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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金凤公子霍然站起,吩咐道,“靠岸!我们骑马赶往下游,寻找渡口尽快抵达太京。”
同一时刻,墨鲤已经找到了一处没人的江岸。
他心里有点担心,孟戚刚才有些不对,尽管后来似乎恢复了,可还是让鱼焦虑。
如果孟戚发病了,会不会狂奔进城,拧掉齐朝皇帝陆璋的脑袋?
大夫对陆璋的生死毫不在意,然而皇帝一死,北方就会迎来新一波动荡。再说行囊还在孟戚背上呢,墨鲤不怕没钱,可他现在没有衣服穿啊!
如果孟戚就这么跑了,不到天黑,墨鲤都没法上岸,没准还要潜入渔民家偷一身衣服。
泡在含有灵气的青江水里,墨大夫后悔自己经不起诱惑游水,后悔听了孟戚的花言巧语说的那套国师必须出现的理由,后悔……
还没想到第三件后悔的事,某个熟悉的人影就出现了。
“大夫?”孟戚左右看了看没人,就开始从水里找鱼。
一路走一路找,他们只商量了在最近的、没有人的岸边碰面,可那具体是什么地方,没过江之前的他们是不清楚的。
当那条通体黑鳞的鱼浮出水面的时候,孟戚忽然有了一种荒唐的感觉,他好像身处在某个志怪小说里,比如一个人坐船过江的时候,不小心把剑掉进了水里,然后故作镇定地在船身上刻个印记,准备到岸边就下水捞,然后掌管这片水域的神灵忽然出现,问他掉的是一把金剑还是一把银剑……
孟戚想,那他一定回答自己没有丢剑,就丢了一条黑色鳞片的鱼。
“大夫?”孟戚又试着喊了一声。
黑鳞鱼不自觉地用鱼尾拍了下水面,给了孟戚一个嫌弃的目光。
从一条闭不上眼睛的鱼双眼里看到嫌弃的情绪,这感觉真是十分新奇——孟戚一边新奇,一边确认这就是墨鲤,毕竟普通的鱼做不到。
“大夫,我把你的衣服放在这里了。”
孟戚老老实实地从行囊里取出衣物,然后找了块石头拂拭干净,再把衣服放上去。
然后他就背过身,往江岸附近的林子里走去。
——倒不是孟戚不愿意留下来,而是他知道什么样的做法能赢得大夫的好感。
没等一会,孟戚就看到了墨鲤施施然地走来。
头发一丝不乱,衣裳整齐,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游过了一整条青江。
“孟兄想说什么?”墨鲤接过行囊,率先把钱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孟戚欲言又止,盯着墨鲤的头发,心想这是内力蒸干的,还是变成人形之后,头发自然就干了?鱼不长毛,可头发属于大夫原身的什么部位呢?
这难道不是个谜?
想归想,孟戚却不打算说出来,他随口道,“途中出了点小差错,是我的不是。”
墨鲤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孟戚当时的失常上。
“当时我能感觉到太京地脉灵气的波动,这对你有什么影响?”
“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京城。”孟戚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像离家很久的人,急着把房子里转悠一圈,看看家当有没有被偷,然后窝在家里大吃大喝再睡个天昏地暗。”
“……”
听得出你归家心切了。
天子龙气、天命所在的太京,被孟戚说得跟个破草屋似的。
出门不上锁的房子,不是破草屋是什么?
“那么,你又是如何清醒过来的呢?”墨鲤尽职地询问病患。
孟戚目光一闪,不能说因为看到大夫没穿衣服。
孟戚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到了大夫,想到自己是山灵,所以那种吃饭睡觉检查屋子的想法都是错觉,我不需要做那些,除非太京被另外的山灵霸占了。”
“不可能。”墨鲤断然道,“你生于此处,是地脉的一部分,就算上云山重新生出一个……山灵,也不可能将你拒之门外。”
“如此说来,吾等山灵,算是得天之运,集地之灵?”孟戚若有所思。
其实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想要变成原形。
这是一个很离谱的想法,沙鼠不会游水,掉进江里岂不是要淹死?
然而那种迫切地、想要脱离“人”的形态想法又过于强烈,至今孟戚心里仍旧有个模糊的念头,他不应该游不过青江!





鱼不服 91.谓曰太京
太京南有青江, 北倚群山。
渭水穿城而过,有千棵柳、百里亭。
官道驿站繁忙不休, 路上人来人忙,随处可见车辆与马匹。除了商队,还有游学的士子, 出来踏青的贵介子弟。
杨絮似雪, 飘飘荡荡。
春梅已谢,满枝翠芽, 土发新绿。
车辙的印痕一道压着一道,渭水两岸是一片片的花林,还可以看到织锦围成的步障,从里面传来动人的笑声,天上飞着一两只纸鸢。
“太京快到了?”
墨鲤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 猜测这些都是要赶着入城的。
虽然天色还早,但是人们不敢贪看春色,都怕耽误了行程。
“不错, 你我能用轻功的路已经结束, 这里距离太京已经不足二十里,到处都是人。”孟戚笑了笑, 他看着附近的景色,觉得每一处都能跟自己的记忆对照上。
“大夫, 你看这些柳树。”孟戚走近道旁。
墨鲤早就注意到了, 这些柳树很奇特, 主干有大半是焦黑的, 只有小半焕发着新嫩的绿色。这种只在临水的半边生有枝条的情况,像是遭遇过什么劫难。
“……当年楚军与陈军在青江展开水战,炮声隆隆,江面上一片浓烟,甚至两艘战船不靠近都无法辨别敌我。”
墨鲤一愣,因为这不是孟戚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书生站在前方,对着同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一战,整整持续了两天一夜,当时楚军有四十万,陈军有八十万,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青江水飘满了战船的残骸。虽然没有凉津之战尸横遍野的惨状,然而这一战死去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都沉入了水底。哎,尸骨成沙,青江水冷!”
“……”
刚游过青江的墨大夫有话想说。
不冷,真的。
“两军有一百二十万?”墨鲤问孟戚。
他倒不是很在意青江里有多少尸骨,因为那已经是将近一甲子前的事了,天下哪有不死人的地方?如果什么都要避讳,估计只能待在自己家里,别想出门了。
墨鲤在意的是孟戚当时的情况。
四郎山的矿坑里埋了几千人,对四郎山龙脉造成的影响就很大,墨鲤曾经以为青江不属于太京龙脉的地盘,现在根据灵气看来并不是这样,至少青江这一段跟地脉灵气是有联系的。一百二十万人,就算只阵亡十分之一,也是一个骇人的数字。
“当然不是,这是北方,哪儿来的这么多水军?陈朝没有,楚军也没有!”
孟戚皱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倾诉,抱怨道,“行军打仗都是这样的,要吹嘘自己的兵力,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毛病,基本上都这么干。即使不用来吓唬敌人,也得安慰自己人,鼓足自己的士气。否则听说对面有八十万人,还没打呢,底层兵丁就要吓得睡不着觉了。”
那书生讲古被打断了,面现怒色。
“这位兄台,楚军四十万,陈军八十万,史书上记载得明明白白!”
“可那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还有‘号称’二字。”旁边车队里有个公子哥儿也来凑热闹。
书生脸色涨得通红,他忽略那两个字,是为了令听者更加感慨,然后他借势抒发一通再做首诗。夸大其词怎么了,诗篇里面的千啊百的,也不是个具体数目。
“陈朝当时背水一战,楚军迫不及待要攻下太京,双方都压上了全部兵马,这场大战没有一百二十万人,也有八十万人参与!”
面对书生的振振有词,孟戚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辩驳?
书生把他的无奈当做词穷,便义正辞严地说:“如此惨烈之战,难道因为死得不够多,就不值得叹惋了吗?八十万与一百万有何区别?战火连天,逐鹿权柄,而后家家举丧,岂不痛哉?”
有墨鲤在旁边,孟戚觉得这次不开口不行了。
——他不想跟这个书生一般见识,可是对方不依不饶。
“你可知青江宽几许?一艘战船长几许,可载几人?八十万大军乘上战船,在江上一字排开,能延绵多少里?如果仅限太京这一段水域,陈军与楚军陈列完毕,两军能相隔多远?”
那书生瞪圆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实在找不出话。
“这世上有人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安.邦.定国,然而有人就只会背背上的数字。”公子哥哈哈大笑,还叫了附近不少人也过来看热闹。
书生顶不住压力,黑着脸说:“阁下说得这般头头是道,想来是知道答案了,我愿洗耳恭听。”
“不敢。”孟戚没揭露答案,只是说,“有心人去查,想得出答案并不难。青江不是长江,它没有那么宽,如果八十万水军登上战船。这场大战就要从水战变成了陆战,因为这段江面已经被挤满了,船挨着船,不分彼此。”
“阁下如何确定船只大小与长短?”书生极力挣扎,强辩道,“难不成当时你在不成?”
“我自然不在。”
孟戚这话出乎墨鲤预料。
然而孟戚说的是实话,青江之战他没有参与。
“……但世人都知道一件事,大军行进,需要携带辎重与粮草,遇山开道遇河架桥。一路大军,人数实打实地超过五万,然而真正能上阵打仗的可能连一万都没有。楚军昔年号称四十万大军,实则只有二十万人,精锐更是只五万。这五万大军不仅仅是水军,还有骑兵步卒在岸边扎营。陈军数量可能多一些,然而参战人数也不会超过两万,陈朝气数已尽,还要留有守城之军,去哪儿找那么多人?”
孟戚作为打过仗的人,他可以摸着良心说,号称四十万大军的,全军上下连伙房厨子都算上能有二十万人就算很老实不瞎吹的了。
想当年孟戚守城的时候,几千人愣是被他吹成了几万。
那可是十倍地吹。
陈军八十万大军,楚军四十万,这两方乍听差距悬殊,实际上两军之间可能就差那么三五十个人吧,差距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书生被挤兑得面无人色,他的同伴没说话,可也嫌丢人。
一行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那公子乐够了之后,冲着孟戚看了几眼,拱手道:“吾家乃城东穆氏,我观阁下有才学在身,非凡俗之辈,若有难处,可到穆府来寻。”
说着扔出一块玉佩作为信物,也笑着上了马车离去。
墨鲤看了看玉佩,不由得问:“这人倒也奇怪,不知你名姓,不知来历,就敢随意结交?”
“穆氏是太京首富,也是秦中首富。”孟戚心想,哪里是什么才学打动人,分明是看了自己的脸,就想结交了。
楚朝虽亡,楚朝的风气至今难改。
不分男女老少,太京人人爱美色。
倒不是说长得丑就寸步难行了,而是生得好看的,去买东西都要便宜几分银子。
孟戚不能说这个穆公子可能是看脸给玉佩,他镇定地说:“有钱人总有几分怪癖。”
“……”
墨鲤想说孟戚没钱,性格也没好到哪儿去。
可见怪癖与否,不是钱的问题。
“被那书生一搅合,倒忘了原本的话题。”墨鲤看着一半焦黑的柳树,问道,“这些树难不成是陈军败退之后,放火所焚?”
“不错,为了阻挡大军,太京城外的良田房舍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柳树生在水边,看似焦黑枯死,第二年居然发出了新芽。
楚朝重整帝都,清理到这边的时候,众人不住地称奇。
“当年有传言,说是真龙天子坐镇,万物回春,山河复苏。”孟戚边走边说。
千柳道就成了焦柳道,有楚一朝,没人敢挖走这些柳树重种新树。
“没想到陆璋把这些保留了下来。”
墨鲤以为齐朝皇帝一定会把这些柳树刨掉,毕竟是楚朝气运的象征物。
“谁得了太京,谁就是真龙天子,柳树究竟是谁的还说不清呢!”孟戚唇边泛起嘲讽的笑意,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走罢,青乌老祖估计早就到太京了,我们不能落后太多。”
沿着焦柳道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了高大的城郭。
城墙延绵出去很远,墙身由坚固的灰石垒造。
这就是五百年以来的天下皇城,太京。
墨鲤遥望的不是这座大城,而是远处隐隐绰绰的山脉轮廓。
数座高峰并起,高低错落有致,透着一种古朴苍浑的美,侧看仿佛一条昂首巨龙盘踞在太京后方。
上云山,古称嵏山。
嵏,是形容数峰并立的模样。
嵏山共有十九峰,水源充足,最不缺的就是飞瀑清泉。
据说每到晴日,入山中便能看到天挂虹光,分作七彩之色,衬着漫山浓翠,美不胜收。
历朝文人墨客,留下诸多诗篇称颂,其山之美,纵然远观,也可见一斑。
墨鲤情不自禁地抬步,想要往山的方向走去。
“哎,那小郎,进城要排队的!”旁边有人叫道。




鱼不服 92.麟成望龙之势
太京共有十八座城门, 其中百姓可用的大约十座。
麟成门是南城三座城门之一,也是最大的一座, 城外就是著名的焦柳道百里亭。
车队排成一列,另外一个门洞是达官贵人们的通道。
来到城门下,高大的城墙挡住了墨鲤的视线,他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转头就对上了孟戚若有所思的脸。
“……”
难以形容的尴尬。
尤其墨鲤发现远处行来的车队里, 有很多人都这般仰着头眺望。
事实上, 伫立此处远望山势还有个说法,叫做观龙。
还有好事者喜欢跑到不同的城门看山,太京城内望山的效果远远不及旷野,而身在山中,又不得见龙。陈朝曾有狂士,仗着一身好剑法, 居然闯到了皇城,爬上承天阁想要观龙, 结果地方高是高, 离山也近了,龙形反倒没那么逼真。
很少有人第一次进城时,不被上云山吸引。
“果然是龙气所在, 太京历经数朝不衰, 原因在这里。”
“不错, 久闻上云山之名, 今日一见, 当真非同凡响。”
身边的旅人一句接一句的称赞着,墨鲤与孟戚互相望着,气氛更尴尬了。
最后还是孟戚率先打破僵局,干咳一声道:“说起来我都已经到了平州麻县,明明再往前翻一座山就是竹山县,结果却错过了一睹大夫……”
“孟兄!”
墨鲤本能地打断了孟戚的话,神情微妙。
如果他不阻拦,孟戚想说什么?
一睹歧懋山的真容?可是歧懋山看起来十分普通,除了有灵气,跟别的山没什么分别。
墨鲤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
歧懋山是个古称,其实应该叫鸡毛山来着,之前跟孟戚谈论的时候,孟戚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人,也不知道龙脉是什么,提了一次也就过去了。
如果孟戚到了竹山县,就会发现鸡毛山是竹山县灵气最盛的山,那他是鸡毛山龙脉的事根本瞒不住!
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还想着日后带孟戚回去见秦老先生?
真是太过大意,墨鲤暗恼。
墨鲤不擅长掩饰眼神的变化,孟戚一眼就看了出来。
然而孟戚把这份懊恼的情绪误会成另外一个意思,心想大夫真有趣,看一看诞生出山灵那座山有什么要紧?按照平州府志,那附近的山还不少,麻县的鸡冠山,竹山县的鸡毛山等等,还有玄石峰这样的荒山……
难不成就是那座黑漆漆光秃秃的荒山,才让大夫这样紧张?
呃?
大夫原身是鱼,通体漆黑,还没有毛发……这么说来……
满山都是黑色石头,草木不生,山中唯有一片湖水还有生机?
话说原形的毛发,跟树木茂盛到底有没有关系?孟戚努力回忆自己冬天变成沙鼠的时候,毛是不是短一些,然而沙鼠的形态照镜子很困难,站在水边又看不清楚,这还真没个准。
一想到墨鲤诞生的那座山是秃的,孟戚就有点心疼。
不不,他不该在意这些。
大夫这么好,怎么能用有毛没毛来衡量呢?他喜欢的是墨鲤,不管墨鲤是何处的山灵,他都一样喜欢。别说秃山了,就是半截儿山,或者一个小土坡也没问题!
其实毛也不是特别重要,鳞片也很好啊。
乌黑发亮,光泽很美……对了,如果是金色的,那就更好看了。
孟戚有些恍惚。
两个人同时神游方外,只听身后一声大喊:“喂,你们还进不进城了?站着不动挡路做甚,两个大男人好端端的,互相看着发什么呆?难不成没带路引?”
这一嗓子嚷得四周的人齐刷刷扭过头。
众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如果不是看在孟戚长得不坏,他们很有可能就要招呼城卫过来了。
“抱歉,我与兄长出门办事,心里发愁,一时失神了。”墨鲤回过神,无奈地向着四面拱手示意,还专门给身后的人道了歉,这才拽着孟戚继续排队。
按照律法,出门忘记带路引的人,抓到了同样要受罚,有原籍的发还原籍,严重的还会有牢狱之灾。
孟戚手里那份路引,是宁长渊给他们准备行囊的时候送的。
路引分为很多种,最简单的一种便是“某县某乡某人欲往何处办何事”,时间地点都会写得非常明白,然而路引是有期限的,短的一个月,长的一两年。
楚朝立国之后,对路引稍微放宽了几分,除了允许商队走得更远,在异乡停留的时间增加,还加上了书院学子出门游学的路引,以及方便医者在附近两三个县城行医的路引。
这两种路引发放条件非常严苛,每年衙门都有限额。
想要游学用的路引,须得有秀才的功名。医者路引,则要衙门与乡绅担保,可以说得到这样的路引,跟名医招牌也没什么分别。
薛令君给墨鲤伪造的那张是游学路引,时限三年。
宁长渊通常给人伪造的是探亲路引,也就是最简单的一种。
想好去什么地方,拿着路引出发就行。虽然到了那个地方没有户籍仍是黑户,但是天下大乱久矣,北方天灾连连南边打仗不休,到处都是流民。只要人老实能干活,被乡民接纳了,到时候缴纳个三十文钱,就能顺利地把户籍报上去。
尽管历朝历代的管制都十分严格,然而被约束在土地上的,始终只有普通百姓。
只要有钱打点衙门,得个路引并不难。
墨鲤一边等着进城,一边低声问孟戚:“那些江湖人难道个个有路引?”
“那些门派在当地很有势力,自然有办法,至于别的人无非就是偷抢或者买。”
孟戚刚说完,就看到前面城门官带着人盘问一个小商队。
“你们路引上写了从邯郸到去魏城采购布匹,怎么跑到太京来了?根本不在一条路上,来人啊,把他们拿下!”
那商队的管事连声告饶,然后塞了一些铜钱过去。
“魏城物价大涨,我们回乡实在赚不到钱,只能到太京贩卖。这位官爷,还请高抬贵手。从前我们也是这样……”
“从前是从前,现在国号是齐,你以为还是楚朝吗?”城门官掂了掂手里的钱,没好气地说,“告诉你,最近官府发了告示,有江洋大盗试图潜入太京,所以管制非常严格。你们也就是犯在了我手上,不然把你们当做江洋大盗的同伙抓起来!还不速速离去?”
商队的人走南闯北,十分会看眼色。
听了这番话,又见那城门官一努嘴,神情带有几分催促之意,顿时了然。
匆匆谢过一声,带着车队掉头跑了。
“还有你,你们路引上写着陈麻子、王四牛等十六人运货入京,怎么队伍里多出来一个人?”
“……这,这是我们在路上捡的人,快饿死了,只求一口吃的。”
城门官驱赶道:“我不管这个人从哪儿来的,反正只许十六个人进城,你们也想得一个勾结江洋大盗的罪名吗?”
那十六个挑夫吓得连连摇头,只得抛下那个路上认识的人,独自进城去了。
那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处,立刻有门卒过来把人押了就走。
墨鲤神情微变,这不是什么江湖人,可能是逃出雍州的流民。
那些太京户籍的百姓,取出了出城领的路条,便从容地进去了。
墨鲤分明看到其中有两个江湖人,他们的路条是怎么来的?这会儿是不是有两个太京百姓被困在城外回不去?还是已经被门卒暂时关押起来了?
孟戚忽然从行囊里取出斗笠戴在头上,还给墨鲤也扣上了。
“孟兄?”
“感觉会不顺利,以防万一。”孟戚解释道。
预感很快就应验了,当队伍轮到他们,孟戚先取出路引。
负责查验的门卒先是命令他取下斗笠,跟挂在城门上的通缉犯画像对照,结果自然不是,门卒被孟戚的脸晃了下神,浑浑噩噩地正要把路引递过去,那城门官忽然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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