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一棵技能树

    幻境发生了变化。

    当他因为眼前的景色而感到一份平静的喜悦时，幻境响应了这份心绪，一幅壮美的山河绘卷缓缓展开。

    贫瘠龟裂的土地中，冒出了清澈的溪水，流经之处，芳草探头，鲜花吐蕊，鳞次栉比的房屋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人声无中生有，响彻耳畔。

    一恍神，原本的荒山野岭就变成了一座庄严的庙宇，一场繁华热闹的庙会正于庙前的长街进行，浑身的伤痛也一扫而空。

    什么情况

    杵在庙门前的杨树眨了眨眼，对于幻境毫无征兆的改变感到惊奇。

    倒不是这么做的技术含量有多高，而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判定过关了。

    此时此刻，多思无异。

    杨树轻轻吐一口气排除杂念，打量了一下庙会的景象。

    男女衣着，都是宽袍大袖，材质多为棉麻丝绸，周边的建筑物也都古色古香，看来这个世界还停留在封建社会。

    既然心性考核已经通过，那么这个幻境应该是在考验弟子的德行。

    从李谆和陈长老口中的只言片语，大致可以推断出万象圣地是一个名门正派，对弟子和长老的德行有着较高的要求。

    那就使用……嫉恶如仇的翩翩君子人物模板吧！

    酝酿一番情绪后，杨树脸升起了一抹温润亲切的笑意，任谁看见了也得说这是个俊俏知礼的好后生。

    在一番细致入微的观察之后，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梳着羊角辫的豆蔻少女，从她的服饰、言行、神态可以判断，此人的设定是天真少女，最容易轻信自己这样长得帅的人。

    杨树微笑着拦下了迎面走来的羊角辫少女，还没开口，就看见了对方瞳孔中不断涌出的畏惧和惊恐。

    顺着少女的视线回头一望，西边的天空之中，一朵翻腾着的黑云正向着庙会方向不断逼近，不时有凝聚成骷髅头形状的黑气在云雾中进进出出。

    一只飞鸟不慎被骷髅头缠住，顷刻间便精血尽失化作一具干尸坠地。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朵不同寻常的黑云，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邪修来啦！大家快躲进石仙寺里去！”

    一呼百应。

    因为惊恐而一时停住的人流再次开始行动起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往长街边这栋宝相庄严的庙宇中涌去。

    杨树本来不打算走，但被他拦下的那名少女却不由分说扯着他的手腕就往庙门里钻。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这一段应该是不可跳过的剧情，杨树也就听之任之，随着人流一同挤进了这座只有一间主殿、两间副殿的石仙寺中。

    主殿前的空地，有十二名小沙弥盘坐成圈，口中唱诵佛经。

    圈内，一名白须白发白眉、形容枯槁的老僧正敲打着一个金灿灿的木鱼，每敲打一次，便会有一道金光出现，如同波纹一般一圈圈散开，将寺庙笼罩其中。

    当黑云飘到了寺庙空时，长街之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尽数躲到了寺庙之内，在金光的护佑下不断地祈求着苍和仙佛。

    黑云停住，一只手从中探出凭空一掀，黑云飘扬散去化作一顶漆黑如夜的斗篷，披在了一名鹰钩鼻中年人的身后。

    “恶云道人！此地不是你逞凶撒野的地方，给你十息时间速速离去，否则贫僧就算搭这条性命，也要叫你后悔踏足石仙寺半步！”木鱼老僧一直微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盯着空中一身邪气的来者，用苍老的声音威胁道。

    “呵，倘若你善石僧人在三百年前说出这番话，那我肯定二话不说赔礼道歉走人，但如今……你血气衰败成了这幅模样，修为又能存留几分呢”恶云道人随意地一抬手，一缕幽魂化作骷髅头撞在金光之。

    善石僧人敲木鱼的手停了片刻，鼻腔中响起一阵闷哼。

    “哈哈哈，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护法神僧竟然衰弱到接我一记怨魄袭都要耗费如此大的力气，当真是岁月不留情啊！”笑着笑着，恶云道人的目光忽然冷峻下来。

    “善石，要我放你和这群百姓一条生路也可以。”

    他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锁定了站在羊角辫少女身边的杨树，伸出一根手指，开口道：“把此人给我交出来，我便即刻离去，绝不伤你们一分一毫。”

    一直在看好戏的杨树眼睛一瞪。

    怎么又躺枪了




190 操作起来
    此言一出，原本纷杂的寺庙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唰唰的转头声。

    拢共一千双眼睛，各有情绪，死死地盯住了杨树面带微笑的脸。

    一直抓着他的手寻求安全感的羊角辫少女，也默默松手快步走开。

    “所以，大家的意见是把我交给这位恶云道人吗”他轻声发问道。

    扫视四周，人群压抑，目光闪躲，没有一个人敢与他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咳咳，诸位，切莫听了这邪修的谗言，恶云道人一贯以狡猾奸诈著称，指望他信守诺言只怕比登天还难。”

    “你们勿要为难这位施主，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贫僧一息尚存，便不会坐视邪修大开杀戒。”善石道人的话替杨树解了围，但敌强我弱之下，这番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善石，这小子窃了我守候多日的寒渊彻骨草，我此番前来只是讨回应得的东西罢了。你口称正道高人，莫非要包庇这个小毛贼不成”天空中的恶云道人邪笑两声，再度开口，“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交出这个小毛贼，否则，今日恶云巾之中怕又要添千余生魂了。”

    “施主，你真的窃了那贼子的灵草”善石向杨树发问道。

    杨树刚想出言否定，忽然感到怀里有一阵寒意，伸手一探，一株寒冷如冰的植物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身。

    事到如今，幻境的结构大体已经明了了。

    这是一场关乎取舍的考核。

    对方是奸诈的强大邪修，舍身不一定能够成仁；但不舍身，一定会成为百姓眼中的罪人。

    不对，不应该是如此一个两难的抉择，应该还会有第三条路。

    果不其然，不待杨树回答，一道声音便直接在脑中响起，应当是某种传音秘术。

    “施主，实不相瞒，贫僧早年曾受过令尊的大恩，一直心心念念却无从报答，遇如今这个局面实属造化弄人。”

    “我有一计，可护施主周全。寺内主殿的神像中空，内有一阵法直通金陵，你将寒渊彻骨草交予贫僧，趁机用阵法遁走。”

    虽然这个设定追加得很生硬，但总归是给出了第三条出路。

    交出灵草，自己逃走，至于一众僧人和平民的性命，就全在恶云道人一念之间了。

    那么，当作如何选择

    杨树探入怀中的手抓住了寒渊彻骨草，干脆地往外一拉，一株手指长短、三花七叶、通体呈半透明墨蓝色的植株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非也，灵草灵植，天生地养，不属于任何人所有，我能拿到这株寒渊彻骨草说明与它有缘，与盗窃之举毫无关系。”杨树振振有词，出言抗辩。

    “哼，要不是我击杀了看守灵草的那头荒级大妖，你一个筑基境的小散修哪里有机会染指这等灵物！”看见寒渊彻骨草后，恶云道人有些急躁了。

    “虽然，”杨树陡然拔高了音量，“我本人在此事没有犯下任何过错，私德无损大义无缺，但在恶云道人的逼迫下，考虑到全镇百姓的安危，我决定舍己为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哎。”善石真人叹息一声，“施主大善。”

    “但是！”杨树再次拔高了音量，二度转折，“我死事小，全镇百姓的安危事大，众所周知恶云道人是个人渣败类无耻老贼，有十成十的概率不会遵守口头诺言。”

    恶云道人面色阴沉，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不喜欢被人指名道姓地骂，更何况对方说的还是事实。

    “也就是说，不管我死不死，在座的各位反正是死定了。”

    冰冷的事实打碎了百姓们心中唯一的一丝期望，绝望的情绪开始滋生蔓延，有人朝他破口大骂，责怪他为什么要把恶云道人引到镇来。

    “但，补救之策也不是没有。”这般情况下，杨树的语气镇定依旧，“让善石僧人护送我远离此地，诸位逃往最近的城池。”

    “若他追杀你们，就会失去我和灵草的踪迹，如果他追杀我，你们就得以保全。”

    “诸位，意下如何”

    “那个，仙，您能不能用毁掉这株仙草作为要挟，让那邪修退走呢”人群中有人颤声发问。

    “你自己问他呗。”杨树朝天努了努嘴。

    “哼，你们大可以试试。”恶云道人冷笑，“千生魂比之寒渊彻骨草也差不到哪儿去。”

    “别耽误时间了，大家投票示意吧，同意把我和仙草一并交给恶云道人的抬手，我听凭大多数人的意见。”

    如果是真实的生死存亡之际，杨树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毫不犹豫就选择第三个方案，交出仙草自己跑路。

    但这里是幻境考核，他得考虑最优解的问题。

    杨树思索之后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让别人为难。

    让百姓为难，到底是相信恶云道人的人品……不对，邪修没有人品可言。

    没有人举手同意这个方案。

    “既然大家都不想把我交出去，那就用第二个方案吧。”杨树微微一笑，转向了善石僧人，“善石圣僧意下如何”

    “哎，哎，哎。”善石一连叹了三口气，“就按施主说的办吧。”

    恶云道人阴沉着脸，看着脚下缓缓向南挪动的人群。

    现在轮到他为难了。

    要寒渊彻骨草，还是要生魂

    其实也不算为难，如果他要后者的话根本不需要墨迹这么久，强闯功德木鱼的金光罩即可。

    发现恶云道人没有动作之后，百姓们骤然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顺着四通八达的官道仓皇而逃。

    而杨树和善石僧人则选择了与百姓相反的方向，一路向北。

    路途中，二人窃窃有语。

    “施主，贫僧我拼死一战约莫能拖住贼子半盏茶时间，你趁此机会用寺中阵法逃走吧。”

    “不用拼死一战，善石圣僧，你听说过沉没成本这个词吗”

    “不曾听闻。”

    “恶云道人为寒渊彻骨草已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生魂血肉，如果再面临一次两难的抉择，他依旧会选择寒渊彻骨草，不然就是否定自己之前的抉择。”杨树脸隐隐挂着笑意，“所以，我把灵草交给您，他一定会放任我离开。”

    “有灵草作为掣肘，您能否从恶云道人手底逃脱”

    “有六七成把握。”

    “那便如此吧。”杨树大大方方地将灵草交予了善石僧人，然后踏出了那三丈护体金光，往仙石寺疾奔而去。



191 答辩会
    半空中，恶云道人踏空而行一直跟着二人，眼见杨树离去，面沉如水，眯起一双三角眼，没有动作。

    杨树则一路跑回了仙石寺主殿，绕到那尊三丈高的神像背后，依照善石僧人说的方法用指节轻重轻三下叩在了神像。

    咔咔作响之际，神像背后开出一个大洞，中空的内部阵纹闪烁。

    一步踏出，站在阵法中心，伴随着一股灵光乍亮，杨树的身影从这间小小的寺庙中消失不见。

    眼前顿时黑了下去，片刻之后再度亮起，视角出现在了恶云道人头顶，俯瞰着他的所作所为。

    善石僧人以寒渊彻骨草与恶云道人谈判，被对方以道心起誓的行为所迷惑，轻易交出了仙草，随后恶云道人翻脸不认人，百余招间，便将善石僧人毙于掌下，夺去金身宝血。

    随后，恶云道人全力施展遁术，追了之前逃走的百姓大开杀戒，又是两百余人葬身其手，一直到一位高明剑修专程赶来将其逼退，这才结束。

    杨树这场幻境的结局是，自己活，善石僧人死，寒渊彻骨草丢，百姓死亡232人。

    画面再度陷入黑暗，四个血字浮现。

    “这值得吗”

    与此同时，幻境消散，先贤祠的灵龛香火跃然眼前，周遭还多了一圈胡子花白神情严肃的中老年人。

    “叮，您在幻阵中受到了功德香火的洗练，身体属性获得大幅度提升，大灭斗气等级提升至36级，超越冥想术提升至25级。”

    “哈哈。”杨树坐在蒲团，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技能升级这种小事。

    “小友，你在笑什么”一位肥头大耳的长老和蔼地问道。

    “禀告长老，小子在笑幻阵最后‘这值得吗’四个字。”杨树板起脸，拱手回话道。

    “有什么好笑的”

    “人生在世，须得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当大势已定，后悔懊恼便是庸人自扰，小子想到有些参与试炼之人看见这几个字可能会捶胸顿足、懊悔无已，故而发笑。”

    “你当真心中没有丝毫悔意”长老追问。

    “没有，倘若重来，依旧如此。”

    “这句话就权当你的答案吧。”长老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朗声道，“请诸位接引长老，为散修杨木心性打分，分三等九品。”

    言罢，分座两侧的长老们纷纷举起一块玉牌，以手作笔唰唰刻了几个字，随后信手一抛，往陈长老方向飞去，悬浮于前。

    拢共七十二块玉牌，看来接引长老并未悉数到场。

    确认玉牌数量无误后，陈长老高声唱出了其镌刻着的文字。

    “甲等中品，无我无忧。”话音刚落，一块玉牌翻转，文字正对杨树，以确保没有作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