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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大夫,现在不行,不适合。”孟戚义正辞严地说。
他们在风行阁的地盘上,这个江湖组织以卖情报为生,人人都长了一双利眼。
孟国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算什么,跟孟国师同行的人怀里多了一只沙鼠,这不是引人怀疑吗?不行,太冒险了!看风行阁那位大管事就知道,他们能从浩瀚如烟的情报里扒拉出互相关联的两件事,并且准确地做出判断,把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沙鼠的身体,除了能偷听,什么也做不了。
太京龙脉忽然开始不喜欢自己的沙鼠外表。
“陆璋受伤,朝臣各起心思,估计明日戒严封锁就能解除,我还得出去探听情况。”孟戚认定了
墨鲤是要报复自己坑他变成胖娃娃的事,所以一本正经地编造了个借口,还摆出了他对太京街道很熟的理由。
不容墨鲤反对,孟戚迅速地开启机关溜了出去,就留给墨鲤一个背影,快得追都追不上。
墨鲤:“……”
墨大夫转头看着拔步床,不明白两个人一起盘膝打坐修炼内功有什么不好,武林高手出门在外,哪还有床睡,内功运转个三十六天就成了。
床虽不大,但是两个人还是能坐下的啊!





鱼不服 142.哀哉其名
二皇子睡到半夜,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了。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人却似鲤鱼打挺一般蹿了起来。
墨鲤看得真真切切, 正觉得这二皇子虽然不会武功但甚是机警, 二皇子就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白瞎了跃起时灵活的姿势。
这还不算, 二皇子倒地后一个翻滚, 硬生生地把自己塞进了木榻底下。
然而这张榻不止是小, 高度也不够, 充其量只能容一个孩童弓着背钻进去,陆慜这样不管不顾地往里塞,结果就是整张木榻都被他抬了起来, 滑稽地顶在他的身上。远看好像是木榻长了两只脚,正颠簸摇晃着挪动。
墨鲤:“……”
想不到二皇子胆子这么小, 之前没看出来啊!
这时外面传来了机关的响动。
来的是孟戚, 他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了古怪拱动的木榻, 上面空荡荡的, 下面两只脚已经成功地缩了进去。国师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望向拔步床那边的墨鲤。
墨鲤没有放下床边的幔帐,他维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神情间亦很无奈。
密室虽然有通风口, 但是不点蜡烛就黑漆漆的, 二皇子什么都看不见, 另外两个人却不是。
“他怎么了?”孟戚纳闷地问。
好好的床榻不睡, 非要学乌龟把木榻当做背上的盔甲?
“……可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墨鲤比陆慜醒得还要早,毕竟外面吵得都快要翻天了。试想连待在密室里的人都能被吵醒,外面的动静都有多大?
因为墨鲤内力深厚,耳目敏锐,所以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二皇子耳中,可能以为忽然来了大队人马,想要抓住藏匿的反贼!
说话间,二皇子也清醒了,他意识到周围没有危险,连忙想从木榻底下爬出来。
结果卡住了。
他双手挣扎着,双脚乱蹬,可就是没办法把背部从木榻底下拔.出来。
墨鲤既好气又好笑,他忍住了,君子不应当嘲笑身处困境中的人。就算笑,也不能被对方看到,这样太失礼了。
孟戚就没有这种顾忌,笑着单手将木榻掀了起来。
同样被掀起来的还有二皇子。
陆慜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他吓得狠狠一蹬,终于顺利地摆脱了木榻,摔在了地上。他反应也还算快,就地一个打滚,慢慢爬了起来。
后背火辣辣地疼,比背部更热的是脸,二皇子脸色涨红地说:“五两银子的房间,只有这么小这么低的床榻?连个人都进不去?”
孟戚好笑地问:“榻可以用来坐,也可以躺,还不曾听说它是用来钻的。”
“……”
二皇子语塞,他悻悻地出去点油灯了。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他还得摸索着墙壁。
等到油灯亮起,陆慜这才松了口气,端着油灯进了房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二皇子认真听着外面的喧哗,然而声音很模糊,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压根连不成句子。
孟戚坐在拔步床的脚踏上,还惬意地靠着床沿,明明是有失身份不合礼数的举动,由他做来,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不羁洒脱。
“是那些被困在牡丹坊的权贵子弟。”孟戚漫不经心地说。
那些人原本就自恃身份,横行霸道,如果不是“造.反谋逆”这样的大事,他们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留在牡丹坊三天。
现在禁卫军的戒备逐渐松懈,搜查也结束了,权贵子弟就开始不安分了。
他们挂念家中有权势的亲长,想知道在这场叛乱里,他们的家族到底怎么了。冲禁卫军发脾气也是一种试探,如果禁卫军凶神恶煞丝毫不给面子,他们自然会乖乖地缩回去。
当他们趾高气昂地报上自己的身份,禁卫军的态度就是回答。
——如果家族倒台了,禁卫军根本不会顾忌他们的身份。
如今试出了自己家可能没事,或者说根本没有参与这场谋逆,他们就有了底气,开始吵吵嚷嚷。
牡丹坊里的这些戏园子跟花楼里有地窖。
茶、米粮、面跟酒都不缺,可是蔬菜瓜果都成了难题。
在硬撑着喝了三天茶水,吃了三天糕点之后,老鸨让人端上来的是白菜,这就真的不能忍了。这些权贵子弟带头发怒,家境富庶的公子哥儿也跟着起哄。
这就是孟戚之前说的,京城的戒严不可能持续下去。
尤其皇帝陆璋重伤,大权暂时落到文远阁几位重臣手里。
这些重臣有家小、有下属,现在全部被困在府中,一样要靠府里的存粮过活,三五天还没什么问题,十天半个月绝对不行。
孟戚还多长了一个心眼,他有意没去“威胁”那些朝臣。
长乐宫的侍卫、宫人,脖子上都有痕迹,晕倒在偏殿的几位文远阁重臣却没有。
这来无影去无踪,不杀皇帝光揍人的画风,已经让朝臣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逼宫叛乱了。
宫闱密事他们暂时搞不清,不过两位宰相已经隐隐明白,至少这件事是冲着皇帝来的,而且对方也不是想要皇位,这样一来,有危险的根本不是朝臣。
为了皇帝的安全,把整个京城的人都困在家里,没有臣子是乐意的。
更何况在齐朝的朝堂上,真正忠君爱国的人基本没有,他们为名为利,或许还有几个真正为民的,反正知道了事情始末后,都会反对继续在京城里戒严。
——那种武林高手抓得着吗?
当孟戚漫不经心地将这些情况逐一说明,并且表示事情一定会按照他预想的发展时,墨鲤若有所思,而陆慜眼睛发亮。
“大皇兄果然没看错人。”陆慜激动地说。
皇位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呢?必定是这位前朝国师有过人之处,打动了太子。
二皇子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中,忍不住追问道:“孟国师,你真的不想做皇帝吗?我觉得你很适合。”
孟戚:“……”
墨鲤:“……”
龙脉都没见过这样送江山的。
看好了,这是送江山不是送一斗米,还一送再送,生怕别人不肯收。兄长送了弟弟送,这个弟弟送完,不知道其余几个弟弟会不会坚持要送。
还有,二皇子对做皇帝到底有什么误解?算无遗策就能做皇帝?
墨鲤忍不住问出了声,结果陆慜振振有词地说:“据说帝王心术,就是平衡朝堂,恩威并施,把臣子玩弄于鼓掌之上,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国效力。”
墨鲤闻言,不禁垂眼轻咳了一声。
孟戚则是嘴角微扬,似要讥讽,却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我……我说得不对?”陆慜摸着忽然蹿起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问。
墨鲤沉默了一阵,然后问:“如果你是那个被玩弄的臣子,你怎么想?”
“那就要看这个皇帝厚不厚道了,如果他行为出格,性情暴虐,不循法度。我就会心中不忿,想方设法要跟皇帝对着干,古往今来,精通帝王心术的皇帝摆布臣子,聪明的臣子设陷阱给皇帝踩,这就要看哪方脑子灵活了。”
二皇子说到这里就泄了气,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脑子灵光的那一方。
所以做不成皇帝,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就是不想要三皇弟、六皇弟做皇帝罢了。
孟戚看着二皇子,慢悠悠地说:“朝堂之上争权夺势是常有的事,皇权与相权,以及臣子之间的党同伐异,这是永远不会停息的。如果你想做皇帝,自然要学会用人的办法,学会如何对待臣子,也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然而历朝历代皇帝推崇的帝王心术,有大半都是是误国误己的东西,正如朝堂上的夺权,他们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而不是百姓与国家。这个‘自己’,可不是生死安危、家眷友人、理想抱负这样的大事,指的是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利益,稍有触动都不行。所以一个自律的皇帝,一群有底线的臣子,可以靠这一套开创盛世,一旦换了人或者他们自己的想法改变了,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这是我入世几十年才领悟的事,今天告诉你,你好好想想。”
陆慜一脸茫然。
虽然听不懂,他还是努力做出了敬仰的表情。
“孟国师跟本王的大皇兄一样,懂得的东西真多。”
“……”
能不能有一句话不带上太子?
太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有那样一个父亲,又摊上了这么一群脑子不好使的兄弟?
墨鲤揉了揉额角,他都感到有些头痛了。
二皇子虽然听不懂,但好奇心很强,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做出谦卑请教的姿态,认真地问:“那依国师看,怎样才能做好皇帝,做好宰相呢?能不能做得不好,我就上去打?”
陆慜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斗脑子他不行,斗拳头他可以啊!
孟戚神情忽而一滞,盯着陆慜看。
其实龙脉的拳头更厉害。
“……我听说在上古时期,三皇五帝是禅位相传的,贤者与能臣可以接替皇帝的位置。既然可以让贤者做皇帝,做得不好应该也可以撵走吧!”
墨鲤与孟戚同时陷入沉默。
二皇子的书确实念得不怎么好,因为事实上三皇五帝并不是“皇帝”,他们不是帝王,只是“部族领袖”。当时华夏生活着许多部族,为了活下去,需要互相扶持,也需要有一个共同的领袖处理各族的纷争,分配仅有的资源,躲避灾难。所以部族首领是推选的,特别有威望的人或者脑子聪明处事公允的人就容易坐上那个位置。
出于部族之间的矛盾跟利益,这个首领的位置不可能连续不断地在同一族中出现,也很难是前任首领的孩子,而是同样有能力的长者。
所以孟戚想到过这些,却又很快略过了,觉得不适宜。
那时的皇帝不是皇帝,朝堂也不是朝堂。
禅位制跟那个时代有关,并不是上古时代的制度更好,也不是那个制度出来的君王更加贤明。因为曾经做过部族首领远远不止那么几个人,只是这些受人崇敬的被后人称颂,甚至不断神化,这才成为“三皇五帝”,而且在后人编撰的典籍里,三皇五帝是等位为帝,一生就没有更改,直到死去,不存在撵走这么一说。
陆慜这个书读得糟糕,又对帝王毫无敬畏之心的人,反而提出了一条别人想都想不到的路。
孟戚看二皇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夫,你可能是对的。”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谁说傻子就没用了?
“老师曾经说过,即使是大字不识的百姓,也未必不能说出有道理的话,田地里的农人,可能比饱读诗书的大儒更懂得天时至理,乃至反省己身,通透处事。”
墨鲤说的话,陆慜没有听明白,不过大致也能猜到这是夸赞了。
二皇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那我能做那个揍皇帝揍大臣的人。”
“不行!”
孟戚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
“你怎么判断一个皇帝或者一个臣子是好是坏呢,是听别人说吗?别人会不会蒙蔽你?是自己去看吗,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而事实上连亲眼见到的都未必是实情。”孟戚兴致上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跟陆慜说楚朝推行过的善政变成怨政的例子。
二皇子头昏眼花,只听懂了事是好事,小人作祟就不行了,还容易被人误解自己,当即义愤填膺,气得不行。
“百姓怎么能这样呢?楚朝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吗?不能换一批知道好恶,不会人云亦云的百姓去帮吗?”
“……”
醒醒,皇帝不行能篡位,大臣不行能贬职,百姓你上哪儿去换一批?
二皇子沮丧地说:“看来我是揍不成皇帝跟大臣了,我连百姓都应付不来。”
墨鲤心有不忍,正要安慰几句,却听二皇子又道:“难怪我在朝臣之中的名声坏,孟国师的名声比我更坏,我原本以为像孟国师这样的人,应该人人敬仰青史留名才对,原来是小人当道啊!”
“等等你说什么?”孟戚惊讶。
齐朝现在的臣子根本没见过孟戚,知道的只是史书上的几行字,他们又不是锦衣卫,曾经被孟戚吓得魂不附体。
“哦,是这样。”二皇子认真地说,“太京的和尚道士特别多,每年都有一些所谓德高望重本领神通的想要做国师,这次那个青乌老祖好像也是这样打算的,我既然请他去弑君,自然要搞清楚国师是做什么的,毕竟不能胡乱许诺。于是我就去查了查,还问过翰林讲师跟学士,他们说从前西凉国的国师是装神弄鬼的,楚朝的国师身份神秘,又没有什么实打实的功绩,虽然是开国功臣,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封爵,后来无权无势,绝对是徒有虚名之辈。所以楚元帝杀害功臣的时候,根本没有把这个国师放在眼里,因为无关紧要。”
孟戚脸色发黑,二皇子声音越说越低,可他还是坚持补完了最后一句。
“……还说国师是无胆鼠辈,看到同僚皆死,就弃官跑了,所以不知所踪。”
陆慜表示他真的以为国师是个没什么用的虚衔,这才轻易地许诺出去。
那边孟戚已经怒上眉梢,陆慜被他身上浮动的内力威压冲得连连后退。
“谁说的,教你读书的那些翰林叫什么名字?”
墨大夫见势不妙,赶紧把人拽住,生怕孟戚病情复发。
“等等,这都是……”
这都是二皇子的一面之词,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那些翰林也只是偏见罢了。看到史书没记载就按照他们那套做官理论胡乱揣测,可恶可厌,但是罪不至死。
陆慜也没有干脆利落地把那些人的名字报出来,反而战战兢兢地问:“孟国师……国师要做什么?”
“偷光他们家的吃食,只留下大白菜!”
“……”
“不行,戒严快要解除了,那就偷光他们的官袍官帽,外加内衣外衫鞋子,我看他们怎么上朝!”
墨鲤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




鱼不服 143.拒之而走
翌日,禁卫军陆续离开, 牡丹坊的门终于敞开。
那些因为寻.欢作乐困在这里的人, 忙不迭地往家赶。
期间又发生了数场闹剧,有人拒付这三日的缠头。
因为青楼里的偎红倚翠, 不仅是过夜, 还有陪客饮酒。牡丹坊里除了权贵子弟,还混迹着大量的文人墨客,牡丹坊也是这等人宴请、交流唱合的场所, 当真一步都不踏入的人,倒算是异类了,在圈子里少不得有个乖张怪癖的名声。
宴请唱合,便是有歌伎舞伎,以及有才名艳名的女子陪坐。
请来的客人喝得酩酊大醉, 就陆续散去了,若是不小心过了宵禁,花楼里有房间可住, 多收个房钱, 比客栈贵一些。
这等地方都是看菜下碟,真穷的就丢在残羹遍布的桌上,只要不耍酒疯, 也无人搭理。觑着有几分家底的,就送到屋子里, 小厮过来帮着擦一擦喂点解酒的浓茶。真正有钱的那些, 一觉醒来身上干干净净, 还有年轻女子给打了一夜扇子。
并没有话本里那样,穷书生受同窗好友邀请,喝得大醉什么都不知道,被急于从良的名.妓看中或者有陪客的女子走错房间,于是颠鸾倒凤一宿的好事。
牡丹坊不是下九流的地方,要做入幕之宾,总要见个四五次面,陪坐聊天饮酒个七八回,才算认识。并不是她们身价高,活得自在,而是不花足了钱,连妓子的手别想碰着一下。
城中戒严,那些应邀而来混饭听曲长见识囊中羞涩的人,就都被困住了。要是请客的不肯付他们这三天的茶盘钱、房钱、饭钱,他们就只能争吵赖账。
有些醉生梦死的,看到外面情形不好,索性大醉了三日甚至仗着点歪才趁着花楼人心惶惶之际做了入幕之宾,现在傻眼了。
到处都在吵闹,各家都争执不休,还有拉着没来得及撤走的太京府衙巡城司小吏说理的。
一方振振有词地说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多待三日的,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这份钱怎么能由他们出呢?另一方跳脚说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姑娘都陪了整日,现在不给钱,怎么当初不躺在屋子里睡三天呢,那样的话不收房钱也成。
骂着骂着就不可收场,各种俚语乱飞,最后竟打了起来。
二皇子站在书铺所在的巷子口,瞠目结舌地看着外面的乱象。
“太京……都这样吗?”陆慜忍不住问。
“我第一次来太京。”
墨鲤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
烂菜叶子、桌椅、灯笼、鞋子七零八落地到处飞。
还有衣裳挂在了屋檐上,半截袖子在空中飘飘荡荡。
于是刚刚解除封锁的牡丹坊,再次被闻讯赶来的太京府衙巡城司派人围得水泄不通,厉声喝止了还在斗殴的人。
那位有狼形胎记,同样住在风行阁的老者沙千乘气得快要昏过去了。
这叫什么事?
因着谨慎,他们没有做第一批离开牡丹坊的人,担心禁卫军盘查严格惹来麻烦,又想打听城门什么时候能开,于是不紧不慢地混在牡丹坊的人群里准备离开。
结果被各家打成一片的闹剧波及到了。
好在武功高,没被抓个正着,狼狈地赶在巡城卫到来之前钻进巷子。
沙千乘看到墨鲤,不知道他是恼羞成怒还是起了什么心思,眼看就要擦身而过却忽然反手一掌,要把陆慜打出巷子。
墨鲤抬手拦住了他这一击。
不等沙千乘反应过来,墨鲤以内力反震,老者闷哼一声,噔噔地连退十几步。
“那边还有一个。”
巡城卫看到巷子里跌出来一个人,就像是跑昏了头撞到什么东西,身体左右摇晃。
沙千乘大惊,抬头再看,墨鲤已经提着陆慜退到了书铺之内,而自己的下属也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就跟昨日遇到孟戚那样,稀里糊涂就躺了。
“让开!”沙千乘怒喝一声,击倒了好几个巡城卫,飞快地钻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牡丹坊的花楼之间,因为悬挂着各种灯笼跟纱幔,导致视野受阻,沙千乘心知自己的容貌必定惹来怀疑,看着也不似寻常百姓,所以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
只要出了牡丹坊,到了外面自然无事。
他捞了一件飘到墙边的衣服,改了装扮,正准备翻墙,忽然看到一道人影掠了进来。
——对方好像跟沙千乘一样看中了这处偏僻的围墙,只不过一个进来,一个要出去。
沙千乘在江湖上也算是声名赫赫,十足十的江湖前辈,还是那种惹不得,早年在关外做沙匪的时候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
眼下他急着出城,又要藏匿行踪,杀人的尸体被发现后只会引发更大的麻烦,于是他难得忍让退了一步,还侧过头躲进阴影之中遮挡面容。
原以为对方也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飞快离开,结果那人跳下墙后,竟然就不动了。
沙千乘怒从心起,抬掌要打,结果内力提到一半忽然手臂剧痛。
“你……”
沙千乘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就中了暗招,右臂经脉受创。
这还不算,对面那人慢悠悠地说话了。
“这么急,要去哪?”
孟戚挽着袖子,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鞋面跟衣服上海沾了一些黑灰,尽管模样比沙千乘更像是逃难的,可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孟戚见他看到了自己的脸,玩味地一笑,拿起斗笠重新戴上。
之前的神采气质忽然就没了,因为不止是脸被遮住,还有站立的姿态,甚至身上的气息都变了。不是平平无奇,而是一种融入世间万物,又等同周围一切的玄妙之意。
沙千乘呼吸一滞。
他见过绝顶高手,还曾经在这样的高手追杀下逃生。
原本以为这个孟戚是练了什么诡异的功法,所以很难对付,现在沙千乘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十分离谱。这种让人四肢僵硬头皮发麻的战栗感觉,令他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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