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之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名寒
他也不敢冒着风险,拿自己的大部分资产出来玩死杜和。
既然是杜和认识,又和他有仇,还了解杜和盗走黄金时候细节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杜和不寒而栗。
难道,他的身边,真的有人出卖了他,想让他死?
杜和在意识到了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这点之后,猛然打了个冷战,浑身如同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底,寒彻骨髓。
抬起眼来,杜和忽然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身边的犯人大都已经入睡,除了老戴与墙角蠢蠢欲动的鬼手六子,没有人保持清醒。
杜和看向了鬼手六子。
鬼手六子就如同黑夜里的影子一样飘了起来,无声无息的到了杜和的身边,眼巴巴的看着杜和。
“准备好了?”
杜和轻声问。
鬼手六子点头,又侧了侧头示意了一下,杜和颔首,鬼手六子便如同壁虎一般,趴在了墙壁上,一招壁虎游墙,蹿到了房顶,几个蠕动,就消失在墙角的黑影里。
杜和看着鬼手六子离开的痕迹,袖口动了动,一道抓索顺着袖口甩了出去,牢牢地贴在了墙壁上,杜和一手一条绳索,很快就跟了上去。
任谁也不会想到,仰头才能看到的高墙顶上会被鬼手六子弄出手脚,就在墙角装饰性的石膏兽的掩盖下,鬼手六子挖了一条‘路’出来。
那条路曲折往复,沿着一道道高大墙壁凿中的通路,两人猫着腰爬上爬下的行走,半个小时之后,杜和再次看到月光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监狱之外。
鬼手六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伸了伸手脚,就从一处隐蔽的地方翻出了一套普通人家的衣服穿,杜和看着鬼手六子的动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监狱外的空气,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
“杜先生,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既然生存无望,不如就此江湖隐去,岂不是逍遥快活?”
鬼手六子换了一身衣服,诚恳的跟杜和提出了越狱的建议。
杜和神情莫测,将鬼手六子的话听在了耳中,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热。
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就这么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的想法。
自由的味道,失去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可再度尝到的时候,当真是贪恋啊。
杜和抬起了手,手中是一个叠的整齐的小手帕,鬼手六子眼神炙热,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手帕里包住的是鬼手六子出卖了自己的口供和下半辈子的名声换来的钱财。
不过很值,因为杜和还随包裹附送了一份小小玩儿骰子的心得,只这一份,就足够鬼手六子笑的合不拢嘴。
“先生不走?”见杜和没动,鬼手六子试探着问。
杜和缓缓摇头。“我会从这监狱的大门里堂堂正正的走出来。”
鬼手六子哑然,不知是夸他自信过人好,还是笑他异想天开好。
最后,只能感叹一声年少气盛,鬼手六子挥别了杜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魔术之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脉脉
鬼手六子消失了,官方的说法是暴卒,没有人关心,日子还是一样的熬下去,没有鬼手六子,还有别的消遣。
杜和接过了这一角色,继续游走在众人之间,不过不是开赌局,而是表演魔术。
没有什么材料,杜和表演的都是近景魔术,利用衣服手掌的巧妙遮掩,总是能成功的骗过众人的目光,将那小小的玩意藏的眼花缭乱。
杜和手头富裕,心里有憋闷,少爷脾气一上来,就开出了彩头,但凡能看破他破绽的,就奖励现金若干。
囚犯们的兴趣瞬间被调动了起来,各个将杜和看的目不转睛,甚至还有八尺大汉,贴在杜和的胸口翻找消失的扑克牌的,叫众人大为惊诧。
杜和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随手为之的乐子的好处,等到再也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破绽的时候,杜和才恍然发现,他的技巧已经突破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技艺都有瓶颈,度过了海阔天空,过不去就蹉跎半生,杜和的技巧远没到蹉跎的时候,但是在密集的表演之下,无心插柳,他的技巧成功且顺利的跨入了大师的行列。
可以说现今时段,在近景魔术上,杜和已经可以同许多功成名就的老艺术家相提并论了。
可惜他的惊人天赋困在这方小小的牢笼里,外头的人,没有人知道。
距离杜和被关押,已经过了月余了,再也没有人来过问过杜和,杜和也早就适应了监狱生活,成功的混成了一名老油条。
即使老河底子不照顾,杜和自己也可以喝到干菜汤,吃到杂粮饼了。
同一个监室里的犯人们也神奇的戒掉了许多不良习惯,同杜和一样,对魔术深深着迷起来。
甚至就连扑克牌,他们也通过途径得到了一些,或大或小,学着杜和的样子,夹在手指中间,灵巧或笨拙的旋转。
与日趋平静的监狱中相比,外头的风云诡谲才刚刚到了*。
里尔克将杜和告上了国际法庭,以盗窃巨额财产罪,请求判处杜和斩首。
江中叶被刺激到了。
斩首,而不是绞刑,意味着一旦罪名成立,杜和将死无全尸。
这个看着杜和长大的魔术班主放弃了一切 ,拼尽全力的要与里尔克硬拼一仗。
外国人将华人告上国际法庭的第一案,在上海滩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控辩双方那悬殊的身份,案件的离奇新鲜,都叫闲来无事的上海人们倾注了目光。
杜和已经入狱了,江中叶担上了杜和的辩护人的职责,负责回击对杜和的一切指控,毫无保留。
一个小小的本土魔术班,一个小小的本土魔术师,与作用十数家实业的金融巨鳄、资本巨鳄、洋人里尔克,
舆论一边倒的不看好杜和,但是又一边倒的支持杜和。
上海人还是很同情上海人的,杜和和里尔克,很显然,杜和的形象比起糟老头里尔克更得上海的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在杜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已经实现了自己小小的理想,在上海滩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道他了。
比他戴着面具默默表演魔术的时候的粉丝还要多。
不过杜和很快就知道了。
在思念心切亦或是疑惑萦绕的情况下,杜和再一次抓住了机会,爬上了那条出狱的通路,重新偷偷的跑了出来。
这个联通了一栋楼的墙壁、一段泥土和一点石壁的通路隐蔽性相当良好,杜和为了保留下鬼手六子留下的这点成绩,上墙的时候不留痕迹,还学会了拖鞋、倒翻。
当然,上去之前,杜和还给监室里的人来了一次集体催眠。
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杜和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朝着不远处的虹口而去。
高桥海羽长久不来,杜和怀疑她遇到了什么难题。
虹口是东洋聚集区,有许多东洋人自发组建的巡逻队,规模甚至超过租界警局。
杜和一路走来,暗暗心惊。
功底进步之后,他可以发现以前很多没有注意过的地方都有着岗哨活动过的痕迹,想到上次蒙面来虹口的经历,杜和不仅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误打误撞的从另一个方向进入,杜和大概还没有等到实现计划,就已经功败垂成了。
高桥海羽家依旧在万岁馆的院子里,隔了许久,杜和再来到门前,看到门外那一盏灯的时候,已经有恍如隔世之感。
依旧是那个老式传统日式建筑,依旧是安静的花园,不同的是,高桥鹤的房子似乎热闹了许多。
有不少的房间都亮着光芒,地下室的入口处,也有许多武士模样的人出出进进,似乎高桥鹤好客的程度又有所提升了。
杜和为难的站了半晌,依旧没有找到不惊动任何人就到达高桥海羽的房间下边的机会。
正在犹豫是否放弃今晚的计划远路返回的时候,杜和见到房间的侧门一动,走出个纤细的人儿来。
是高桥海羽!
杜和几乎欢快的叫了起来,瞬间拔步,朝着高桥海羽的行进方向靠了过去。
与此前的低调不同,这一次高桥海羽的出行走的不是距离她更进的后门,而是隔着一道矮墙和一座花园的正门。
杜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快步进入了万岁馆,杜和低调的在门口处坐了下来,没一会儿,高桥海羽就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经过杜和的时候,高桥海羽与杜和心有灵犀一般,杜和抓住了她的手,她低头望向了杜和。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两相望着的眸子似乎一瞬间已经交谈过千言万语,可是又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想问,却说不出口。
在来万岁馆的路上,杜和曾经犹豫过,怀疑过,不确定过,不知道他一个现今已经称得上是声名狼藉的罪犯,是否还在那位清风般的女人心中,不过,在看到高桥海羽的一瞬间,杜和就再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
他可以确定,高桥海羽依旧喜欢他,如同他喜欢高桥海羽。
“走一走?”
杜和笑吟吟的提出了建议。
高桥海羽含着泪花,笑着点头。
两个人儿就手拉着手,从万岁馆里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高桥海羽昂首挺胸,杜和气宇轩昂,见到这一对儿的,莫不暗赞一声神仙眷侣。
除了那一双黑暗中盯着的眼睛。
在两人离开不久,冈本隆治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喝了一杯清酒之后,狠狠的放下酒杯,朝着房间里走去。
魔术之王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步之遥
高桥海羽带着杜和拦了一辆黄包车。
杜和不禁问道:“要去哪里?我的时间大概不很多了。”
高桥海羽轻轻点头,冷静的说:“去江湾,我的资料都留在图书馆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路上,边走边说一些消息给你听吧。”
说着,高桥海羽仰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楼,略略焦急起来,“江湾不远,应该来得及。”
杜和见高桥海羽申请中掩饰不住的焦急,反倒是定下了心来,扶住高桥海羽的手,让她安稳上车,随后主动对黄包车师父道:“去复旦公学。”
黄包车师父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车子一扬,平稳的跑了起来。
高桥海羽惊奇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复旦公学的?阿和君,我好像从来没与你说起过呢。”
杜和明朗的笑了笑,“江湾那里新建了复旦公学的校区,上海滩的人应当都晓得,你一说起图书馆,我就猜测可能是那里了。海羽,没料到你还是一位新时代的高知识女青年呐!失敬失敬。”
高桥海羽又羞又急的,捶了杜和一拳头,“阿和君,你瞧不起人,我不仅是个知识青年,还是复旦公学新闻学的应届生呢!”
杜和见高桥海羽急了,明明那只小拳头力道如同羽毛拂过,他还是配合的“啊呀”一声,夸张的向一旁栽倒过去,双手抱拳连连讨饶:“女侠饶命!小可有眼不识泰山,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
高桥海羽被杜和滑稽的动作逗的噗嗤一乐,刚要嘲讽杜和,却见杜和双手一转,手掌心就出现了一捧鲜艳的粉色樱花。
高桥海羽惊讶的接了过来,摸了摸花瓣,惊喜的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樱花都开的这样好了,我竟不知道!”
杜和暗道惭愧。
如果不是操心劳力于杜和的事情,像高桥海羽这样家世背景显赫的女孩子,正当是无忧无虑的享受春景,插花踏青的时候啊。
眼神柔软了一些,杜和的声音低沉的说:“抱歉,是从你的花园里摘的。我在那里徘徊了许久,也没有下定决心闯入你的家中,好在真的让我等到你出来。”
高桥海羽立时就明白了杜和的意思,沉默半晌,低低地骂了一句:“傻瓜。”
杜和摸着脑袋,傻傻一笑,倒真的像个傻瓜了。
黄包车快速穿过了虹口区,街道两边的霓虹映衬着黄包车中高桥海羽的脸,一时间姑娘的眼中似乎满是盛开的烟花。
杜和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越靠越近。
高桥海羽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了。
路边并肩行走的一对恋人身边,黄包车驰骋而过,车里一对相依偎的人儿和周围的人儿一样普通,可是走在路边的女孩子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黄包车的方向,脸色怔然。
女孩子的麻花辫子依旧,不过平日最喜欢穿的布衣布裤已经换成了丝绸制成的旗袍,杏核眼上带了点懵懂少女时没有的愁绪,多了不少的女人味,正是多日不见踪影的江凌。
而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何团长。
“兴民,我好像看到杜和了。”
江凌喃喃的说。
何团长脸上一抹疼惜,搂住了江凌的肩膀,低沉安慰道:“阿凌,你最近太劳累了,杜和的事情,急不来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江凌茫然的说:“是幻觉么?”
何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自己的制服披在了江凌的身上。
江凌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身上带着残余体温的制服。
两个从恋爱开始就面临着各种打击的情侣,如今已经雪上加霜,何团长能出来见她,其实江凌已经可以猜到,是违背了家里头的意思,偷偷出来的了。
连魁班本来就被官员老爷们看不起,认为魔术班子和戏班子一样,都是靠着找大老爷卖笑卖身段来保住生意的下九流行当。
如今这下九流的行当也快保不住了。
江中叶想要将连魁班抵押出去,换取一笔资金,将杜和保释出来,帮杜和请最好的律师,但是在里尔克的干预下,抵押没有成功,连魁班还险些被卷入一宗金融危机中去,如今只是在勉力支撑,苟延残喘,如果案子打输了,那么下一个面临生死存亡的,就是这个传了几代的魔术班子了。
杜和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杜叔叔的孩子,为了他将连魁班乃至江凌的幸福搭进去,江凌并没有什么怨言,甚至更多的,是不敢对外人言的愧疚。
因为这件案子,她从头到尾都是帮凶,甚至还煽风点火,叫杜和不顾风险的加快了计划的进程。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勇气站出来,不是怕死,是怕她的父亲活不下去。后来就算她想站出来,也于事无补了。金条从二百变成了三千。十个连魁班都赔不起里尔克,赌场里头,杜和的赔率已经高到了一个吓人的数字,没有人相信杜和还有生的可能。
而越是这样,江凌的负罪感就越重。
终于,在走了又一段路之后,这个以男孩子性格横行李家厂,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凌小祖宗,崩溃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不止。
何兴民不住安慰,又不得其法,最后只得将肩膀给了江凌,小声安抚着,任由她哭了个够。
而黄包车上的杜和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距离江凌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此时的他,已经与高桥海羽一起,到了江湾的复旦公学校区。
图书馆是昼夜开放的,高桥海羽的东西就存在一个小储物间里。
没人在意一个小姑娘要给情人洗清冤屈的力量,在江中叶顶住了绝大多数的压力的时候不惹人注意的高桥海羽安然无恙的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在带着杜和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之后,高桥海羽将自己手里厚厚的一摞文件分门别类的摆在了杜和的面前。
看着杜和惊讶的目光,高桥海羽小小的得意了一下,小声说:“人家可是新闻学专业的资优生!”
魔术之王 第一百七十章 资优生的实力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杜和对高桥海羽的成果只是抱有期待的话,那么在看到了她所调查到的材料之后,杜和所剩下的就是震惊了。
其实当时同意和高桥海羽到江湾,杜和更多的是希望多一些同她相处的时间的私心。
哪个年轻人没有慕少艾的心思呢。
谁知这位平日里看来轻盈飘忽不沾烟火的姑娘,却可以在面对自己的专业领域的时候,成为何等可怕的存在。
高桥海羽分门别类的将一份份收集到的材料放好,杜和一扫便知这些是什么类型的,材料的来源琳琅满目,有剪报、有史料、有法律条文,甚至还有实地进行的调查和访问。
高桥海羽的汉字写的很好,与本人看起来不大一样的是,她的字迹结构严谨,法度森严,一笔一划中铁画银钩,透着凌厉的气势,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男人。
杜和忍不住问道:“这都是你一个人收集到的?”
高桥海羽含蓄的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些涉及国外的材料,我收集不到,如果你在国外有能联系上的人的话,现在要大概勉强来不及。”
杜和凝神将桌面上已经经过高度凝练的信息收入脑海中,分心二用的说:“这些足够了,我还有一点东西交给你,如果运用得当的话,一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高桥海羽讶异不已,不晓得杜和身处监狱之中是如何收集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的,不过很快,这种意外就被崇拜取代。
杜和君就是一位这样有能耐的人啊。
杜和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就让高桥海羽的心头翻过了好几个波浪,在聚精会神的看过了那些资料后,杜和将其中几份挑了出来,不用说话,高桥海羽就眼睛一亮,接过了那几份材料。
“这几份应当在不同的时候提出来,其中第二份和第三份放在一起,是连环陷阱,不论他怎么狡辩,都不可能摆脱其中的一条,只要他中招,那么这件事就还有操作的空间。“
高桥海羽很快举一反三,将几份材料郑重收好后,随即同杜和商量道:“阿和君,如果事情紧急,我想请你同意,公开那笔钱的去处。”
杜和不禁沉吟。
半晌后,缓缓道:“可以公开他们用来做了什么,但是这件事里涉及到的知情人的名字要全部隐去,不能因为他们帮助了我们,我们反而去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高桥海羽郑重点头。
将两份口供交给高桥海羽,并嘱托她与江中叶取得联系后,杜和看了看时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盘桓了太久,必须要返回监狱中了。
高桥海羽随着杜和的视线看过去,惊讶的“啊!”了一声,“竟然已经快天亮了,阿和君,你快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了才好!”
杜和歉意的抱了抱高桥海羽,心疼的将她额前垂下的发丝拢了拢,两人默默凝望对方,最后,杜和轻声说了句:“等我。”
高桥海羽眼中有泪光闪烁,“嗯。”了一声。
随后,杜和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江湾是新开始建设的地区,比起已经开发完善的虹口来说,更加方便杜和行动,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杜和就离开了这里,一路向着提篮桥而去。
在更早的时候,几通电话打进了提篮桥监狱之中,在被几个熟睡的印度人不分缘由的破口大骂之后,电话终于打到了一处讲道理的房间。
接电话的是刚刚接好骨头,调入了电话房这个清闲职位养伤的张根娣,因为骨痛难忍,张根娣往往彻夜难眠,只有通过辱骂杜和或者吸一点鸦片来缓解疼痛。
幸运的是,今天张根娣还没有开始吸烟,他的脾气也还算好,更重要的是,他讲中文。
电话那边濒临崩溃的冈本隆治大松一口气,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用自己不大熟练的华语对张根娣警告起来:“你们监狱里头有人越狱了,我看到了!他还穿着工部局警务处监狱的囚服!”
张根娣一愣,看了看电话,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再说一遍?”
“你们监狱,有人越狱!就在虹口!难道你们就没人在乎吗?”
冈本隆治觉得提篮桥监狱里头就是一群疯子,没有一个正常人,可是为了让杜和那垃圾再没有机会来见海羽小姐,冈本隆治不得不耐着性子,再一次的告知张根娣。
可惜张根娣压根就不感兴趣,就算真有人越狱,越就越了,管他什么闲事,难不成跑的是哪里的政治要犯?或者他能把人捉回来官升一等?
就他这个残废样,还是别凑那个热闹的好。
敷衍的说着:“我知道了,知道了。”就要放下电话,张根娣的眼神已经搭在了黑的发亮的烟管上,冈本隆治终于歇斯底里的叫喊道:“跑掉的是里尔克先生最重视的仇家,你们放走了他,将吃不了兜着走!“
张根娣的动作一顿,重新拿起了话筒,脸上出现了一种捡到宝藏的夸张表情。
“你是说杜和?”
冈本隆治忽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冈本隆治才用试探的语气问:“阁下认识他?”
张根娣看着自己包着层层纱布的手臂,裂开嘴诡异一笑,“认识,当然认识,既然是这样重要的犯人逃跑,我理当立即通知监狱长先生回来主理一应事务。”
冈本隆治终于心满意足了。
而位卑言轻的张根娣好不容易才求到人帮忙顶职,焦急的在监狱长的办公楼下候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监狱长大人,反而等到了行色匆匆的秘书官先生。
张根娣刚刚燃烧起来的万丈雄心在秘书官的忽略中丧失殆尽,想要上前的脚步也踌躇着不敢稍动。
一个人能否成事是有迹可循的,贪婪胆小为人狭隘,真到了紧要关头反而畏畏缩缩如张根娣这样的人,即使有仇恨的力量推着,大抵也没办法做出来什么大事情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