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百里砂
打开看时,里头是几件陈旧的首饰,以及一封信。
信是江诚写给江余安的,写的还挺文绉的,曲斯年一边看,一边给她解释了一下。
江诚是无心派的传人,确实是念秧,但门派规矩森严,不传儿、女、女婿,只传徒弟门人。
江诚自少年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自负聪明,四处行骗,自从被崔烟雨所救,为崔舫做假元宝,掉换库银,就认为这是念秧行当的巅峰了,毕竟那可是国库啊!
于是他找到了人生目标,决定以后专精一道,只做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之事。
之后娶了崔烟雨,死遁离开,在兴平县安家,但仍是四处行骗,最远的甚至到过喀喇汗。
一直到“惊闻噩耗”,赶回家来,因怀念亡妻,改名为江恨别。
同时因为唯一的后人,也就是他的孙子江余安想重振家业,但他并不会做生意,于是就决定“重拾旧业”,并且改掉挥霍的毛病,把每次行骗所得银子的大头,全都留给余平安。
而且江恨别发下的弘誓大愿,是有生之年,将这六百万两全都换成真银,保孙子余生富可敌国……种种。
可真是,够雄壮的。
晏时玥和曲斯年相对无言,真的是完全辞穷了。
说真的,刨去这个“事业”本身,这个江恨别绝对是情真意切,他是真心的舍小家顾“大业”,也是真心的去研究去努力,对这份事业爱的深沉,然后把仅余下的那点儿爱,给了孙子。
晏时玥叹道:“来个人,把余平安带过来。”
余平安很快就被带了过来,手绑在背后,神情颓废。
仔细看时,江余安跟江恨别,长的确实挺像的。
只不过江余安比较青涩,没有江恨别身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劲儿,但眉眼五官确实挺像,晏时玥还记得,她当时还跟曲斯年说,做生意就得要这种一看就比较朗月清风的脸。
晏时玥道:“说点儿什么?”
余平安慌张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深深埋下头去:“殿下,曲大人,下官……我,草民,真的没想刺杀,我就是,我只是想挟持曲大人或者许大人,反正挟持一个重要的人,来交换,交换江诚的性命。”
晏时玥道:“你对你祖父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看法?”
余平安苦笑:“他就是……他一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祖母那时天天说,他脑子有疾。旁人当骗子恨不得捂上三重被,他却十分自矜自得,比念书还要上心,不容人说半句不好,不论谁说谁劝,全都是劝不通的,祖母只说,就当家里没他这个人就是了。”
他顿了一下:“但是,他纵有万般不好,对我却是好的,他当年也拿银养家,尽了家主的责任。之后他骗人,也全都是为了我,因为我一直想把生意做大,他说他在生意上帮不了我,就……就给我银子用。”
晏时玥挑了挑眉,叫曲斯年把信给他,余平安细细看了,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半晌,他挣扎着滑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殿下,草民只求饶他一命,草民愿以命相抵,草民……草民愿将所有家财奉上,草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饶了他!”
晏时玥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不爱自己,也不爱你,他只爱骗人的这种感觉。”
“也许吧,”余平安半晌才轻声道:“但他是草民唯一的亲人。”
晏时玥没再说话,只摆手叫人把他带了下去。
曲斯年看了看她,她双眉深皱,显然有什么事情犹豫未决。
外头人报太子来了。
太子一掀帘子进来,就看到了晏时玥这个表情,不由笑道:“这是怎么了?”
曲斯年见了礼,太子坐下,轻轻点了一下她脑门:“出什么事了?”
“我就是……”晏时玥犹豫了一下,趴在桌上:“你们都别跟我说话,让我想想!”
太子笑着,就真不说话了。
然后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信,看了一遍,抽了抽嘴角:“这就是抓到的那个人?”
曲斯年无声点了点头。
晏时玥道:“阿兄,你不知道,那个人……其实他的长相完全不像个老头,看上去最多而立之年,而且他外表非常的从容,镇定、潇洒,眼神儿会说话那种,就是那种阅历全化为韵味儿的那种感觉,你懂吧?”
太子挑眉:“所以?”
他努力忍住了,他脱口要说出的那句话……所以他妹子不是要养面首吧?六七十岁的面首?虽然很重口,但如果他妹子真的想要,他身为兄长……应该怎么做才好?
农家小福妃 第671章 玥儿领旨谢恩
晏时玥并不知道她哥的思想,已经跑马到了不可描述之处,她心里纠结极了。
要知道,这真的是特大大大诈骗案了,就算他诈骗的大多是有钱人,可有钱人也并不是个个为富不仁,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被他骗?
劫富济贫在她看来都是错,更何况他还没济贫。
再说与国库沾边儿,金额巨大,就应该是个死。
可是,从看到那句“最远到过喀喇汗”时,她就莫名的心头一动,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要知道,她从建司贸时起,目标就是赚邻国的银子。
而现在,玻璃在大晏境内卖的如火如荼,漠北那边有丙七,也开始试探了。可喀喇汗外派的人,她迟迟没有选出来,看谁都不满意。
她绝不想要那种端着上邦架子的使者,也不想要国对国那种方式,但太民间也不行,要怎样在邻邦国主不会警觉的情况下,走出一条敞亮的商路,赚来大把的银子……这,需要细细筹谋。
可他是一个精研骗术的大骗子……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太子听着她嘟嘟囔囔的把想法说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都已经想好要用什么人对付霍祈旌了!
他就点点头:“你想用就用啊!那人的身份,除了父皇的影卫,没人知道,无须向任何人交待。”
她瞪着他,“可他是个坏人啊!他是一个骗子!大骗子!他动过国库!罪无可赦!”
太子含笑道:“其实骗子并不可怕,坏人也不可怕,能够控制就好。他既然把钻研骗术做为生平宿愿,把动了国库做为荣耀,那么,让他去‘骗’邻邦的钱,对他来说,岂不是一个极其叫他向往的目标?什么都不用给,他都会尽全力做好,再说他孙子在此,控制好他的孙子,他自然会听话。”
对啊,他说他做事有自己的规矩。他脑子里也是有“爱国”这个概念的,那叫他死里逃生,为国…骗人??
不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也被传染了精神病么!
总之,这是一个古怪的人。但并非不可控。甚至可以说,十分容易控制。
可他是个坏人啊!
晏时玥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儿,抱住脑袋:“你别说话了,让我想想。”
太子笑着,就直接出来了。
明延帝见了问起来,太子就笑着跟他说了。
明延帝倒是讶然了一下。
晏时玥时常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好,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有问题,也像现在,毫无理由的觉得一个人适合干什么。
明延帝吃饭的时候,就把她叫了过来,晏时玥抱着个孩子过来,还有人给她打着伞,挺悠闲的。
见了明延帝,就逗孩子:“叫耶耶。”
明延帝看那孩子生的雪白娇软,一对眼睛又大又黑,漂亮的出奇,就笑道:“过来耶耶抱。”
他接过来,见那孩子也不哭,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不由得一笑,一边问:“这是饺子还是年糕?”
“饺子,”晏时玥道:“年糕有唇珠,饺子没有,这是我唯一发现的不一样了……除此之外,这俩孩子身上连个痣都没有!”
明延帝笑看了一眼,一边问她:“想好了没有?”
晏时玥道:“想好了。”
“嗯?”
晏时玥严肃道:“应该把他按律处死。”
明延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国库之事,已经事过境迁,多杀一个人,于事无补,于国无益。”
“我知道。”
“你既觉得他可用,不如叫他也立个军令状,赚些银子来,弥补他之前的过失。”
“我明白。”
明延帝笑道:“你都明白,还要按律处死?”
“是的,”晏时玥很认真的道:“我觉得律法面前,本就应该没有人情,我今日能为了一个‘人才’而违背律法,那明日,就可以为了‘人情’而违背律法,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有的原则不能退。”
明延帝笑了,“那朕是皇上,金口玉言,朕命你法外开恩,你可愿遵从?”
晏时玥愣了愣。
她在谏君和领旨之间犹豫了一下:“可是这样,不就等于阿耶你替我错了?”
明延帝缓缓的道:“朕不认为这是错。”
晏时玥想了一下,就福了福身:“玥儿领旨谢恩。”
明延帝失笑,拍拍她头。
结果小饺子一看之下,小嘴儿就开始瘪呀瘪的,眼里就开始汪汪泪,眼看就要哭了,明延帝赶紧把孩子交给了太子:“多大点人儿,还挺知道护娘的。”
于是已经被押解到都城的江恨别,才刚叫苏济研究了两天,又被秘密押了回来。
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许问渠回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了韦青做的锡画,也确实做成了3d般的效果,而做的居然是两个人,就是她与霍祈旌,手牵手进入锡画坊那一幕。
许问渠告诉他,韦青做完这锡画,拜托他送给她,然后就吞金自尽了。
当时她心里还觉得很不舒服。
但其实,想一想,他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两日之后。
押送江恨别的马车来到行宫,直接驰入了长乐殿院中,蒙着眼睛的江恨别被拉下马车,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咿呀之声。
江恨别侧头听了听。
然后就被推入一间房中,解开绳子,沐浴更衣。
晏时玥正跟孩子玩儿呢,甲和就过来禀报:“主子,人到了。”
晏时玥就把孩子交给了琳琅,过去了。
偏殿中,江恨别从从容容的坐着,见她进去,就含笑起身施礼。
颜值即正义,尤其这个老头儿真的一点都不像老头儿,真的像她说的,把阅历全转化成气质了,看着……怎么说呢,十分耐看,十分可信,十分迷人……十分不像个骗子。
晏时玥道:“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江恨别就笑了:“我猜了一路,都没能猜到,只怕要请殿下解惑了。”
晏时玥认真的道:“其实我认为你应该死。”
他点了点头:“我也如此认为。”他看着她:“所以,殿下有什么事,是我可效微劳的?”
农家小福妃 第672章 玩的如此大手笔
晏时玥道:“江余安原本在我商部,你可知道?”
江恨别愕然抬头,笑容全收:“他……”
晏时玥点了点头:“他通过了司贸的考核,然后又通过了我的面试,半年的试用斯过后,表现十分优秀,获破格提拔,现在是商部的六品主事了。”
江恨别的神情,随着她的话不断变幻,晏时玥续道:“在我回行宫第一晚,他来刺杀我,然后被护龙卫抓住了。”
江恨别猝然垂下了眼。
半晌,他才正色道:“不论殿下要我做任何事,江某无有不遵。”
晏时玥道:“我觉得你是个人才。”
江恨别眉梢微动,拱了拱手,继续垂目恭听,晏时玥又道:“你去过喀喇汗?”
他垂着眼,仍能看出眼珠微微转动,显然对她的话微觉意外,却仍是答道:“是。我在喀喇汗待了两年多,会说本地话,熟知当地的风土人情。”
晏时玥道:“我从建司贸时,就一直想赚邻国的银子,喀喇汗这一边,一直没有我看中的人可以用。所以见到你时,我就在想,你这么会骗人,如果你能进喀喇汗,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对我们的生意起到助益……”
江恨别忽然抬起了眼。眼中宛似点了焰火,闪亮灼人。
他几乎以为,她是要用他做什么私.密害人之事了,却没想到,她竟是为公。
晏时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会在合适的地方,建一个玻璃坊,我会将江余安派去,到时江余安在明,你在暗处协助他。”
江恨别微微怔住了。
要知道,就算将帅出征,也是要将妻儿留在都城的。他是真的以为,她会将江余安留下来,用以辖制他的。
以他的城府,都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要用你们,自然要你们默契配合,全力以赴,我不会扯住你们的后腿。”
江恨别久久无语。
他简直不胜这惊喜。
要知道,他再是认为盗亦有道,却也从未被任何人承认过,就连至亲之人,也认为他是疯子傻子,弃如敝履。
可现在,她敢认,还敢用,玩的如此大手笔!!
这件事情,本就叫他极度向往,胸中热血滔滔,粉身碎骨亦无悔。
而如果用他擅长的东西,竟能“报国”?还能够帮到江余安?那何止是意外之喜,简直,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的搓了搓耳朵,心想这难道是在做梦?
晏时玥继续道:“你用什么方式,我不管,但大晏必须永远占据道德至高点,如果不幸失手,那你自己去死,不要连累大晏上邦的声名。”
这是当然,江恨别坐正了,郑重点了点头。
晏时玥继续道:“你没有任何信物,没有任何身份,没有任何收入……你赚到的银子,全都用来偿还昔日国库的亏空。”
这条件极度刻薄。
可就因为如此刻薄,如此艰难,却更是叫他燃起了熊熊斗志。
晏时玥道:“我当初建司贸,半年赚足了一千万两,而你要给自己和江余安买命,所以,你的目标是我的三倍……当赚足了三千万两,你之前的罪名,便一笔勾销,在这之后,你赚到的银子,全都视情形,成为江余安的功劳,助他升官。”
江恨别双眼发亮,用力点头。
晏时玥继续道:“假如有一天,江余安升到了四品,我还可以为他请爵位……但不管多久,你永远不能现于人前,荣耀永远不属于你。”
他所求的,本来就不是这个。江恨别道:“我明白。”
晏时玥道:“但凡我不死,这承诺就永远有效。”
她抬起手来,江恨别看着那玉白的小手,轻轻抬手,击了上去:“这是殿下对我的承诺,亦是我对殿下的承诺。”
他活了几十年,从未如此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一个人。
江恨别离座跪下:“殿下活命之恩,知遇之恩,江某永生难忘,江某此生此世,愿供殿下驱使!纵万劫不复,亦无怨无悔!”
他郑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沁血,目光朗朗。
晏时玥点了点头,就叫人带他去见江余安了。
然后曲斯年指派了商部人员,她又挑了十个影卫,就把人派了出去。
从选址到建工坊,再到之后招加盟商,以及后续与喀喇汗的贸易,全部都由江余安经手及主导。
而她手头连一张纸都没留下。
她回来的时候,曲斯年就这么撑着头看着她。
晏时玥道:“你不用担心,他是江湖人,击掌为盟,比写在纸上更加有效。”
曲斯年长叹道:“你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按着额角:“我刚才,在安慰自己的这个时间里细想了想,其实就算这俩人真的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们泄露玻璃配方?或者那人……中途想骗点儿银子?”
说不担心,还是担心。
晏时玥笑道:“你放心,这个人其实十分冷静,他目标明确,当退则退,毫不恋战……所以他绝不会因小失大,因为只有完美达成目标,他才会觉得愉快。”
她顿了一下:“再说了,这样一来,两人都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稍稍努力就可以位极人臣,为何要逃?逃了,大晏将永无他们的立足之地,这样的选择,傻子都会选。”
曲斯年叹道:“明白了。相爷用人,不拘成规,我应该早早适应才是。”
他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了结了一桩大事。”
晏时玥点了点头。
事前虽然纠结,但是真的做完了,确实一身轻。
于是她就心情很好的,推着她的双人婴儿推车,出去遛弯儿了。
虽然是六月天了,但行宫这边很凉快,小风习习,溜达溜达刚刚好,两小只也很听话。
结果才溜达了一刻钟多,忽有一个宫女上前请安,道:“殿下,贤妃娘娘想请殿下移步喝茶。”
贤妃?她找她干嘛?
于是晏时玥就无可不可的应了一声,把孩子交给琳琅,跟着那宫女去了。
农家小福妃 第673章 无灾无难到公卿
贤妃是四皇子的生母。
她平时从不出头,极少开口,人前与四皇子也不亲近,看着冷冷淡淡与世无争似的。
但就从五皇子身边的太监夏备,以及刁难郭浩的大太监于游,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反而心思挺多,手也伸的挺长的。
晏时玥进了临华殿,贤妃遥遥便站起相迎,觑着她的脸色,殷勤道:“福晏来了。”
贤妃的长相十分精致秀美,看着却有几分憔悴之色,眼下浓浓的青影,似乎心事重重。
晏时玥便坐下了,贤妃招呼人上茶,又道:“我叫人做了酥酪,味儿倒还甜润,福晏可要用些?”
“不用了,”晏时玥客气的道:“娘娘应该知道,我不爱跟人客套,有什么事情找我,直说就好。”
贤妃一个迟疑。
然后她便摆手,令宫女太监退下。
晏时玥淡定的坐着,就听贤妃低声道:“今日请你来,其实我犹豫了很久,左右为难,已经几夜不得好睡了。我素来知你做事干脆,为人正直,从不拘于流俗,故此……我这话才敢说出口,还望你不要怪我才是。”
晏时玥点了点头。
贤妃又嗫嚅许久,才一闭眼,续道:“这些日子,四郎所为,我心中极不赞同。我知道我这话大逆不道,故此,唯有对你,我方敢说……四郎他,虽是我的儿子,但他若有不臣之心,我第一个不容他!”
她咬牙拉住她手,“福晏,你若有需要我效力之处,我愿听从你的命令,或者传什么消息,或者说什么话,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全听你的!”
晏时玥直惊的张大了眼睛。
她怎么想,也没想到,贤妃居然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她被震惊的,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先说哪一句!
半晌,她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就在那一刻,她真有几分替四皇子心寒。
不管他做什么吧,亲妈在背后捅刀子,这真的是……没有什么话能形容她的心情了。
贤妃却是惨然一笑:“你不知道,四郎这个孩子,他……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小六,是被他亲手害死的。”
晏时玥轻轻吸了口气,看着她。
贤妃低低的道:“四郎与小六,全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并无什么远近之分,但他却亲手杀了小六!他那时才五岁!人人都说他不懂,连皇上也说他不懂……可是在那时,我看到过他的样子,他的眼神,只是我那时并没有想到,但是事后,我屡屡回想,都惊的冷汗泠泠!”
她泪珠滚下来,剧喘了几口,才又道:“他也许并未多想,他也许只是在争夺母亲的宠爱,可是我一想到他就这么冷静,这么坚决的害死了他的亲弟弟,我就觉得可怕!我害怕!”
她抑不住的抽泣起来:“可是,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我又怎么能再失去一个儿子呢?所以我只能咽下这件事,我要保住我的儿子,我不能叫他背着一个兄害弟的罪名!我什么都不能说!”
她且哭且道:“可如今,我只是一个全无见识的后宫女子,我都知道他这是在痴心妄想!可是他与我关系冷淡,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我怎么都劝不了他,我不想看着他万劫不复!我晚上一闭眼,就看到他身首异处!”
“我思来想去,没有人能帮我,我没有办法,我只有来求你……我只望能帮着你,早一点打醒他,在他还没做下什么不可原谅之事之前,就打醒他!阻止他!我只求留下他的命,哪怕一辈子没什么差使都好,只要活着就好!”
她翻身跪下,攀着她的膝盖:“殿下,求你了!求求你!”
晏时玥久久无言。
苏轼曾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是否,便是这样的心情??
晏时玥缓缓的道:“抱歉,我帮不了你,你若有此心,还是多与四兄聊聊的好。”
她抽身让开她手:“失陪了。”
贤妃哭倒在地。
晏时玥走出很久,还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晏时玥加快步子,走出了大院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