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无和尚
丁思觐悠悠说道:“去吧,一会儿反冲锋时,千万莫迟疑,不必顾及麾下士兵的生死,一直往南奔跑。如果你够幸运,能回到明国,请代我禀告皇上,来生,我愿意再次追随皇上,驰骋天下。”
朱匡业知道,此语就已经是交待后事了,想着一日前,自己还是踌躇满志,不想,一日后却已经是穷途末路,心中的悲凉涌上来,激得朱匡业眼眶一阵发酸。
朱匡业咬着牙齿应声道:“都指挥使放心,卑职若还有一口气在,一定将此话转禀皇上。”
丁思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把巴东都带上吧,也为第四军留下点种子。”
朱匡业闻听,眼眶一酸,强忍之下,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丁思觐挥挥手道:“去吧,一会儿就不用告别了,记住,千万莫回头。”
朱匡业垂首道:“遵命。”
战斗终究还是打响了,辽军从四面涌来。
但西、北两面的辽军迅速陷入了明军抛洒的地雷阵中,无数的性命随着爆炸灰飞烟灭。
而丁思觐则令第四军迅速向东面突击,这就是黄昏时付出数千士兵性命与朱匡业部会师的来路,如今,却又要付出全军士兵性命的代价回去。为朱匡业部的突围争取时间。
战斗一打响,丁思觐心中的悲凉就被抛到九宵云外,他现在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杀人。杀敌人。
看着第四军向着东边来攻的皮室军反冲锋而去。
朱匡业狠下心来,令骑兵队和蒋延嗣的巴东都迅速向南边冲锋。
鏖战、血战、恶战。
朱匡业部骑兵凭借着火枪中的五发弹药,迅速遏止了南面皮室军的冲锋之势,随即用手榴弹破开了前方的道路。
接下去就是硬碰硬的肉搏战了。
原本就人数不多的五千皮室军,在前面两波攻击中已经折损千余人,而这次与前两次不同,地雷的触碰爆炸是被动的,辽军只要不踩踏,就不会产生危险,第二次明军的火枪射击。因为夜幕,也只是朝一个方向盲目地击发。
而现在,却是面对面的射击和投掷,甚至是近距离的引爆。
这使得不足四千的皮室军在与朱匡业部肉搏前,已经伤亡近半。
剩下的皮室军骑兵已经在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
经过半个时辰的拼杀。朱匡业部付了三成的伤亡全歼了这支皮室军。
由此打开了南下的道路,但也仅跑出五里地。
南面驻防的辽军部族军奉耶律朔古的命令,放弃了固守,全军北上。
这支部族军人数并不多,但也是朱匡业部的两倍,六千人。
朱匡业部此时枪弹已经用尽,只能血拼了。
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两军迅速在夜幕中相撞。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等到一丈内,才能依稀看见前方一团黑影。
这时,根本来不及回避,甚至来不及思考。
“轰”地就撞到了一起。
这场仗根本无所谓战意、斗志、体格、骑术,甚至与军械无关。
这是一场自杀式地战斗。
看不见敌人的战斗。
不管是明军。还是辽军。
打到后来,都乱了套了。
用来识别敌我的方法只有靠触摸。
摸到皮毛的是辽军,一刀劈下,摸到布料的是明军,继续摸下一个。
这场战斗进行了三个时辰。天色将明时,方才结束。
而此时,明军能站立的不足二千人。
朱匡业的左手臂已经麻木,也许是血流得太多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辽军士兵划伤的。
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活着真好。
朱匡业慢慢直起腰杆,趁着微明的天色四下眺望。
慢慢地,明军士兵向朱匡业处聚集。
蒋延嗣、蒋延昭、朱贵超也活着,除了满身的血污,三人竟未受一丝伤,三人见少了一人,赶紧四下搜索朱贵霖的下落,翻了一会尸体。
蒋延嗣在几个辽军尸体底下,找到了朱贵霖,三人都以为他战死了,却不想过了一会朱贵霖竟喘出气来,原来这厮拼杀时,被战马撞翻晕死过去。
朱贵超上前摸遍了他的全身上下,发现零件没有缺少,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朱匡业已经清点完还活着的明军。
一千七百六十六人,蒋延嗣的巴东都仅剩下一百二十七人。
朱匡业的心在滴血,这可是陈延正从八万明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啊。
而蒋延嗣四人刚刚为活着的高兴迅速被悲伤替代,巴东都的士兵都是他们的乡亲,其中不少都是四人的亲戚,战损大到如此地步,令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但还身在险地,朱匡业首先反应过来。
“赶快整队,继续南下。”朱匡业甩掉心中的疼痛,大声下着命令。
“南下?南下去哪里?”
“我们南下,第四军怎么办?”
……。
蒋延嗣、蒋延昭、朱贵超、四人闻听大愕,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与第四军分开,向南突破是丁思觐的战略安排,为第四军趟出一条突围之路,绝没想到南下仅仅是为了自己突围。
丢下自己的主力逃命,第四军就跑出巴东都一营?
甚至连巴东都现在都只剩下区区一百多人。
蒋延嗣、蒋延昭、朱贵超、朱贵霖四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样回去,他们心里,觉得自己与逃兵无异,甚至比逃兵更为可耻。
逃兵也就逃了自己一个,而他们却是用第四军全军的性命为代价,才得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代周 第二百八十四章
“要逃你们逃,某要回去,不就一死么?”朱贵霖没多想,就冲口而出。
朱匡业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他大喝道:“这是丁都指挥使的命令,谁若违抗,就地处决。”
朱贵霖早就因为朱匡业曾下令处决蒋延嗣而对朱匡业不满,闻言轻蔑地哼道:“某没有丢下兄弟逃命的习惯。”
朱匡业心中愤怒,但此时还未能脱离险境,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强忍怒气,装作没听见。
朱贵霖见朱匡业不接他的茬,得寸进尺地又说了一句:“巴东都也没有这习惯。”
朱匡业忍受不了了。
甭说巴东都,他何尝愿意丢下第四军逃命,但战局已经很明显,没有援军,弹尽粮绝的第四军根本无法从辽军包围中逃离。
而自己留下不过就是多添几千条冤魂。
朱匡业不怕死,但他并不想没有代价的白白送死。
在朱匡业心中,丁思觐的命令是正确的,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本应由自己断后的差事被丁思觐抢去了。
但既然已经领命,朱匡业哪怕死也要将众人带离险地,不然,丁思觐和第四军岂不白白牺牲。
但朱贵霖两次出言羞辱激起了朱匡业的仇恨,这本不应该承担的精神压力令他需要发泄,他此时宁可死在战场上,也无法忍受朱贵霖的冷言冷语,更何况身边士兵看来的那种异样的目光。
朱匡业厉声喝道:“朱贵霖,你敢蔑视上官,信不信某斩了你?”
朱贵霖岂是一个怕事的主,他冷冷地回道:“指挥使好大的官威,用不着你动手,某这就回去,死在契丹人手上就是。”
朱匡业被朱贵霖呛得快要失去理智,正待下令。砍了这厮。
边上的蒋延嗣眼见两人犟上,赶紧上前,一脚向朱贵霖踹去,骂道:“闭上你的臭践嘴。”
转头。蒋延嗣向朱匡业告罪道:“指挥使息怒,卑职管教不力,难辞其咎,卑职本就是待罪之身,不如就让卑职率我部返回,纵然死,也死得无愧于心。”
蒋延嗣不象朱贵霖是个粗人,他很冷静,自幼饱读诗书的他,完全明白丁思觐、朱匡业没有错。回去不过就是多增添几千具尸体。
但蒋延嗣不想这么回去,如果这样回去,他又何必放弃好好的金陵学府学子的身份,来从军呢,既然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又何必为了活下去而丢弃自己的初衷。
朱匡业冒起的火气被蒋延嗣的话瞬间浇灭,确实,他们连命都不要了,自己再用军规又怎么用约束得了他们。
无所畏惧的人是不可理喻的,朱匡业何尝不想象他们一样,回头北返,慨然赴死。也落得一个大义之名,但朱匡业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已经如此多的士兵为了他们的突围付出生命的代价,此时再返回,岂不令他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朱匡业深深地看了蒋延嗣一眼,说道:“蒋校尉。某不如你。”
说完,大声喝令道:“全军立即整队南下,凡还有手榴弹、地雷的,都给巴东都兄弟留下。”
这支来自燕云的六千精锐,至此仅剩下一千七百六十六人。太多的士兵不想就这么离去。
在朱匡业下令南撤之后,有数百士兵一起跪在朱匡业面前,齐声恳求归入巴东都北返。
朱匡业仰起头,眨巴着眼睛,强忍着那快要滴落的眼泪。
深吸一口气,朱匡业冷声说道:“你等请求,本指挥使,准了。”
有三百多人自愿留了下来。
而朱匡业则率剩余的一千多士兵头也不回地向南急驰而去。
远远地,传来一声“保重”。
朱贵霖冷眼看着朱匡业率部南逃,再次轻蔑地说了一声“孬种”。
这一声却激起刚刚自愿留下的三百多燕云士兵的愤怒。
一连串“呛,呛……”的拔刀声之后,三百多燕云士兵持刀相向。
蒋延嗣大惊,赶紧挡在朱贵霖向前,向三百多燕云士兵赔礼道:“此人就是一个粗人,诸位兄弟莫要怪罪。”
一个校尉穿着的人从三百多燕云士兵中走出来,对蒋延嗣道:“蒋校尉,某敬你也是条汉子,不说他侮辱上官,单凭他羞辱我燕云士兵,我等就不能饶他。”
朱贵霖一把推开蒋延嗣,上前针锋相对道:“某就羞辱了,你待怎得?”
这等挑衅的话语令还在对峙的燕云士兵再无法控制,向着朱贵霖及巴东都士兵冲去。
眼看着悲剧就要发生,蒋延嗣大喝道:“汝等留下就是为了自己人想残么?如此,来,先向某身上招呼。”
此话令燕云的那个领军校尉心中一凛,赶紧开口喝止正在冲上的燕云士兵。
蒋延嗣见状方才松了口气,抱拳问道:“敢问兄台是……?”
那校尉道:“某乃燕云第九军陈都指挥使麾下校尉方从信。”
蒋延嗣赔罪道:“方校尉,某麾下无礼,言词有所冒犯,某代他向燕云将士赔罪了,还请看在即将要一起北返赴死的情份上,原谅他吧。”
方从信撇了一眼朱贵霖,道:“蒋校尉,此事可以揭过不提,但令属如果再有言语冒犯我等主帅,就别怪我等翻脸无情。”
蒋延嗣心知要朱贵霖低头认错,那是比死还难,只能拱手应道:“一定,一定。”
还好朱贵霖此时没有再次多嘴,他仅仅轻哼了一声。
方从信也看出朱贵霖是个莽夫,不加理会,对蒋延嗣道:“情况危急,你我虽各有所属,但同为明军,此战我就将指挥权让于你吧。”
蒋延嗣道:“方校尉有心了,此次北返,九死无生,只为心安,无所谓指挥不指挥了,你我两军合兵一处,也不过五百人,一旦遭遇辽军,必将陷入恶战,不如就各自为战吧。”
方从信闻言颌首道:“蒋校尉言之有理,某从命便是。”
于是,两股小部队合兵一处,收拾了朱匡业命令留下的手榴弹等物,分配给士兵,其实也不过每人两颗而已。
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此次就是送死,甚至自己的牺牲也许激不起一丝浪花,但求心安,仅此而已。
代周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与被围的第四军兄弟死在一起。
五百勇士怀着决死的念头北返了。
而丁思觐率领着不足两万士兵与一万五千皮室军已经激战了三个多时辰,胜负难分。
西、北两面被地雷阵阻拦的近三万辽国部族军,折损近半。
但被耶律朔古勒令继续进攻。
遍地的尸体,仿佛述说着这个夜晚的惨烈。
天色渐渐明亮,失去夜幕掩护的第四军,开始被从西、北两面因为天亮而脱离地雷威胁的部族军包围。
此时,第四军已经仅剩下一万人,与此对应,一万五千皮室军也折损过半。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消耗战。
天亮之后,战场的惨状令耶律朔古已经没有退路。
辽军的损失大到无法令耶律朔古想像,现在就是全歼明军,也已经抵消不了自己损兵之过,所以,耶律朔古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战。
此时的战场局势,西、北两面各有近万部族军进逼,而最具威胁的皮室军,在东面与第四军胶着。
唯有南面,被朱匡业部击破,但第四军却无法从皮室军的进攻中脱身。
当部族军从西、北两面向第四军夹击时,第四军经过一夜的鏖战,已经精疲力竭,士兵们甚至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战刀向自己劈下,而竟无力气举刀格挡。
瞬间,第四军的阵列被压缩,无数的士兵被砍杀。
而最要命的是天色亮起,西、北方向的部族军开始骑射。
这两面的明军被如蝗的箭矢射倒在地,而其中也包括丁思觐,他被流矢贯穿了左肩而从战马上一头栽下。
在栽下的那一刻,丁思觐神志还是清醒的,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但他却无能对战局有丝毫作为。心痛如绞加上伤势,丁思觐晕了过去。
身边的亲卫们眼见主将栽落,不知生死,赶紧上前救援。
近前扶起丁思觐。发现只是晕迷,于是,亲卫们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假传命令。
命令全军向南突围。
这个命令直接将第四军送入了不归路,三面被围攻,东面更是与皮室军胶着,士兵精疲力竭,这时要向南突围,无疑将西、北、东三面与敌交战中的明军士兵抛弃,能撤离的仅仅只有明军中间和南面的部队。
而丁思觐的亲卫们抓住了丁思觐晕迷的机会,发布了旗令。
第四军是百里无忌从庆州带出的旧部之一。每个士兵都明白,这时南撤命令下达意味什么,
他们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
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确认自己必死的士兵们,在此时爆发出他们人生中最灿烂的一瞬间。
本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们,此时竟鼓起了最后一丝力气,向三个方向胶着的敌人发起了反击。
既然要死,何不死得有些尊严?
既然要死,何不让自己的死为南撤的兄弟们争取一点时间?
飞蛾扑火,一瞬间的灿烂。使得本还可以多活一刻的第四军士兵迅速死亡,但也打乱了本已稳如磐石的辽军阵形,被明军拼死反击的辽军不自觉地有了些许后退。
但这后退所维持的时间很短,因为反击的明军士兵死亡之后,后面就已经没有人了,仅仅不到一刻。辽军迅速合拢,才发现明军有数千人已经南逃至五里以外。
此时天已大亮,耶律朔古立即下达了追击命令,这煮熟的鸭子怎能让它轻易跑掉。
西、北两路的部族军迅速会合,由耶律朔古亲自率领向明军追击。
耶律朔古走之前。令仅剩八千余人的皮室军留下休整并打扫战场。
皮室军经过与第四军一夜苦战,也已经精疲力竭,但留下打扫战场,也使得战场上所有的明军伤兵被屠杀,自此,战后,从战场上装死逃生的明军伤兵仅仅十七人。
而这支皮室军,也就因此幸运地逃脱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从发觉明军南逃到耶律朔古发布追击命令短暂的时间里,第四军又南下了三里地。
但辽军的速度明显快于明军。
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奔出二十里之后,距离迅速接近至三里,按这个速度,最多再追二十里,明军将被追上。
而南逃的明军士兵开始自发地发起阻击。
阻击是说得好听点,其实就是用性命拖延辽军的速度。
只要距离一接近三里之内,就会有数百明军士兵自发地减慢速度,调转马头,再次加速向辽军发起反冲锋。
从第一波阻击拖延了辽军时间最长之外,以后每次阻击辽军都有了应对之策。
当明军反身阻击时,追击的辽军也迅速分出相应的人数骑兵对明军进行攻击,而主力却绕过交战处继续向南追击。
如此四次阻击之后,南逃的第四军人数仅剩下了不足三千人。
此时,距离再次接近到三里之内,后面的士兵正打算再次回转阻击。
蒋延嗣率着五百明军迎面赶到了,就在迎面的那一刻,丁思觐的亲卫们认出了这个第四军巴东都的校尉,而下达了断后的命令。
断后,在此时已经是牺牲的代名词。
但蒋延嗣率着五百勇士北上,本来就是来送死的。
有着必死的觉悟,蒋延嗣率着五百勇士迎着南逃的明军,从缝隙中穿越而过。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蒋延嗣看到了俯卧在马背上的丁思觐,甚至看见了贯穿丁思觐左肩的箭矢。
在这一刻,蒋延嗣的心情是愉悦的。
“都指挥使还活着。”蒋延嗣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对,只要丁思觐还活着,那么第四军就还在。
五百勇士齐声大喝,“明国万岁。”这一刻,他们是无畏的。
南逃的第四军士兵禁不住回头望了擦肩而过的勇士们,眼中忍不住发酸,但身体中的水份早已在昨夜挥发干净,竟涩涩地流不出一丝泪水来。
留在心底的只有屈辱、不甘、忿恨和对这五百勇士的崇敬。
追击的辽军看到又一股明军逆向冲来,熟能生巧的辽军不等耶律朔古下令,便分出八百骑兵对该股明军进行围歼,主力却开始轻摆马头,准备绕行。
代周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但辽军不知道,这股明军与前面的明军不同。
这股明军不但有着手榴弹,还有着充沛的体力。
蒋延嗣一见辽军分兵,立即下令向准备绕行的辽军主力投掷手榴弹。
也就只有投掷一次的机会,随之,便与迎面而来的八百辽军骑兵刀兵相接。
但就这一波手榴弹的爆炸,就令辽军的前锋速度为之一挫。
而南逃的第四军残部因此将距离拉开至五里之外。
耶律朔古根本不想去顾及这股明军,而是选择了追击。
从开始追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不知不觉地跑出了百余里地。
又跑了二十里,距离再次拉近。
而此时,第四军士兵已经看到了长城绵延的身躯。
只要过了长城,明军就安全了,因为长城上有周军防守,纵然不能击溃辽军,也能阻挡辽军在长城以北。
但按照现在两军的距离,想在逃到长城之前不被辽军追上,却是不可能的。
虽然生路就在眼前,但却触摸不到,后面的士兵唯有再次发起阻击。
也就在这时,长城方向大团的“浓烟”升起。
这浓烟,其实是尘土。
不管是辽军还是明军士兵,他们都知道,能掀起如此大尘土的,唯有大队骑兵。
而能出现在长城南边的骑兵唯有周军。
可惜,这次他们想错了,迎面而来的却是明军。
杨业的第十二军。
杨业在接到巴东都派遣的信使时,就亲自率二万骑兵,立即从岚州至府州北上,又在长城边遇到了突围的朱匡业一千多残部,确认了第四军的方向,并由朱匡业部引路,向北进军。
而此时。正好与南逃的第四军残部迎面相遇。
耶律朔古不敢再追,他可以看不起中原周军,但绝不敢轻视明军,这连日激战。让耶律朔古对明军战力有了切身的体会,能与皮室军战上一夜不分胜负的军队,绝不可轻侮。
对面越来越近飞扬的尘土,对于耶律朔古这个长年领兵的宿将来说,可以清楚地估算出这支军队的数量,不少于二万骑兵。
追击的辽军不足二万人,沿途又分出了数波辽军围歼明军反击的小股部队,至此时,辽军也就一万五千人左右。
以一万五千对二万,耶律朔古不敢托大。
耶律朔古随即命令辽军停止追击。向北撤退与皮室军会合。
望着远去的第四军残部,耶律朔古心中大呼可惜,带着深深的遗憾,耶律朔古率辽军踏上了北返之路。
耶律朔古却不知道,这一次。他回不去了。
……。
燕云陈延正已经亲自率三万骑兵出长城西进,此时,已经渡过黄河,根据报信的巴东都和朱匡业信使引领,北上援救。
陈延正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却不想放弃,也不敢放弃自己精心组建的这支“斥候队”。
这支队伍中有他太多的旧部和精神寄托。准确的说,这支队伍就是他的命。
没有人会放弃自己的命。
而仅过黄河北上一个时辰,斥候就发现了原地休整的八千皮室军和那一地的尸体。
数万人的尸体渗出的血水,汇聚成一缕缕的小溪,来不及渗进土里,波波地流淌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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