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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那里,她的母亲也曾经住过,这些年她周游各处,其实也是有迹可寻地,所到之处,都是艾氏夫人曾经履过足迹的地方,她是心中怀念着母亲,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思念。
此时庆忌却还没有回到季府老宅,他出了第三进宅院,正想回去时忽想起孔丘也住在这里,来了却不见他,如果被这极讲究礼节地孔老夫子知道,心中难免不存芥蒂,便向英淘问道:“孔夫子住在什么地方?”
英淘上次受庆忌所差,帮孔丘去墟市上找到行李,又把他送到了这里来,当然知道他的住处,便引着庆忌向孔丘住处走去。
孔丘住在第二进院落靠墙角的一幢房屋中,二人到了门前,庆忌看看自己非常随意的家居打扮,无奈地摇摇头,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正想叩门请见,便听房中有人说道:“请恕仲丘语言唐突,展兄你乃当世贤士,令弟却是为祸天下,常言道长兄如父,季孙大人这一番可没有责怪错了你,令弟自甘为盗,泥足深陷,身为兄长你是难辞其咎地。”
房中另有一人长叹道:“仲尼啊,我又何尝不想劝他回头?便是季孙大人未曾吩咐,我也多次想找他,劝他弃恶向善,回归门庭,奈何舍弟不肯听从啊。如今好不容易打听到消息,知道他潜藏在东蒙山中,愚兄这才急急赶来,想劝他回家,可惜他……唉,我这三弟,使人把守了山门,见都不见我面,我在山下逡巡了三日不得其门而入,这才想回到都城向季孙大人谢罪。若不是因这一场豪雨阻了行程,我还不会在此遇见你呢。”
庆忌听了便吃一惊,房中这另一人竟然是展获。不过展获乃朝中大夫,又是季孙意如麾下亲近之人,倒不怕让他知道自己身份,这样一想,心中稍定,便听房中孔丘笑道:“令弟不肯见你,说明他尚存几分良知,怕见了你这兄长无言以对。既然如此,那便好了,劝人向善,本是美德,何况他是你的兄弟呢?既如此,展兄何不在此多住两日,由仲尼上山,劝得令弟回心转意,如何?”





大争之世 第126章 心思
第126章 心思
展获苦笑道:“舍弟虽然勇武过人,却非一介莽夫,自幼饱读书卷,能言善辩,以前展获与他理论时常落下风,仲尼去了也未必就辩得过他。再说,舍弟做盗贼这许多年,常行杀戳之事,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对我这兄长,他尚念着几分情谊,若是你去,万一惹恼了他,不免伤害你的性命,那时岂不是为兄害了你?仲尼且不可去招惹他。”
两人刚说到这儿,庆忌便叩响了房门,二人对视一眼,孔丘诧异地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庆忌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孔丘愕然大喜,他先机警地向两旁扫了一眼,见庆忌身边只有英淘一个人跟着,并无外人在场,这才直呼他的名讳,喜悦地道:“庆忌公子,你怎么来了?”
庆忌笑道:“今日偷闲,前来拜会孔师,呀……,原来展大夫也在。”庆忌露出一脸惊讶之色。
展获起身,向他揖礼道:“庆忌公子,展获有礼了,展获已听仲尼讲述了经过。公子来此既是季孙大人的意思,展获自当守秘,公子不必惊骇。”
庆忌这才转颜笑道:“是庆忌想的差了,展大夫本是自家人,庆忌自然信得过。”
众人进房,寒喧一番,各自讲述别后情况,最后话题又引到了展跖的身上,展获懊恼地道:“这一次,季孙大人是真的恼了,定要我将舍弟拘回家去看管才肯罢休,否则必遣大军清剿。可恨……这个畜牲连面都不见,唉,如今国君去世,我也无法回去参加丧礼。仍在此地游荡,还不知该如何回都城交差呢?”
孔丘胸有成竹地道:“展兄既然无计,不如便让孔丘试试。人性本善,展跖又是你的兄弟,自幼也是受诗书礼义熏陶的,孔丘相信,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能说的他幡然醒悟。”
庆忌心想,当初选择这费城,本来是因为这里是季氏封邑,不虞让消息外泄,可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总是出现些身份特殊的人来骚扰,先是姬宋和小艾,现在又跑出个展跖来。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地老巢居然在蒙山,蒙山亦属沂蒙山脉,两边近的很。
但凡做大盗的,在他老巢附近居然多有耳目以策安全。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能瞒过本地的普通庶民,能瞒过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是要瞒过这些无孔不入的地头蛇,谈何容易。若是被展跖探到自己在这里的消息。以两人之间地旧怨,也不需要他来捣什么鬼,只消他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吴人知晓,自己的一腔心血就要付诸流水了。
孔丘主动请缨去劝降展跖,这对自己是件好事啊,如果孔丘真能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得这个大盗洗心革面固然是好,如果不能。要是他能有唐僧一般的本事,唠唠叨叨地把这大盗骚扰的不胜其烦,避到别处去,自己也少了几分威胁。
想到这里,庆忌赞同地道:“展大夫乃鲁国名士,令弟与你一母同胞,都是名门贵介,若说吃穿用度。那是绝对不愁的。要谋个一官半职,也是易如反掌。可是令弟偏要去做这刀头舔血的大盗,闹得自己声名狼籍不说,而且有辱家门,岂不奇怪吗?不知令弟啸聚山林,可有特别原因?呃……恕我冒昧,是因兄弟不合,还是……受过谁人的折辱?”
展获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我们三兄弟感情一向极好,而且我们展家也是鲁国的名门望族,谁会给他气受?舍弟自幼性格刚毅,最是愤世嫉俗,又喜结交江湖豪杰,舞剑弄棒,因他是我幼弟,一开始我只让着他,也不去管他。谁料,他后来竟结交些江湖匪类,还拜了一个江洋大盗为师,那大盗死后,便接掌了他地盗伙,从此啸聚山林,连家都不回了,唉!”
庆忌一听,便道:“如此说来,令弟并非因为什么缘故才执意为盗,而是年轻时结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又拜了个大盗为师,这才误入岐途,若是这样的话,庆忌以为,可以让孔师一试,如能劝得他回心转意那样最好,如果不能又有什么损失呢?”
孔丘连连点头,看来他对自己的口才颇有信心,非常自信能劝得展跖回以转意,展获听了大为意动,但仍犹豫道:“但……仲尼比不得我,若是舍弟伤害了仲尼,那便如何是好?”
展获是个君子,虽说季孙意如那里急着交差,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事让好友受到一点伤害,这是关心则乱。庆忌和孔丘却比他看得清楚,尤其庆忌,与展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此人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所行手段皆有他地目的,绝不会因一时喜怒而胡乱杀人,他唯一一次失却了理智,就是在坠马河畔对自己欲施报复。
孔丘与其兄展获交好,与他又没什么利害关系,他纵然听的不耐烦,也没有的把孔丘一剑杀了地道理,见展跖仍在犹豫,庆忌便大包大揽地道:“既如此,不如由庆忌陪同孔师前去,若有不妥,有庆忌护侍,当保孔师安然归来。”
展获一听连连摇头:“不妥不妥,若是孔师去了,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庆忌公子去了,那便真的要出大事。你在坠马河一战大败舍弟,他必含恨在心,若见了你怎肯甘休?”
庆忌笑而不语,转首说道:“英淘,去门外看着点。”
“诺!”英淘领命,退出房去关上房门,怀中抱剑往门前一站,身子立得稳稳的。
房中,庆忌微笑着向展获问道:“展大夫,你可记得庆忌身边这位侍从么?”
展获听得一呆,自始至终,他都没向那个侍卫看过一眼,哪知道他是何人,自己见没见过。展获茫然道:“公子是说方才出去的那个侍从吗?呃……他是何人啊,展获未曾注意。”
庆忌笑道:“这就是了。这斗室之中,不过我们四人,展大夫都不曾看过他一眼,如若多派几名勇士陪同孔师上山,令弟又怎么会注意这些侍从武士的一个庆忌?庆忌混在其中,再略作装扮改变容貌,必可掩人耳目。”
孔丘笑道:“庆忌公子此言有理,只不过要让公子陪我涉险。孔丘可实实的过意不去了。”
庆忌笑道:“孔师现在便如展大夫一样的心思了,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危险,此时加了一个我,反而担心起来,依庆忌看,这就叫关心则乱。”
孔丘听了也不禁捻须笑起来。展获听二人说的有理,终于拿定了主意,他一拍大腿。又是感激又觉不安地道:“既如此,二位且容展获准备一下,回头挑选几个骁勇地侍从,明日陪同仲尼和公子去见舍弟便是。”
季府老宅门前,成府大小姐季孙小蛮。如今地小艾姑娘,站在街边一个摊子旁边,痴痴地凝视着季府老宅那漆痕斑驳的大门。那大门年代久远,饱经了沧桑。门斗上青色的瓦面上早积了一层尘土,上面长着几株青草,倔强地矗立在瓦面上,随着暖风微微地抖动着。
街上行人从小艾面前一一行过,如织如缕,却阻不断她的视线。
恍惚中,眼前的景象渐渐发生了变化,那瓦面上覆盖了一层的皑皑白雪。枯草从沃雪中只露出一截枯萎的草茎,在呼啸地寒风中瑟瑟发抖。
“小蛮,小心摔跤呀,你这孩子,又淘气了,娘亲哪有力气拉得住你。”
母亲娇嗔地说着,却还是宠溺地顺了她地意,拉住了她的小手。季孙小蛮穿地厚厚的。头上戴着连衣的帽子。外边又套着件毛绒绒的狐裘,把自己包裹的就象个小圆球似的。她双手抓着母亲温暖地大手,双腿并起,双脚撑地,笨拙地撅着小屁股,非要让母亲扯着她走,在踩实的雪面上滑行。
雪还在行,风呼呼地刮,母亲也是一身裘服,风雪中她气质雍容,面容娇美,就象一朵冉冉的雪莲花,在女儿心里,她是世界是最美丽的女人、最慈祥的亲人,踏雪归来地母女俩在这季氏老宅门前的雪地上开心地嬉戏着……
小艾的双眼湿润了,她眨眨眼,眨去眼中氤氲的雾气,一咬牙根,正要背起行囊离开这伤心之地,旁边两个女子地谈话中一个敏感的词语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旁边的那个摊位卖的是些骨制、竹制、木制的小饰品和妇人用具,那两个碧裳女子刚才在她痴站时从对面老宅里走出来,正好停在摊位前。两个女子衣料精美华贵,但是看款式,却是大户人家的侍女装束。
季孙小蛮知道她们必是成府家人,原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她要转身离开时,忽地听到她们提到了成碧夫人,在她心里,日夜萦绕着的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她地母亲艾氏夫人,一个便是这成碧夫人,一听谈到了她,季孙小蛮立即止住了步子。
两个侍女正在摆弄着几只牛角做的梳篦,对旁边这个一身远行衣装的少女并未着意。其中一个长得丰盈些的侍女说:“妹妹,我今天好走运,正在廊下洒扫时,正好撞见阳管事,阳管事好象正要出去呢。哎呀,阳管事刚刚沐浴,那唇红齿白的模样,人家就没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
那头发往肩后随意地一挽,只穿着一袭家居的轻袍,偏就飘逸潇洒如同神仙,害得姐姐一见了他,就象喝醉了似的,都忘了给大管事见礼,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去……,对了对了,他还冲我笑了笑呢,笑得我心里迷迷糊糊地,觉得廊外地阳光都象是突然亮了一亮似的。”
另一个女子便吃吃地笑:“少做梦啦你,阳大管事是咱们夫人喜欢地人呢,再过八辈子也轮不到你呀。”
卖货的老头儿眯着眼坐在摊位旁,一脸的经济低迷,萎靡不振,家主大人们不把侍婢下人当人看,有许多隐私事并不避着他们去做。他们这些侍婢下人,在比他们更弱势的人面前,何尝不是一样的心理,根本不介意当着这个老头儿谈论自己地心事。
那丰满些的侍女不服气地道:“夫人既美丽又温柔,又有如山的财富,我当然不能跟夫人比啦,可是夫人再喜欢他,总不能嫁给了他吧?他将来总要成亲的啊。”
说到这儿。她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陶醉地说:“要是能嫁给他就好,我才不会在乎他和夫人之间的事呢,象他这样的男子,我本来就不敢奢望独自拥有。”
两个女孩说笑着,又讲了许多成碧夫人和庆忌之间恩爱旖旎的情形,便各自选了一件梳篦,然后转身向季氏老宅走去。
季孙小蛮听了她们地话先是怔住了。困惑地看着两个侍女的背影,仔细想了半晌,她突然身子一震,眸中喷出抑制不住的怒火,以致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
一直以来。虽然因为母亲的死,她恨成碧夫人入骨,但是她只是采取了弃家而去的作法渲泄自己的不满,从未想过要对成碧夫人做过什么。那是因为不管如何。成碧夫人毕竟也是她父亲的妻子,而且为季氏家族留下了血脉,那是父亲的骨血。而且在她苦心经营之下,自己地家族更加兴旺,因为这些原因,她含恨离去,却从未想过对她不利。可是……可是现在……她竟然和男人私通……
成碧夫人背叛了父亲、背叛了家族的伤怒感觉充溢了季孙小蛮的心胸,她夺去了母亲应享的宠爱。她夺去了母亲应有的财产和地位,这些都可以忍受,不管如何,这些都是家族内地事。然而现在,她竟然有辱门风,与一个下人公然私通,要和一个外人分享自己家族的一切!
季孙小蛮愤怒了,原本积郁很久的怒火。在得知这一切的刹那。使她产生了无穷地恨意。那张漂亮的脸蛋也有些扭曲起来:“夺我家产、害我娘亲,还跟野男人私通。她活得好快活呀,这世上的一切好处都被她占去了!我不服,我不甘心!我要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让她交回害死我的母亲才拥有的这一切!”
小艾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直响,那双喷火的眸子狠狠瞪视季府大门良久,才一转身,恨恨地离开了……
夜色降临,一轮新月爬上天边。
庆忌和英淘等几个贴身的侍卫聚在前院一棵柳树下,假意乘凉歇息,大家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就建城之后从招兵到练兵地各个步骤各抒己见,庆忌对那几个从展跖那儿招降来的武士,还特意问了许多展跖的事情,这才知道蒙山的确是展跖的一个重要营寨,但仅是其中之一罢了。
山寨、水寨,展跖各有一座,他的大寨之所以并不引人注目,全因为他的营寨都处于穷荒僻野之中,那时的财富都集中在城市,乡野之中原本就没有什么,展跖地一座山寨、一座水寨,并不靠打劫附近村镇维生,而是自己住地、打猎、捕鱼,俨然是两个独立地城池,各地的封邑隶属于不同地公卿大夫,这些原本的无主荒地本无人注意,他们之间又没有利害冲突,本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心理,纵然有人发觉这山寨水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在自己的封邑内惹出事来,所以没人派手下去探查究竟底细,因此这两座寨子名声不显于外。
庆忌尽可能地了解着展跖的情形,越听越觉心惊,展跖的一切作为看实无意,但是事实上已经脱离了一个喜欢做江洋大盗的江湖豪杰的范畴,他的作法与自己目前悄悄建立练兵基地的作法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莫非……这个展跖弃了世家身份甘心从盗,并非喜欢剪径劫道、快意恩仇,而是想要……
庆忌正为自己的想法暗暗心惊,成碧夫人身边的侍女小荷急急地跑了来,见一群男人围坐在那儿,便远远地站住,红着脸蛋道:“大管事,夫人想见你呢……”




大争之世 第127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127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哦?”庆忌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英淘忽然象忍不住喉痒似的轻咳两声,庆忌不禁回头瞪了他一眼,却引来其他几个汉子吃吃的笑声,庆忌无奈地摇头,只好故作不见,随那小荷姑娘向后院去了。
季府老宅非常广大,只是年久失修,许多地方房屋败落,杂草丛生,不过主要建筑仍然完好,而且年年修缮。小荷姑娘把庆忌引到内宅后面一个花园,只见一方水池,池中有亭,亭口举灯,亭内一个娉婷婉约的丽人正坐在亭中,扭身扶栏望着一泓池水。
小荷止住步子,向庆忌微笑道:“大管事,夫人在亭中等你呢,请吧。”
“谢过小荷姑娘”,庆忌向她拱拱手,举步向成碧夫人走去。
这成碧夫人对他神情暧昧,半真半假,惹得庆忌也常常绮思连连,常想这妙龄少妇若耐不得寂寞,主动向他投怀送抱时,自己半推半就成就好时的绮念遐思。如今夜色已晚,成碧夫人召他入见,庆忌紧张中不乏这样的歪脑筋,还以为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待见她在院中亭里召见,旁边虽无旁人,看来却无私情了,不免有些失望。
他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阳斌见过夫人。”
成碧夫人袅袅起身,淡淡笑道:“公子请坐吧,在我这内宅里,不得我的吩咐,敢擅自闯进一步的,目前还没有一个,这儿没有外人。”
庆忌笑道:“夫人说的是没有外人,还是没有旁人?”
这句话出口,他便觉得有些孟浪了。自己脸上也不禁一热,不知怎地,在这个成碧夫人面前,他特别喜欢占些口舌便宜,或许是成碧夫人那种千娇百媚的成熟风韵,和她给人的如沐春风的那种轻松感觉影响了他。
成碧夫人被他捉了一句语病,却没有象往常一样为之娇羞,她只似笑非笑地瞟了庆忌一眼。那眼波中流动着一种神秘地韵味,仿佛她窥破了庆忌这样说的本意,反弄得庆忌不自在起来。
天上有月,亭中有灯。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如果四处花草丛丛,再有天际一勾弦月相衬,那便只有七分美色的女子。也有十成的娇媚了,何况成碧夫人如今的妆扮。一件剪裁合体的大袖袍衣,长长的衣带垂在腰侧,摇曳生姿。眉枝如画,俏脸含春。不经意的动作中便流露出万种风情。
她在围栏边地横板上盈盈坐了,问道:“晚膳前你使侍女到内庭告诉我,说明日要去附近山上斟察木料,以备伐用。飞狐谷中本来就多的是树,我才不信你蠢到舍近就远,连个机灵点的借口都找不出。”
成碧夫人瞪他一眼道:“好啦,现在给我乖乖地交待,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说起这事,庆忌倒不想全瞒着她,毕竟成碧是他今后的主要合作伙伴,无论是练兵还是经济来源。庆忌便把保护孔丘去蒙山会见大盗展跖的事情和自己的目的说给她听。当然,庆忌只说与展跖比邻,对他极为不利,并未提及他从展跖手下那里了解到的种种情形所揣测出来地那个结果……窃国。
成碧夫人听了,仰起脸来望着天边弦月,半晌没有说话。清辉素面,月光映着她的脸,肌肤上有种柔和透明的感觉。但是庆忌看得到她淡锁的双眉间。隐隐带着一丝疑虑和担心。
“夫人有什么意见?”庆忌忍不住问道。
成碧夫人缓缓低头,锁眉道:“公子。其实我们只要做得隐秘一些,当可瞒过展跖耳目,公子一身系于万千,如此亲身涉险,是否有些唐突了?”
“你担心我的安危吗?”这句轻薄话儿到了嘴边,又被庆忌咽了回去,他思索了一下,才道:“夫人,庆忌在此匿名招兵,是一件断不忍泄露地事,但有一丝发现的隐患,都要及时排除,而不能抱着侥幸心理企盼能够蒙混过去,否则,消息一旦泄露,便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说,这次陪孔丘上山,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其实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孔丘无法说服他。”庆忌想了想道:“孔丘与展跖,是格格不入地两种人,不管是处事为人还是性格,孔丘以己度人,以为可以教化展跖,可是……,如果失败,我们就得另想法子,把展跖这个人想办法除掉或者赶走,去一趟他的老巢,了解一下那里的虚实,也是好的。”
“唉,我也只是提醒你罢了,原也知道,你既已决定了的事,又有谁能劝阻得了。”成碧说到这里,又想起他以替身留在沥波湖,失踪近十天的事,她很想问一句“国君是不是你杀的?”可是那一句话到了嘴角,转迥再三,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一旦知道了真相,她和庆忌的关系就不再是现在这样简单地合作了,而是她掌握了一件能够控制庆忌的大秘密,除非她也能交付出同样关乎她生死的大秘密取信于庆忌,否则庆忌会怎样对待她殊难预料。
“如果我说,我猜到杀了国君的人是他,他会不会杀了我灭口?”成碧转身扶栏,望着池水,这个念头怦然跃上心头,她真的好想试试,试试她在庆忌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可是终究还是不敢冒险。
忽然,她感觉到脚步声起,庆忌已走到了身后,成碧夫人微生局促之感,不过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回过头去。
庆忌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望着栏外的池水,一池水亮如天上明月,夜空中有一只晚归的鸟儿突兀地飞过,惊鸿一现,亮银般的水面上攸地闪过一片袅影,池边树上飘下几片落叶。叶入水中荡起几圈涟漪,惊动了那水中游鱼把尾一摆,扑起几丛水花。
此时月正高升,碧阶如水,树影稀疏,花枝半垂,耳畔还传来虫鸣鸟叫地声音,景色静谧优美。如水地月光洒在成碧夫人身上。映得她身上的素罗裙子有几分通透地感觉。
庆忌轻轻叹道:“如此良辰美景,恍若天上人间。”
“如果不是站在这儿,或者我们忙于各自的事情,只是从这亭中匆匆而过,那么此时的美丽,我们是没有机会欣赏得到的。所以,不管经历过多少苦,我们应该尽量向前看;不管生命多短暂。经历过精彩、快乐的人,要比那庸碌一生的人更没有遗憾。
我是不止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了,所以我早勘破了,我并不在乎生死,更不想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地到处逃避地求生存。我曾经尝试过被动的等待。等着三桓世家来决定我地命运,但是最终改善我处境的,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求人不如求己。所以我要去争,何况并没有什么真的危险呢,夫人,请不必为庆忌担忧。”
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脆弱的,表错情的庆忌,真的有些感动了:“我的亲人想置我于死地,而陌路相逢地你却在为我担忧,人类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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