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
……
很少有人知道井九喜欢什么。
柳十岁只知道他喜欢躺在竹椅上,所以不管在天光峰还是在果成寺都没忘了种几丛竹子,好方便修补竹椅。
顾清只知道他喜欢看雪,所以每年落雪的时候,便会主动和元曲从道殿里搬出来,把临窗的好位置留给师父。
赵腊月只知道他喜欢自己留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所以她偏偏不干,但还是坚持要他给自己梳头。
但就连他们三个人都不知道井九真正不喜欢什么。
有很多事情他不愿意做,那是因为懒,或者觉得无意义,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
比如他不吃火锅,只是觉得吃这个动作并无意义,不代表他不喜欢火锅。
当年在上德峰,师兄与元柳二人吃火锅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坐在旁边看。
这种习惯一直留存到现在。
现在,他很喜欢看赵腊月吃火锅。
朝天大陆无数座酒楼里,都有被他看残的白汤。
只有过冬知道答案。
井九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欠人。
不管是情还是钱还是别的事物。
当年烟消云散后,在遥远的外界,他的身体依然留着一口浊气。
那便是未结的因果,未尽的未缘。
飞升失败便是因为这些,他自然极不喜欢。
所以重生以来,他很注意这些方面,以往欠的那些都想法弥补,偏又多了些新债。
最大的债主便是冥皇。
在镇魔狱里,冥皇传他魂火之御,他答应帮冥皇找一位继承者,把冥皇之玺与魂火之御都传给那人。
十三年过去了,他还没能把这件事情做完。
他把宇宙锋放入宇宙里,闭上眼睛,向着岩浆下方沉去。
岩浆密度很高,普通人如果不被烧成灰烬,也无法沉下去,但他自然不同。
他顺着岩浆河流向远方流去,就像一块石头。
十余里外便是河道分岔的地方,一道河流向上,一条河流向下。
顺流逆流,河流自己会做选择。
这是不负责任的随波逐流还是果成寺的和尚们喜欢说的随缘,或者还是懒?
可能井九自己都没有答案,他只能明确地感觉到,随着在岩浆里越来越深,身周的温度越来越高,他右手稍微变得软了些,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顺着岩浆河流飘了很长时间,某天忽然撞到了一个东西,睁开眼睛,发现拦住去路的是一道墙。
这道墙是透明的。
岩浆河流遇到那堵墙,无法继续向前,激荡而回,形成无数个小漩涡,生出无数团火苗,看着就像几千个灶眼。
如果回到地面,只能看到天空,看不到墙,所以这里是地底。
井九背着双手走到那堵透明的墙前,望向远方。
这道墙很高,绵延不知多少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那边是幽暗的深渊。
深渊的那边便是冥界。
想要成为人族正道宗派领袖,强大是必须的条件,但绝非全部,你还必须为了人族担起很多责任,付出很多代价,比如镇守人间与冥界之间的通道。
朝天大陆那些历史悠久、声名显赫的宗派都有自己镇守的通道。
无恩门镇守的是万寿山底通道,东海畔的通天井则是由水月庵与果成寺共同监视,一茅斋镇守的是千里风廊。
中州派地位最高,实力最强,责任自然也最大,苍龙化身镇魔狱镇守朝歌城,同时还要负责聚魂谷底的通道。
这道绵延不知多少里的透明巨墙应该便是中州派的封印,从散发出来的气息看,确实强大至极,坚不可摧。
青山宗没有镇守的冥界通道,因为南方水泽丰润,地底裂缝被充塞,但同样付出了很多。
如果说中州派付出的是神兽被困以及封印所需的强大法宝与阵法,青山宗付出的便是剑与血。
井九背着双手站在透明巨墙前,静静凝视着那边的深渊。
十三年前,冥皇也是隔着一层透明而无法打破的屏障,静静凝视着那边的深渊。
当时冥皇的视线里满是对故乡的怀念,此时他的眼神却要复杂很多。
他的视线穿越深渊,落在极远处的冥界。
冥界的地貌与天空与这边很相似,也有险峻的山峰,但没有太阳,光线极度晦暗,只能凭着地火照明。
一条略显明亮的河流在群山间蜿蜒流转,给两岸的生命带去光亮与希望。
井九收回视线望向自己的右手。
在岩浆河流里浸泡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右手软了一些。
他一直背着双手,实则是在用左手揉捏右手的食指。
那根食指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实则更加锋利,已经快要回复完好时的程度。
井九伸出食指,点向身前的透明巨墙。
那道透明墙似乎没有厚度,也没有任何弹性。
这听上去很普通,但细思起来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甚至可以说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三万年前中州派封印此地时,前代仙人究竟用的什么阵法,又消耗了多少法宝。
一声轻响,井九的指尖落在透明墙面上。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回馈,他挑了挑眉,浑身剑意骤然暴发。
数千道极其细微又凌厉至极的剑意,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就像被风吹落的柳叶一般,四处打着旋。
脚下的几块黑石被切成粉碎,河里的岩浆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缝,而且无法弥合。
哪怕在果成寺里面对玄阴老祖时,他也没有进入这种状态,而当渡海僧偷袭时,他又受到了仙箓的影响。
重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展露出最强的模样。
瞬间,他的脸色便变得极度苍白。
啪的又一声轻响。
他的指尖似乎刺进了透明的墙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用肉眼去看,哪怕凑在他的指头那里去看,都不会看到任何变化。
井九有些疲惫,这一指似乎耗尽了他的剑元。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透明巨墙在他的眼前,清楚显出深渊与更远方的冥界,就像是一幅巨画,等着他醒来再次欣赏。
七十息后。
岩浆河流忽然变淡,一道阴影不知从何处生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井九睁开眼睛,望向透明巨墙的那边。
那道阴影里的味道非常阴冷而诡异,他并不陌生。
这是某位冥部大人物的投影。
冥部现在想影响朝天大陆,绝大多数时候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当年中州派元婴长老魏成子暗杀赵腊月不成,逃亡路上便是被冥师三弟子用影子杀死,青山弟子简若山私下调查左易被杀一案,也是在监利城外的破庙里死于同样的手法。
这位冥部大人物很强大,境界远远超过现在的井九,相信他的影子想要杀死井九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在井九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畏惧,甚至连警惕都没有。
他早就知道对方会出现。
因为对方本就是他喊过来的。
……
……
“你是谁?”
透明巨墙的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眯着眼睛,没有眉毛的脸上流淌着彩色的光线,却依然压不过他的衣衫。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服,颜色非常鲜艳,在满是黑白与隐隐火光的背景里,显得异常醒目。
冥界没有蓝色的天空,没有绿色的原野,只有枯燥的黑白灰暗色调,普通民众的衣饰也一般是这种颜色,只有地位极高的贵族才有资格着彩。
当初在镇魔狱里,井九初见冥皇时,冥皇便穿着五彩的衣裳。
这人衣衫的颜色如此醒目,自然在冥部的地位极高。
这人得到井九的传讯,居然能在七十息的时间里,穿越深渊来到这里,速度实在惊人。
三百年不见,果然更强了。
井九想着这件事情,有些感慨。
那人神情微沉,散发出一道强大的气息。
就像冥界里的绝大多数一样,他也很矮小,约摸只有四尺高,但此时随着气息散出,给人的感觉却无比高大,仿佛就连这道透明巨墙都快要拦不住他。
如此强大的气息,放眼朝天大陆也没有几人,只怕与柳词处于相同层次!
井九说道:“既然你知道蚊子的来历,便应该猜到我是谁,我不相信太平没有对你说过镇魔狱里发生的事情。”
那人静静看着井九,问道:“你到底是谁?”
井九说道:“我是执玺者。”
蚊子。
玺。
那人沉默了会儿很长时间,问道:“陛下还活着?”
井九摇了摇头。
那人说道:“如果陛下死了,为何蚊子里还有他的魂火?”
井九说道:“我说过,你应该知道他死前我就在他的身边。”
那人望向深渊下方那条安静的冥河,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交出冥皇之玺,我今天不杀你。”
井九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怕你?”
那人抬起头来,盯着井九的眼睛,声音毫无情绪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井九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冥师。我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你想听吗?”
比如三百年前,你差点被某个人一剑砍死。
是的,这位气息深不可测、与柳词同级的蓝衣人便是当今冥部的最强者冥师。
他静静看着井九,忽然问道:“你要什么?”
井九说道:“那只蚊子里有冥皇的魂火,足以说明你的正统性,可以助你平息冥部纷争,你抓紧时间选择一位合适的皇位继承人,送到人间让我看看。”
冥师眼睛眯的更加厉害,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井九说道:“这是冥皇临终前交待我的事情。”
冥师面无表情说道:“当年陛下去了人间,结果再没有回来,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再发生一次?”
井九说道:“新皇如果没有得到我的认可,冥皇之玺便不会回到冥界。”
冥师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你是对我冥界有恩,可是……你自己要什么呢?”
还是先前那个问题。
井九对冥师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和青山联手,除了太平?”
冥师微笑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井九说道:“我说过我还知道很多别的事情,比如你是太平在冥部收的弟子。”
听到这句话,冥师神情微变。
井九继续说道:“按照入门年龄来算,你应该在柳词与元骑鲸之后,所以你就是小三。”
冥师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与真人之间的关系,还想劝我与青山联手?”
井九平静说道:“我很擅长说服他的弟子背叛他。”
(本章完)
大道朝天 第十二章神末峰的小东西们
冥师没有什么反应。
他没有看着井九的脸若有所思便答应了请求,也没有向深渊里呸一口。
“野草燃烧起来必会燎原,人间的普通人死光了,一定会轮到冥界。”
井九问道:“太平的野望难道没有让你不安?”
“不穿衣服还能侃侃而谈,能够穿越如此高温的岩浆河流,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冥师看着他的下体,认真说道:“冥皇之玺居然在你这种人的手里,这让我比较不安。”
井九才想起来,为了防止长时间的岩浆浸泡损毁已然不多的白衣,自己走进岩浆河流的时候便已经脱了衣服。
身无寸缕,就是他此时的模样。
接着他想到当年在镇魔狱与冥皇初见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穿衣服。
自己与冥界果然有些犯冲,不亲自下去而是让冥师把人送上来,这个选择看来是对的。
井九想着这些,没有取出衣服穿上的意思。
既然这种状态让冥师感到不安,那么他想要说服对方,保持这种状态比较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脚下传来一丝震动,转身向着岩浆河流上游望去。
岩浆河流里忽然生起无数道浪头,从远方向着透明巨墙咆哮而来,更远处隐隐有道若长堤般的惊天巨浪。
河面急剧升高,很快便淹到他的脚下,接着继续向上。
岩浆疯狂地拍打着崖壁,激起千堆火。
井九踏空而起,看着下方奔涌恐怖的岩浆火浪,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隐隐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那并非河流的声音,然后感应到了一道强大的神识威压。
冥师也听到了这声咆哮,感应到了那道威压,神情微变,心想火王怎么会醒了?
透明巨墙隔绝人间与冥界,便是通天境的大物也很难穿过,而且以他的境界修为根本不惧对方,只是有些意外,那个小家伙向来习惯在岩浆里沉眠,为何会忽然醒了过来,而且表现的如此愤怒?
冥师对井九说道:“你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十年后冬至那日,你在通天井畔等消息。”
井九说道:“你很着急?”
在他想来如果连冥师都不想与那道威压的主人朝面,那么自己更应该尽快离开。
冥师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让它看到我们在一起,中州派一定会指责你勾结冥部,我这是为你考虑。”
说完这句话,他背起双手,像小童般飘走,很快便消失在深渊里。
井九收回视线,转身望向岩浆河流的上游,心想如果那道威压的主人与中州派有关,那便应该是当年封禁聚魂谷一事的后续,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就连师兄的笔记里都没有记载?
那道威压越来越近。
如堤般的巨浪也随之而来。
很快,巨浪很快便到了他的脚下,轰向那道透明的巨墙。
轰的一声巨响。
崖洞摇晃不安,不知落下多少石头。
火红的岩浆冲天而起,把他卷进了河里。
就在他落进河里的那瞬间,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只金色的鲤鱼从狂暴的岩浆河流里跃了起来,摆动身躯,把崖壁上的那些阴影撕扯下来,吞入腹中。
那是冥师留在人间的投影,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收回,故意留给这只金色鲤鱼吃掉。
这也是他留给井九的问题,如果答不好,真的有可能送命。
井九怎样才能说服那只金色鲤鱼,他没有与冥部勾结,只是想说服冥师与自己合作?
没有人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事实上,在漫长的历史里这种事情只在太平真人与冥皇身上发生过一次。
而且首先他需要弄清楚,这只金色鲤鱼究竟是什么,居然如此厉害,连冥师的影子都能吃掉。
啪的一声轻响,那只金色鲤鱼重新落回岩浆里,溅起一蓬火浆。
狂暴的岩浆遇到透明巨墙折回,经过井九身体时,流势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些变化被岩浆准确地传给了金色鲤鱼。
金色鲤鱼速度奇快地向井九游来。
密度极大的岩浆似乎对它没有任何影响,甚至仿佛变成了润滑剂,让它游的更快。
很快,金色鲤鱼便来到了井九的身前,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井九也在看着这只金色鲤鱼,注意到它摆尾的时候,本就在燃烧的岩浆火苗竟会变成幽蓝的颜色。
难道它的身体温度比岩浆还要高?
这只金色鲤鱼绝非凡物,只是生的有些像鲤鱼。
井九心想,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只金色鲤鱼忽然嘟圆了嘴,像吐泡泡般问出一句话:“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
……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想学小师叔那样?”
一名青山弟子盯着平泳佳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没剑你就别想参加承剑!”
初春天气,青山迎来了又一次的承剑大会,在洗剑溪旁学习了数年的内门弟子们紧张而又兴奋地等待着诸峰师长的挑选。平泳佳自然也不想错过机会,悄悄来到洗剑溪尽头的断崖前,却被一位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同窗拦了下来。
他看了眼断崖上那些被云雾遮住的高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也怪不得别人,更怨不得神末峰上那位顾师兄,只能说自己过的太糊涂了些,既然这一年里那边始终没有什么消息,这次也没有传信,自己来做什么?
今次参加承剑大会的内门弟子素质都不错,当然没有办法与井九那一年相比。
那年除了井九,还有赵腊月与柳十岁,顾清下一次才拜到井九门下,但首次亮相也是那一年。
那届承剑大会出了两个天生道种,两个无形剑体,还有顾清这位已经确定的帝师,真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景。
自然没有人会忘记那届承剑大会最特殊的地方。
井九与赵腊月都选了神末峰,顾清也去了神末峰,就连柳十岁与神末峰的关系也很特殊。
神末峰传承重续,锋芒渐露,从那之后所有参加承剑的弟子都把神末峰排在了首选,只可惜除了那个明显走了后门的元姓少年,再没有谁有机会。甚至连续好几届,神末峰都没有参加过承剑大会,洗剑溪旁的弟子们渐渐绝了心事。
诸峰师长就在云雾里的高台上,还有些站在崖间的山道上,听说因为雪原的事情前来观礼的宗派少了很多,但果成寺与大泽和悬铃宗还是来了人,其中属于神末峰的那座高台,已经空置多年。
溪畔忽然骚动起来,甚至响起数声惊呼。
那座高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神末峰来人了!
……
……
元曲看着溪畔那些激动的年轻弟子,很自然地想起自己参加承剑大会时的画面。
那时候他扮演的角色是井九的坚定支持者与呐喊鼓吹者,这些年里他偶尔会回想,如果当年不是如此,那即便有太祖叔公这层关系,自己也不见得能上神末峰。接着他感应到了四周投来的关注视线,不禁暗自叫苦,心想自己在神末峰就是个打杂兼送信的,为何师父偏要自己来做这件事。
那些视线里自然满是探询与疑问,今年神末峰为何会出现在承剑大会上,准备选谁?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问的,问了也没有人会说,不然稍后争夺弟子的时候会遇到很多麻烦。
但有人不在意这些,玉山师妹得了师长的吩咐,从上德峰的石台处走了过来,好奇问道:“谁啊?”
元曲自然不会回答,苦笑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
承剑大会开始,年轻弟子们走到溪面上,开始演练自己的飞剑,然后满脸希翼地望向……元曲。
元曲始终没有开口。
其余诸峰弟子里也有很多赵腊月与井九的崇拜者,但在这样的气氛里难免还是有些不悦。
这个时候,平咏佳走了出来。
他已经准备放弃,但看着神末峰忽然来人,心里忽然生出很多希望。
主持承剑大会的昔来峰长老看着他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的剑呢?”
平咏佳低声说道:“还没拿。”
“没剑?”
那位昔来峰长老的声音忽然拨高了数分,喝道:“没剑你参加什么承剑!”
平咏佳再次变得不自信起来,喃喃说道:“我……”
昔来峰长老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幽幽说道:“你要敢学井九当年那样说自己忘了,我这时候就把你揍一顿。”
平咏佳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说道:“弟子确实是忘了啊。”
世间再无井九这样的人。
所以他哪里可能是忘了取剑。
一年多前,他看到碧湖峰顶雷暴洗剑的画面,深受震撼,暗自下定决心,便去了剑峰取剑。
谁曾想到,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登上剑峰,没能找到自己的剑,却遇着了两个人。
然后,顾清专程到洗剑溪畔找了他一次。
接着,有只猴子给他送了一封信,顾清在信里说让他不要急着取剑,等着安排。
到这个时候平咏佳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样的好事,那便是真的白痴了。
于是他再没有上过剑峰,老老实实、欢天喜地在洗剑阁里读书、修行,一直到了今天。
他真的很冤枉,绝对没有忘记门规与取剑,问题在于,顾清是不是忘了那封信?
没有剑自然无法演剑。
骄傲的洗剑阁同窗们自然也不会挑战他。
平咏佳站在溪水石头上,觉得好生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雾里高台上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你可愿承剑天光峰?”
“你可愿承剑清容峰?”
洗剑溪畔一片哗然。
无数道视线落在两座石台上。
梅里师叔与林无知对视一眼,有些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微微一笑。
那天顾清去洗剑阁找平咏佳的时候,他们都在场。
神末峰看中的弟子,他们怎能错过。
元曲也很吃惊,赶紧走到崖畔,说道:“等等,等等,这孩子可是小师叔先看中的。”
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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