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青山与大泽的关系很好,但相见也是麻烦,井九直接转身离开。
……
……
那只河蚌可能潜入了大泽深处,也可能躲进了某家院落里的水井里。萧皇帝在大泽的眼皮下藏了这么多年,青山剑阵也弄不死他,只要他不出来谁都没有办法,而且如果他不发出声音,就算井九也没办法再找到他。
井九在湖水里向前行走,挥手驱散那些恼人的水草与无知的小鱼,想着走进大泽前最后听到的胡牌欢庆声,心想原来那些凡人玩的是庆城麻将,难怪一手筒子摸个幺鸡也这么高兴。
大泽极为广阔,水也极深,越往深处,天光越来越淡,水草渐稀,变成荒芜的白色沙石地,无知的小鱼也渐被丑陋凶猛的大鱼、怪兽所取代。当井九走到深约百丈的大泽中心时,湖底已经没有一点天光,黑暗的如夜一般,当然这对他的视线没有带来任何影响,当那条泛着银光的异种蛟远远游过来时,他早早便停下了脚步。
静止中的他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没有气息也没有味道,没有生命的感觉,不要说是天银异种蛟,就算是更高阶的神兽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除了苍龙与尸狗这种特殊的存在。
以往离开青山他都会带着刘阿大,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很强的对手,这次离开青山他是为了治伤,自然不会去招惹那些强敌,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存在,自然也就没有麻烦。
数日后,他从湖里走了出来,水从笠帽、衣服上不停淌落,打湿了脚下的沙地。
这里已经是数百里外的大泽北岸,浅水里是密密的青色芦苇,前方是密密的树林,没有什么人烟。
井九心意微动,剑火从身体里散溢而出,迅速蒸干身上的湖水,却忘了自己还戴着笠帽。
笠帽化作青烟消失,他的脸便露了出来。
数十只沙殴从湖上盘旋而归,准备落回芦苇里的窝,忽然看着沙滩上的他,受了惊吓,叼着的小鱼如雨般落下。
井九伸手切断十余根芦苇,就像给赵腊月单手结辫那样,做了个简陋的帽子戴到了头上。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里。
没有人知道他来过这里,更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哪怕是青山里的鬼也不知道。
……
……
随后的十余日里,井九一路向北,不停寻找疗伤的方法。
果成寺里,渡海僧舍身一击看似寻常,但既然是太平真人的雷霆手段,自然非凡。
在北上的旅途里,井九很少歇息,只是偶尔会咬几口山风,喝些露水。
他不会感觉到饥渴,只是想做些应景的事,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位仙人,听说仙人的运气不会太差,
他把自己记得的以及师兄笔记里标注的前人洞府找了一个遍,又去了几座很著名的矿山,都没有什么收获。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自己的右手越来越难看。
虽然知道这是错觉,但他还是无法忍受。
某天夜里,他站在崖畔看着夜空里的星星,沉默想着如果朝歌城里的那东西也治不好自己的伤,那该怎么办?
……
……
来到朝歌城时,盛夏还没有过去,烈阳把街道照耀的闪闪发光,根本没有阴影的存在空间。
行人或者撑着伞,或者戴着笠帽遮阳,井九戴着在豫群新买的笠帽,行走其间并不起眼。
走进那条小巷,来到井宅门口,他习惯性回头望了一眼太常寺。数年前新修的太常寺与以往那座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雨水滋润的缘故,那些乌黑的檐角不再像以往那般散发出森然的意味,只是一味的死气沉沉。
井宅门上挂着锁,想来人都出去了,不知道是访友还是探亲。井九看着那把锁,认真地想了想,但还是没想起来今天是不是朝廷官员休沐的日子,也没想起来钥匙藏在哪里,于是直接把那块青砖推了进去。
他只想着替井家节约一把锁,却没想着鹿国公府里会因此损失一件名贵的瓷器。
走进书房,确认一应陈设还有棋盘上的棋子与当年没有任何变化,井九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早已恭敬站在那处的鹿国公世子鹿鸣,说道:“让你父亲来一趟。”
鹿鸣松了口气,通过地道回到国公府里,看着那件摔成碎片的均窑大器,叹了口气,赶紧准备入宫的事宜。
没到半个时辰,正在与神皇陛下商议国是的鹿国公便赶了回来,气喘吁吁通过地道来到井宅。
在果成寺里他对井九说,陛下现在的压力有些大,希望井九来朝歌城一趟,没想到井九没到一年便来了,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意见很受井九重视,心情非常愉快,眉开眼笑说道:“真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
井九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高兴,说道:“我要去太常寺,中州那边还盯得紧吗?”
鹿国公怔了怔,才知道原来他来朝歌城与自己说的事完全无关,苦笑说道:“苍龙已死,镇魔狱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中州派看着便会觉得羞辱愤怒,哪里会理会太常寺里的事。”
下午的时候,井九扮作管事随着鹿国公进了太常寺,然后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太常寺深处有一条新修的地道,通往镇魔狱深处,在入口四周种着很多青竹,还有很多野花。
在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丛紫花。
井九来到那丛紫花前,说道:“在你颈上系了一段时间的铃铛,就是从这里拣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起来刘阿大今次没有随自己出来,这时候还在神末峰顶。
他摇了摇头,伸手挖开紫花下的泥土,动作很注意,没有伤着紫花的根须。
紫花下的泥土里埋着一截白色的事物,触手温润,却有一道淡淡的煞意,绝非美玉,也不是法宝。
那是一截骨头。
井九拿起那截骨头认真观察,说道:“实心,你怎么能吹出曲子来?”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起来冥皇已经死了好些年,自己答应他的事情还没有办。
……
……
当年他潜入镇魔狱时,曾经在那方碧潭——也就是苍龙的胃里——看到了一截大妖的骨头。
碧潭里的毒液非常可怕,腐蚀能力极强,不要说修行者的肉身,就算是法宝与仙剑,都无法存留。
那位大妖肯定很强大,甚至可能与禅子的义父同级,才能做到妖骨不灭。
冥皇临死前,曾经用这截妖骨吹了一道冥河摇篮曲。
当时在朝歌城听到这首曲子的,除了人族的绝世强者们,还有井九。
……
……
回到井宅。
井九走进书房,布置了一个阵法避免被打扰。
他卷起袖子,把扭曲变形的右臂搁到妖骨上,一前一后磨擦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是在寻找完美的角度与力度,接着动作越来越快,快到肉眼根本无法看见。
他已经掌握了角度与力度,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
那截妖骨真的很特殊,如此高速的摩擦,竟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片刻后,井九停下动作,抬起右臂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情。
在一般人看来他的右臂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自然知道还是发生一些细微的改变。
是的,他就是在磨剑。
多年前在碧湖峰顶,他曾经说过要用刘阿大的骨头来磨剑,那是在吓它,这次却是真的。
剑不再锋利,自然需要重新打磨一番。
这个道理他懂,只是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磨刀石。
世间哪怕再坚硬的磨刀石,遇着他的右手也会迎手而解,就算是青山里的法宝与飞剑也支撑不住片刻。
直到那天在剑峰上,他与赵腊月说到师兄的骨笛,想到了冥皇临终前吹的笛曲,接着才想到了这截妖骨。
当然,如果萧皇帝愿意把龟壳借给他用用,那可能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书房外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似乎在争吵,又似乎在哭泣,然后渐渐无声。
井九没有理会,专心磨剑。
他的右臂在妖骨上高速摩擦。
骨粉渐生,伴着淡淡的焦味。
他神情不变,伸出左手在空中抓下无根水,洒在右臂与妖骨上。
嗤嗤数声响,磨剑的声音变小了,骨粉被打湿,也不再飞起,渐渐堆积在桌上。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井九早就知道有人,没有理会。
一个少女站在书房窗边,眼睛微红,明显刚刚哭过。
她看着书房里的画面,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问道:“你这是在磨手皮?噫……好恶心。”
大道朝天 第六章不管陈茶还是骨茶,都是好茶
井九没有抬头,继续磨着那截妖骨,神情专注。
在高速的磨擦里,妖骨不停地抛出骨粉,落在桌上,里面似乎夹杂着很多晶粒,闪闪发光。
那名少女看出他不是在磨皮,很是好奇,竟连伤心都忘了,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井九心想自己就不应该怕伤了这个小姑娘主动撤了阵法。
不管你与井梨是什么关系,如此聒噪总是不好的。
那名少女趴在窗台上,看着他继续问道:“难道这是玉泥磨出来的脂粉?真好看。”
井九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要不要把她弄昏过去。
少女看到他的脸顿时怔住了,下意识里捂住嘴巴,才没有发出尖叫声,失神道:“你真好看。”
真是全无新意的说法,井九不再理她,低头继续磨剑。
那位少女的视线在他的脸与那堆晶晶亮的“脂粉”之间来回,喃喃道:“难怪小姑说女子的容颜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居然有人用软玉做脂粉,这真是过于奢侈了,即便她家是朝歌城里最顶层的人家,她也不敢做此想法。紧接着她想到,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花钱少,没能用上这等极致的脂粉,不够好看,所以梨哥才不肯答应和自己私奔?
“你……您能不能给我一些这种脂粉?”
少女看着井九哀求道:“我不求能像您这般好看,有十分之一也好啊。”
井九自然不会理她,继续专心磨剑,务求保证每一次出手的角度与力度都极其完美。
再如何罕见的画面,看得时间长了也会变得无趣,半个时辰后,那位少女终于在窗边消失。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井宅院门被人从外推开。
井商带着父亲与妻子去了朝歌城外的赵园避暑,虽然两家关系极为亲近,怎样也不可能出问题,但毕竟是别家的庄园,而且赵家在朝歌城里的底蕴深厚,远非他这个太常寺官员能及,所以住了十来日便回来了。
井夫人带着仆妇去煮饭备菜,井老爷子去东厢房关心自己养的鸟有没有瘦,生怕孙子忘了喂食,井商则是第一时间提前水桶与清扫用具来到书房,准备像平常里那样,把里面的桌椅擦洗一遍,务求一尘不染。
只要他人在朝歌城,每天都会做这件事。
所以不管井九哪次来,看到的都是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变化的同一间书房。
井商推开书房的门,确认今天里面的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一个人,吃惊说道:“啊!您……你回来了?”
井九在专心磨剑,不想被打扰,但看着井商手里提着的水桶与臂弯里挂着的抹布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
刚开始他准备说这些年辛苦了,又觉得好像以前哪次说过,于是问道:“吃了吗?”
井家人刚从城外赵园回来,自然没有吃饭,后厨里生起的饭香与菜叶清香也是证明。
井商误会了他的意思,请他去花厅一起吃饭。
井九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吃饭这种无趣的事情上,但还是随他去了花厅,准备用宝贵的时间来与这家人说些闲话。
说闲话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他看着满头银发、神情有些尴尬的井父,微微点头,心想顾清送的丹药看来不错。
井梨对着他恭敬行礼,眼里满是孺慕之情。
井九没有问他与景尧皇子一道读书修行的情形,看了他两眼,说道:“进度慢了些,实在不行还是去青山吧。”
听着这话,井商很是惊喜,心想居然会有这等仙缘?
井梨却有些郁闷,他已经是承意境界,皇族血脉的景尧都比他远远不如,宫里的金供奉都说他天赋卓异,结果这还慢?再就是有可能去青山,他当然知道是极其难得的仙缘,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真的要与诗儿分别?
……
……
井九不知道井梨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由青山镇守亲自开蒙,只要愿意便能随他学剑,对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开端。
但修道这种事情,不管由谁领进门,终究看的是每个人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谈不上可惜。
井九回到书房,继续专心磨剑,手速越来越快,很快便把在花厅里浪费的时间找了回来。
他的手臂与那截妖骨之间发出极其轻微的磨擦声,还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听着很是悦耳。
至少对他来说很动听,甚至称得上美妙。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他没有休息过一刻,甚至就连姿式都没有变动一丝。
直到窗外传来脚步声。
井九停下动作,感觉到手臂有些酸痛。
对他来说这是很罕见的事情。
那截妖骨确实太硬,主要是他的动作太快。
如果把一次磨擦算作一次出剑,这三天三夜里他至少出了十万剑。
哪怕是再白痴的剑修,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出了这么多次剑,想来也能明白剑中真义,更何况是他。
通过三天三夜的磨剑,他对剑道的感悟又有了新的认知,也为之消耗了很多精神。
“给我倒杯茶。”井九说道。
井家人自然不会来打扰他,来到窗外的还是那名少女。
她在府里是最小的孙女,向来极受祖父宠爱,不要说阳春水,管你什么季节的水都是不会沾的,自然包括茶水。
按道理来说,听着井九的话,她应该发脾气,至少会表现出来几分娇气,但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得到那些“脂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竟是推开书房的门,真给井九倒了一杯茶,然后乖巧地站在旁边。
井九接过那杯茶喝了口,视线微垂,说道:“你认识我?”
少女脸上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声音微颤说道:“我知道您是井九仙师。”
井九想起柳词与卓如岁的习惯,发现这样很省事,于是嗯了一声。
嗯这个字很有趣,随着音调起伏,可以表现出无数种意思。
有的时候表示同意,有的时候表示疑惑,有的时候表示愤怒,同样是尾音微挑,却还有发问以及挑衅两种功能。
对于青山宗的懒人们来说,确实是应该掌握的技能。
井九自然是在发问。
少女怯怯说道:“听梨哥说过,您是他的小叔,说您仿佛真正仙人,那天回府后我才想起来,应该是您。”
井九说道:“嗯?”
少女赶紧说道:“梨哥没有对我说过别的事情,我也没对别人说过您在朝歌城。”
井九说道:“嗯。”
少女放下心来,看着桌上那堆晶晶发亮的粉末,终究忍不住好奇心,轻声问道:“您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井九说道:“磨剑。”
少女怔住了,心想剑在哪里?
井九说道:“以后不要来了。”
少女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鼓起勇气,便准备说出在府里想了三天的那番话。
“不要说。”
井九说道:“任何故事我都不想听,告诉井梨我喝了你一杯茶,就这样。”
少女再次怔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声致谢,便跑出书房去找井梨。
井九放下茶杯,继续开始磨剑。
这杯茶是冷的,而且已经放了三天三夜。
如果那名少女注意到这点,也许他会做的更多些,比如让宫里出道旨意直接指婚。
……
……
初秋的时候,那截妖骨终于被他磨完了,变成了桌上的一堆骨粉。
井九走到窗前,举起两只手,以高远的天空为背景,仔细地观察对比了半晌。
他的右臂修复了很多,已经看不出来明显的变形,但与左手还是有些差别。
比如手指关节有些突出,就像是木棍上串着的糖葫芦,而且手腕处依然还有些扭曲。
手腕处的扭曲程度其实很小,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看出来,但依然让他觉得很刺眼。
他的眼里容不得钉子,也容不得任何的不完美。
他需要继续磨剑,可是那截妖骨已经磨没了,该去哪里寻找新的磨剑石?
宇宙锋从书架上破窗而出,以奇快的速度绕到井宅外,轻轻点中一块青砖。
青砖下陷,石球滚动,国公府里又损失了一样珍贵的器物。
片刻后,鹿国公气喘吁吁地来到书房里,心想又要出什么事?
“拿回去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井九指着桌上那堆骨粉说道:“味道可能有些怪,用浓茶送服。”
大道朝天 第七章分茶
这截骨头来自某位不知名的大妖,自然珍贵,但苍龙的胃都无法消化,只有被磨成粉才能发挥出效用。
井九很满意自己的安排,不管是没有浪费方面,还是人情世故方面。
赵家与井家自有顾清照看,每年送来丹药,不用他管。
做完这件事情,他转身向屋外走去,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磨剑石。
鹿国公确认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在果成寺里说的话,带着无奈挽留道:“陛下现在压力很大,您要不要进宫看看?”
景尧皇子长大成人,也意味着景辛皇子被幽禁了好些年,那些有着中州派背景的朝臣与各势力再次不安分起来,从前年开始便有奏章被递到宫中,请求陛下施恩。果成寺一战后这种压力更是变得越发清晰,因为中州派和很多人开始怀疑,皇族与青山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新的协议。陛下可以说自己是去祭拜,适逢其会,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把景辛杀了,或是送到果成寺里当和尚,自然无人再闹。”
井九不懂帝王权术,也没有关心过,给出的意见非常直接。
从逻辑上来说,这确实是解决当前问题的最佳方法,当年他就是这么建议的,问题在于最佳方法不代表是最合用的方法,不说激化矛盾这种事,只说父子二字也是麻烦。
鹿国公被这句话震撼的不知如何言语,不敢再继续与井九讨论这方面的事情,想到一件事情,禀报道:“那箱金叶子,几年前我擅作主张退给了李公子,您看如何?”
井九心想李什么?什么公子?
看他神情鹿公国才知道他是就忘了,自失一笑,说道:“就是大原城里的那位太守公子。”
那年井九与过冬在世间游历养伤的时候,曾经在大原城外的庵堂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位会弹琴的李公子,后来那位李公子家道中落,就连最后一幅祖传古画都被所谓朋友骗走了。离开大原城时,井九给那位李公子留了一箱金叶子,没想到他最后还是送到了朝歌城,送到了鹿国公的下属的门人的手里。
后来那幅画被找了回来,那位朋友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顾清办事总是这么让人放心。
井九想起了这些事,嗯了一声。
鹿国公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声嗯好生高深莫测,顿时紧张起来,说道:“李太守上奏章请立景辛皇子为储,才会招来这些祸患,但他受贿一事实在是铁证如山,实在无法翻案,他能出来,回大原城做个富家翁,已经算是不错了。”
井九又嗯了一声。
鹿国公这次听出这声嗯的意思了,那是平静而沉稳的肯定,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三千院养伤是在十年前,鹿国公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件小事,就像井商到现在还记得每天都打扫整理书房,井九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出回应,于是答应鹿国公进皇宫一趟。
治国和修道一样都是很难的事情,但前者更麻烦,更啰嗦,更无趣。
井九不擅长,也不愿意去想,在宫里只是与皇帝喝了会儿茶,说了些闲话,比如水月庵里发生的事情。
神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这时候还是个少年,这个笑容或者可以用促狭来形容。
井九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不准问。”
神皇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望向他的右手,问道:“能治好吗?”
“再去云梦山拿一张仙箓,立刻就好。”
中州派自然不可能再拿出一张仙箓,井九的话可以理解为打趣,也是在表示此事艰难。
神皇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你准备怎么治,如果需要丹药法宝之类的事物,宫里或者还能找到一些。”
“有事让卷帘人告诉我。”井九摆摆手,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的伤非丹药能治,宫里倒有些不错的宝物,问题是层阶再高的法宝或是天材硬度不够也白瞎,比如那颗鸟蛋。
另外一座宫殿里,胡贵妃牵着景尧皇子的手,站在树下翘首期盼着井九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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