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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他摇摇头,忽又打消了自己地贪欲:“不可,如果王兄被歼灭,庆忌得势必来攻打姑苏,再有掩余借了鲁人与东夷人联军合力,那时我该如何是好?”
他皱起眉,烦燥地绕着自己的车子又疾行两圈。再度停下脚步:“齐人国力之强,远非鲁陈曹宋东夷诸国可比,鲁人和东夷人北方战线吃紧,他们的军队如不能速战速决,就不可能在我吴国久驻,仅是粮草供应他们就吃不消。如果外援一退,便只剩下庆忌一路人马。姑苏大城的储备便是守上三年料也无妨,何况那时我与守军汇合。兵力上可攻可守,再有武原、御儿城等各路人马,只消我打起吴王旗号调动起来……”
他双眼一亮,抬头喝道:“来人!”
一个书记官和一个旗令兵齐步上前,抱拳拳:“大将军!”
“传令……”夫概手举空中。忽又一阵茫然:“若是王兄败而不死,逃回姑苏,那么……那么我该如何……”
“大将军?”书记官诧异地看着他。
“嗯?喔!传令……,传令三军拔营。奔赴东苕溪。”
“诺!”
“回来!还有……”
“大将军请吩咐。”
“姑苏城与东苕溪,多派几路探马,随时传送消息。武原城,也要派人前去联络。因……鲁人与东夷人自后追杀,为防万一,我三军以战备状态起寨拔营,前后三军相离不可太远,后营当缓缓而行。集结阵形,以防为追兵所趁。”
“诺!”
任家后花园,任若惜倚窗而坐。窗外,春花绽放,绿草茵茵,池塘边,任冰月正在毫无耐心地钓着鱼,钓钩儿甩进水里。还没等漂儿稳下来。便迫不及待地提起,然后再度甩落水中。瞧来令人发噱。然而任若惜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妹妹地举动,却没有觉得好笑。
相较于一年前,她的模样明显有些削瘦,黛眉弯弯,容颜若玉,皓腕上的玉镯似乎只要一垂手就能随之跌落,纤腰约素,一袭轻衣,仿佛会随风而去。对家族生存、个人命运的担忧,让她日渐憔悴。
今后该怎么办呢?她的家族该何去何从?父母、妹妹,她的所有亲人,还有多少年来依赖于她们任家的那些人,这些人的命运,此时仿佛汇聚成了一座山峦,沉甸甸地压在她地心头。庆忌和姬光争的是整个吴国,无论这江山成了什么模样,最终都会是他们之一的囊中之物, 在这过程中,死多少人,多少家族化成飞灰,都无关紧要。新的世家会崛起,新的势力会形成,过去的,不过是这命运的潮流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诞生、辉煌、消逝……
可是,对她来说,这在大人物眼中只是一朵小小浪花地家族,却是她地全部存在。她生于此、长于此,她的父母亲人,她地家族,她个人的命运,与这一切息息相关。同时,维护家族地生存、保护家族的亲人,这也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父母渐渐老了,鬓生华发,面生皱纹,那是给了她生命,哺育她成长的父母双亲,做为任家长女,整个家族地命运,便是她的使命,所以她的心中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
然而,这不是商贾间的竞争,当高高在上的两个政治团体发动全面战争的时候,她这富可敌国的商贾人家,其命运也不过就是这乱世潮流中地一粒泡沫,随时可以被破灭,完全由不得自己。
庆忌……
忽然间,她想起了那个与她隔着一堵墙舞动长矛的那个青年,想起他飞掷一矛从敌人的锋刃下救她性命的惊魂一刹,想起他返身而去,纵声高歌‘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想起他在月下亲口对她说:“如果,庆忌此番不死;如果,此番姑娘未嫁;如果庆忌真的复国为王,我一定召你入宫……”
任若惜的脸颊忽然热了起来,湛如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一抹酽酽的情丝……
哪个少女不怀春?他衣袂翻飞,他广袖飘飘,他英姿俊朗。他拳击奔马……,种种画面,一一浮上心头。然而,她连追求自己幸福地权利都没有,生为人子,她永远做不到自私地只考虑自己地幸福,她地一举一动,牵涉到家族地命运。牵涉到父母双亲、牵涉到全族千余人的生死存亡……
幽幽的一声叹息,任若惜缓缓地垂下了头。人生,有许多事是由不得个人的,城中派出的探马从附近的城镇打听来许多关于庆忌的事,其中有个说法,说庆忌已与鲁国叔孙氏家地女儿叔孙摇光、季孙氏家的女儿季孙小蛮缔结了婚约,所以鲁国才不遗余力地攘助于他,站到了同齐国对立的一面。还要发兵来吴国助他复国。这些消息,得自于城守将领专毅,所以应该不假。
那位大司马一直倾心于她,可惜这个木讷平庸,唯有一手好剑术的专毅。又怎能讨得女孩儿家的欢心。
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那两个女孩儿,代表着两个庞大的势力集团。如果她是庆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自己还有什么未来呢?父亲被勒令住在姑苏城内就近监视,任家城正在向吴军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各种军需武器,庆忌一旦复国,那她的家族就是姬光一党地支持者,如果她的家族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氏族那也罢了,作为富可敌国、掌握吴国全部军需武器供应的一股庞大力量,庆忌势必无法坐视他们的存在。那时,又岂是献出一个女儿就能让一国之主释却心头猜忌地?
而姬光胜了呢?他攻郢都,尽掠楚国财富,军功彪炳,为吴国例代君王之首。再兼大败庆忌之锐气,那时他已坐稳了江山。任家对他虽有极大助力,却是在他监视胁迫之下,他是不会完全相信任氏家族的。那时他完全有能力毫无顾忌地对任家做任何处置。最起码也会软硬兼施,逐步把任家辛辛苦苦打下的产业据为己有。那时。为了家族的存在,她或许会被当成一件家族争取生存空间地礼物,嫁给某个吴国权要作妾,夫差、夫概,或者伍子胥、伯噽、胥门巢……
人生莫作妇女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想起庆忌说过的这句话,任若惜不由心中一痛,也许……曾经的绮思梦想,注定要成为她心中至死不愈的一道伤痕。
“大小姐……”白发苍苍的任府管事羊伯走到门口,低声唤了一句。
“羊伯,什么事?”任若惜没有回头,她痴痴地望着外面,风吹着她的秀发,轻轻掠过雪白的腮。
“家主请大小姐去见他。”
“我爹回来了?”任若惜霍地回头,匆匆起身走了出去。
任氏家主任子英的书房里,父女二人对面而坐。
任子英面如冠玉,鼻如悬胆,颌下三缕微髯,乃是一个极英俊潇洒地男子,只是多年操劳,独自支撑偌大的家业,虽保养得宜,面上还是出现了浅浅的皱纹,发丝中也已有了根根白发。看着父亲,任若惜不禁一阵心酸。
“女儿,我看阖闾已是穷途末路,咱们得为自己打算了。”任子英忧心忡忡地道。
“父亲请讲!”任若惜心中一震,不由紧张起来。
“女儿,今日太子要为父前去,倒不是盘剥敲榨,让我任家继续供给兵器。而是……观看哲大夫家受刑。”
“哲大夫?”任若惜奇道:“哲大夫乃吴国卿士,又与吴王有姻亲关系,何以受刑?”
任子英脸色铁青,腮肉微微抽搐了几下,说道:“阖闾兵败,姑苏被围,四方与庆忌暗通关系的世族公卿越来越多,哲大夫沉不住气了,为保富贵,他想买好于庆忌,于是备了一封邀宠示忠的书信,想射出城去,不料却被巡城士卒抓住。”
任若惜吸了一口冷气:“糟了,他怎么这么糊涂?阵前叛敌,扰乱军心,太子十有八九是要不念旧情,处其死刑了。”
任子英声音暗哑地道:“是的,哲大夫家不分老幼,男丁全部寸磔而死,碎肉喂狗,女眷发付军中充作营妓……”
“甚么?”任若惜脸色也变了。
任子英微微摇头:“满城公卿,各豪门世家家主,都被唤去观刑。那可怕的惨叫声,到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回响……夫差,已丧心病狂,我观满城公卿脸色,虽面有惧意,但畏惧之中却生憎意,夫差人心已失。王城之中尚且如此,城外可想而知。庆忌本是名正言顺地吴王世子,此番返吴又重挫阖闾,姑苏之围至今不解,大王流落在外不能归城,我看……阖闾气数已尽,我任家总不成跟着这对父子玉石俱焚。”
任若惜屏住呼吸道:“那么,父亲地意思是?”





大争之世 第210章 援军来也
第210章 援军来也
任子英低头沉吟片刻,缓缓抬头道:“你……去年往齐国路上,曾与庆忌殿下邂逅,并与他结下交情。在齐国时,你还曾对他施以援手?”
任若惜的心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应道:“是!”
任子英目光闪烁半晌,说道:“如今,我们得为自己的家族打算了。天下大乱,我任家家大业大,更无可去之处,唯有留在吴国发展,而如今吴国之主,庆忌殿下胜算大增……”
他目视女儿,忽地一笑:“两年前,为父曾向先吴王提起你与庆忌殿下婚事,幸蒙先王允诺。可惜,随即阖闾便刺杀了先王,这件事虽未得公开,却也成为我任家获罪之由。如今……似要旧话重提了,这……大概就是你的命吧。”
任若惜鼻子一酸,一抹泪光迅即蒙上了她的眼睛:“父亲……”
任子英轻轻拍拍她的肩头:“我们给了吴王这么多兵器,却不能被他视为心腹,欲保家族,如今只有庆忌。你准备一下,今晚与冰月离开姑苏,返回我任家城,集中冶匠、锻匠、力士、家将、家奴,配以我任家的甲胄武器,投效庆忌殿下,立下复国之功。”
任若惜心中一阵激动,脸颊迅速浮起两抹嫣红,她定了定神,才道:“父亲,那你怎么办?要走咱们一起走。”
任子英冷斥道:“废话!若是能走,为父如何不走?为父自幼体弱,不曾习过武,这姑苏城城高墙厚,若是带上我,你们如何出城?”
“什么?”任若惜一听大吃一惊:“父亲不走,我也不走。哲大夫家前车之鉴。若是女儿走了,父亲焉有命在?”
“混帐!”任子英双眉一耸:“生命有限,仓促不过数十年间,便化为一坯黄土,何足惜哉?我任子英能闯下偌大家业,富可敌国,天下间有几个人办得到的?如此名望与强大家族,便是我的基业根本。基业在,我的生命便如永存。”
任若惜泣声拜道:“父亲,女儿对父亲的命令,从不曾违扭,唯独这一次,恕女儿不敢从命。”
任子英声严色厉,喝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任家要争取在吴国应有的地位。就得付出应有的付价,这很公平。庆忌谋国,阖闾保国,无不付出重大牺牲,万千人命。为此化为飞烟。我任家要保住家族基业,死掉个把人又算得了甚么?夫差暴戾,他那城破之日火烧全城玉石俱焚地话绝非虚言,我们任家不能坐而待毙。若非这件大事必得由你去做。需要以你为牺牲来保全家族,我任子英也会毫不犹豫去做。听为父的话,速去准备。”
“女儿不敢!”任若惜伏地大哭。
任子英一下子站了起来,从墙上抽出佩剑,狞眉厉声道:“你要做个不孝之女吗?你若不听为父之言,为父只有先杀了你和冰月,以免为人所辱,然后使你堂弟去承担这保全家族的责任!他年幼无知。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但总算给了为父一点希望!”
锋利的剑刃递到了任若惜的胸前,将她下颌轻轻挑起,任子英双目泛红,咬牙道:“女儿,你真要让为父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吗?”
是夜,任府。
任子英一身华服。盛装坐于堂前。膝上横一柄出鞘利剑,如一泓秋水。庭堂四角。堆满淋了油的引火之物,气味冲人口鼻。
忠心耿耿的老家人羊伯带着四个凶神恶煞般的佩剑武士走上堂来,向任子英施礼道:“家主,老奴复命。”
任子英闭着双目状似养神,闻言缓缓张开眼睛:“都解决了?”
羊伯毕恭毕敬地垂手道:“是!自夫人以下,所有女眷,尽皆自缢。”
任子英目光微微一凝:“可有要你们帮忙地?”
羊伯垂下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敬声道:“没有,阖府女眷,尽皆自尽。”
任子英屈指一弹,铮地一声剑作龙吟,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好!好!我任家的女子,总算没有让我任子英失望。”
他微微低头,双眼一眯,看向院中黑沉沉夜色,说道:“此刻,我儿该已到了蛇门附近,府中杂役尽皆驱散,举火吧!”
羊伯挥挥手,一个家将走到厅门前略一示意,黑暗中忽地传出一阵沙沙声,竟有不少背着包袱的府上杂役仆妇静静地站在那儿,此时打开院门,纷纷向外走去。任子英恬淡地一笑:“引火后,你们也各自逃命去吧。”
羊伯一言未发,忽地跪倒在地,膝行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脚,以额触地,久久不肯抬起。任子英轻轻一叹,把手按在他苍白的头上,低低说道:“你随着我,有四十多年了吧。”
“是,主人刚刚出生的时候,老奴就抱过主人,那时候,主人还很小,老奴抱着主子到日头下边玩,主人那手指头又细又嫩,在阳光下看着像透明的,吓得老奴啊,战战兢兢,生怕力气大了点儿,就给碰断了。再后来,主人就慢慢长大了,常常骑在老奴地脖子上出去玩儿,有一回儿,玩的高兴忘了下来洒尿,还尿了老奴一脖子……”
任子英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是啊,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许多童年时候的事情……”
羊伯怅然道:“那时候哪天不驮着主人出去玩啊,哪怕下着雨。唉,主人渐渐长大了,老奴的背却渐渐弯了,以前是我牵着主人的小手走,驮着主人地双腿走,从那以后,就只能跟在主人的身后了,可这腿脚渐渐的不灵便了,再后来。就只能给主人守守院子,看看家门了。”
任子英摸着他的头,若有所思地道:“羊奴儿,羊奴儿,不是你说,我都忘了你地名字。这些年,只记得那个羊伯,倒忘了小时候一直叫你羊奴儿。唉。你带他们四个,点了火就离开吧,他们地身手,总能找到藏身的地方,你呢,一个老奴,想必太子也不会难为你一个下人。”
“主人,老奴生是任家的人。死是任家的鬼。老奴侍候了主人一辈子了,求主人开恩,让老奴陪着主人上路吧。”
任子英叹了口气:“你呀你呀,你这个羊奴儿,”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四个贴身侍卫,四名贴身侍卫一齐单膝跪倒,按剑道:“请家主开恩,容小人伴家主上路。”
任子英默然半晌。把袍袖一拂,淡淡地道:“点火吧!”
姑苏南,蛇门附近,守城官兵忽地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叫道:“快看,快看,城中失火。”
“哎哟!那一片儿住的可都是公卿大夫,世族豪门。这是谁家啊,火可不小,烈焰冲天,可怎么救啊。”
一片房屋遮蔽下,两个黑衣人回望着远处冲天的大火,忽地翻身拜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身后一长排黑衣人随着一齐拜倒。两人抬起头时。微微月光下。两张白皙的脸蛋上已挂了两行亮亮地泪痕。
那为首地高个儿女孩咬牙把手一挥,带着一行人匆匆向蛇门城墙处冲去。片刻功夫。城墙上传来一阵叱喝声和兵刃撞击声,一番激烈的战斗,地上躺了一片尸体,最后只剩下十多个人簇拥着两个身材纤细的黑衣人冲上城墙。
城下有拒马,近处水中有木刺,他们匆匆将绳索搭上旗杆,一个个悠荡而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弧线,“嗵”然落入远处的护城河水面,浪花翻涌,涟漪续生,然后一切重归沉寂,唯有城中某处烈火仍在继续,映得夜空一片火红……
东苕溪,吴军大营。
庆忌大步入营,孙武紧随其后。叔孙摇光和季孙小蛮一身戎装护卫在他们的身侧。士兵们自觉地分开一条道路,当庆忌走过去,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营中还有厮杀呐喊声,庆忌的周围却是一片沉默,只有粗重地呼吸声和铠甲、兵器地轻微碰撞声。
简陋的鹿砦被抛到了一旁,碰撞踩压地变了形,营门口是死伤最惨重的地方,双方争夺大战,以致遍地死尸,庆忌行去几无下脚之地。营中只剩下最后一支留守却敌的队伍还在苦苦支撑,这支吴军人马大约还剩下两百多人,且战且走。但是他们已无退路,英淘率军自正面猛攻,阿仇和再仇各引一路兵马快速向他们地两翼和背后包抄过去,他们已经陷入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当庆忌出现的时候,这队人马最后的一点战斗意志也被摧毁了,不止因为庆忌地出现,意味着整座营盘的全面失守,而且,在这些庶民心中,天生高贵者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只是匍匐于贵人脚下的小民。当他们奉吴王姬光为主时,他们还有勇气与庆忌一战,如今姬光已落荒而逃,昔日吴王世子衣甲鲜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种根深蒂固的顺从意志便占了上风。
庆忌一摆手,英淘等人便持着兵器停止了进攻,被围在中间的两百多名吴人勇士怔怔地看着庆忌,然后不约而同地抛下武器,跪伏于地。
“姬光在哪里?”
庆忌走到他们面前,淡淡地问道。
前边那名吴军旅帅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答道:“大王……”
他习惯性地说完,这才惊觉,不由有些惶然,庆忌淡淡一笑:“说下去!”
“是,是是,姬……大王得知御儿城已被越人袭击,御儿城守军尽没,不能赶来援助。殿下……殿下攻势猛烈,大王……大王已向武原方向退却。”
英淘插嘴道:“公子,孙武将军和梁虎子将军已经衔尾追了下去。”
庆忌追问道:“武原那边情形如何?”
那旅帅微一迟疑,庆忌沉声道:“嗯?”
那旅帅一惊,答道:“伍相国曾派出几路信使,分别同姑苏、邗邑、武原、御儿城联络消息,可以来援的只有御儿城、武原、邗邑三路人马。如今御儿城失守。邗邑的夫概将军受掩余公子借来地鲁军牵制,行程缓慢,如今可倚仗的唯有武原。武原守军已送来消息,他们得悉姑苏危急,正欲发兵往姑苏城救驾,见到信使得悉大王到了东苕溪后,已向这里星夜赶来,大王本想待武原守军赶来合兵一处的。但殿下攻势太急,难有喘息之机,只得向武原方向退去……”
庆忌心中微微一沉:“烛庸招降失败了?武原守军一到,又是一番惨烈战事,不知我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公子,孙武将军、梁虎子将军已追着姬光去了,咱们尽快追去吧。”阿仇赶来,大声说道。
庆忌略一思索。说道:“集结人马,伤兵留下打扫战场,其余人等随我……乘胜追击!”
庆忌整顿了人马,不急不缓地远远缀在孙武和梁虎子所率人马后面,并不急着与他汇合。一则。后边还有不知有多少战事,大军连番作战,不能不留余力。二则,现在还有一支去向不明的越国军队。须得小心他们突然出现。
战争本身,从来不是目地,而是一种手段,这个手段的目的或为经济,或为政治,或为信仰,甚或为了女人,但从来不会是为了战争而战争。那么越人的目地是什么?没有摸清他们地动向和目的之前,庆忌每战便不敢投入全部人马,必得留一支军队做预备队以防万一。
幸好这一带少有平原,沟壑纵横,山峦叠起,上万人地大战已经拥塞了整个战场,地形也摆布不开数万兵力全部投入地大战。同时,连番大战之下他的人马还有两万人上下。而姬光连番战败。伤兵逃兵无数,再加上胥门巢扮疑兵引开庆忌追杀时又带走一路人马。如今姬光身边的兵力已逊他多多,不能投入全部兵力,仍然占了上风。
现在他担心的是武原守军,这支人马虽不甚多,却是真正的生力军,如果他们参战,对整个战场形势势必产生不可估量的变化,唯其如此,更需留下预备队,以应付错综复杂的战场形势。
“报,大王,相国,武原守军已经赶到,已在三箭地外。”
“喔?”狼狈逃窜的姬光大喜,他现在十分狼狈,吴王仪仗已完全丢弃,听了探马禀告,他急忙令人止住战车,手搭凉蓬向远处望去。
“扶我……起来……”伍子胥也吃力地站起。他地伤不是很重,但是伤口要养好也需时日,这几天伤口已稍稍愈合,但仍不能使力,否则伤口就会裂开。
远处尘土飞扬,正有一支大军急急奔来。伍子胥道:“武原守军原是烛庸部下,是故单独驻守武原,一直未得调用。如今他们星夜驰来效命,已然表明了对大王的忠心,大王对武原守将平布当予以安抚,加官进爵。”
姬光宽慰地道:“寡人省得,相国还是躺下歇息吧,莫要挣裂了伤口。”
“这点伤势,不碍的。”伍子胥眯着眼往远处看看,对那探马道:“去,告诉平布,让他大军就地停下候命,速来见过大王。”
“是!”那探马一拨马头,又复向武原军马奔去。
武原军正急急驰来,以十余辆战车为前驱,牙旗猎猎,人马蚁附其后,约有八千多人,看这情形,武原守军已是倾巢而出,一兵一卒都没有留下。
烛庸披甲佩胄,手执长矛,一部虬髯缀满灰尘。眼望前方渐渐停下的那路人马,兴奋地道:“你看清了?”
平布五短身材,身高几乎只到烛庸肩部,却十分粗壮有力。他扶着战车,跷脚朝前看着,点头道:“看清了,怎么牙旗、帅旗、王旗,三旗皆无,他们败的这么惨吗?”
烛庸哈哈大笑:“姬光信使不是说了么,胥门巢冒充姬光引开庆忌追兵,牙旗、王旗皆被胥门巢携走。可他这一路大军,便连中军地帅旗都没了,败的也真够惨的。这支残兵找上我们,那可是送上门来的天大之功啊。”
平布摩拳擦掌,兴奋地道:“公子请坐镇中军,末将领一路人马直取敌阵,生擒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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