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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再进一步讲,公孟絷既然下狠心要夺其身份,那就断不容他再活在世上,夺卿位只是第一步,等他成了庶民,要除掉他便只是一句话的事了。这种事并非不可能,他可比不得齐国的国、高两氏,国高二氏是周天子亲封的齐国世卿,齐国国君依制只能罢黜他们另立两氏门下子弟为家主,却无权削其家族世袭上卿之权,他则不同,只要卫侯点头便成了。
秋色已深,天气并不炎热,可是齐豹刚刚舞过铁槌,浑身血脉已然行开,此时骤闻这样消息,一时骇得呆若木鸡,动也不动,可是那额头颊上,却是冷汗淋漓而下。
“不可能地,不可能的,我齐氏一族辅佐卫侯劳苦功高,数百年来忠心耿耿从无贰意,国君若无端削我卿位,岂不寒了国中各世族之心?”
“那有什么,天下只患无君,宇内何忧无臣?至于卫国众卿,到那时各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你齐大夫是否灾祸临门?”
“我有何罪?仅为开辟私田吗?那荒原野地,纵然开垦,逃避了税赋,也不致因此削我卿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孟絷大夫若想制你与死地,罪名还不是想找出多少,便有多少?”
齐豹怵然心惊,忽地起立道:“我要马上求见君夫人。”
庆忌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微笑道:“恐怕君夫人这次也救不了你,君夫人若能救你,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况且卫侯的一番心思,现在……嘿!”他转向弥暇,问道:“雍疽说,公孟絷大夫邀卫侯赴宴,还请了一位善剑技地美少年献舞于他,是么?”
弥暇自己就是卫侯娈童,提起此事颇有些不自在,他略显忸怩地道:“是,听雍疽说,那少年剑艺出众,容光照人,卫侯见了,失魂落魄,因为当时不能将他带回宫去,一路上长吁短叹,回了宫后还……还茶饭不思呢。”
说到这儿,弥暇地话语口隐隐带出醋意。
齐豹心道:“难怪他与我并无深交,却不惜得罪了公孟絷,把这样重要的消息告诉我,原来是担心公孟絷献美人,夺了卫侯对他地欢心。可是庆忌……”
此时,他才清醒过来。忽地想起庆忌方才所说的“既为相助,也为求助”来,连忙向他问道:“庆忌公子既探知了消息,又赶来告知于我,未知公子意图何在?”
庆忌看了弥子暇一眼,歉笑道:“子暇可否稍离片刻,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当然。”弥暇自知对这些官场上尔虞我诈、争名斗利的手段他是一窍不知,庆忌不让他参与。确是为他考虑,便乖乖起身向外走去。
齐豹忙道:“弥大夫哪里去,总不成让你在院落中站着,弥大夫请坐无妨,我请公子入内室言谈便是。”
当下齐豹请回弥子暇,引着庆忌到了后室,闭紧门户,这才紧张问道:“公子。现在可以说了。”
庆忌道:“阁下如今地紧迫情形和可怕后果,相信齐大夫已了然于胸。欲化解此劫,只有一个办法,先发制人!”
齐豹目光一闪,紧张地问道:“先发制人?公子何意?”
庆忌晒然道:“大夫何故明知故问?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如今你知道了公孟絷的阴谋,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不若抢先动手,把公孟絷置诸死地,阁下地危局自然迎刃而解。”
齐豹听了这番石破天惊的话。直骇得面色如土,耸然道:“公子怎么想出这样主意来?这……这已形同谋反了,国君岂肯答应,必然要治齐豹之罪。何况,公孟絷手握兵权,凭我手中几百家将要杀公孟絷,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成不成。此计不成。”
“齐大夫,你现在已陷死地,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奋力一战,唯有一战,才有机会,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庆忌冷冷地道:“这一点,你先要想清楚。至于你所担心的。不过是公孟的兵权。这一点其实很容易解决。”
齐豹身子一震。紧紧盯着他道:“公孟絷手握兵权,齐豹如何能胜之?公子请详细道来。”
庆忌夷然一笑:“公孟絷虽有千军万马。他身边却不足千人之数,合齐大夫、北宫大夫、禇大夫、公子朝四人之力,聚齐了各自的家将,人数上已足以抵敌,何况是以有备算无备呢?至于外围之兵,庆忌不才,愿引所部阻之于帝丘城外,帝丘城中纵然闹个天翻地覆,庆忌也不放一兵一卒进城,如此情形,齐大夫觉得可有胜算?”
听了这个石破天惊地消息,齐豹先是大张双眼,骇然望他良久,继而方狐疑地道:“公子如此相助于我,未知公子有何所求?”
庆忌坦然道:“无他,一为求个便利,立效力之功,邀欢于君夫人足下,能容庆忌招兵买马,以伐吴国;二来嘛,复国聚兵,缺钱少粮,如果庆忌有助君夫人、齐大夫与诸公脱离险境之功,相信君夫人与诸公能够予以援助。余此,别无他求。”
齐豹仍然疑虑难释,又问:“攘助我等,危险重重,并无十分成功把握。阻止公子继续招兵地是君夫人,何以公子仍求到君夫子面前,却不去求公孟絷相助?”
庆忌从容答道:“有需方有售,有卖方有卖。公孟絷春风得意,大志得酬,齐大夫等一旦倒下,整个卫国再无敌手,试问他有何需要庆忌效劳的地方?而诸公则不然,如今诸公危在旦夕,境遇比亡国投奔于卫地庆忌还要凶险。诸公此时正需强援,兼之时间紧迫,远水难救近水,若想反抗,能依赖地唯有庆忌而已。合则两利,分则君失其身,我失其国,那么为什么不携手合作呢?”
齐豹听了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庆忌这番话在情入理,他倒不疑心庆忌别用用心,只是思虑如此行事的种种后果,时而想及卫侯震怒,一口否决这个大逆不道地主意,时而想及自己家族从此没落,自己本人很可能也要被人暗杀于街头,咬牙切齿地决定拼死一搏,时而又担心卫侯发宫城之兵为公孟絷解围,那时满门都要抄斩。
庆忌言道:“齐大夫,你与公子朝、北宫大夫、褚大夫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此大事何必你一人承担,这件事你可以与他们商议一下,是要险中求生,还是坐以待死,大家不妨一齐行动。至于宫城禁卫力量,你莫忘了,宫里面还有位南子夫人是站在你们一边的,只要她能牵制片刻,待得公孟絷人头落地,一切尘埃落定了。”
齐豹举棋不定地道:“难,难啊,宫城禁卫,由国君亲族掌握,君夫人怕也调动不了。”
“这有何难?想个法子先把卫侯软禁起来,等到尘埃落定,再恭请卫侯还朝,他纵然心有不甘,还敢处斩已经掌控全局、清除‘奸佞’有功的一众臣子吗?”
庆忌这一招却是吸取了伍子胥地教训。伍子胥在郑国蛊惑野心权臣叛乱,就是因为没能先把郑国国君控制起来,使他逃了出去,召来兵马,这才功败垂成,逃离郑国。如今他要利用无路可退的险恶处境逼迫齐豹等人反抗公孟絷,自然要先把国君控制起来。
齐豹思前想后,终觉不妥,不禁连连摇头。
庆忌说到这儿长身而起,面作不屑地冷笑道:“公孟絷磨剑霍霍,已经要砍到你的头上了。大夫却在这儿犹犹豫豫,难定取舍,庆忌早听说齐大夫神力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卫国勇士,这才曲意结交,攀附大夫,想不到竟是优柔寡断,对公孟絷一个跛子怯怯胆寒,犹如一个无能妇人,真是笑煞天下英雄!罢了,你且自闭家门等死吧,庆忌告辞!”
庆忌一掀长袍,大步向门口走去,齐豹被他说地胀红了脸,眼见庆忌已握住门柄,忽地大喝一声道:“公子且慢!”
庆忌回头,只见齐豹慢慢垂下头,低低说道:“公子且慢,此事……此事且容齐豹召来知己,磋商一番。”
“好,庆忌便在弥暇大夫府上等你消息.只是时间紧迫,自黄河口岸到帝丘,不过数日行程。公孟絷大军顷刻便到,希望大夫不会等到剑戟临身,满门抄斩的时候才会拿定主意!”





大争之世 第167章 暗流汹涌
第167章 暗流汹涌
公子朝、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四人齐聚一堂,出现在齐豹家中,桌上无酒,四人踞席而色,面色凝重,厅中气氛十分压抑。
过了许久,齐豹说道:“我所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诸位,你们怎么看?”
北宫喜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相信庆忌送来的消息,他或许未安好心,只想从中取利,不过这种谎言他是不敢捏造的,所以公孟絷想对我们下手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日前我曾从自家府中家将那里听到一些话,当时并未在意,此刻想来,可为佐证。”
他眉头紧锁,接着言道:“我等虽与公孟絷不和,却不禁门下食客往来,我府中有几个食客,与公孟絷府上食客素来友好,时常一同饮酒行乐,不过这两日……公孟絷府上的食客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府中,我曾听门客抱怨公孟絷府上规矩大,现在看来,未必不是一个征兆。”
北宫喜五短身材,腰粗背厚,环目阔口,看来彪悍强横之极,他和齐豹一样,家族本来一向执掌卫国兵权,所以二人俱以武力见长,只是自二十年前公孟絷逐渐插手兵权,将武装掌握在手中之后,他们两家便大权旁落,再无什么重大影响了。
齐豹凝目问道:“那么,北宫兄意下如何?”
北宫喜瞟了他一眼,颊肉轻轻颤抖了两下,似哭似笑地道:“难道,人家的剑架到了脖子上,我还要束手就缚吧?”
他狠狠一咬牙,狞笑道:“要么,就拼他个鱼死网破。总之不让公孟絷轻易得手。”
北宫喜此言正合齐豹心思,未知众人意见前,他不敢表达自己的主张,这时听北宫喜开口,立即随声附和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公孟絷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止咱们几人受他欺辱。满朝公卿受他怠慢轻忽的大有人在,相信我等此举必得人心,只要安抚住国君那边就不会有问题。褚大夫,你怎么看?”
禇师圃五旬上下,长得富富态态,头顶半秃,所以虽在厅中也是端端正正地戴着冠。他虽肥胖,但是圆圆一张天生的笑脸。下巴圆浑厚实,瞧着就象有福之人,倒不惹人生厌。
褚师圃吱吱唔唔道:“公孟絷不只是我卫国上卿,还是当今国君胞兄,咱们……咱们如此行事。恐怕……,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先向君夫人求恳一番,再去向国君求情。国君向来仁慈,或许不会……”
北宫喜勃然道:“说的好生轻松,公孟絷欲铲平齐氏与我北宫家,对你却只做薄惩,你自然可以置之事外!”
禇师圃面红耳赤道:“北宫大夫说什么话来,你我同进同退,共损共荣,褚师圃怎是只为一己打算的小人?”
公子朝低着头。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交谈,脸上神色隐晦,听至此处,他抬起头来,淡笑解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禇大夫便是为了自家打算,那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褚大夫。你要明白,公孟絷之所以诛齐氏、北宫氏。而留下你我,只是怕株连过广为国君所阻止。等到齐氏、北宫氏一倒,那时再诛杀毫无权柄地你我,还不是碾死一只蚂蚁?”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褚师圃一眼,淡淡地道道:“唇亡齿寒,辅车相依,难道褚大夫不知道这种事吗?”
齐豹击掌赞道:“还是公子精明,看破了公孟絷的歹毒用意,这么说来公子也认为我等应该主动出手,先发制人了?”
公子朝展眉道:“不错,朝也认为,应先发制人。不过,即便庆忌真能做到围城阻援,便宜我等行事,也得国君置身事外才成,否则合你我几人之力,虽能与公孟絷抗衡,然而宫卫和城卫这两支力量一旦参战,我等必败无疑。要稳住国君,控制住宫城卫队,没有君夫人配合是万万不成的。所以……我们应先将此事说与君夫人知道,征得她的同意,这样我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不致太过被动。”
齐豹一想,这样大事,若有卫国夫人点头支持,道义上便更站得住脚,便点头道:“公子思虑周详,那就依公子所言,先禀告夫人再说。只是……公孟絷随时可能动手,咱们必须抓紧时间。”
公子朝长身而起,凛然道:“子朝明白,我现在就进宫,先探探君夫人口风如何。”
齐豹忽想起一件事,忙道:“对了,诸位回去后可要打起精神,千万加强府中禁卫,以防不测。”
北宫喜、褚师圃连连称是,公子朝微微一想,却道:“不可!公孟絷所调军队没有到达帝丘前,他应该不会动手。如我所料不差,他为彰显自己公正无私,在自信已掌控全局的情况下,也不会不教而诛,十有八九,是要调动军队控制你我府邸,然后在朝堂上当庭宣布我等罪状,该罢黜的罢黜,该入牢的入牢,以此炫耀他的权柄。
他既欲对我等下手,对我等行踪岂会不加监视?只怕你我此刻行踪已然落入他地眼线。依我之见,大家要装作对他全无所知的样子,该做甚么还做甚么,府上更不可有丝毫异动,方能麻痹他的心神,否则,恐怕他顾不得帝丘大乱,要提前动手了。”
齐豹幡然醒悟,说道:“公子说的是,齐豹险些误了大事,诸公当依公子之计从容行事,且不可被人看出破绽。”
四人中,公子朝根基最浅,但他本是君夫人的堂兄,此番接连显示出来的精明智计更令齐豹等人心服,无形中,他已成了齐豹、北宫喜诸人中的领军人物。
“北宫喜、褚良圃、公子朝聚会于齐豹府上?”公孟絷坐在石墩上问道。
他一条腿是跛的,若非得已,不愿行走,在府外都是车马步辇。在家中处处都有锦裹石墩,也只在相迎卫侯时,才劳动一双腿走路。
“是,公子朝离开齐豹府,便入宫去见君夫人了,其他几人都回了自己地家,并无特别动静。”面前一个形容削瘦、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拱手答道。此人是公孟絷府上家将敖世奇,一身勇力。武技精湛,对公孟絷忠心耿耿。
“他们各自府中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北宫喜回府后便继续喝闷酒,还鞭笞了一个打翻酒杯,溅湿他袍服地侍婢。褚良圃下午去拜见了史公,至于他们府上,门户洞开,食客家将们散漫出入。毫无异常。”
公孟絷晒然一笑:“这几人本是同流合污的人物,如此看来,私下聚会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褚师圃拜见史公,呵呵。求他代为说项么?史老匹夫在我面前有那么大的脸面?若来他来跪在老夫面前,老夫或许不再为难于他。至于那公子朝……”
他轻蔑地一笑:“只配抱女人大腿!”
他瞥了敖世奇一眼,吩咐道:“继续盯紧他们地府邸,若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诺!”敖世奇拱手而退。
公孟絷捻须沉吟片刻,唤道:“朱泼!”
一个黑袍大汉快步走到他面前,抱前禀道:“主公。”
“府中的家将食客还要继续约束,禁止私自外出,这两日……便有用他们的时候。同时,加强府中戒备。”
“诺!”
“嗯,去吧,吩咐人去请孔之璇。要他明日在宫门处候着,与国君一同赴我宴请。”
“诺!”朱泼领命退下。
一大早,卫侯便要离宫赴公孟絷之宴,这两天他往公孟絷府上去得特别勤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婉娈美童之身也。碍着公孟絷的关系,他不好强行要艾子蛮就范,又因起了怜香惜玉地心思。想要那美少年真心为他臣服。所以这姬元大施怀柔手段,两日下来。赏赐无数,每日往公孟絷府中一钻,不赏歌舞,不听曲乐,只要那少年与他切磋剑术,不明所以地人还道国君转了性,重拾年轻气盛时的雄心壮志了。
卫侯姬元今日未着国君之服,只穿了一身绣花的武士箭袍,头戴插着野鸡翎的武士冠,手中提了一口宝剑,脚下轻快,神采飞扬,嘴里还轻轻地哼着小调儿。这身打扮形态在当时颇为新潮,可谓嬉皮之士,一国之君如此打扮,未免有些轻佻,他只想讨那少年欢心,放下了身架,全不在意。
“啊!小童见过国君!”
廊后恰好转出一人,一见姬元微吃一惊,急忙敛衽施礼。此人珠冠羽裳,腰束玉带,修长优美的身段纤稼合度,朝阳霞彩尽披肩上,配着她云鬓缈然的娇美容颜,有种不染纤尘、超凡脱俗的清丽惊艳。
“啊,原来是夫人?”姬元也吃了一惊。
面前美人已盈盈下拜施礼:“一大早地,国君这是往哪里去?”
“唔……这个……,啊,寡人去公孟宴府上,昨日应了他今日赴宴,寡人自然不好食言,哈哈,哈哈……”
“哦”,南子浅浅一笑:“既如此,小童恭送国君。”
“免礼免礼,夫人不必客气”,姬元有些狼狈地加快脚步离去。南子这样地绝妙尤物,本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惜在姬元心中,再如何妖娆动人的女子,都不如青春年少的娈童,在别人心中如珠似宝的稀世之珍,在他眼中却不值一文,当着自己地正牌娇妻,此时却是为了去公孟絷府上去见另一个心仪的美人儿,这美人儿偏还是个男子,使他有些不敢正视南子那双澄澈地眸子。
南子缓缓起身,望着卫侯匆匆离去背影,她清丽脱俗地脸蛋上笼起一抹淡淡地幽怨,卫侯虽说去赴孟絷之宴,但她在宫中自有耳目,怎会不知国君现在迷恋上了公孟絷府上地一个剑僮。正自如痴似狂。虽说她对卫侯并无深情厚意,可那毕竟是自己丈夫,自己丈夫迷恋娈童,视她如无物,心高气傲的她怎无受伤的感觉。
她本想清早赴御花园散步散心,此时掸一掸绣着精美地日月山河、凤饰云纹的曳地垂裙,忽然意兴阑珊。全没了心情,便转身怏怏地向自己寝宫走去。
卫侯的宫城后花园不小。但建筑群集中的宫殿并不大,宫前平坦地青石路上,若是夜间车马辗过,那辘辘轮声都能传到寝宫里去,姬元快步而行,不一会便到了宫门外,大夫孔之璇正候在宫门处,今日他也受邀陪同国君去公孟絷府。
卫国的上卿。本有孙氏、宁氏、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几百年下来,孙氏、宁氏已因反叛而消亡,只剩下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以及刚刚崛起不足二十年的公孟氏。这位孔之璇孔大夫就是以上几家上卿中的孔氏当家人。
公孟絷借故罢了齐豹之权后,便把孔大夫扶上了负责卫国司法地大司寇宝座,孔之璇感激涕零,自然对公孟絷效忠。过两日兵马一到帝丘。公孟絷就要迅速逮捕齐豹和北宫喜,到那时总不能对两个堂堂上卿不教而诛,今日叫孔大夫去,便是要面授机宜,让他有所准备的。
一见国君出来,孔大夫连忙拱揖施礼道:“臣见过国君。”
一旁攸地也闪出一人,拱揖施礼道:“臣子朝见过国君。”
公孟絷定睛一看,却是夫人南子的堂兄公子朝。
孔大夫是上卿。在君前可以自称为臣,公子朝是中卿,在国君面前就得称臣报名,自称臣某某才不失礼,是以两人见礼言语略有不同。
公子朝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是个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优雅人物,姬元对他甚为赏识。颇有好感。再加上他自觉有愧于南子,对她地娘家人便也十分客气。公孟絷深谙他地心思。正因这个缘故,为防姬元抵触,前日献计时才区别对待,没对公子朝喊打喊杀。
见到公子朝,姬元站住脚步,脸上露出笑容道:“子朝,你怎在此?”
公子朝恭谨地道:“臣子朝本欲入宫见过君夫人,在此遇见孔之璇,与他攀谈片刻,恰好迎上国君。”
按照‘君前臣名’的礼制,在国君面前,不管职位高低,官员大夫们之间都要互称名姓,而不可尊称什么某大夫、某大人、某某公,因此公子朝虽年纪、职位都较孔之璇低得多,在姬元面前也只称其名而无敬称。
姬元“喔”了一声,摆手道:“夫人晨起,正往后花园中散步,你自去寻她吧。”
“是,恭送国君。”公子朝长长一揖,目送姬元与孔之璇登车而去,这才举步向宫中走去。
此时,卫侯宫城侧门,弥子暇也正施施然地进入宫中。公子朝身为君夫人至亲,有宫中腰牌可以通行。不过入宫时他地腰牌得予以登记,宫禁落锁前必须出宫。而弥子暇因受卫侯宠爱,比他更胜一筹,便是宿在宫中也无人理会。此时,他便违禁带了一个身材修伟地侍从,宫门守卫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阻拦。
“公子,弥暇在奉先殿等你,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弥子暇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对身后的庆忌说道。昨日公子朝入宫见南子,南子听了公子朝源自庆忌的大胆主张,心中躇踌不敢答应,因天色已晚,公子朝在宫中规劝的时间有限,只得先回府中。齐豹耐不住性子,晚间使人去向他打听消息,公子朝因为尚未得到南子准确答复,难免语蔫不详,齐豹担心不已,毕竟在公孟絷的计划中,他和北宫喜才是首先要对付地人,公子朝或会失去权力,但是至少不会失去荣华富贵,他不敢把唯一希望寄托在公子朝身上,便想与庆忌联络,和北宫喜自行下手。
庆忌志在取得助力。当然把握愈大愈好,便想亲自进宫游说南子,于是暂时安抚下齐豹,让弥子暇带他入宫。他知道今日公子朝也要入宫见南子,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而已。
庆忌一身侍从武士装束,一边机警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说道:“子暇放心,若万一被人识破。庆忌自会宣称是胁迫于你,不至连累了你。”
弥子暇顿足道:“弥暇怎会担心这个?纵然我带你入宫,卫侯也不会怪罪我的。我是担心你……这大白天的,你要混入后宫去见君夫人,谈何容易?”
庆忌笑笑道:“宫里比不得别人的府邸,若是我晚上来,纵然避得过人,也避不过宫中巡夜地十余头猛犬。放心吧。越是青天白日时候,宫中禁卫越是松懈,谁会想到此时会有人私闯宫城呢?我是站在君夫人一边的,她纵然不答应我,也不会恩将仇报。对我不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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