞,趁着夜色往山里去了。
寒风呼啸,一进山中,墨鲤就感到周围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什么东西。
“……灵气?”
墨鲤疑惑地闭上眼睛,探查了下周围。
不是灵气,是一股奇怪的气息。
墨大夫脸色一变,他想到了自己前几天睡在泉水里,忽然察觉到那股气息,跟这个一模一样。
墨鲤顿时顾不得人参跟狐狸了,他拔腿就往石窟跑去。
越是靠近,那股气息就越明显。
终于到了石窟,墨鲤急忙冲进去,洞中铺着厚厚的积雪,空无一人。
不对,水潭没有结冰,而且水面上有东西。
月光从石窟的顶端照入水中,银光成线,水面上有一团白蒙蒙的东西,载沉载浮。
墨鲤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靠近水边。
那团白雾忽然飘了起来,墨鲤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他感觉到的气息源头正是这个东西,他甚至觉得对方在吞食月之精华。
这是什么?
妖怪?另外一条鱼?还是龙脉?
白雾到了墨鲤面前,它只有幼儿拳头大小,圆滚滚的。
忽然白色圆球里冒出了四个小爪子与一条尾巴,顺着墨大夫的袍子滚到了脚边。
墨鲤目瞪口呆。
这,这好像是一只老鼠?
不对,老鼠不长这样,也没有这么胖。它毛绒绒的像是一个球,还软绵绵的,墨鲤僵硬着身体,感受着它身上湿漉漉的水气,以及细小的爪子压在鞋面上的感觉。
好,好小。




鱼不服 9.日月交辉
墨鲤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朝着这个白团子伸出手。
指尖刚碰触到最外层的绒毛,粘在白鼠身上的水珠就全部挥发了,这滚圆的小东西立刻在墨大夫的鞋面上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四爪惬意地搭在身侧。
——有灵性的动物,还能够在洞窟里生存,会自己修炼!
终于找到同类的墨鲤心里欢喜,对这只白鼠越看越爱,想要拿出点吃的喂它,结果这次进山太急,他什么都没带。
墨鲤试探着戳了一下白鼠的小肚子。
软软的,暖呼呼。
白鼠也不反抗,还用小爪子抱住了墨大夫的手指。
灵力从墨鲤指尖流出,很快得到了回应,胖乎乎的白鼠身上的气息虽然与这座石窟格格不入,但是它毫无障碍地吞了墨鲤给予的这股灵力,甚至摇晃了两下墨鲤的手指,仿佛在要求更多。
“你是从哪儿来的?”
墨鲤没有再逗这只胖鼠,如果是同类,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开了灵智。
他猜测前几天,也是这只白鼠悄悄摸进了洞窟,撞倒了药篓,踩碎了冰面。结果自己被惊动之后跃出水面,吓到了这个小家伙。
墨鲤摸了摸白鼠的细嫩爪子,既然是鼠类,应该也有钻地的本事。
那天他查探了整座歧懋山,就没有想到往地底下找。
再者,这小东西的气息也太微弱了。
墨鲤忍不住把胖乎乎的白鼠捧到眼前,评估着它的实力,虽然都是妖怪,但是虎妖跟鼠妖有差距的。拿墨鲤自己来说,它的原身是一条鱼,十几年前,歧懋山暴雨不止,石窟被积水灌满,墨鳞鱼儿拼命游入潭底,却还是被声势浩大的洪水冲了出去。它一路挣扎着想要脱离,可是一条鱼能做什么,灵气又不能阻止洪水奔流,即使费力跃出水面,还是会被水流带走。
当墨鲤抱住一截断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化为了人形。
浮木不大,只能承受得住孩子的体型。
——然后他就被秦老先生捡到了。
那时候墨鲤连话都不会说,路也走不了,大字不识,更不知道人世间的种种危险。如果被人发现了真正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运气很好,看来你的运气也不错。”墨鲤伸手点了点胖乎乎的白鼠鼻尖,后者歪着脑袋瞅了他一眼,又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跟我回去?”墨鲤再次把球拨开,跟胖鼠商量。
白鼠摇了摇头。
墨大夫沉吟道:“也对,洞窟这里灵气更足。”
可是他总觉得白鼠的气息与洞窟这里格格不入,即使这个柔软的团子躺在自己手心,墨鲤也有一种对方随时可能消失的错觉,联想到竹山县最近出现的异象,墨鲤试探着问:“你知道龙脉吗?”
出人意料的是,白鼠居然点了点头。
虽然以它毛团子似的体型,点头的动作远不如摇头来得明显。
墨鲤心里一惊,他把白鼠托到跟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你真的知道龙脉?歧懋山有龙脉?”
胖鼠又肯定地点头。
墨鲤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那,龙脉在哪里?”
胖鼠踩了踩墨鲤的掌心。
“……”
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体型不能充分表达出正确的意思,胖乎乎的白鼠翻了个身,抬起爪子指向地面。
“在我们……脚底下?”墨鲤从未想过所谓的龙脉,竟然就藏在这座洞窟下方。
想想也有道理,这是歧懋山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
白鼠一爪子挥向潭水,然后拉了一条长长的线,停在了洞口的方向。做完之后,它仍嫌不够,两只前爪宛如抱着松果一样,比划出了一个它能囊括的最大空间。
“是灵泉潭?整座石窟?歧懋山?”
墨鲤说到最后一个词时,胖鼠重重地点了下脑袋。
墨大夫叹了口气,龙脉居然那么大,遍布整座歧懋山,真是最坏的情况。这么大的一座山,挪也挪不得,盖又盖不住,怎么才能护得住呢?
李师爷说天灾人祸,会让龙脉现世,可是这座洞窟没有任何变化,他进山以来,一路也没有看到异常。难道龙脉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它的存在跟它的流逝都看不见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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