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歆
二月廿三,这一日李匡威同时收到了两份书信,他随手先捡了王镕的书信拆开,王镕在信中请卢龙发兵救援,允诺金帛二十万做为酬金。李匡威看完信,脸上不自觉就带出了笑容,他将书信递给亲信幕僚,又随手将第二封信给拆了,只低头匆匆一瞥,脸上的挂着的笑容倏然一收,不禁冷哼一声。
这边幕僚才看完王镕的求援信,抬头正欲开口逢迎几句,就见李匡威将手中的信重重的拍在了书案上。
幕僚心里咯噔了下,忐忑的喊了声:“主公”
李匡威冷哼道:“刘仁恭那厮,真是纵容不得。”
幕僚心念急转,想着去年裨将刘仁恭因为狂妄自大惹主公不快,褫夺兵权被贬斥做了景城令,没曾想瀛州暴乱,守吏被杀,无一兵一卒的刘仁恭居然会在景城主簿吕寿的支持下招募壮丁千余人,平定了瀛州之乱。这事呈报后,幽州幕府上下皆说此人乃是将才,不应屈就文官埋没,又有新任瀛州刺史王敬柔从中说情,于是最后刘仁恭重掌兵权,调遣戍守蔚州。
却说刘仁恭听了冯道假借赵州和尚的一通点拨,当真火中取栗,求仁得仁。他也不是不通世故之人,因救了吕寿儿媳孙子的性命,吕家上下对他亦是掏心掏肺,吕寿发动自身人脉在景城替他砸钱招募壮丁,罗茜将贴身侍女阿媛赠予他为妾,罗茜之夫吕兖更是特意设宴招待新任刺史王敬柔,筵席上刘仁恭与王敬柔“一见如故”,许嫁亲女,做了王敬柔的泰山。
刘仁恭带着家春风得意的去了蔚州赴任,却没想到蔚州并不如他心中所想的太平。按大唐兵制,戍边将士远离故土,三年一轮。刘仁恭到达蔚州后才发现,原来手下的这些兵丁大多来自幽州,且已经服役三年满期,可惜上头迟迟没有派新兵过来轮期的意思,蔚州戍边士兵们的不满情绪已然达到顶峰。
刘仁恭再一次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但这时候已经没有“赵州和尚”可以指点迷津了,他能做的唯有发公文一级级上禀,结果自然是石沉大海,等不来任何回应。没奈何他只能写书信给李匡威,因怕书信遗失或者李匡威贵人事忙,他隔一日就写一封,言辞恳切,前前后后写了足有五六封之多。
作为卢龙节度使的李匡威并不是完全不知晓这件事,只是时局如此,他手里的兵马时不时的拉出去打仗,无处不烧钱,人手钱饷自然就周转不开,但同时他也担心戍边将士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容易养着养着就滋生野心,万一做出占山头自立为王或是拉着他的兵马转投他人就不好了。所以底下幕僚们就想出个折子应对,既然没能力将戍边士兵轮调,那就把领头的戍将换岗呗。
这事没法摊台面上来说,但如今底下惯例就是这么做了,李匡威倒也不是特意要刁难刘仁恭,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你看高思继就从来不会抱怨,老老实实戍边领兵,怎么到了刘仁恭就破事特别多,还喜欢一个劲的嚷嚷呢有困难难道不会自己想办法克服解决吗不是都说他是个领兵的将才吗怎的连几个闹事的兵都压服不了了
李匡威心里积了一堆的怨气,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幕僚揣摩心意,打着哈哈说:“王使君此次求兵,主公可是要亲往”
说起王镕来,李匡威脸色稍霁,淡淡道:“若是让李克用那老匹夫谋得了镇州,岂非如虎添翼,王处存那老鬣狗又在旁上蹿下跳,为虎作伥,我幽州又怎能独善其身况且,王镕儿给钱痛快,如此助人为己之事,何乐而不为”
“是是是,主公所言甚是。”幕僚赞道,“主公出征在即,可需使人知会夫人”
李匡威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大笑道:“总要设宴践行一二。”说罢,拍了拍幕僚的肩膀,脸上的阴霾终是一扫而空。
王镕的求援信并不只是写给李匡威一人,朱全忠回信说自己正忙着和时溥交战,分兵无暇,只能帮忙写了封信给李克用威吓一下。但这招和王镕之前派王藏海送信去帮李存孝说和是一样的效果,李克用根本不吃这一套,更别说打从八年前朱全忠在驿馆企图放火烧死李克用未遂后,二人之间就结下了永世不可化解的死仇。朱全忠写信吹侃称自己在邺下驻兵有十万,只是自己碍着交情刻意控制才没有发兵打过来。这招没让李克用心存忌惮,反激起了他好胜的蓬勃怒气,当下回信下了战书,让朱全忠有种来常山一战。
这种嘴皮子打口水战对眼下镇州的危局根本无济于事,倒是李存孝收到了信件,当日便从邢州赶到了镇州,与王镕会和后商议攻防事宜,竟是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更别提抽空去见一见养子了。所以,即便李三旺得知义父来了镇州,却也无缘一见,为此李三旺颇为抑郁,整日里舞枪弄棒狠命练武消耗过剩的精力。
冯道倒是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天真模样,每日里只管找人寻王镕的藏书捧读,周围奴仆环绕,伺候的相当用心,当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竟是吃住得比在家时还要舒坦。
这般又过了两三日,突有消息传来,说是李匡威发兵了,王镕与李存孝趁势一起在元氏和李克用大战,一鼓作气击退了河东军。李克用退兵回邢州,李存孝忙赶着回邢州坐镇,竟是无暇再与李三旺碰面,托王镕传了封简信就此匆匆离去。
那时候的李三旺并不知道,这一次父子无缘得见的擦肩而过,不仅是生离,亦成死别。
这厢李存孝回了邢州,王镕却没有立即返回镇州,而是在专程在藁城设宴犒劳李匡威。李三旺并不知晓李存孝已匆忙返回邢州,他待在镇州节度使府邸半月早就不耐烦了,若非碍着义父嘱托,王镕的这座宅邸高墙哪里困得住他冯道倒是有书即安,乐不思蜀,但他再痴迷读书,对于李三旺的焦躁还是尽收眼底的。暂且放下书卷的冯道给出了个主意,于是当天王镕遣人拖往藁城的二十万金帛辎重队伍,便混入了两个人,对此,负责押送的李蔼一无所觉,倒是石希蒙心细,李三旺扮了士兵不易被人识破,唯独个矮人的冯道扮作侍仆随从委实难为了些,走出镇州没多久,便被石希蒙撞破。
冯道暴露了,李三旺自然无法独自伪装下去。面对这对文武搭档,特立独行的兄弟俩,石希蒙只觉得脑袋疼,但人都已经离了镇州,想强押着他俩回去,也得看李三旺肯不肯配合,而装满金帛辎车需赶时送往藁城,没奈何,石希蒙只得默许二人跟车同行。
到了藁城后李三旺才知道自己扑了空,不免失落,又听义父留信说让他安心在镇州待着哪都别去,等邢州事了后再回来接他离开云云,他心里就愈发不痛快起来。
冯道眨了眨眼,张口道:“你无妻无儿无房无田的,在哪待不是待你回晋阳是杀猪卖肉,难道在镇州就杀不得猪卖不得肉了”
李三旺听得一愣,若有所悟。
冯道又说:“况且,你义父叛出河东,你在晋阳难免要遇见些不想见的熟人,倒不如在镇州开肉铺去,想来王镕那性子不是气之人,你开口问他借些银两赁个铺子也是易事,少不得他兴许还要介绍些生意予你,照顾一二,只怕你想不发财都不行呢!”说着,眼睛眯成弯月状,笑逐颜开,“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攒足银子买间属于你自己的店肆了。手里有了钱,届时你想去邢州还是回晋阳置办产业,不都随心所欲么”
这番话当真说到李三旺心坎里去了,顿时感觉生活有了奔头,一扫之前的抑郁,心心念念琢磨的都是赶紧回镇州重操旧业当屠夫去。
冯道见他开心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埋首读书。王镕在藁城设宴款待李匡威,听闻他俩到了藁城,便将他俩喊去宴上引荐与李匡威。李匡威自然也曾听闻过三太保大名,但是一见之下发现“李存勖”竟只是个瘦弱童,加上冯道不怎么开口说话,坐在席上当真毫不出彩。李匡威顿时对“李存勖”失了兴趣,之后自然也就对王镕倍感推崇的李三旺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酒足饭饱美人入怀,此趟出征收获颇丰的李匡威离开了藁城,动身返回幽州,而王镕等人也随即回到了镇州。李三旺果然向王镕提出开铺子做买卖的事,把王镕惊得一连好多天都回不过神来,百思不得其解。
眼瞅着李三旺当真跑到城外农庄去收猪收羊的宰杀贩卖,摊子红红火火的支了起来干起了屠户生计,王镕惊愕不已的对石希蒙道:“他开口问我借三十两银子说是要收猪羊卖肉,我以为说的是玩笑话,竟然……是当真的”
石希蒙苦笑道:“当真不假。”
王镕好奇极了,猪肉摊子开张那几日要不是李弘规等人死命拦着,他还真想亲自去光顾一二。不过很快,王镕便忙得抽不开身去过问李三旺的肉摊子了,因为——李匡威回来了。
李匡威其实并不想回到王镕地盘上来的,只是他如今实在已无处可去,他前脚带着兵马离开幽州老巢出征,后脚他的胞弟李匡筹就占据了节度使军司府邸自称卢龙留后,手持卢龙节度使的符节号令行营上下,将返程中的李匡威堵在了博野,两军交战,李匡威带出来的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下溃散,而溃退的兵丁失去号令,全都自行投归幽州,最后李匡威只身带了一对亲兵留在了深州,进退不得。李匡威没了法子,他之前嘲笑刘仁恭没本事只会找上官告状,这会儿也不管是不是打脸了,他派判官李抱真前往长安,向朝廷上奏,请求归投京师。
长安连年来遭受战乱,早已犹如惊弓之鸟,李匡威欲求入京的消息一传开,朝廷上下为此争议颇多,而长安城内百姓的反应则更为惊奇,街头巷尾谣言四起,有传言称李匡威是“金头王”,他若是到了长安便是要图谋大唐社稷的,竟是把个李匡威传的堪比黄巢反贼,胆子的人竟是吓得纷纷举家逃窜至城外山谷藏匿。
可想而知,哪怕现如今大唐皇帝李晔特别想得到地方藩镇大将的支持,在此种传闻下,也不敢放任李匡威进京了。这下,李匡威的处境真的就是里外不是人,进退两难。
王镕得到消息后,念及李匡威是为了帮自己出兵而遭遇兄弟在背后插刀,颇为感怀,便邀请李匡威到镇州来,为此还特意为他建造了一座府邸。与宽待优容李三旺、冯道相比,王镕对李匡威的关怀更显无微不至,比之侍奉自己亲爷亦是不差几分了。
冯道对此颇有些惊叹,镇州诸将对他并不亲近,唯有石希蒙为人谦恭,私下里与冯道、李三旺二人颇有些交情。石希蒙偶尔会将王镕最近和李匡威的互动说个一二件,话里话外无不对自家主公的人品赞美不止。
李三旺也觉得王镕品德高尚,是位不可多得的明公,石希蒙趁机游说他放弃屠夫贱业,投效镇州军,却被李三旺坚定不移的拒绝了。
李三旺显然不太待见石希蒙,有时见冯道与之走的太近,便有意无意的出面干扰。人与人之间的喜恶皆是缘分,冯道并不会为此而觉得李三旺哪里不对,也不会为此对李三旺心生不满。冯道整日里依然浸没在他的书里,只偶尔会因思念家乡爷娘亲人而微微发怔。次数一多,即便李三旺心再粗,也终有所察觉,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叹息道:“是我的不是,原是答允送你返乡的。”
冯道挥开他的手,假作恼怒道:“你刚杀的猪,一手油腥也敢往我头上招呼”
李三旺摊开掌心瞅了瞅,而后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道:“且当发油不是便宜”
冯道直翻白眼:“你最近忙着挣钱,是不是都没好生练武了”
李三旺点头。
“你心手生了。”
“哪会”李三旺浅浅一笑,“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就好比你读过的书,一时半会儿会忘记吗”
冯道傲然道:“我读过的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三旺亦是傲然回道:“然也!”
二人相视而笑。
冯道勾勾手,让李三旺附耳过来,声嘀咕:“你觉得李匡威如何”
虽说王镕对李匡威至诚,然而就如同李匡威对冯道的最初印象不甚了了,冯道对李匡威的印象也同样十分微妙。李匡威年近中旬,须发墨黑,相貌倒是生得威风凛凛,不说笑时略带严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正气。
打从知道王镕为人有点赤诚过头之后,冯道便替镇州幕府诸位客僚掬了把同情的泪,对石希蒙就愈发客气了。主公缺心眼,手下人该多操碎心啊,所以他认同李三旺的决定,王镕虽是好人,却并不能算是一位好主公,于他账下效命,怕是成日里提心吊胆得有一颗操不完的心。
李三旺最近忙着杀猪卖肉,游离于坊肆之间,那里鱼龙混杂,各种消息传闻最为繁多,真的假的什么都有,但听来听去,百姓对这位金头王都不太抱有什么好感。
李三旺犹豫着要不要将听到的一些传闻告知冯道,思及冯道的年岁,总觉得有些话题不堪入耳,不知如何启口。这头他还在心底纠结,结果那头冯道已是肆无忌惮的张嘴即来:“我听说李匡威的阿弟之所以会断了自家兄长的退路,是因为李匡威先撬了阿弟的后院墙角。”
因说话声,两人贴得甚近,李三旺将冯道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哂然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少年巴掌大的脸,长而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般忽扇着,眸底闪耀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你说,李匡筹的妻子究竟是何等样的倾国姿容,不知有生之年能否有幸得见一面”
李三旺急得面红耳赤,心想那等污言秽语果然四下里嚷嚷得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也知道了,忙一把捂住冯道的嘴,免得他再说些不着调的混账话来,口里只冷哼道:“能让兄弟阋墙的女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尽是些祸水妖女!”
冯道奋力挣脱开,不悦道:“愚人之见!”
李三旺呼吸一窒,似乎从来没见过冯道生气的样子,这童儿惯会胡搅蛮缠,装痴扮憨,但这会儿他脸涨得通红,目光凛凛,浑身锐气逼人,竟不像是装假。
意识到冯道当真动怒了,李三旺脑子里嗡的声空白一片,一时间竟举手无措,无言以对起来。
冯道愠道:“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亡国难道都是这些女子的过错否也,不过是愚昧无能的士族们推诿己责的借口罢了!”
李三旺皱着眉头,他想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其实冯道说的那些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他现在不敢说任何话,怕招恨受迁怒,于是十分识时务的点了点头,选了个最为聪明的答案:“你说的对!”
冯道果然喜笑颜开,拍了拍李三旺的肩膀道:“三旺兄乃真君子也!”
李三旺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冯道转而又扬起那贼腻兮兮的笑容,声咬耳朵道:“你最近不要外出收猪了,平日里多留意些王镕的动向。”
李三旺心里一个咯噔,问道:“为何”王镕身份贵重,身边能人繁多,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轮不着他一个杀猪的屠夫去操心,但冯道既然特意叮嘱,想必定有深意。
“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尚待观察,尚待观察呀!”冯道笑嘻嘻的歪头,收起摊开的书卷,伸了个懒腰,“若事成,则你我困局可解矣。”
李三旺愈发觉得一头雾水,猜不透冯道在打什么哑谜。
2、贪镇州
李匡威留住镇州的这段时日并不轻松,他替王镕整治护城堑壕,修缮武库盔甲兵器,与王镕相处极为和睦,经常同进同出。
李三旺听了冯道的嘱咐,少不得多留意一二,发现李匡威与王镕当真情同父子,不免眼热,想起义父李存孝来。李克用暂且退了兵,邢州之围暂解,但李存孝写信来依然不许他回邢州。王镕倒是没再限制李三旺的自由,任由他在城内市肆摆摊卖肉,只是依然拘着冯道留在节度使军司府邸,冯道并不着恼,还十分豁达的对李三旺说道:“李存勖若是跑了,还凭什么让李克用忌惮退兵呢”
李三旺很是担心冯道的处境,他这个假身份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对此冯道却又瞪着眼说:“所以我才让你好好盯着李匡威和王镕呀,你不去盯着他俩,你老跑我这打扰我看书做什么去去去!赶紧去做事,莫偷懒!”
李三旺被他搞得哭笑不得,见他说得慎重,不似玩笑,特别是越往后冯道催促的越厉害,李三旺不敢轻忽,只得扔下生意才见起色的肉摊子,隐匿行迹,每日里缀在李匡威身后。只是不管是李匡威还是王镕,出行皆是前呼后拥,特别是王镕,亲卫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李弘规亲扈带队时李三旺甚至不敢跟着太近,偶尔李弘规不在,也会派他的手下苏汉衡跟随,防卫十分严谨。
李三旺成日想着如何闪避王镕亲卫监察的时候,李匡威也正为此头疼不已。他在镇州待了将近两月,心境当真是大起大落,从忿忿不平到百感交集到感怀唏嘘,最后随着亲信李抱真的回归,彻底释放出了心底的屈辱不甘。
李抱真在长安没能得到圣人的回应,无功而返,到镇州来寻李匡威。作为李匡威最信任的人,他当然对李匡威的各种隐晦的心思皆是了如指掌,就私德而言,李匡威算不上是个正人君子,是君子就不会觊觎弟媳,践行家宴后借着酒劲将人淫辱了。事后想想这事的确干的理亏,但是呢,他认为主公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是个女人,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为了件衣服,何至于闹得手足相残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李匡筹有了野心,想要弑兄夺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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