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周青峰在脑海里懊恼的大骂，只能将自己领来的一件棉衣送了过去。

    轻薄的棉衣跨越时空阻碍，落在哆嗦的小女孩身上。这孩子原本蜷缩一团，几乎要被冻死。棉衣盖住身体后，她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弱弱的对夜空喊了声，“是谁”

    “是我，昨天给你食物的人。”周青峰心里长叹。他看得出这小女孩的情况非常糟糕。饥寒交迫下，一件棉衣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今晚气温特别冷，没有别人帮助，她绝对会被冻死。

    小女孩尽力将身体裹进宽大的衣服内，缩紧了身体。可她手脚冰冷，体温都要维持不住，空有棉衣并不能带来温暖。她再次哀求道：“求求你，能再给我点吃的吗我很饿。”

    这声哀求令人心碎，周青峰酸楚的很。可他手边也没有吃的，于是问道：“你父母呢”

    “爸爸不见了，妈妈已经死了。”

    “没人照顾你”

    “没有。”

    “你平时靠什么为生”

    “我可以给人洗衣服，可以给人打扫，可以帮那些冒险者做任何事，我很能干的。可最近黑森林的补给被切断了。没人再给我吃的。天气太冷，我想我要去见妈妈了。”

    小女孩说着说着，反而淡然的很。‘去见妈妈’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也身处困境的周青峰变得极其狂躁。他不想看着小女孩死去，拯救对方犹如拯救他自己。

    如果这最卑微的小女孩能活下去，说明周青峰也可以活下去。

    沉吟一会，周青峰咬咬牙，低声说道：“你等等，我去想想办法。我一定要救你。”

    周青峰就想退出自己的信息网络，从深度睡眠中苏醒，去找点吃的。可当他有退出的想法，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意识进入脑海中另一个莫名领域。

    在这个领域，天空挂着一轮黑色的太阳，中央是个被紫黑色光芒围绕的白色骷髅头。骷髅头面前是十几根不知何处而来的细线，一条条的信息流。

    周青峰脑子里一亮，立刻明白自己看到的应该是个服务器，也就是一个神灵的所在。

    是希瑞克。

    谋杀之神在周青峰的脑海里开辟了一块小小的神域，正在接受信徒的祈愿。相比周青峰的信息网络中能看到大量信息流，这里只有属于‘暗日’的那部分。

    见到周青峰出现，中央那个骷髅头也大为惊讶，“你小子怎么可以进入我的神域”

    “这本来就是我的地盘。”周青峰也大叫一声，他望着信徒祈愿的信息流，啧啧半天挪揄道：“希瑞克，你真可怜呐，就只有这么些人在崇拜你吗”

    “胡说，是在附近范围内只有这些信徒而已。我当初在神国‘至高王座’，可是能直接联系整个费伦大陆所有的信徒。我那时的信徒多的数都熟不清。”希瑞克奋力辩解。

    可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更显得希瑞克当前的状态实在糟糕透顶。

    周青峰又啧啧半天，啧的希瑞克要发狂大叫。

    堂堂神灵弄成眼前这个状态，实在太丢人了。

    “我说希瑞克，你跟信徒都在聊啥能不能让他们弄点吃的来”

    “吃的滚开，我是谋杀之神。我混乱，我邪恶，我狡诈，我只要信仰之力。我可是世间最强大的暗日，才不会要什么吃的。这太低级了！”

    “你确定”

    “当然。”

    “你等着。”

    周青峰转身就走，就要离开希瑞克的神域。

    谋杀之神望着周青峰的背影消失，呆了一会，竟然有些怕这小子，“等等，我们再商量一下。”




第0013章 圣餐
    随着神力的极度衰退，希瑞克能感应的范围变得很小。可它毕竟曾经是强大神力，信徒数量极多，那怕是黑森林这块偏僻的地方，也能找出十几个向它祈愿的人。

    这些信徒已经多年没有获得‘暗日’的回应，今天晚上却是撞大运。希瑞克恢复神智，重新接受祈愿，赐予神术，给与信徒指点。

    在信徒面前，谋杀之神高高在上，威严而强大，还极其神秘。面对这位喜怒无常的神灵，无人不战战兢兢，保持最大的谦卑和恭敬。

    周青峰则跟个好奇宝宝般凑在希瑞克身边，看它怎么跟信徒交流，怎么收集信仰之力，怎么赐予神术，给与指点，引导信徒去实践自己的意志。

    只是周大爷等级太低，就好像平常玩pc的突然碰到一台超级计算机。那怕这台超算已经破落不堪，能力低下，可其架构，算法和连接等细节却不是他能理解的。

    周大爷看了半天也没看懂，只一个劲的催促道：“希瑞克，问你的信徒要点吃的。让他们供奉点圣餐啊。”

    “小子，你给我闭嘴。你觉着我这个样子还需要吃东西吗”希瑞克气得冒火。它现在就是一个骷髅头，当然不需要吃东西了。

    周大爷却双手一插腰，“希瑞克，注意你的态度。你现在等于寄居在我这里，你就是个不请自来的房客。我不赶你走就是最大的仁慈了。收你点房租，不是很合理吗”

    希瑞克成神这么多年，从来没谁敢这么跟它说话。

    这等歪理也就周青峰说得出口，说完了还在催促要弄点吃的。

    谋杀之神气得都要哇哇大叫。可它好不容易恢复神智清醒点，还真怕周青峰捣乱，不得不对自己的信徒下达神谕——弄点圣餐来。

    神谕啊，哪个信徒敢违背

    ‘暗日’好不容易回应信徒一回，这点要求都不能得到满足

    那怕黑森林里目前物资奇缺，可十几个信徒都不是等闲人等。他们都没多想谋杀之神为什么要圣餐，只知道自己必须满足‘暗日’的需求。

    希瑞克的信徒大多地位不低。于是深更半夜的，黑森林内的十几个人类定居点内一阵闹腾。会做饭的厨子从被窝里被拽出来，被‘暗日’的信徒逼着快点弄些精致的圣餐。

    “我说不用这么浪费时间，随便弄点面包，热水什么的就行了。”周青峰还急着要去救饥寒交迫的小女孩，没空等啊。

    希瑞克气得骂道：“堂堂谋杀之神，如果信徒随便给我一块发霉的面包，两块恶臭的肉干就打发了，我还怎么施威我不要脸啊！”

    一人一神相互瞪眼，互不妥协。

    就在白鸦村内，一名武僧半夜里起来向神灵祈祷。作为‘暗日’的信徒，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得到谋杀之神的回应。

    原本今晚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想到神秘的‘暗日’竟然给与回应，接收了武僧贡献的信仰之力，并赐予了几个低阶神术。

    这份回应让武僧欣喜若狂。

    注意，在剑与魔法的世界，武僧只是非常独特的冒险职业，并不一定是好人，跟僧侣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实际上可以被看做苦修士，不能穿铠甲，不能使用武器，顶多戴个拳套。攻击防御全靠他们辛苦磨炼得来的技艺。

    高阶武僧行动如风，攻击如电，一旦出手便能给与对手连绵不绝的打击。可低阶的武僧在战斗中却很吃亏，比炮灰般的战士还不如，必须依靠神灵赐予的神术强化自己。

    可希瑞克最近几年变成个神经病，不回应信徒的呼唤，也就无法赐予神术，给与指点。‘暗日’的教会势力顿时大幅退化，不少人不得不改信其他神灵。

    这名武僧也想过改信，可改信就等于一切从头再来。相当于编程换了算法和数据库，连架构都换掉，那真是太要命了。正是这份犹豫，等来了一个‘奇迹’。

    希瑞克又回来了。

    啊哈哈，我必将荣耀吾主！

    走运的武僧乐到手舞足蹈，这次他从谋杀之神那里得到的神术很多，足以让他的实力提升百分之五十以上。毕竟现在希瑞克太弱了，不得不慷慨些，拉拢人心。

    就当祈祷结束，希瑞克又下了一份神谕——给我弄份吃的。

    不对，弄份圣餐。

    这份神谕让武僧直接跳了起来——只有最亲近神灵的信徒，才会得到神谕。

    这相当于神灵的召见啊！

    太难得了。

    武僧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满足‘暗日’的要求，不管这事多难都必须完成。

    可圣餐是什么东西

    武僧为了磨炼意志和技艺，对生活要求降到最低。

    其他冒险者来黑森林都是为了赚钱，这名武僧却是来这贫瘠苦寒之地挑战自己的。他甚至没几个钱，背包里就只有几根硬邦邦的面包，外加一壶已经冷冰冰的水。

    一时半会，武僧能弄来的就只有这个了。他也觉着把这个敬献给神灵未免太简陋了，可希瑞克又下一道神谕——你们平日所食用的便是圣餐。

    最好加热一下。

    马尔科脑子里听到两个声音。一个是威严，大气，附加莫大的压力；还有一个就轻佻，催促，带着满满的不耐烦。说要‘加热一下’的就是后者。

    还要热一下

    当然了，天太冷，硬邦邦的面包冻的跟石头一样，啃一口要崩掉几颗牙。壶里的水也冷冰冰，喝下去要拉肚子的。

    马尔科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保存最好的一条黑面包，还有一壶水。至于加热么，他干脆动用自己刚刚获得的‘焰击术’，双手喷火把面包和水都热到滚烫的程度。

    这一切刚刚做好，摆在桌案上的面包和水立刻消失。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干得好，你是第一个完成圣餐的人，值得奖励。”

    走运的武僧愣在当场，又听到脑海中威严的声音正在咬牙切齿，要发狂的那种。他还以为自己干的不好，就要被喜怒无常的‘暗日’惩罚，却不想

    希瑞克憋着火，无处发泄。它不得不奖励了这名武僧，给与他修行方面的指点，同时看着周青峰带着热腾腾的面包和水壶离开自己的神域——总算送走了这个祸害。



第0014章 抉择
    希瑞克的信徒送来十几份‘圣餐’，可第一份热腾腾的热水和热面包才是最及时的。

    周青峰带着食物回来时，缩在街角的小女孩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他将滚烫的锡质水壶送入对方单薄的棉衣下，维持其体温，等其苏醒，再将烤好的面包送过去。

    这孩子得了食物，连‘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能的吃着面包，喝着热水，努力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热乎乎的食物总算救了这可怜的生命。

    后续送来的圣餐也被周青峰送了几份过去。有的圣餐还配上了精致的托盘和餐具，甚至附带酒水和甜点。这在苦寒的黑森林太过奢侈，难以想象。

    大大的托盘被周青峰用来给小女孩遮挡寒风，酒水被当做燃料，浇在几块街角的烂木头上，点燃提供些温度。其他的则当做储备粮，让孩子能多吃几顿好的。

    恢复些精神，小女孩终于有力气说话。她抬头看向夜空，虚弱的问道：“送食物来的好心人，你真的不是神吗”

    “不，我当然不是神。我和你一样只是个凡人。”周青峰轻叹反问道：“你为什么希望我是神”

    “我听说神灵会满足信徒的任何愿望。我希望有个神灵能来帮帮我，把我妈妈复活。我很想妈妈，可她已经死了。

    妈妈死前，说要去一个没有饥饿和寒冷的地方，却让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活下去。可我只想跟妈妈在一起，我活不下去了。”

    唉，周青峰听的无言以对，心头黯然。

    “你叫什么名字”

    “索菲亚。”

    “多大了”

    “九岁。”

    “你待在那个村子”

    “灰泥村。”

    周青峰问了几句，听到‘灰泥村’时，心头忽然一动。

    “你们村子有没有出什么特别的事”

    “我不知道。前几天村子里的头领老修斯下令全村封闭，不许无关人等外出。我没有住处，只能躲在一条小巷子里，不敢出去。

    要说特别的事，村子里可能来了地精。因为我闻到地精身上那股子特有的酸臭气味，数量还不少。”

    除了这些简单的情况，小女孩索菲亚就不知道其他什么了。

    周青峰安慰了这孩子几句，断开了与她的联系。他望着自己意识空间内的信息网络，忽然想到自己也许可以用希瑞克送来的食物，联系黑森林里其他村子的穷苦人。

    一条条赤色的祈愿信息流都是没有神灵理会的，发出类似祈愿的人不能提供神灵需要的信仰之力，但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所在地方的大致情况，所求的也不过是些衣食。

    “这才是信息网络所能发挥的最大作用，它可以给当前弱小的我提供情报，让我掌握先机和主动。”

    想到这一点，周青峰真的兴奋几分。他说干就干，胡诌一个‘圣光’的名号，表示自己是来给穷人送温暖的，每接通某个低级的赤色信息流后，先来一句‘圣光忽悠你’。

    不对

    圣光护佑你！

    黑森林十几个人类村庄，两千多人口。其中有实力的冒险者大概小半，剩下还有大量负责洗衣做饭干苦力的普通人。

    这些人要武力没武力，要文化没文化，基本只能打杂，还穷的要死。善神的牧师都懒得去开发他们的信仰之力，因为还得先费劲给他们启蒙。

    只有邪神信徒要搞血祭的时候，会想起这些无人在意的底层。

    这些没人疼没人爱的底层极度渴求帮助，希望有个神灵来拯救他们。当有个圣光冒出来，那简直就是‘东方红，太阳升’，立马引起了他们的心理共鸣。

    周青峰故意学希瑞克那股子威严，高压的语调，带着上位者的语气出现在受苦受难的穷人面前，忽悠几句后就询问对方在什么地方，身处的环境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无知的愚民要么极度惊慌，要么大为欢喜，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不做任何隐瞒。如果有人支支吾吾试图撒谎，周青峰不久前获得的‘辨识谎言’能力就将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