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他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洵溱不由分说地打断柳寻衣的疑虑,“难道你还嫌清风不够狡猾?还想给他喘息之机,让他继续蛊惑众人,栽赃于你不成?”
“这……”
“趁其病,要其命!若想事半功倍,必要时……唯有先发制人。”洵溱郑重其事地说道,“正因为清风优柔寡断,没有第一时间除掉你,方才令你有绝地反击的机会。我们不是他,更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说得好!”腾三石满眼赞许地望着有条不紊的洵溱,不可置否地重重点头,“对付清风父女这般卑鄙小人,我们不必拘泥任何规矩,否则根本斗不过他们。”
“眼下,人人都对清风怀有猜忌,他的盟主之位已然有名无实,正是我们一鼓作气的好机会。”
听到洵溱、腾三石、谢玄的解释,早已对清风父女恨之入骨的柳寻衣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此刻,场边有两拨人的心情最为复杂。
一是以玄明、殷白眉、钟离木、唐辕为首的少林、昆仑、崆峒、唐门四大门派。过去的一年多,他们一直是武当的“忠实盟友”,是清风的“手足兄弟”。甚至在一炷香的功夫前,他们仍与武当同坐一条船。
然而,此时的他们为明哲保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风身陷囹圄,武当四面受敌。虽然他们对清风的诸多隐瞒十分不满,对今日一再变化的局面应接不暇,对柳寻衣背后的势力心存忌惮,但他们毕竟与清风相交一场,也曾立下至死不渝的“山盟海誓”。眼下,本应与清风同仇敌忾的他们却选择临阵脱逃,袖手旁观,若说内心毫无波澜……想必不可能。
另一拨人是以金复羽、陆庭湘、左弘轩、妙安为首的“中立派”。
他们千里迢迢来此,目的就是“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来此之前,金复羽有言在先,无论清风和柳寻衣谁输谁赢,对他而言都算一件好事。
不同的是,眼下的结局距金复羽期待的“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相去甚远。此一节,或是金复羽此行唯一的遗憾。
当然,陆庭湘擅自违背金复羽的告诫,暗中帮柳寻衣说话……无疑也在金复羽的心中留下一丝芥蒂。
复杂的心情尚可慢慢平复,但死到临头的恐惧……却是无法消除。
眼见清风大势已去,全场最惶恐不安的……除武当弟子外,莫过于以凌潇潇为首的部分贤王府弟子,以及乘兴而来,自诩“万无一失”的秦卫和他的一众随从。
“府主,怪我们一时糊涂,误信清风父女的弥天大谎。这段时间处处与你作对,实在罪该万死,恳请府主责罚……”
混乱中,以苏堂、洛棋为首的一群贤王府“旧部”慌不迭地跑到谢玄面前,一窝蜂地跪倒在地,捣蒜似的叩首赔罪。
“哼!清风父女变成强弩之末,你们才想起弃暗投明,早干什么去了?”谢玄冷漠道,“一群随波逐流的势利小人,愧对府主生前对你们的知遇之恩,谢某留你们何用?既然你们与清风、凌潇潇亦步亦趋,今日索性陪他们共赴黄泉!”
“府主饶命!府主饶命!”谢玄杀意十足的一席话,直令心慌意乱的苏堂一众心头一沉,面如死灰。
望着诚惶诚恐,痛哭流涕的众人,一向顾念旧情的慕容白难免心有不忍,于是轻咳两声,别有深意地出言提醒:“你们是真愚蠢还是装糊涂?府主现下怒气正盛,焉能饶过你们?此时此刻,究竟谁才能说服府主对你们网开一面?谁才能保住你们的小命,甚至让你们继续留在贤王府当差?难道……你们真不知道?”
“这……”
闻言,苏堂、洛棋不禁一怔,稍作思量登时恍然大悟。于是,一群人连滚带爬地扑倒在柳寻衣周围,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求少主开恩……求少主开恩……”
“这……”
望着这些为求活命而不顾体面的“老相识”,猝不及防的柳寻衣忽觉五味杂陈。轻蔑、鄙夷、愤怒、怨恨、冷漠、迷惘、怜悯、苦涩、无奈……一股脑地涌上心间。
前一刻,他的杀念远远大于仁慈。可后一刻,渐渐恢复理智的柳寻衣又觉得这些人虽然可恨可恶,但终究不知内情,罪不至死。
“唉!”
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叹息,柳寻衣一言未发,只是将纠结的目光投向面沉似水的谢玄。
见状,谢玄似乎心有领悟,冷冷地扫了一眼苏堂、洛棋等人,从而怒哼一声,颇为不耐地沉声催促:“若想继续留在贤王府,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我无暇理会你们,统统滚下去反思待罪!”
“多谢府主……”
“谢我作甚?”
“是是是……多谢少主!多谢少主!”伴随着谢玄的一声怒斥,幡然醒悟的众人连忙将感激的目光投向神思莫名的柳寻衣。
“清风盟主、夫人,我们……如何是好?”
眼睁睁地看着贤王府越来越多的弟子临阵倒戈,甚至不乏一些凌潇潇亲自招募的“新人”。忧心忡忡的刘忠、刘义连忙率人跑到乱作一团的清风身边。
“夫人,再不走恐怕来不及……”
“混账!”
“啪!”
刘义话一出口,勃然大怒的孤月愤然扬手,毫不留情地赏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慌什么?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拼?怎么拼?”刘义捂着渐渐红肿的半边脸颊,语气中透着一丝绝望的哭腔,“你们抬头看看,柳寻衣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涌来。现在能不能杀出去都不知道,如果再耽搁下去……”
“住口!”似乎察觉到孤日、孤月眼中泛起的滔滔杀意,刘忠连忙喝住喋喋不休的刘义,沉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清风盟主和夫人对我们恩重如山,你我兄弟的命迟早都是他们的。”
“大哥,好死不如赖活着!”
“休要胡说……”
“你们……不必争执。”
一片嘈杂中,因悲愤欲绝而老态尽显的清风,在郑松仁、张松义等武当弟子的小心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当他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柳寻衣的“党羽”,以及面色凝重、态度漠然的“昔日盟友”,还有各怀鬼胎、冷眼旁观的江湖群雄时,一双布满血丝的老眼再度溢出一丝悔恨难当的泪花。
“你们看看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听听那些人的戏谑之词,果真应了那句老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老夫败于柳寻衣之手,输的彻彻底底……从刚刚到现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老夫已从人人追捧的武林盟主,变成人人唾弃的武林败类……有趣!真是有趣!哈哈……”
言至于此,清风忽然挣脱周围弟子的搀扶,在凌潇潇一众紧张而担忧的目光中,他竟不顾体面地拽开发髻,任由满头苍发被风吹散,同时脚下踉跄几步,发疯似的手舞足蹈,仰天大笑。
满含凄楚与悲怆的癫狂大笑,无所顾惮地回荡在静如死寂的天地之间。宛若地狱亡灵的哭嚎,又似凶神恶鬼的咒怨,一点一滴地渗入每一位江湖儿女的心底,令他们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后脊生寒。
……
血蓑衣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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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恐惧的并不是清风,而是清风的遭遇和变化。
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变成一个癫狂不羁的末路老人,此情此景对在场之人无疑是一种直抵心灵深处的巨大冲击。
其实,同为江湖中人的他们……对于类似的场景早已屡见不鲜。
昔日的“秦家家主”秦明、“玉龙宫主”任无涯、“桃花岛主”宇文修、“武林盟主”洛天瑾……“昆仑派四长老”吕泰、“峨眉大弟子”慧春、“九命无归”简仲、“伏虎刀”莫岑、……乃至贤王府的“三爷”江一苇、“四爷”雁不归、“五爷”邓长川、“六爷”黄玉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这些人哪一位生前不曾名扬四海、威震八方?哪一位生前不曾春风得意,名利双收?哪一位生前不曾如日中天,风光无两?
可结果他们有哪一位能够全身而退?又有哪一位能够落得好下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风光与灾祸往往如影随形,没有人能够预料自己的明天究竟如何?即使是洛天瑾、清风这般成为江湖至尊,武林盟主的大人物,依旧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在江湖,既有人平步青云,也有人一落千丈。既有人旭日东升,也有人日薄西山……每个人都在拿性命搏前程,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下一个“倒霉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可即使如此,他们仍义无反顾地前仆后继。
究其根源,他们不是没有敬畏,而是身逢乱世……大都无路可退。
虽然一直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能够趋利避害,洪福齐天,苟活至今亦令不少江湖人渐渐麻木,甚至忘却生死无常。但只要一出现类似今日这般“成王败寇”的场面,鲜血淋漓的残忍事实仍会惊醒他们埋没已久的“良知”。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设身处地,进而陷入沉思,久久难以自拔。
恰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爹……”
“师父……”
“掌门……”
见清风万念俱灰,狂笑不止,惊慌失措的凌潇潇等人无不脸色骤变,纷纷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出言安抚。
“爹,身体要紧,千万不要动怒……”
“掌门,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只要师父一声令下,武当弟子愿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
“罢了!罢了!”
环顾着义愤填膺,躁动不安的武当众人,清风的笑容渐渐止息。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一边拽住凌潇潇,一边拽住郑松仁,意味深长地叹道:“潇潇、松仁……经此一劫,你们必须牢牢记住,行走江湖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君子之交、什么歃血为盟,更不要相信什么狗屁义气!少林如何?昆仑如何?到头来与其他势利小人又有什么不同?切记!从今往后,除自家人之外,对谁也不能交心……”
“爹……”
“轻信于人……就是老夫这般下场。”此刻,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清风早已寻不到半点“道骨仙风”之气。他时而严辞正色、时而苦笑自嘲、时而目空一切、时而泫然流涕,模样甚是诡异骇人,“你们要永远记得,江湖根本没有天道正义,更没有两肋插刀,只有争名逐利,勾心斗角,虚情假意,落井下石……”
“掌门,既然少林不守承诺,我们又何必对他仁义?”羞愤交加的孤日低声建议,“不如我们将少林拖下水……”
“不必赌气。”清风苦涩摇头,“玄明没有临阵倒戈,而是保持中立,已经给足老夫情面。他的态度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威胁’。如果我们不顾一切地将少林拖下水,玄明承认与否姑且不提,但老夫敢肯定他绝不会乖乖就范,反而会恼羞成怒,甚至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又如何?大不了一起死……”
“老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不能不在意武当的前途。”清风无奈道,“今日天亡老夫,大局已定,纵使大罗金仙也无法扭转乾坤。老夫自知在劫难逃,与其不顾一切地拉着所有人陪葬,不如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因此,老夫现在最大的心愿不是保住自己,而是……竭尽所能地保住武当一脉得以延续。”
“明明是少林言而无信,出卖我们,难不成……爹还要讨好那群秃驴?”
“正是。”清风极不情愿地缓缓点头,“因为只有少林……才能保住武当不被柳寻衣屠戮殆尽。”
“玄明胆小如鼠,他岂敢与柳寻衣为敌?”郑松仁心有不忿地小声嘀咕,“少林今天不敢出头,日后更不敢……”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为今之计……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但愿……玄明顾念昔日的交情,再念及老夫今日的‘以德报怨’,日后能够庇佑武当后辈。”
清风没来由的一席话不像牢骚,也不像感慨,反而像……遗言。
心念及此,凌潇潇不禁心生慌乱,忙道:“武当由爹坐镇,何需旁人庇佑……”
“潇潇,你应该明白爹的意思。归根到底,柳寻衣和谢玄的目标是我,你们……尚有一线生机。”
“可是……”
“退!”
凌潇潇话未出口,清风突然神情一禀,双手向下一沉,瞬时荡出一道气劲,将簇拥在身边的凌潇潇、孤日、孤月等武当弟子震退一丈有余。
“掌门……”
“柳寻衣!千仇万恨皆因老夫一人而起,与其他人无关。”
枉顾大惊失色的武当弟子,无视面面相觑的围观众人。面对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各路人马,清风临危不乱,面无惧色,如刀似剑的目光穿透憧憧人影,直射数丈之外,神情漠然的柳寻衣,掷地有声地出言威吓:“小子,无论你想替你爹报仇,还是想替自己雪耻……尽由老夫一人担待!只要你答应我,不为难潇潇和武当弟子,老夫这条命……就是你的!如若不然,老夫今天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多拉几人垫背。”
“嘶!”
清风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爹……”
“师父……”
“不必多言!”
清风深知大势所趋,自己不可能逆转乾坤,与其全军覆没,不如牺牲一人。
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打断凌潇潇、郑松仁的劝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们尽管听命行事,其他的老夫自有分寸!”
且不论清风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卑鄙下作?单论此事,他远比昔日的洛天瑾更加“开明豁达”。
换言之,清风虽然狠毒,但在自家人的生死安危面前却能舍己为人。远不像洛天瑾那般,纵使面对自己的至亲骨肉,仍旧秉持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无情自私。
前者,可以牺牲自我而拯救家人。后者,不惜舍弃天下而保全自己。
遥想当初,清风也是出于对自己女儿的疼爱,不得不与洛天瑾为敌。
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料想……大抵如此。
“掌门的良苦用心他们不懂,但我们明白。”
在自知劝解无望的凌潇潇、郑松仁近乎哀求的目光中,孤日沉吟再三,又与孤月相视一眼,终于吞吞吐吐地艰难开口:“掌门不希望武当一脉断送在我们这一辈人的手中,我和孤月……极为认同。唯有保住年轻弟子,武当才有重振旗鼓的一天……”
“不止年轻弟子,还有你们。”清风斩钉截铁地打断,“年轻弟子撑不起偌大的武当,需要一些老成持重之人尽心辅佐。”
“可……”
“老夫心意已决,如果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掌门,就不要执迷不悟……”
“真是天大的笑话!”
未等大义凛然的清风表明立场,一道轻蔑的笑声陡然在人群后响起。
紧接着,里三层、外三层将清风一众团团围住的人群缓缓避开一条通道,谢玄、柳寻衣、洵溱、腾三石、萧芷柔等人相继出现在愤懑不平的武当众人面前。
“谁死谁生,决定权不在你手里。”谢玄死死凝视着气势骇人的清风,言辞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事到如今,你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还是那位说一不二的武林盟主吧?洛盟主的死,你和凌潇潇谁也脱不了干系。”
“谢玄,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你们谋害洛盟主的时候为何不说欺人太甚?你们追剿柳寻衣的时候为何不说欺人太甚?”
“你……”
就在满腔怒火的谢玄将新仇旧恨向清风一笔笔算清楚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柳寻衣忽觉手臂一沉,下意识地侧目观瞧,但见神思凝重的洵溱正轻轻扯拽他的衣袖。
“怎么……”
“拿着!”
未等柳寻衣询问缘由,洵溱已将一柄利剑塞进他的手中。
“这是……”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柳寻衣,是为‘报仇’也好,是为‘树威’也罢。你今天必须亲自打头阵,率众将他们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闻言,柳寻衣心头一禀,眼皮微微抖动,狐疑道:“你口中的‘斩草除根’是……”
“先杀清风,再斩凌潇潇。凡与你作对之人,无论何门何派、姓甚名谁,今天必须……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
血蓑衣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笃定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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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见柳寻衣眼神复杂,呢喃不决,似乎对洵溱的怂恿颇有微词,吴双不禁眉头一皱,揶揄道:“怎么?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
“大丈夫顶天立地,敢想敢做、敢作敢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春风满面的吴双一把揽住柳寻衣的肩膀,伸手朝远处的清风一指,煞有介事地问道,“血雨腥风的江湖,从来都不是‘以德服人’的地方。如果你不够心狠手辣,倒霉的终究是你自己。更何况,你爹被他们害的那么惨,身为人子难道你不想替父报仇?退一步想,如果今天的局势截然相反,试问清风父女会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又会不会对你的朋友手下留情?”
“这……”
“绝对不会!”洵溱抢在柳寻衣开口前替他作答,“如果他们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就不会有今天这场‘锄奸大会’。柳寻衣,想想北贤王的下场,再想想你自己的遭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你犹豫不决?还有什么借口值得你妇人之仁?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杀他们,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他们手中!”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吴双与洵溱一唱一和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潜移默化地影响柳寻衣的思绪。令心乱如麻的他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利剑,纠结的眼神再度泛起一丝嗜血杀机。
“柳寻衣,你……”
“你们说得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见柳寻衣笃定杀心,洵溱不禁与吴双相视一眼,眉宇间皆是一抹欣慰之意。
“统统散开!”
就在谢玄与清风相互挑衅,双方人马剑拔弩张之际,柳寻衣发出一声毫无预兆的暴喝,登时令混乱嘈杂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柳寻衣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腾三石与萧芷柔,在谢玄、秦苦、云追月、薛胡子等人狐疑而期待的目光中,一步步地朝清风走去。
所过之处,各路人马无不迅速避让。
“柳寻衣,你……”
“清风,我不是你,不会恃强凌弱,更不会以多欺少。”未等心思忐忑的清风开口试探,柳寻衣的声音再度响起,“念在洛公子与洛小姐的情面上,我给你一次与我公平较量的机会。只要你能打败我,你们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寻衣……”
“谢府主……算了!”洵溱打断大惊失色的谢玄,头也不回地幽幽解释,“柳寻衣性情执拗,凡是被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长久以来,他对洛凝语一直抱有亏欠。若让他彻底摒弃无辜受累的洛家兄妹,置他们的感受于不顾……根本不可能。柳寻衣此刻的抉择,必然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断不会轻易动摇。这样也好,至少……对他的良心是一种慰藉。更何况,他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们……应该相信他。”
“我不是不相信寻衣,而是不相信清风。”虽然谢玄明白洵溱的意思,也知道柳寻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他仍难掩内心的重重忧虑,“寻衣这段时间饱受折磨,吃不好、睡不好,伤痕累累不说,体内还有武当调制的慢性毒药作祟。虽说他武功大涨,但……身体仍十分虚弱……”
“胡闹!”云追月沉声斥责,“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局面?武林大会?华山论剑?明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偏偏提出‘单打独斗’的馊主意。如此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不止是对自己的放纵,更是对我们的亵渎。为彰显自己的‘深明大义’,置我们的呕心沥血于不顾,简直岂有此理?”
“寻衣他……年纪尚浅,有时难免意气用事。”
由于萧芷柔舔犊情深,不久前对云追月产生误会,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扇他一巴掌,此时真相大白,难免心怀愧疚。
因此,面对云追月对柳寻衣的痛斥,她纵使心有不满,也未像刚刚那般大发雷霆。反而耐着性子替柳寻衣辩解,态度、语气、措辞……相较之前皆变得十分柔缓。
似乎察觉到萧芷柔的“不一样”,云追月稍稍一怔,连忙解释:“柔儿,我不是故意针对他,只不过……兹事体大,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存亡,绝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万一柳寻衣出现失误、万一清风侥幸取胜、万一再出现其他变数……令我们精心筹备的计划功亏一篑是小,牵一发而动全身才是大。眼下,我们好不容易占据上风,理应一鼓作气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迟则生变。”
“确实如此!只是……不怪寻衣年轻气盛,处事不周。应该怪我,没有及时提醒他……”
言至于此,不知是出于内心羞愧,还是出于岔开话题,萧芷柔语气一滞,唯诺道:“刚刚我不问情由地打你……”
“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见萧芷柔暗怀自责,云追月的眼神陡然一变,信誓旦旦地说道,“连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莫说无关痛痒的一记耳光,纵使被你打断手脚、打烂筋骨乃至活活打死,我也满心欢喜,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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