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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金庸
能弹去郭芙手中兵刃。她跟着左足上前踏住长剑,玉箫出手,对准了郭芙腰间穴道。弹剑、
踏剑、指穴这三下一气呵成,郭芙被她一占机先,处境登时极为尴尬,如俯身抢剑,腰间数
处大穴非有一处给点中不可,但若跃后闪避,长剑是给人家夺定了。她武功虽然不弱,临阵
经验却少,一时之间俏脸胀得通红,打不定主意。
耶律齐喝道:“喂,这位姑娘,你把我的兵刃踏在地下干么?”侧身长臂,来抓玉箫。
程英手臂回缩,转身挽了陆无双便走。郭芙忙抢起长剑,叫道:“慢走,你我好好比划比
划。”陆无双回头笑道:“还比划……”程英手臂一抬,带着她连跃三步,二人已在数丈开
外,陆无双那句话没能说完。
耶律齐道:“郭姑娘,她侥幸一招得手,其实你们二人胜败未分。”郭芙恨恨的道:
“是啊,我剑划弧形,尚未刺出,她已乘虚出指。看不出她斯斯文文的却这么狡猾。”耶律
齐“嗯”了一声,他性子直,不愿饰词讨好,说道:“这位程姑娘武功不弱,下次如再跟她
动手,不可轻敌。”
郭芙听他称赞程英,眉间掠过一阵阴云,忍不住冲口而说:“你说她武功好吗?”耶律
齐道:“是。”郭芙怒道:“那你不用理我,去跟她好啊。”说着转过了身子。耶律齐急
道:“我劝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郭芙听他话中含义确是回护
自己,不由得一笑。耶律齐道:“我不是帮你夺剑么?你还怪我吗?”郭芙回过头来,说
道:“怪你,怪你,怪你!”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耶律齐心中一喜,忽听得大厅中传来吼声连连,同时呛啷、呛啷,铁器碰撞的响声不
绝。郭芙叫道:“啊哟,快瞧瞧去。”她本来听裘千尺罗唆不绝,说的都是数十年前旧事,
她可不知每句话中实都隐藏危机,越听越是腻烦,便溜了出来,却无缘无故的和程、陆姊妹
打了一架,这时猛听得异声大作,挂念母亲,便即奔回大厅。
只见一灯大师盘膝坐在厅心,手持念珠,口宣佛号,脸色庄严慈祥。慈恩和尚在厅上绕
圈疾行,不时发出虎吼,声音惨厉,手上套着一副手铐,两铐之间相连的铁链却已挣断,挥
动时相互碰击,铮铮有声,裘千尺居中而坐,脸色铁青,她相貌本就难看,这时更加狰狞可
怖。黄蓉、武三通等站在大厅一角,注视慈恩的动静。
慈恩奔了一阵,额头大汗淋漓,头顶心便如同蒸笼般的冒出丝丝白气,白气越来越浓,
他也越奔越快。一灯突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你到今日还是参悟不透?”
慈恩一呆,身子摇晃,扑地摔倒。
裘千尺喝道:“萼儿,快扶舅舅起来。”公孙绿萼上前扶起,慈恩睁开眼来,见绿萼的
脸庞在眼前不过尺余,迷迷糊糊望出来,但见她长眉细口,绿鬓玉颜,依稀是当年妹子的容
貌,叫道:“三妹,我在那里啊?”绿萼道:“舅舅,我是绿萼。”慈恩喃喃道:“舅舅,
谁是你舅舅啊?你叫谁啊?”裘千尺喝道:“二哥,她是你三妹的女儿。她要你领她去见大
舅舅。”
慈恩瞿然而惊,说道:“我大哥么?你见不到了,他已在铁掌峰下跌得粉身碎骨,尸骨
无存。”一跃而起,指着黄蓉喝道:“黄蓉,我大哥是你害死的,你……你……你偿他的命
来!”
郭芙进厅后靠在母亲身边,接过妹子抱在怀里,突见慈恩这般凶神恶煞般指着母亲喝
骂,立时忍耐不住,走上数步,说道:“和尚,你再无礼,姑娘可容不得你了。”
裘千尺冷笑道:“这小女子可算是大胆……”慈恩道:“你是谁?”郭芙道:“郭大侠
是我爹爹,黄帮主是我妈妈。”慈恩道:“你抱着的娃娃是谁?”郭芙道:“是我妹妹。”
慈恩厉声道:“哼,郭靖黄蓉,居然还生了两个孩儿。”
黄蓉听他语声有异,喝道:“芙儿,快退开!”郭芙见慈恩疯疯癫癫,说了半天也不动
手,料想他害怕母亲了得,心中对他毫不忌惮,反而走上一步,笑道:“你有本事就快报
仇,没本事便少开口!”
慈恩喝道:“好一个有本事便快报仇!”这声呼喝宛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只听得案上
的茶碗当当乱响。郭芙手足无措,但见慈恩左掌拍出,右手成抓,同时袭到,两股强力排山
倒海般压了过来,待欲退后逃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三人不约而同的纵上。三人于一瞥之间均已看出,慈恩右手这一
抓虽然凶猛,但远不及左掌那么一触即能制人死命,因此三掌齐出,都击向他左掌。砰的一
声,四股掌力相撞。
慈恩嘿的一声,屹立不动。黄蓉等三人却同时倒退数步。耶律齐功力最浅,退得最远,
其次则为黄蓉。她未稳身形,先看女儿,只见郭襄已给慈恩抓住,郭芙却兀自呆立当地,惊
得慌了,竟然忘了躲闪。黄蓉大吃一惊:“莫非芙儿终究还是为掌力所伤?”立即纵上,伸
左手将她拉了回来,右手打狗棒护住身前,只要使出“封”字诀,慈恩掌力再猛,一时也已
伤她不得。郭芙其实未受损伤,但心中一片混乱,直至靠在母亲身上,方始“啊”的一声叫
了出来。
这时武氏兄弟、耶律燕、完颜萍等见慈恩终于动手,各自拔出兵刃。裘千尺手下的众弟
子也都纷纷散开,只待谷主下令,便即上前围攻。只有一灯大师仍是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
的变故便如不见,口诵佛经,声音不响,却甚为清澈。
慈恩举起郭襄,大叫:“这是郭靖、黄蓉的女儿,我先杀了此女,再杀黄蓉!”裘千尺
大喜,叫道:“好二哥!这才是英名盖世的铁掌水上飘裘大帮主!”
当此情势,别说黄蓉等无一人的武功能胜过慈恩,即令有胜于他的,投鼠忌器,也难以
从这半疯之人手中抢救婴儿。
郭芙突然大叫:“杨过,杨大哥,快来救我妹子。”她数次遭大难,都是杨过出其不意
的救了她出来,这时眼见人人无法可施,心中自然的盼望杨过来救。但杨过此时却正和小龙
女偷闲相聚,两人携手缓行,正自观赏绝情谷中夕阳下山的晚景,那想到大厅之中竟然情势
如此紧逼?
慈祥恩右手将郭襄高高举在头顶,左掌护身,冷笑道:“杨过?杨过是甚么人?此时便
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齐来此,也只能伤我裘千仞性命,却救不了这小娃
娃。”
一灯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慈恩,但见他双目之中红丝满布,全是杀气,说道:“你要找
人家报仇,人家来找你报仇,却又如何?”慈恩喝道:“谁有胆子,那便过来!”这时天将
傍晚,暮色入厅,众人眼中望出来均有朦胧之感,慈恩的脸色更显得阴森森可怖。
突然之间,猛听得黄蓉哈哈大笑,笑声忽高忽低,便如疯子发出来一般。众人不禁毛骨
悚然。郭芙叫道:“妈妈!”武三通、耶律齐同声叫:“郭夫人!”众人心中怦怦而跳,均
想她女儿陷入敌手,以致神态失常。但见她将打狗棒往地下一抛,踏上两步,拆散了头发,
笑声更加尖细凄厉。郭芙叫道:“妈妈!”上前拉她手臂。黄蓉右手一甩,将她挥得跌出数
步,随即张开双臂,尖声惨叫,走向慈恩。
这一下连裘千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瞪目凝视,惊疑不定。
黄蓉双臂箕张,恶狠狠的瞪着慈恩,叫道:“快把这小孩打死了,要重重打她的背心,
不可容情。”慈恩脸无人色,将郭襄抱在怀里,说道:“你……你……你是谁?”黄蓉纵声
大笑,张臂往前一扑。慈恩的左掌虽然挡在身前,竟是不敢出击,向侧滑开两步,又问:
“你是谁?”
黄蓉阴恻恻的道:“你全忘记了吗?那天晚上在大理皇宫之中,你抓住了一个小孩儿。
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弄得他半死不活,终于无法活命……我是这孩子的母
亲。你快弄死这小孩儿,快弄死这小孩儿,干么还不下手?”
慈恩听到这里,全身发抖,数十年前的往事蓦地兜上心来。
当年他击伤大理国刘贵妃的孩子,要南帝段皇爷舍却数年功力为他治伤,段皇爷忍心不
治,此孩终于毙命。后来刘贵妃和慈恩两度相遇,势如疯虎般要抱他拼个同归于尽。慈恩武
功虽高于他,却也不敢抵挡,只有落荒而逃。黄蓉当年在青龙滩上、华山绝顶,曾两次亲闻
瑛姑的疯笑,亲见她的疯状,知道这是慈恩一生最大的心病,见他手中抱着孩子,无法可施
之际便即行险,反而叫他打死郭襄。武三通、裘千尺、耶律齐等都道她是疯了,以致语出不
伦。只有一灯才暗暗佩服黄蓉的大智大勇,心想便是一等一的须眉男子,也未必便有此胆
识,有人纵能思及此策,但“快弄死这孩儿”之言势必不敢出口,眼见慈恩如此怨气冲天,
凶悍可怖,他轻轻一掌,岂不立时送了郭襄的性命?
慈恩望望黄蓉,又望望一灯,再瞧瞧手中的孩子,倏然间痛悔之念不能自己,呜咽道:
“死了,死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儿,活活的给我打死了。”缓步走到黄蓉面前,将郭襄递了
过去,说道:“小孩儿是我弄死的,你打死我抵命罢!”黄蓉欢喜无限,伸手欲接,只听得
一灯喝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手中屠刀,何时方抛?”慈恩一惊,双手便松,郭襄便
直往地下掉去。
不等郭襄身子落地,黄蓉右脚伸出,将孩儿踢得向外飞出,同时狂笑叫道:“小孩儿给
你弄死了,好啊,好啊,妙得紧啊。”她这一脚看似用力,碰到郭襄身上,却只是脚背有婴
儿腰间轻轻托住,再轻轻往外一送。她知道这是相差不得半点的紧急关头,如俯身去抱女
儿,说不定慈恩的心神又有变化。
郭襄在半空中稳稳飞向耶律齐。他伸臂接住,但见郭襄乌溜溜的一对眼珠不住滚动,张
开小嘴正欲大哭,鲜龙活跳,不似有半点损伤,一怔之下,随即会意,料想黄蓉知道郭芙莽
撞,才将幼女掷给自己,当即伸掌在婴儿口上轻按,阻住她哭出声来,大叫:“啊哟,小孩
儿给这和尚弄死了。”
慈恩面如死灰,霎时之间大彻大悟,向一灯合十躬身,说道:“多谢和尚点化!”一灯
还了一礼,道:“恭喜和尚终证大道!”两人相对一笑,慈恩扬长而出。裘千尺急叫:“二
哥,二哥,你回来!”慈恩回过头来,说道:“你叫我回来,我却叫你回来呢!”说罢大袖
一挥,飘然出了大厅。一灯喜容满脸,说道:“好,好,好!”退到厅角,低首垂眉,再不
言语。
黄蓉挽了头发,从耶律齐手中抱过郭襄。郭芙见母亲如常,妹子无恙,又惊又喜,扑到
母亲的怀里,说道:“妈,我还道你当真发了疯呢!”黄蓉走到一灯身前,行下礼去,说
道:“侄女逼于无奈,提及旧事,还请大师见谅。”一灯微笑道:“蓉儿,蓉儿,真乃女中
诸葛也!”厅中诸人之中,只有武三通隐约知道一些旧事,余人均是相顾茫然。
裘千尺见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望着兄长的背影终于在屏门外隐没,料想此生再无相见
之日,胸口不禁一酸,体味他“你叫我回来,我却叫你回来呢”那句话,似乎是劝自己悬崖
勒马,回头是岸,心中隐隐感到一阵惆怅,一阵悔意;但这悔意一瞬即逝,随即傲然说道:
“各位在此稍待,老婆子失陪了。”黄蓉道:“且慢!我们今日造访,乃是为求绝情丹而
来……”裘千尺向身旁随侍的众人一点头。众弟子齐声唿哨,每处门口都拥出四名绿衣弟
子,高举装满利刃的渔网,拦住去路。四名侍女抬起裘千尺的坐椅,退入内堂。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等见到渔网阵的声势,心下暗惊,均想:“这渔网阵好不厉害,
不知如何方能破得?”便这么迟疑,大厅前门后门一齐轧轧关上,众绿衣弟子缩身退出。武
氏兄弟仗剑外冲,砰的一声,两兄弟的双剑夹在门缝之中,登时折断,看来大门竟是钢铁所
铸。黄蓉低声道:“不须惊惶!出厅不准,但咱们得想个法儿,如何破那带刀渔网,如何盗
药救人。”
公孙绿萼随着母亲进了内堂,问道:“妈,怎么办?”裘千尺见兄长已去,对方好手云
集,知道此事甚为棘手,但杀兄大仇人既然到来,决不能就此屈服,好言善罢,微一沉吟,
说道:“你去瞧瞧,杨过和那三个女子在干甚么?”此言正合绿萼心意,她点头答应,向
“火浣室”而去。
行到半路,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正是杨过的声音,接着小龙女回答了一句,好似说到
“公孙姑娘”四字。这时天已全黑,绿萼往道旁柳树丛中一闪,心道:“不知她在说我些甚
么?”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站立,听杨过道:“你说此事全仗公孙姑
娘从中周旋,委实不错。但愿神僧早日醒转,大家释仇解怨,邪毒尽除,岂不是妙?……啊
哟!”这“啊哟”一声惊呼突如其来,绿萼吓了一跳,不知杨过蓦地里遇上了甚么怪事。
她心中关切,情不自禁的探头张望,朦胧中只见杨过摔倒在地,小龙女低声道:“是情
花之毒发作了吗?”杨过只是呻吟:“嗯……嗯。”竟痛得牙关难开。绿萼大是怜惜,心
想:“他已服了半枚丹药,再服半枚,情花之毒便解。这半枚灵丹,说甚么也得去向妈妈要
来。”
过了片刻,杨过站起身来,吁了一口长气。小龙女道:“你每次发作相距越来越近,更
是一次比一次厉害。那神僧尚须一日方能醒转,便算他能配解药,也未必……也未必……你
这番苦楚,可也难受得很啊。”她本想说“也未必来得及”,但终于改了口。杨过苦笑道:
“这位公孙老太太性子执拗至极,她的解药又藏得隐秘异常,若非她自愿给我,否则便是将
谷中老幼尽数杀了,钢刀架在她颈中,也是决计不肯拿出来的。”小龙女道:“我倒是有个
法子。”杨过早猜到她的心意,说道:“龙儿,你再也休提此言。你我夫妻情深爱笃,若能
白头偕老,自然谢天谢地,如有不测,那也是命数使然。咱两人之间决不容有第三人拦
入。”小龙女呜咽道:“那公孙姑娘……我瞧她人很好啊,你便听了我的话罢。”
绿萼心中大震,知道小龙女在劝杨过娶了自己,以便求药活命。只听杨过朗声一笑,
道:“公孙姑娘自然是好。其实天下好女子难道少了?那程英程姑娘,陆无双陆姑娘,也是
重情笃意之人。只是你我既然两心如一,怎容另有他念?你再设身处地想想,若有一个男人
能解你体内剧毒,却要你委身以事,你肯不肯啊?”小龙女道:“我是女子,自作别论。”
杨过笑道:“旁人重男轻女,我杨过却是重女轻男……”说到此处,忽听得树丛后簌的一声
响,杨过问道:“是谁?”
绿萼只道被他发觉了踪迹,正要应声,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傻蛋,是我!”只见
陆无双和程英从树丛后的小路上转了出来。绿萼乘机悄悄退开,心中思潮起伏不定:“别说
和龙姑娘相比,便是这程、陆二位姑娘,她们的品貌武功,过去和他的交情,又岂是我所能
及?”她自见杨过,便不由自主的对他一往情深,先前固已知他对小龙女情义深重,但内心
隐隐存了二女共事一夫的念头,此刻听了这番话,更知相思成空,已成定局。她自幼便郁郁
寡欢,今日万念俱灰,决意不想活了,漫步向西走去。
她神不守舍,信步所至,浑不知身在何处,心中一个声音只是说:“我不想活了,我不
想活了!”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山石彼端忽然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绿萼一凝神间,不禁微微一
惊,原来神魂颠倒的乱走,竟已到了谷西自来极少人行之处,抬头见一座山峰冲天而起,正
是绝险之地的绝情峰。
这山峰峰腰处有一处山崖,不知若干年代之前有人在崖上刻了“断肠崖”三字,自此而
上,数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天风猛烈,便飞鸟也甚难在峰顶停足。山崖
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断肠崖”前后风景清幽,只因地势实在太
险,山石滑溜溜,极易掉入深渊,谷居民相戒裹足,便是身负武功的众绿衣弟子也轻易不敢
来此,却不知是谁在此说话。
公孙绿萼本来除死以外已无别念,这时却起了好奇之心,于是隐身山石之后侧耳倾听,
一听之下,心中怦的一跳,原来说话之人竟是父亲。她父亲虽然对不起母亲,对她也是冷酷
无情,但母亲以枣核钉射瞎了他一目,又将他逐出绝情谷,绿萼念起父女之情,时时牵挂,
此刻忽又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才知他并未离开绝情谷,却躲在这人迹罕至之处,想来身子
也无大碍,登时心下暗喜。
只听他说道:“你遍体鳞伤,我损却一目,都是因为杨过这小贼而起,咱俩不但敌忾同
仇,也是同病相怜。”说着笑了起来,对方却不回答。绿萼颇感奇怪,暗想父亲是在跟谁说
话啊?听他语气微带轻薄之意,难道对方是个女子么?
只听得公孙止又道:“咱们在这人迹罕至的所在相逢,可说是天意,当真是有缘千里来
相会。”一个女人“呸”的一声,嗔道:“我全身为情花刺伤,你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尽说
此疯话,拿人取笑。”绿萼心道:“啊,原来是今日闯进谷来的李莫愁。”只听公孙止忙
道:“不,不,我怎不放在心上?自然要尽力设法。你身上痛,我心里更痛。”
与公孙止说话的正是李莫愁。她遍身为情花所刺,中毒着实不轻,幸好她满腔愤怒憎
恨,怨天尤人,不动男女之情,身上倒无多在痛楚。但知花毒厉害,亟于寻觅解药,谷中道
路错综,乱走乱撞,竟到了断肠崖前。公孙止却在此已久,他有意来此僻静之处,以便避过
谷诸人,然后俟相害死裘千尺,重夺谷主之位。两人曾交过手,都知对方武功了得,见面后
均想:“我正有事于谷中,何不倚凶为助?”三言两语,竟尔说得甚是投契。
公孙止于当年所恋婢女柔儿死后,专心练武,女色看得甚淡,但自欲娶小龙女而不可
得,抑制已久的情欲突然如堤防溃决,不可收拾。以他堂堂武学大豪的身份竟致出手去强夺
完颜萍,已与江湖上下三滥行径无异,此时与李莫愁邂逅相遇,见她容貌端丽,心中又即动
念:“杀了裘千尺那恶妇后,不如便娶这道姑为妻,她容貌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正可
和我相配。”那知李莫愁心地狠毒,用情却是极专,她一生恶孽,便是因“情”之一字而
来,这时听公孙止言语越来越不庄重,心下如何不恼?但为求花毒的解药,只得稍假辞色,
敷衍对答。
公孙止道:“我是本谷的谷主,这情花解药的配制之法,天下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
晓,只是配制费时,远水救不得近火,好在谷中尚余一枚,在那恶妇人手中。咱们只须除灭
了她,那便甚么都是你的了。”最后一句话意存双关,意思说不但给你解药,这绝情谷的主
妇之位也都属你。天下只他一人知晓解药制法,这话原本不假,情花在谷中生长已久,公孙
止上代的祖先损伤了不少人命,才试出解药的配制之方,为了情花有阻拦外人入谷之功,因
此并不殳除,而解药的方子也是父子相传,不入旁人之手。虽是裘千尺,也只道解药是上代
遗存,方子已然失传。但裘千尺那枚解药现下只剩半枚,公孙止却不知悉。
李莫愁沉吟道:“既是如此,你先头岂非白说?解药在尊夫人手中,而尊夫人又与你反
目成仇,便算杀她不难,解药却如何能够到手?”公孙止踌躇未答,过了半晌,说道:“李
道友,你我一见投缘,我纵死亦不足惜。”李莫愁淡淡的道:“这个可不敢当。”公孙止
道:“我有一计,能从恶好手中夺得灵丹,但盼你答应我一件事。”李莫愁勃然道:“我一
生闯荡江湖,独来独往,从不受人要挟。解药你肯给便给,不肯便索罢休。我李莫愁岂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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