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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勾践说道:“吴国国内的军队,主要是姑苏王城的卫戍军队和荆林从武原带来的大军。我们出其不意,直扑姑苏,孙武来不及部署外线防御,已被迫把荆林所部和周边的卫城戍军全部调入姑苏城内做坚守之势,看来他们是想倚仗坚城之固,等待庆忌率北伐大军返回。
除此之外,吴国内部现在对我们有威胁的力量极少,吴国大将阿仇在御儿城大败,立即逃向醉李,与再仇合兵一处,先是逃向姑苏。半途不知是否受了孙武之命,又赶去梁虎子苦心经营的南武城,那是现在所驻的兵力极少,但是却有大批新造的战舰。阿仇再仇一到,便将大批战舰驶入湖泊之中,依托湖中岛屿,将战舰以链锚锁在一起,船上遍布柴草火油,看样子是打算如果我们攻击武原夺取战舰,便要纵火焚船了。”
费无忌微笑起来:“很好,种种举动表明,吴人对我们出兵确是毫无准备,这才如此仓惶失措。哈哈,以有备算无备,我们已占了先机了。咱们在这里稍做歇息,让士卒们恢复一下体力,明日一早便发兵直扑姑苏。”
“嗯,不过我们要强行攻下姑苏城并不容易!”
勾践正色道:“为了知己知彼,勾践不但在吴国派出大批秘间,还利用吴人向我越国索要木材矿石、匠人役夫的机会,派了一些军中斥侯扮成匠师役夫到吴国服役,参与了姑苏城的修复和姑苏城中殿宇楼阁的翻建,所以了解到许多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情报。
伍子胥所建的这座姑苏大城,原本就考虑到向北只有大江之险,向西向南皆无天险可恃,因此筑城时便着力将它打造成一座军事要塞,整座姑苏城固若磐石,实是毫无破绽,如果姑苏守将不是那么昏庸,我们要想硬攻姑苏城,恐怕只有在城外筑土山,步步逼近,直到与姑苏城相接,吴人失去坚城之利后,我们才能倚仗兵力优势强行攻下来。”
费无忌眉头一蹙:“如果用这个笨办法,就算姑苏守军不会出城袭扰,庆忌的人马也不会及时赶到从外围发起反攻,让我们从从容容的掘土筑山,最快也得大半年的功夫,可是吴人又岂肯坐以待毙?”
勾践笑道:“所以,孙武既然打着守城待援的主意,咱们就要将计就计,用到咱们的围城打援之计了。”
“围城打援?”费无忌捋须说道:“这个计划曳庸大夫对老夫说过,当时你我各在本国,彼此之间传信不遍,再加上我们又提前发兵,还没有和你好好商议一下。这是庆忌当初用来对付阖闾的计策,你认为庆忌会上当么?”
勾践微笑道:“正是因为他对阖闾用过此计,才不会相信我们照葫芦画瓢,居然也用了和他相同的计策。再者说,庆忌的根基在姑苏,姑苏城内积蓄了吴国七成以上的财力和绝大部分的才干之士,庆忌就算明知是计,也迟疑不得,为恐姑苏有失,他只能硬着头皮往火里跳。”
费无忌沉吟半晌,咬着牙根笑道:“不错,攻其必救,引庆忌来援,我们的主力则直扑大江之滨,待吴军回国之时,给他来个半渡而击,说不定能一战而让庆忌葬身江底,纵然不能,也要折去他一半军队,让他元气尽丧。”
“这个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勾践又泼一盆冷水:“兵之攻守,最难守处便在水上。大江浩荡,处处可渡,如果出其不意,我们的确能重挫庆忌。但是这里是吴人疆土,恐怕我们的大军调动很难瞒过庆忌的耳目。江口一战,能给他造成些麻烦,折损些兵力就足够了,想毕全功于大江一役却很难。”
费无忌哈哈大笑起来:“太子不必过虑,老夫也只是说来开开心罢了。这围城打援之计,老夫虽还没有和你仔细商议过,不过老夫也已做了充分准备。”
他挥手指向远处,说道:“自大江而下,直至姑苏,我们可以在邗邑、朱方、云阳、奄城、干隧,设下一道道防线让他来攻,待他强行攻到姑苏城下,必然已是强弩之末,十成人马不知还剩下几成。我们的兵力本在其上,那时就算硬碰硬的当面作战,庆忌也难有作为。何况……”
费无忌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鹫之色:“何况老夫还派了心腹大将李寒率水军沿江而下,正在大江上游等待机会。只消得到吴军过江的消息,李寒便率大军抄他们的后路!”
费无忌把双拳狠狠一碰,阴森森地道:“要么不打,要打,就要让他永不翻身。嘿!只要庆忌的大军完蛋,姑苏外无强援,任它坚城如何易守难攻,我们也能慢慢消受它了。阖闾对我楚国郢都做过些什么,本令尹都要十倍的拿回来!”
勾践没料到这个楚国第一权奸还有这样狠辣的心计,对他的观感顿时为之一变。两人又仔细商量了半天,勾践又问了个重要的问题:“令尹大人,同宋国那边联系的如何了?宋国如肯答应,方是万全之计。”
费无忌笑道:“老夫派出的使节还没有回来。不过……太子何必牵挂此事,对这样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晋国之乱时,卫宋联军趁胜追击,不但大败晋军,还夺回了历年来已被晋国占领的土地,卫国尝到了甜头,不信它宋国便不眼热。我们要他宋国趁吴军撤回,自吴军之后掩杀,他们付出不多,却能扩张大片疆土,消去吴国这个劲敌,还不正中宋人的下怀?哈哈哈……”
费无忌仰天狂笑,勾践出神地看着远处如画的江山,脸上也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费无忌回头看了一眼树立起来的一座座营帐,和营帐前飘起的缕缕炊烟,对勾践笑道:“酒宴想必已经备妥,太子不妨与老夫回去畅饮一番,预祝伐吴全胜之功吧。太子,你在想什么?”
“哦!”勾践回过神来,微笑着道:“勾践只是在想,这位吴国第一勇士……会是怎样一个死法……”
“真是快活死了……”,仿佛整个身子都爆炸开来,变成亿万碎片,在无垠的宇宙中攸地飘散,又慢慢聚合,当他的意识渐渐醒来时,不由说出了这句发自肺腑的话。





大争之世 第284章 巾帼
第284章 巾帼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大王,却是吴王欢乐周王愁。
洛邑,周天子的王宫里,少年天子深夜不寐,在殿中负着手走来走去,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墙上,随着他踱步的角度时而长、时而短、时而细、时而粗,不停地变幻着。
宫殿年久失修,刚刚入秋但已有了深深的潮寒之意。堂堂的周天子,由于王室用度有限,他的大殿里只在案上燃着两支蜡烛,他的身上,是白色的葛布内衣,虽然没有打上补丁,但是肘弯膝盖处,也已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他的目光转向墙角的一组柜子,沉吟半响,方走过去,柜子上边一溜儿放着十来个托盘,用红布盖着,周天子伸出手,抓住一方红绸,忽然向下一扯,顿时满室流光溢彩,那托盘上放着的,竟满是珍珠、美玉、黄金和银器。
少年天子姬匄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多久……分封的诸侯们没有向他这个天下共主朝觐进贡了?他已经不记得了,似乎,自他登基以来,也就只有被王子朝赶出帝都,晋国赵简子率兵勤王,受他赐封为世卿的时候,以卿大夫的礼仪,向天子朝觐,并奉以礼物。还有就是前不久范氏和中行氏突然来过一次。
如今,赵简子已经死了。世事变幻莫测,他似乎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位晋国世卿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转眼间,他已变成了一坯黄土……不,是一截焦炭。而那些杀死他的人,忽然间又记起了他这个天子,跑来殷勤地向他进贡了。
上一次范氏和中行氏突然朝觐天子,他还不知对方的来意,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天,为的就是,向他周天子讨要一个名号。
他现在地不过百里,老弱残兵不过千人,哪里还有资格分疆裂土,分封诸侯?诸侯们都是自己用武力夺取了土地和子民,当一切成为现实之后,到他这里补讨一个合法的名份罢了。
他现在唯一还有利用价值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点权利了:为乱臣贼子们正名!
天子的嘴唇颤抖起来,羞辱感让他无地自容,他的手紧紧握住托盘的边,想把它翻到地上去,用靴底踩成碎片,可是挣扎了良久,他终于颓然叹息一声,垂下大袖,缓缓走回案旁坐下。
有什么办法呢?周室已经衰败至此,他现在连一个弱小的诸侯都打不过,又何以重振天子声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这延续了六百多年的宗周天下继续存在下去,尽可能的让天子的影响在诸侯间再大一些,至少……至少不能让人忘记了,在洛邑还有一个天下共主,一个把江山分封给了他们的天子。
姬匄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思忖:上一次,刺杀楚王的计划失败了,或许这是天意,仔细想来,刺杀楚王,让北方势力大举南下,对他未必便是有利的。他越来越感觉到,即便是打着“尊王攘夷”旗号的齐国和晋国,即便是那些首封的诸侯们,那些周王朝建国时的忠臣后代们,那些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王公王弟们,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利用的工具。
当天下还掌握在周天子手中时,天下越是稳定,越能凸显他的阶值。当这周天子沦落成为一件工具时,那么只有天下混乱,越是混乱才越能凸显出他的作用。于是,唯有这天下不断出现新的政治势力,加深诸侯间的动荡,他这个周天子才能时时被人想起来,才能时时被抬出来,就像祭祠里的神像,每逢重大节日,总能得到一份祭祀。
想到这里,少年天子眉头一展,已经下定了决心:晋国自立为诸侯的五位国君,他会颁赐玉圭,给他们一个名份。有了正当的名份,他们就能理直气壮的去争、去抢……
今冬明春黄池之会,他也要答应派天子使节参加,至于代天子以治诸侯的方伯要不要封给齐国,且看天下时局变化再说。
想到这里,周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这天下,本是他的祖先一手打造,如今做为周天下的王,他却要想尽办法去破坏,去制造动荡。破坏它居然还是为了周王室的延续和存在,这事何等滑稽?
“哈哈哈哈……”姬匄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哭……
“相国大人,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又一场猛烈的城池攻防战刚刚结束,孙武正在城头忙碌,运下伤兵、调整部署、准备滚木沸水,以应付敌人的再一次攻击,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孙武急忙回头一看,却是王后和三位王妃赶到了,孙武不由有些吃惊,连忙返身迎了上去。
自附近村镇百姓全部迁入姑苏以来,王后和三位王妃时常出宫探视子民、去施粥点视察,并来城上巡弋,探视守城官兵。但是正逢鏖战时,王后和王妃们还没有踏上过城头,不知这一次她们是适逢其会,还是在宫中也听说了这一次楚越联军攻势汹汹,因而放心不下。
“臣孙武,见过王后、三位王妃。”
“相国大人免礼。”王后季嬴回了一礼,长腿迈动,轻盈地走上前来。她和若惜、摇光、小蛮三位王妃,个个顶盔挂甲,腰间佩剑,一副武将打扮。只是四个少女虽然淡扫蛾眉不施粉黛,却仍是明眸皓齿,丽颜如花,妩媚中透着英武,令人眼间一亮。
伤兵们有人被人抬着,有的互相搀扶,有的一瘸一拐地拄着长矛正撤离阵地,补充的兵员正纷纷进入各自的阵地。擂木、箭矢都铺阵在阵地上,一口口大瓮下燃着火,里边沸汤滚滚,健妇和年老者做为辅军,有的还有往城头上搬运箭矢,有的则在不断往瓮下添着柴火。那些沸汤不乏烫破了皮儿就会溃烂不止的粪汤,飘出了极其难闻的气味。
“大战刚刚结束,听说这一次敌军攻势之猛前所未有,本后和三位王妃放心不下,特来城头探视相国大人和诸位将士。”
季嬴一边说,一边憋着气儿走到城楼最高处,迎着秋风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翩然转身,向孙武启齿一笑,明眸顾盼间微微张开的一点红唇中露出编贝似的两排玉齿:“很不错呀,姑苏城在相国大人坚守下固若金汤,敌军仍不能前进半步。”
孙武暗暗焦急道:“是,请王后和王妃放心,守城将士英勇善战,更兼姑苏城高墙险,楚越联军是决难靠近的,只是……他们马上就要发动第二轮攻击了,抛车一动,漫天石块,实在太过凶险,还是请王后与诸位王妃暂且下城以策安全,否则臣实在放心不下。”
“没甚么了不起的”,季嬴若无其事地站在城头,眯起俏丽的眼睛,冷冷看着城下敌军的调动,说道:“全城将士,为姑苏存亡正在浴血奋战,一国之主岂能藏身宫中,连将士们的面都不见?大王不在城中,本后理应代大王巡视全城,这是本后职责所在。”
季嬴说着已走到城头,与摇光若惜两位王妃肩并肩手扶箭垛向城下观望。摇光和若惜在她一左一右站定,手按剑柄小心防范着,生怕城下射上一支冷箭,她们两个见识过战场厮杀,心中并无惧意,却怕季嬴受到伤害。如果堂堂吴王后死在城头,那可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殊不知季嬴何止见识过战场厮杀,她在秦国时,王宫卫队中专有一支隶属于她的女兵队伍,她甚至亲自率兵同犬戎蛮族打过仗,岂会怕了这副阵仗。
季嬴好奇地打量着城下的楚越联军,只见远远近近有几十座抛车,一座座抛车中间正有人运来大量木材和泥土,季嬴秀眉一皱,指着那正象蚂蚁似的辛勤劳作的敌军士兵问道:“相国大人,敌军运来大量木材和泥土意欲何为?”
孙武向城下一望,轻蔑地一笑,拱手答道:“敌军这是要筑土山以破坚城,王后不必担心,我军日间射箭,夜间偷袭,在此阻挠之下,他们要筑够足以对姑苏城有所威胁的土山,最快也得四个多月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们的大军早已从容断了他们的后路。”
“看样子楚越联军筑山攻城也不甚着急,他们想必是打着先伏击大王,断了姑苏外援,再回过头来从容攻城的主意。”摇光观察着城外情形顺口说道。
“王后说的是,所以我们更不担心楚越联军会不计牺牲,强行攻城。敌军马上就要再度发动进攻了,王后是不是……先行到城下藏兵洞中暂避。”
“相国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安全。”小蛮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我们是女人不假,却也不是泥捏的人儿。我们的身份先是一城之主,其次才是女人。大王不在城中,将干们在城头浴血,我们甚至不敢出面探望,岂不令我吴军将士寒心?再说,他们的抛车再厉害,还比得上咱们大王设计出来的抛车?把咱们的抛车架在城头,居高临下,必然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小蛮探头向城下一瞅,只见远远近近矗立着几十台抛车,每台抛车后面都有百十号人,正在准备着繁琐的抛石准备。
小蛮把嘴一撇,不屑地道:“咱们的抛车只需十来个人就行了,他们还用这么笨重的家伙呐?咱们的抛车威力应该远甚于楚军,怎么容他们逼近了城头?”
孙武苦笑着解释道:“蛮王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姑苏城中必有越人奸细,为了不让他们生疑,臣不敢事先向城中运送大量石块备用,所以……咱们的抛车已没有石块可用了。不过王后尽管放心,以姑苏城池之坚固,没有抛车可用,楚越联军也休想踏上城头半步。”
若惜颔首道:“城中有相国大人和荆林上将军、以及范大夫、文大夫等一干忠义之臣,姑苏城必然坚不可摧。只是……,我们少了抛车,便少了一样有力的远程防御武器。攻守易势,为了防止敌军藉抛石压制之机发兵攻城,城上必得安排大量守军,伤亡总是在所难免。夜间出兵偷袭破坏,伤亡也不会小了。”
“是啊,”孙武回头看了眼远处正络绎退下城头的伤兵,叹息一声,又道:“可是只要打仗,伤亡之事总是难以避免的。”
若惜浅浅一笑,说道:“相国大人,一战之后,总要增加许多伤残,他们今后既不能耕种,又不能服役,徒增朝廷许多负担,有些日过不下去,还要从昔日为国效力的勇士,变为鼠窃狗盗之辈。如果这伤亡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必要牺牲那也罢了,只是因为没有蓄集足够的擂石才导致这许多伤亡,实在令人惋惜。城中擂石不够,难道不能想些其他办法吗?”
季嬴听到这里,蹙着眉头略一沉吟,说道:“凌烟阁已经建了大半,楼下尚有许多石料不曾用上,相国大人可派人去宫中运来石料充作抛石。”
孙武惊道:“这……那可是筹建宫中楼阁之物,财物皆归宗伯大人掌理。未得大王允许前,臣无权妄动啊。”
季嬴哂然道:“大王如今不在姑苏,如何讨得他的诏命?惜王妃说的有理。这些石料的耗损只是一时之物,大战结束,我们自可再去山中开凿,所费也是一时之财。若是无端增加许多伤残士兵,则是一生一世之事。不但他们要成为朝廷负担,许多人生活无计,将来还不免要成了偷鸡摸狗之徒。既然我们有办法将伤亡减至最小,为什么不努力去办到呢?”
孙武听了也不禁意动,只是国家财物各有所司,各用所用,这些石料皆属吴王内库,虽说督造凌烟阁一事由他全权负责,但是擅自挪用建造凌烟阁之物,那可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吴王庆忌威望日重,他待这些老部下虽仍亲热如昔,但是孙武却不敢自矜,越受荣宠,越是时常自省,不肯恃宠而骄独断专行。今日擅自挪用宫中财物,大王荣宠时,那是为人机警、忠于朝廷。来日一旦吴王对他有所不满,若有谗臣进言,便是目无君上、独断专行。这种一事两说的事例古来今来不知在多少权臣身上应验过,孙武岂敢做主。
季嬴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有命,命本后与三位王妃监国。既是监国,自然有权做此决定。大敌当前,理应以应付外敌为主;兵临城下,一切事情都要先放下,把所有财力物力人力用在城池防御上。相国大人尽管去办,此事,由本监国负责!”
孙武略一犹豫,拱手道:“臣遵命!”
“且慢!”季嬴略一思索,又道:“还有,如果石料仍不敷使用,便拆掉附近民居的围墙、房舍,将王宫外围宫群开放,暂且安置失去房舍的百姓。重建房舍的财物,在拆掉他们房屋时便发付到他们手中。”
一见孙武面带难色,季羸微微一笑:“如果用度不够,就用本后带来的嫁妆。”
孙武深深地看了季嬴一眼,长长一揖道:“是,臣……遵旨。”
若惜三女互相看了看,小蛮悄悄竖了竖大指,三人相视一笑。
这个西秦来的丫头,还真的是胆大包大、做事毫无顾忌,如果她不是刚刚到了姑苏,便被庆忌狠狠收拾了一顿,已经折了她不少锐气,真不知她还要干出些什么来。
以她们三个来说,若惜曾经是任家实际上的家主,里里外外担负许多大事,摇光在叔孙家族也打理着内务,小蛮更是肆无忌惮的主儿,可是自打嫁了人,都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妇人的沉稳,而这个秦国女子……
秦女都是这般特立独行么?也只有这个来自于秦国的丫头,做事才从不瞻前顾后,才敢如此果断地出面承担,她就像造箭用的棘枝,浑身是刺,柔中有韧。这个王后,虽说性情率直毫无城府,却颇有做为一国之后的魄力,若惜三女对她是越来越佩服了。
“嗖!嗖嗖!”城下敌军从城头上盔甲的反光,意识到他们几人应该是吴军将领,立即调集了几个弓箭手,向这里射出一丛冷箭。负责瞭望敌情的士卒刚刚敲响梆子,一枝冷箭便贴着背对城墙的小蛮肩头飞了过去,“铿”地一声射中大石铺就的地面,迸出一串火花。
小蛮后知后觉,见此情形不由一声尖叫。
“王后、王妃小心!”孙武大惊失色,刷地一下拔剑出鞘,一个箭步便闪到了她们前面,挥到长剑拨开几枝划着弧线射下的利箭,大喝道:“快快保护王后、王妃!”
众侍卫一拥而上,“砰砰砰”一通响,十几面大盾像一片乌云,把季嬴四女牢牢地护在其下。只是她们毕竟是女儿身,这些侍卫们不敢像当初在蛇门外对待庆忌一样合身扑上去把她们压住。
“给我闪开!”
季赢恼火地推开盾牌,急急抓住小蛮手臂问道:“小蛮,你怎么样?”
小蛮余悸未消地吐吐舌尖:“好悬,差点射中我的脖颈,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季嬴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火中烧地左右看看,喝道:“弓来、箭来!”
四下的武士们看着王后发愣,季嬴冲过去一把摘下一个士兵肩头的长弓,又从他的箭壶中扣出三枝利箭,腾身向前,孙武只觉身畔一阵轻风掠过,季嬴已一个箭步跃上城头。
孙武这一吓非同小可,远处上将军荆林刚刚听到消息赶来,一眼瞧见王后跃上城墙,脚下一滑,险险一跤跌倒:“哎唷我的个娘,这要是王后被敌军乱箭在脸上擦破点皮,自己立下再大的战功,也逃不脱护主不力的罪责了。
却见季嬴立在城头,右手一抬,两枝箭矢便噙到了口中,随即举起长弓,膝腿微侧半曲,结实健美的小蛮腰微微一拧,怀抱如满月,一张长弓已拉得满满的。她的动作柔软协调,一双悠长的大腿蓄满力道与美感,在湛蓝天空的背景印衬下,披甲的季嬴将娇姿与飒爽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一枝利箭射了下去,城下一名楚军箭手劈胸被一箭射中,立即仰面倒了下去。
右手一抬,一撤,双脚微微使力,“嗨”地一声轻喝,长弓再开,嗖地一声射出,一个敌军箭手正躲在垒起的土墙后面,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这一箭从皮盔顶上斜贯进去,射了个对穿,那人头上就像插了一支长长的木簪,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季嬴又利索地把第三枝箭搭在弦上,瞪着一双喷火的杏眼四处寻找着对手,刚刚反应过来的摇光和若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扑上去,一手抱住她一条大腿,硬生生把她扯下了城墙。随后七八面盾牌便罩了上去,只听盾面上“砰砰砰”一阵乱响,挡住了刚刚反应过来发起反击的楚军十余枝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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