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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庆忌无奈地道:“她兄长离国已近半年,如今就要回国,她当然要回去相迎,我怎能劝阻?”
成碧夫人顿足嗔道:“你这人,就不会哄我两句,只说有我在你身边就开心了吗?”
庆忌笑道:“你这不是已替我说过了?”
成碧抓起他地手来,恨恨地咬了一口,在他手上留下一排牙印,媚眼如丝地嗔道:“坏人,既不会甜言蜜语,又没有金珠玉宝,也不知人家喜欢了你哪一点。”
她的声音甜甜地,全无半点怨意,却是深情一片。庆忌不觉心中一荡,笑道:“那么想必是喜欢了庆忌这张脸蛋长得俊俏。”
成碧把贝齿轻咬了红唇,眸中飘过一丝荡意,把手轻轻探进他袍内,昵声道:“你那张脸很俊俏吗?人家宁可喜欢了你这一点……”
庆忌地呼吸粗重起来,这狐媚子,风骚起来实在比叔孙摇光还要叫人吃不消。天色犹亮,此时他不能在房中多耽,可不想行那白昼宣淫之事,便轻轻退了一步,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正容说道:“夫人,你此番回来,我正有些话要问你。”
成碧夫人一呆,失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了,何必这样正经?”
庆忌拉着她到席上坐下,成碧夫人便乖巧地随他坐了,只是身子就象被抽去了骨头,软软的又靠在他的身上。庆忌揽住她腰肢,嗅着她的发香,低声说道:“你地家事我本不该过问,可是……我心中实有一事犹疑难决,还望你能如实答我,昔日你与艾氏夫人地一番恩怨,到底……到底是怎样情形?”
成碧夫人娇躯一僵,慢慢坐直了身子。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你为甚么这么问?是谁……是谁向你说了些什么风言风语么?”
庆忌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这许多时日的往来,我还不知你的为人吗?我只想从你口中知道,你和艾氏夫人……”
成碧夫人截口道:“昔年往事,我不想再提。”
她折腰而起。匆匆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后窗,风吹进来,掠起了她地长发。庆忌起身。轻轻走到她的背后,揽住了她僵硬的腰肢,成碧夫人娇躯颤了一颤,过了片刻,软弱地倒入他的怀中:“公子,你是不是也认为成碧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逼死艾氏夫人的凶手?”
“我没有……”
“别骗我,你心里是那么想地……”
成碧夫人忽地流下泪来:“昔年旧事。我真的不想再提起来。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唯有对你……,我却不想让你误会。公子啊,成碧敢对天盟誓,成碧绝无对不起艾夫人的地方,她地死,实非我的罪过。”
庆忌沉默片刻,慢慢说道:“她的女儿。流落于外。多年来不归府第……”
成碧夫人幽怨地道:“你因此事责怪我吗?季孙小蛮,并非是我狠心赶来府去。这么些年来,为了她的离去,我不知受过多少人背后指责唾骂……是她自己不肯回来,我还能把她绑回来不成?若我真的那样做了,天下人还不说我是要机会害她?她若一直体健无病那也罢了,只怕偶感风寒,整个曲阜都要谣言四起了,公子啊,你想过成碧地为难之处吗?”
庆忌又复沉默,半晌方道:“成碧,你对季孙小蛮,真的没有迁怒之意?”
成碧攸地转首,一把推开了他,两道柳眉都竖了起来,怒声道:“你不信我?”
她心中又悲又愤,气得浑身发抖。旁人怎样看她,她毫不在意,可是庆忌若视她蛇蝎,叫她实难忍受,听到庆忌这样的语气,她已悲愤欲绝。
庆忌轻轻擦去她脸上晶莹地泪珠,柔声道:“不要伤心,我这样问你,倒不是疑心了你什么,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若不听你表白了心意,终究不敢放心说出来。”
成碧夫人睁大一双泪眼,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与艾夫人……不对!莫非与季孙小蛮有关?”她虽在气愤之中,到底心思缜密,极具机警,立即便猜出了庆忌所言必与季孙小蛮有关。
“聪明!”庆忌赞许地笑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惊讶,如何处理,还要你来决定。小蛮姑娘……如今就在费城。”
成碧夫人讶然低呼,连忙擦擦泪水,问道:“你怎知晓?你认得她?她在哪里?”
庆忌颔首道:“正是,我认得她,她如今……就在飞狐谷,扮做一个小村姑,应聘做了一个煮饭洗衣地佣妇,我想……她如此这般,必是为你而来……”
成碧夫人听了脸色数变,最后目光一沉,抿起嘴角道:“走,我们马上去飞狐谷。”
成碧夫人也不避庆忌,匆匆闪到屏风后便去更衣。天光明亮,屏风后影影绰绰难以遮蔽,成碧一走过去,一抹朦胧俪影便印在屏风上,宽衣、换衣,酥胸长腿、纤腰翘臀极具诱人美感,当此关头,庆忌却也无心欣赏,待她着衣完毕,两人便匆匆走出房来。
二人刚刚离开后宅,便见管事萧谨领了一名武士匆匆行来,一见自家夫人,萧谨立即站定,恭施一礼道:“夫人,这位壮士是当今国君遣到费城办差地使者,有事面禀夫人。”
成碧夫人诧异止步,她回来后已知朝中新立了公子姬宋为君,却不知这刚刚登基地新君派了武士来找自己做什么。那武士正是此番受命来寻小艾的雕鸣,一见成碧夫人妩媚模样,雕鸣双眼顿时一亮,他不敢多看,连忙垂下目光,急趋几步,躬身施礼道:“王城卫士雕鸣,见过夫人。”
“雕统领,不知你见妾身,有何事情?”
雕鸣又是一揖,说道:“雕鸣奉国君之命,来此地寻访一位小艾姑娘……”
成碧听到这里脸色已是一变,雕鸣头也不抬,继续道:“可是雕鸣来此已经几天,始终不见小艾姑娘下落。在她下榻的杏园客栈,小艾姑娘租下地房舍未退,房中行李俱在。雕鸣恐小艾姑娘遭遇不测,于是持了她的画像四处向人询问,今日问到一个匠人,听他说,夫人筑做新城的飞狐谷中,倒有一位烧饭的少女与画像有些神似……”
这个武士本是宫中武士,并非姬宋一直随身护侍的家将出身,并不知道成碧夫人与艾氏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不知道小艾的真实身份,否则只要听说那少女是在飞狐谷在佣妇,也绝不会想到她就是季孙子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此时说来,他还以为是季府在此地仗势欺人,强抓了许多壮丁上山做工,但季氏势大,他虽是国君所遣,言语间也不敢有所不满,只是委婉地道:“雕鸣听了本不相信,奈何除此之外别无线索,便去飞狐谷中想要看看此人。奈何前些时日夫人座车曾经遭袭,谷中守卫十分严密,雕鸣进不得山,只好回来亮明身份,请夫人恩准入山。”
成碧夫人长长吸了口气,颔首道:“妾身晓得了,本夫人如今正要去飞狐谷,雕统领地车子只管随我同行。”
雕鸣大喜,一颗忐忑的心放下,长揖到地道:“多谢夫人成全!”





大争之世 第152章 陈年隐情
第152章 陈年隐情
飞狐谷,成碧夫人和庆忌、雕鸣等人站在灶坑面前默然不语。雕鸣口中那个酷似小艾姑娘的女孩已不知去向。
他们在城中问过的那个工匠是回城修理工具的匠人,回来便把城中有人持着画像追寻一位姑娘的消息告诉了她,季孙小蛮当即便上了心,等雕鸣一群人被阻在山谷外不能进入时,她便知行踪已然泄露,哪里还会留在这里。
雕鸣等人面色十分难看,在他们心中,恐怕还会认为是成碧夫人得了消息,先行把人匿藏了起来。
庆忌长吸一口气,吩咐英淘道:“陪雕统领在谷中再搜索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她的下落。”
“是!”英淘应了一声,向雕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雕鸣一行人抱着万一的希望,在他陪同下去了。庆忌凑近成碧身边,低声道:“夫人,且去房中休息片刻吧。”
成碧神思悾忡,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怏怏地举步,向叔孙摇光住过的那栋房舍走去。
“她是来杀我的……”,进房坐下,成碧便幽幽地道。
“不会吧,她如果想杀你,又怎会现在才行动?再说,前些时日你也常来谷中,那时她便有机会动手。”庆忌劝解着,却想不出季孙蛮藏身于此的其他目的来自圆其说。
成碧夫人凄然一笑:“你不用哄我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以前,也许因为她年纪尚小,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却是为了杀我。”
庆忌不知该如何解劝,半晌方道:“她一个女孩儿能有多大本事?你身边侍卫重重。她如何能近身,以后出入小心一些就是了。”
“这世间的恩仇,有时候你不想结,也得去结。就象我和艾夫人……这么多年了,我从不愿意想起她,不愿想起那段日子,可是因为小蛮,我却不能不去触及那段痛苦的往事。好累啊……。我真想抛弃现在的一切,隐姓埋名,与过去彻底断绝关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成碧幽幽说着,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间。
庆忌心中怜意顿生:“夫人,你不必……”
“你不必理我,我没事地,如果小蛮再来。我把这一切……还给她就是了……”
庆忌默然半晌,轻轻地道:“你心情不好,就在房中好好歇息一下吧。别想太多,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别忘了我的承诺,只要我能活着。我能熬过明年那一关,我一定要你永远陪着我。”
庆忌推开门,慢慢走出去,站在阳光下。小荷迎上来。怯怯地道:“管事……”
庆忌叹了口气,说道:“候在门口,好生侍候夫人。”
“是”,小荷屈身,再抬头,庆忌已走出门去。
四周青山苍翠,林木莽莽,山下已经建好的山门是有人把守的。出入皆需腰牌,并无人看到季孙小蛮离去,她能躲到哪里,难道……她穿过这茂密难行的山林,翻山逃走?
庆忌目光微微一闪,举卡向女舍那边走去。
夜凉如水,月华如水,湖中水光冽冽。整个山谷都染上一层凉凉的水意。成碧夫人今晚没有回费城。就宿在这谷中湖边的那幢房屋中。院前两盏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月光映照下地湖水泛起鳞鳞波纹,映在木屋墙壁上,波光闪闪。
成碧夫人不知因为季孙小蛮牵动了什么伤心事,晚饭也没吃多少,一直躲在房中, 神情惆怅,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虽是夏季,但山里阴凉。门窗都关着,成碧夫人身着晚装坐在榻前,一遍一遍梳理着秀美的长发,似乎想藉此平息那纷乱的心神,忽然,门扉轻轻叩响。
成碧夫人道:“小荷,你们去睡吧。”
门外没有回答,轻轻又叩两下,成碧的手停住,幽幽地道:“原来是你……唉!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今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独自睡,好么……”
门外忽地传进一声短促尖锐的冷笑,成碧夫人脸色一变,猛回头,房门拉开,季孙小蛮正当门而立,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冷诮尖锐的目光盯着她,讥笑道:“怎么,今晚良心不安,不陪你的野汉子了?”
“小蛮!”成碧夫人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身影,眼神一阵恍惚:“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季孙小蛮敞着门,握紧了锋利地短剑,跨进门来,仇恨地看着她:“不错,我已经长大了。这么些年,我从不敢忘记母亲被你活活逼死的事,只因着你还能谨守本份,守着季家的门户,我忍,我全都忍了下来……”
季孙小蛮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现在,你到底耐不住寂寞了,不知廉耻的女人,竟和自己地家奴私通。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把我季氏的家产都要裹挟了,陪了你的男人私奔去?我,季孙小蛮,无论为了母亲的仇恨,还是为季孙家清理门户,今夜都要让你这贱女人死在这里。”
成碧夫人目光一动,季孙小蛮已冷笑道:“不用唤人了,你地两个婢女已经被我敲晕,等到外面人来,你已在我剑下授首,成碧,你不挣扎,也许死的还不会难看。”
成碧夫人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听了季孙小蛮的威胁,她淡淡一笑:“你要杀我,我不怨你。但是,你也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不堪。不错,我是喜欢了一个男人,可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一个男人。你口口声声说季孙家,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季孙家的血,而我没有。”
季孙刚要张嘴,成碧夫人已截口道:“你要提你父亲?不错,他是我地丈夫,可他不是我的男人,我从不爱他!在你们季孙家,我成碧只是一件可以买来送去的货物,季孙子菲何曾把我当成一个人?十三年前,我只是你家一个听任使唤的婢女,是你父亲……酒醉之后强行占有了我。你当我贪图你季孙家的荣华富贵?艾夫人好妒之名谁人不知,我只是怕,怕被你们季孙家又当成货物送来送去。”
季孙小蛮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于是,你就反其道而行之,诱惑我父,逼死我母,干脆霸占了我家!母亲……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了谁……”
成碧夫人凝视着她,眼睛里透出一抹古怪痛苦的神色:“你当我愿意?我每天心惊胆战,夹起尾巴做人,只希望你母亲不会象对待你父亲前几个侍妾一样,把我赶出季府走投无路,最后做了流莺伎女,可是……可是……可是我偏偏怀上了你父亲的孩子……”
她忽然一扯腰带,轻裳分开,双臂轻轻张开,任那一袭轻袍贴着娇躯无声地滑落在脚下。那是一具令人屏息地美妙女体,身子只稍稍一动,那晶莹地肌肤上便有一层光晕水一般柔柔地流淌开来。
似乎不堪门口吹进的山风凉意,她玲珑剔透地娇躯微微颤抖着。灯光将她姣好的体形清晰地投射到墙上,由于光线的作用,身影稍有变形,身材更修长,腰肢更纤细,尖尖挺挺的椒乳,浑圆挺翘的臀部,那剪影魅惑的令人发狂。
季孙小蛮冷笑道:“你脱得赤条条的,又要不知羞耻地施展你的魅惑功夫了吗?可惜,我不是男人!”
成碧夫人凄然一笑,长发下一双眸子朦胧如月,轻轻地道:“你看这里,就因为我有了身孕,你那温柔善良的母亲,便派了刺客,想要一剑杀了我。这一剑,险些便要了我的命……”
她的肋骨下有一道伤疤,季孙小蛮自幼习剑,自然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道剑疤。她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失声道:“不会的,母亲不会这么残忍,你骗我!”说到这儿,她愤怒地举起剑,指向成碧夫人赤裸而高耸的胸膛。
成碧夫人毫不闪避,她弯腰捡起衣裳,从容地穿起来,脸上有一丝讥诮的笑意:“在每个孩子心中,他的母亲都是最温柔最善良、最完美的。在每一个母亲心中,她的孩子也是最宝贵、最可爱的。在艾夫人心中,你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被她呵护备至,视若掌上明珠。可是,在艾夫人心中,成碧和一条狗……又有什么区别?”




大争之世 第153章 谋国备谋城
第153章 谋国备谋城
小蛮脸色苍白,踉跄退了两步,扶住门框,那手中的剑已垂了下来。在她心中,从幼小到长大,从来都是慈眉善目、完美无暇的娘亲,突然成了一个为了争宠暗使家将刺杀一个无辜弱女的残忍凶手,这样的打击,幻灭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形象,让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季孙小蛮不敢正视这现实,她举起剑,却似无力握稳,剑刃轻轻地颤晃着。
“我没有骗你!季孙子菲没有子嗣,我甫怀孕,她便下此毒手。就因事败,不容于季孙子菲,艾夫人才羞惭自杀,成碧何辜?”
成碧夫人轻轻系起腰间丝带,眼中也露出一丝恨意:“那个受命来刺杀我的人,就是鲁国第一剑客,季氏门下第一高手袁素,如今的鲁脍居老板袁公。不然,堂堂第一流的剑术高手,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猥琐市侩的酒家老板?”
她的语锋犀利起来,冷声道:“因为他一剑刺下时心生怜悯,避开了我心头要害,有负艾夫人使命,是为不忠;堂堂鲁国名剑客,却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横下毒手,害得她……,她几乎惨死,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他才封剑自晦,做了一个酒家老板,醉生梦死这许多年。”
季孙小蛮仓惶大叫:“我不信!”
她连连后退,已是满脸泪痕。自被人窥破行藏,她便改变了让成碧夫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念头,早早躲进这幢叔孙摇光住过的宅子,这幢宅子是谷中目前最为华丽的住所,她料定成碧夫人若是歇息休憩必来此处,可是想不到今晚却听到了这样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消息。
她流着泪后退。突然发一声喊,转身狂奔出去,身形如电,奔至墙头时,甩袖一扬,袖中不知飞出一件什么物事,嗖地一声勾住墙外一株大树横干,借力一扯。整个身子便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凌空飞去。
“什么人?站住!”院外巡戈的士卒陡然发觉一只大鸟似的东西从夫人住处飞出来,只一沾地便疾若灵猿,奔入暗影之中,不禁大骇追去。
成碧夫人有些踉跄地走到门口,软弱无助地靠在窗扉上,手轻轻按在腹部,望着天空冷冷一轮清月。凄声道:“你恨我,我又该恨谁?那一剑虽未杀了我,却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以为我想要现在的一切?我宁愿放弃所有,只要能让我从不曾有过在你季氏门中所经历的这些噩梦!”
成碧说完。忽地转身扶着门扉,香肩抽动,无声地饮泣起来……
骚动停止了,院落外加强了防卫。成碧夫人的房门关上,月光将一天清冷重又撒遍大地,静谧的气息笼罩了山谷。院中大树上,庆忌悄悄现出身形,坐在一枝横亘的粗大树干上,他把窝弩挂在一旁,双腿悬在枝干下,轻轻摇晃着。
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衫。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季孙小蛮这一去,如鸿飞冥冥,再也没有音讯,连她留在杏园客栈地行李都没有拿。雕鸣等人又苦候了两日全无消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曲阜复命。
成碧夫人因为季孙小蛮的到来勾起的惨痛往事影响了心情,情绪低落数日后也重新振作起来。人毕竟不能为了过去活着,有未来。才有希望。
难捱的夏日时光渐渐过去了。秋风悄悄吹黄了树叶,林野间一片凋零。一座雄伟的飞狐城已然矗立在山谷险要之中。山门前一条大道上车水马龙,尽是南来北往的盐商,其中大多是季氏门下自营的分号。
山下修建了一条河道,从山上泻下的湖水,直接引入东边地浚河,原来北向齐国的那条大道上修架了一座石桥,这样水流贯通,连码头都省了,从沿海运来的食盐可以直接运抵飞狐城下,在此储藏,装车起运,再贩往西方诸国。
由于三桓驻军在附近各处城邑驻扎,蒙山苍霞岭上平静下来,许久没有动静,当秋风渐起的时候传来消息,齐国那边又发生了一起攻城掠寨的大劫案,近千大盗夜袭一座小城,掠走了大批财帛女子。
强盗公然劫城,当今天下,除了展跖没有第二人具备这个实力,庆忌和三桓派驻在附近地将领们闻讯都暗暗松了口气。事情很明显了,展跖见事不可为,已经悄悄离开苍霞岭,再度干起了劫掠天下的买卖。
三桓纵容展跖为盗,坐看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原本就是有意为之。鲁国不以武力为凭仗,常受周围诸国武力骚扰,出了展跖这个大盗,为了保境安民,各国诸侯不得不安排大量驻军守在一些富庶之地和交通要道上,分散了大量兵力,这是鲁国三桓所乐意见到的。因此在听说展跖又去齐国劫掠地消息之后,三桓对展跖苍霞岭老巢也有意识地保持了安全距离,默许他的存在,但也不容他扩大地盘,双方暂时达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飞狐岭内谷中却是杀声震天,一队队士兵的训练正如火如荼。此时谷中士兵约有三千人上下,都是身体强健、能吃苦耐劳的贫苦子弟出身。
庆忌四处招兵买马,打的是运盐壮丁的幌子,待他招来了人马,在训练中再挑选身体强壮,身份清白的送上后山,完全按照军事化标准进行训练,这就是他用来组成军队的班底。
盐车要运送到各国,山高水远,路途迢迢,一路上山贼水盗不胜其扰,是需要大量武装力量护送地。一般来说,发往各国的食盐每起运一次至少一百车,正副御者就得两百人,护盐壮丁最少也得三百人,因此庆忌招上数千人马并不稀奇。
每支人马略有小成,便遣出去做盐丁,长途拉炼,又能赚钱,而空下来的名额再招收新兵,因此庆忌真正招收了多少兵马,外人是无法估量出来的。这些兵丁除了一天三遍的习练武艺,还要开辟山田、采摘野果、酿制美酒、伐木出售、狩猎野兽,出售皮货,一方面在这些活动中强健体魄,一方面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免致坐吃山空。这是庆忌效仿展跖,自给自足的举措。
那时对军队的训练其实极为有限,需要他们掌握的东西并不多,能击鼓而进、鸣金而退听从号令就具备了基本标准,何况那时是全民皆兵,这些体魄强健地士卒本来就有技击基础和基本地从军知识,稍加训练就能做战。
不过庆忌的训练还是有所侧重地,那就是攻城战。那时城池是一国一地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密集,地位显要,在正常的两国攻伐战争中就是战争的必争之地。而且农夫家无余粮,每年所产粮食大部分都要交纳给封邑主人,运入城池,城中只要有活水,凭积粮即便困上两年也安然无事。
而且在野外攻的一方既无雄城险要可守,又禁受不起长途运送粮草的消耗,同时对方还可据城主动发起反攻,打消耗战或者农村包围城市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是不切实际的。以前古书上常讲某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实那城池周围又无长城,为何攻伐的一方在实力不能远超对方的情况下不能围而不攻或者绕城而过,径自攻打下一目标?原因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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