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谋:将御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鸾镜颜
那些被锁链锁着跪在台子上的漂亮奴隶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疏淡淡的瞥了一眼,转身就走。
被陛下知道他来这种地方,他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虽然一直都知道大焱这种盛世太平的场景之下,总会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黑暗的地方,但这种事情是人性的必然的结果,秦疏没打算去管。
他只要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然而他刚一转身,一个白衣温润的男子就朝着他走来,秦疏也没有以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径自离开。
有了楚宁的前车之鉴,他对这种类型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沐离伸手拦住了他。
用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沐离说道:“殿下有没有兴致陪在下喝一杯?”
秦疏看了他一眼。
在外面能够认出他的身份的人,这个世上可不多。
他点了点头:“好。”
沐离温雅一笑:“殿下请。”
女皇陛下和玄亭绝对想不到这两个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碰到一起。
或者说,这样的方式,是沐离有意为之。
雅间里,秦疏与沐离两人坐在窗边,沐离亲自动手给秦疏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知道殿下大概不适合饮酒,我就以茶代酒来招待殿下了,殿下请。”
秦疏垂眸看了一眼眼前精致的茶杯,伸手接过。
“你是谁?”
“在下沐离。”
秦疏缓缓的抬头,眼眸微眯。
沐离,燕国的国师,九州沐家之人。
算起来,他和那位沐妍姑娘还是同族。
“燕国国师?”
沐离优雅颔首。
“国师远道而来,找本宫有事?”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章 命
沐离淡淡一笑,从容雅致:“在下是一个术士。”
秦疏眉头微皱,却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殿下信命吗?”沐离问道。
秦疏淡淡的道:“如果你找本宫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们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秦疏放下手中的茶杯,就想起身离开。
沐离淡道:“在下来这里,是因为在下发现有人改了殿下的命格。”
秦疏一顿,抬眸望着他。
沐离淡道:“如果在下说,殿下本该死在二十六岁那年,殿下信么?”
秦疏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燕国的国师,也如外面那些算命的一样喜欢招摇撞骗了?”
沐离淡笑着摇了摇头:“殿下不信?”
“当然不信。”秦疏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微挑,弧度略显得有些倨傲:“本宫不信命。”
沐离也不恼,哪怕知道秦疏已经动怒了,沐离也仍旧不动如山。
这个人的确不好对付,只可惜……他有一个致命的软肋,能够让人一击即杀。
沐离说道:“在下曾听闻焱国苍茫宫之主不得帝心,殿下就不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女皇陛下一改之前的态度,对殿下格外信任了吗?”
秦疏身体一僵。
沉默了许久,他缓缓的转身,沉默的看着眼前温润的男子。
听到自己会死在二十六岁那年,秦疏都没有什么想法,可是事情涉及到女皇陛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焱国的女皇陛下心悦左相家的小公子,和左相家的小公子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却因为左相的通敌叛国硬生生的断了这段姻缘,叛国一事,苍茫宫都没有查出来,女皇陛下又是怎么知道的,殿下就没有想过?”
秦疏眼眸微眯,复又坐了下来。
“别忘了,通敌叛国,通的是燕国,通的是国师效力的主子。”
沐离淡淡一笑:“在下是个术士。”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沐离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在下信命,信天命,所以,向来见不得有人逆天而行。”
在秦疏渐渐冷下来的目光中,沐离淡道:“况且,在下觉得,殿下有知道此中实情的权利。”
秦疏轻笑一声,淡道:“可惜,本宫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他看着沐离,清浅笑道:“大焱的罪臣、昔日的左相越狱逃到了燕国,听闻燕皇对国师颇为倚重,若是国师被留在了这里,不知道燕皇是不是愿意把我们那几个叛逃的罪臣交出来。”
沐离眸色微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焱国的苍茫宫之主,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他真的被留在了焱国,那乐子就大了。
“殿下知不知道,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谴的?”
秦疏漠然开口:“与本宫何干?”
沐离淡笑:“与殿下无关,却与焱国的女皇陛下有关,如此,殿下也不在乎吗?”
秦疏沉默的看着他,许久,蓦然一笑,轻声说道:“术士?”
“既然国师大人能算的出前世今生,不知道国师大人能不能算出,自己的命格?”
“譬如,国师能活到什么时候?”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一章 梦镜(一)
秦疏提着一盏琉璃灯,行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侧是高高的宫墙,将辽阔的天空割裂成一条长长的缎带。
碧空如洗,澄净无瑕。
抬头看去,一行白鹭远远飞过,苍茫旷远的景色如同画卷一般在他眼前展开。
眼前是澄净的暮色,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天地间一片苍茫,他顺着长长的石阶一步步登上城墙,偌大的宫廷内苑,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宫墙下面,一片人山人海。
原来人都在这里。
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想下去到人群中,转身回首的一瞬间却只看见一片仿佛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像沉沉的夜色笼罩苍茫。
一片黑暗的深渊中,来路早已消失不见,他站在暮霭中,在昼与夜的交界处失去了方向,只能一往无前。
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往下望去,看见在众人之首,被无数禁卫簇拥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的女孩子,一身浅紫色的裙子,稚嫩的眉眼间一派清冷的神色。
那是帝曦公主,大焱的帝姬。
脑海中划过这个人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认识她,却无意识的想要靠近,只觉得她仿佛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想要靠近她,中间却始终隔着一道高高耸立的城墙,来路早已被深渊吞噬。
远处浩浩荡荡的车架渐次驶来,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抬眼看着旌旗飞舞,至尊至贵的图腾蜿蜒其上,张牙舞爪的俯视着众人。
华盖之下,一双璧人缓缓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浩瀚人群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虔诚跪下来,山呼万岁。
他站在城墙上,身后是深渊,身前是人海茫茫,是一个盛世王朝的至尊帝后,他远远的看着,心底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些许伤心难过。
他看着那个小女孩儿上前,那个一身紫色华服威仪肃穆的青年宠溺的将她抱在怀里,一伸手,从身后牵出了一个眉眼精致秀丽的少年。
他看着那个少年跪在女孩面前,隔着遥远的距离,耳边仿佛听见他恭恭敬敬的开口唤了一句公主殿下,像是隔着无数的时间与空间在他脑海中炸响,他怔然看着,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眼万年。
一句cān bài之语,却仿佛注定了此生无尽的纠葛痴缠,他远远的看着那个小女孩儿,被无尽的黑暗困在原地动弹不得,进退两难,直到人群散去,那个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莽夜色之下。
秦疏低着头,看着手中琉璃灯盏发出明灭不定的光芒,伸手碰了碰,却只感觉到了琉璃温润的凉意。
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墨色的衣裳连同眼前展开的黑暗,要将他拉去未知的地狱里。
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迹。
眼前明灭微弱的灯芒,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远处明朗的天空,浮云卷舒,花开花谢,时间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仿佛跨越了亘古至今,眼前却再也见不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女孩。
再有意识时,眼前是一片刺眼的血色。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梦镜(二)
他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廊下白衣清贵,风华无双的少女,手中伤口狰狞,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她的衣袍之上,像是眼前的朵朵红梅。
猝不及防的,他看着那些血色,心中生出一股剧痛。
她一定很疼……
不知怎么的,心里划过这个想法,他开始心疼这个少女,仿佛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个少女养尊处优,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
这么想着,一袭墨色衣袍的男子匆匆行来,看见这一幕,眸中心疼的神情一闪而逝,下一瞬,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温顺谦恭。
吩咐人将被拿下的刺客压了下去,男子沉默的跪在少女面前请罪,他低着头,只觉得有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他,有一道比这漫天的飞雪还要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去跪着。”
他看着少女转身离去的身影,曳地的长裙在他面前扫过,消失在长廊转角处,无情而又决然。
他抿着唇沉默的看着她离开,那道无情的身影像是一把刀,剜得他的心伤痕累累,血淋淋的疼,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秦疏撑着伞,看见那个男子沉默的跪在原地许久,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墨色漆黑的眼眸直到此时才流露出无人得见的黯然,他抿了抿唇,觉得眼前的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这么跪在一个少女的面前,恭顺而小心的服侍着她,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悦。
可是那个少女在他面前,神色始终不曾缓和。
他看着那个男子站在廊檐下,隔着漫天的飞雪,他始终看不清男人的容颜,周身流露出来的黯然气息却让他感同身受一般,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口,让他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的,任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眼前一阵狂风乍起,卷着漫天的霜雪飞舞在空中,夹杂着红的刺眼的花瓣在其中,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下意识的想运功抵抗,他记得他是会武功的,然而他想运功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体内一片空荡荡的,丝毫内力也无。
他被风吹的难以站立,手中撑着的油纸伞被掀开,他想抬脚追上去,膝盖却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痛入骨髓,像无数尖锐的钢zhēn ci入每一寸肌肤,动弹不得,冰冷的寒气涌入身体,一寸一寸的冻结他身上的温度,他冷的打了个哆嗦。
他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熟悉的装饰映入眼帘,他终于知道了这是哪里。
此前的一幕在眼前浮现,朦胧的不解的事情终于露出了端倪。
原来罚跪反省……说的是他。
冰冷的寒气从地面钻上来,他仿佛置身于冰窖中,殿外大雪纷飞,透过未关的门窗飘进来,寒冷困惑之余,他还有一丝丝难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是了,是难过,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感到困惑。
规矩刻入了骨子里,他冷极累极,双腿痛到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却始终保持着姿势不变跪的笔直。
他在等一个人。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梦镜(三)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等一个人。
那个人会来到这里,在漫长的寒冷痛苦中,那个人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的理由,跪立不住的时候,他紧紧的抿着唇,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要等那个人来。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来,疲惫痛苦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委屈,一丝一缕的从心里蔓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不该是这样的!
他告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谁,可是他却知道,会有一个人会过来的,那个人一身白衣款款而来,明媚的容颜似乎比太阳还要温暖,他一直在等着那个人。
可是她始终没有来。
他缓缓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玉阶,模模糊糊的,意识纷繁杂乱之际,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女笑容明媚的躺在他的怀里,他紧紧的拥着她,像是拥着全世界一样心满意足。
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却又被眼前的痛苦拽回了现实深渊,那个少女,始终没有出现。
他彻底的陷入了黑暗,失去意识的刹那,他脑海中朦胧的划过了一个念头……他是一把刀,他是主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可是他的主人厌弃了他。
他如此绝望,绝望到他的世界里再也没了一丝的温度,可却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一遍遍的告诉他,他要效忠他的主人,不叛不弃,亦不能有丝毫违逆。
他行走在漫长的黑暗里,身上酸软疲惫,眼前被一片黑暗包裹,唯有遥远的地方有一道微弱的光引着他不断向前,有一道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远方呼唤他。
漫长的煎熬。
炼狱一般的黑暗里,摇曳不定的烛火在黑暗中跳动,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大团火花。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无处不在的剧痛倾入他的脑海,他偏过头,看见了自己被铁链高高吊起来的双手。
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他莫名的心慌。
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他难受的动了动手腕,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微弱沙哑,却始终流露出久居高位的气度威仪。
是他自己在开口。
“发生了何事?”
没有人说话,这无尽的黑暗中,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却不知道有一道哪里传过来的声音告诉他,他的主人被囚禁了起来。
他心里一慌,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挣扎,却只徒然的激起锁链哗哗作响,剧痛席卷全身。
一道人影隐约藏在黑暗里,一遍一遍的劝说他,让他逃走,让他逃的远远的,逃到他的主人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他听着那个人说话,心里却有一股戾气渐渐积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伤痕累累之下,他强行挣断了束缚他的铁链,却失了力气跌倒在地上。
那个人上来扶着他,一身的黑衣,如同他见到的所有人,藏在见不到天日的深渊里,唯有那个少女,能够驱散他所有的阴霾。
陆陆续续的,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劝他离开,他漠然听着,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冷着声音问道:“你们也想zào fǎn?”
面前的人跪了一地。
黑暗之中烛火摇曳,他扶着刑架站稳,脊背挺直,鲜血从他身上蜿蜒而下,他听见自己开口,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整军,进宫护驾。”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四章 梦镜(四)
面前没有人动弹。
他一步步的踏出去,鲜血在他身后蜿蜒,浓烈的血腥味在这一方牢笼里弥散开来,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他是这帝国暗处的王,他为帝王护火,他活一日,他便得有一日护着他的帝王。
哪怕他已经伤痕累累,哪怕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那是他的主人,是他心身俱伤也仍旧放不下的主人,他要护着她,为她披荆斩棘除去所有的黑暗,为她在暗夜中一往无前。
他以为他自己足够强大。
换了一身墨衣遮掩住了所有的伤痕,他踏出那座冰冷无情的宫殿,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都城,径自率军入了宫。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入的宫。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候,昔日庄严肃穆的帝宫被鲜血逡染,所有试图阻拦他进宫的人皆被斩杀,余下的人战战兢兢的俯伏在地,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无数的朝臣连夜被召入宫。
他循着记忆,去了那座熟悉的宫殿,那里,囚禁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天子,他的女皇。
他站在她的寝宫之外,站在宫灯之下看着剪映在窗上的那一抹玲珑倩影,月色朦胧,帝宫血色弥漫,她的寝宫却始终一片宁静,不曾染上半点血污。
这是他守护的宫殿,哪怕他不在,他的人也会将这里守护的密不透风。
他活着一日,这里便不受半分侵扰。
可是他不在,这里却成了他的女皇仅剩的一块净土,成了她安危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满座都城,所有人都跪在了他的脚下,他披着一身月华,带着满身伤痕站在这里,鲜血淋漓,分不清是他自己的伤还是别人的伤。
他满心酸楚,灭顶的绝望将他淹没。
一个深爱,一个不爱。
暗处势力齐齐出动,他清楚的知道,从此以后,苍茫宫再不会是皇族手中的刀,而是他一个人手中的剑。
长剑所指,万夫莫敌。
他和他的女皇,终于彻底的行至了陌路。
他宁可死在她的手里。
所以他一步步的踏入那座寝宫,带着满身伤痕,任由血迹一路蜿蜒,他将杀他自己的那把刀亲自送到了他的女皇手里,他跪在她的脚下,恭敬而温顺的向她请罪。
他擅自越狱,他护主不力,他诛杀朝臣……
他率军入宫,杀戮无边……
她没有杀他。
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孩,疲惫而憔悴的任他为所欲为,看着他的目光却疏离而又冷漠,像是对待一个让她无能为力的佞臣。
防备,警惕,没有一丝温度。
这样的目光,让他的心疼到麻木。
他漠然的起身,麻木的撑着破败不堪的身体,麻木的下令诛杀叛逆。
他站在宫殿之外,看着帝宫血色弥漫,看着都城尸骨如山,像是泯灭了最后一抹人性,目光毫无波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是她名义上最亲密的那个人,却始终徘徊在她的心房外,从来不曾走进她的心底。
爱到深处无怨尤。
他爱她,所以他不恨她,也不怪她。
可是他想,如果还有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再爱了。
他宁可做一个普通人,从不曾见过她,也不会爱到如此卑微,不会心碎成殇,一夕白首。
帝女谋:将御天下 第四百六十五章 梦镜(五)
他的身体彻底的垮了下来。
药石无灵。
身体一日一日的衰败,无数的旧伤和那些被留下的暗伤将他淹没,在每一个阴冷潮湿的天气里,那些湿冷疼痛像是他最强大的敌人,让他精疲力竭。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时候,他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坐在火炉边,看着窗外雪花飘扬的景色,想着那个宫阙中喜爱红梅的女孩,他在苍茫宫种下了无数的红梅,那个女孩却从来不曾过来看过。
从来都没有过……
她那么绝情啊!
绝情到恨不得他死,她给他冠上谋逆之罪,让他在狱中尝遍酷刑,生不如死。
她把他当做一个权臣处处防备他,始终不肯相信他,哪怕他曾经救驾有功,哪怕他从不曾违逆过她的任何命令,她也不曾给过他一个笑容。
她在别的男人面前巧笑倩兮,留给他的始终是一个淡漠身影。
他抬手遮住自己酸涩的眼眸,近乎茫然的想着,他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呢?
他到底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下去,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要忍受着这破败的身体,强撑着不肯倒下?
他一遍遍的问自己……
最终他告诉自己,他还想见一见那个女孩,他告诉自己,他要保护那个女孩,要护着她不受到任何伤害,他不能为她留下祸患,便是死,他也要留给她一片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他在御花园的梅林中,弹了一曲凤求凰给她。
他告诉她,他喜欢她,喜欢了很久很久。
从初见时的悸动,到最后日夜相守,她是他放不下的执念,他为她执掌苍茫,他甘心充当她手中利剑,他在她面前放下一身傲骨,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低头。
他终于还是不舍。
在梅林中晕倒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这个冷漠绝情的女孩,心中是否会有一丝不舍?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女孩也是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不舍的,可是他却宁愿她一直如此绝情。
生命一点点流逝,那些曾经让他惶恐不安的暗色天幕似乎又一次朝着他笼罩过来,他意识模糊,眼前的画面似乎凌luàn jiāo错,再有意识时,他跟在那个女孩身边。
她不知道他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看着那个女孩凌厉果决,看着她拥有一个帝王雷厉风行的手腕,他看着她坐镇朝堂,调兵遣将。
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始终留在她身边,离不开,放不下。
似乎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对他而言也是难得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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