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策繁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暖笑无殇
来人正是清远。
他似乎有些急切,伸手就要去推门,暖云阁大门却吱呀一声已经从里面打开了,是司竹,司竹开了门做了个很奇怪的动作,随意挥了挥手,宛若在赶蚊子似的。
清远也没多想,只急急问道,“阁主呢”
清远素来都是规矩恭敬、行走间一步多少距离都是算好的,甚至连说话的音调都从未跑偏过,哪里会如同今日这般,和一个无头苍蝇一般的莽撞急切,若不是暗卫们都认识他,怕是刚落地就成马蜂窝了……司竹疑惑,但知必有要事,当下带着他往院子里去,南宫凰屋子里的烛火还未熄灭,这会儿正披着外衣一身慵懒靠着门扉,见着来人是清远,她也有些意外,“清远,你如何会孤身一人前来”
北陌这几日应该就在来盛京城的路上,要来也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来啊,她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豁然回头,对着身后司琴说道,“去,把言希叫来。”
声音有些变了。
清远疾步走到南宫凰跟前,噗通一声跪了,吓了司竹一大跳,就听他沉声请罪,“阁主,主子不见了!”
话音落,即使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的南宫凰身体一晃,反手抓着门扉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她尽量做到语气平稳,却还是徒劳,说出的话音线已经沙哑尖锐,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知道是谁么”
清远沉默,微微摇了摇头,才说道,“往日客栈中我都是在他隔壁住着,昨日那客栈只剩了两间房,位置还不邻近,但也就是斜对面的方位。我原不同意,想着在他房中打地铺也行,主子却不愿,非要开两间房,您也知道他那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我便想着左右也有暗卫,再说斜对面这点距离我仔细着些也是可以的。”
他停了停,垂着头,许久才颤着声说道,“谁、谁知道今早他便不见了……”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如今也不是什么节日上头,哪里会有客栈爆满却单单留下这斜对面两间的道理,掌柜的安排房间本就是会考虑着将空房都连起来安排的……
北陌和自己、和言希都不同,哪怕是言希失踪,她都不会如此惊骇担忧,但是北陌不一样,是真正半点武功都不懂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个半吊子轻功,能做什么用更何况,他眼神还不好,敌人都到了跟前了,可能他还眯着眼看不清。
心中如此想着,言语便愈发急切,不免带上了责备,“那几个暗卫呢”她启月阁训练出来的人,自是万里挑一,更何况还是她派过去保护北陌的,自是精英中的精英,哪里能由人这般被掳走了还半点不知道
如若真是这般,那就该回炉重造了。
清远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在南宫府外等着……倒也怪不得他们,这件事的确诡异,房中半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说是掳走,更像是主子自己离开的一样。发现失踪后,我也带着人附近找寻了一遍,但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你是说……北陌失踪了”有声音寒凉,透着彻骨的冷意,宛若暴风雪的天,那含着冰锥子的冷风打在脸颊上,一下下的生疼,是被司琴从被窝里叫起来的言希。
清远又是一个头重重磕下,这件事,他责无旁贷。
言希却是黑着脸,寒着声,又一次发问,“而且……你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清远的头磕在地上,没有起来,亦不说话。
谁都知道,藏书楼中的三个小主子,个顶个地要好,受不得对方受零星半点的委屈,这是他们各自的底线。而相比之下,启月阁阁主看着冷冷的不好接近却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而言希……才是最狠辣决绝的存在。
果然,头顶上放传来的声音,宛若来自阿鼻地狱,阴风起,裹挟着地面的碎雪贴地盘旋,匍匐在地面的脸颊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寒冬腊月尚且一袭单衣的清远,第一次觉得冷。
是从骨髓、血液里面浸润出来的冷意,又像是整个身体突然有一个大窟窿,呼啦啦地漏着风。
“那两个暗卫,重回启月阁按照最高的惩罚自行回去领罚,而你,清远,我原以为你是宁可身先士卒也要保他安全的人。是这一直以来的优渥散漫让你忘了自己的职责么还是南宫凰给你的两个暗卫让你觉得你身后也有人可以依靠”
“我原以为你该知道,你这一生唯一的职责就是挡在他身前身后成为他的利剑盾牌,甚至、必要的时候,替、他、去、死!”
最后的四个字,含在唇齿间,宛若黑暗苍穹中劈裂而来的惊雷闪电,撕裂长空,骇然落地,震地跪着的男子身形一颤。
他依旧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言希所言,句句属实、千真万确。
他,名清远。
而在这之前,他没有名字,他是颜枫派给北陌的……死士。
只是,阳光之下的日子太久,竟让他越发鲜活地像个人了,于是也忘了,自己是个死士,毕生最高的荣耀,便是为主而死。
192 离开(二更)
清远抬头,直直看向前面的两个女子。
站在藏书阁上层的两个女子,甚至只能算得上是少女,一个,面色不忍,却也没有出声反驳,是南宫凰。另一个,满脸杀意,雷霆之怒,是言希,身后,皱着眉几次想要张嘴却什么都不敢说的司琴,快要哭出来了。
清远重重的一个头磕下,道,“清远知罪,这就回藏书楼自行受罚。主子……便托付给两位大人了。”说罢,又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才起身,转身离开,疏忽间消失在夜色里。
南宫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气,“他虽有错,你这话……终究是太重了。”
清远之于北陌、北陌之于清远,早就不是主子和死士的关系了。北陌虽说是藏书楼中人,但常年在外采药,彼时,他身边只有一个清远,他们更像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如今,言希一句话**裸地揭开温情的面纱,露出里面可能已经早就被遗忘的真相,终究是太过残忍了些,更何况,历经岁月之后,那个真相早就不算真相了。
言希闻言,却只淡淡看向夜空,背着手呢喃,声音空灵,“凰,你该知道,死士和暗卫不同。”
没头没尾地说完,她背着手离开,脚步平稳,姿态优美,方位,却不是卧房,而是院门……
“司竹,你跟着她。”南宫凰淡淡开口,吩咐道。
司竹脸上严肃地很,半点笑意都没有,小虎牙都老老实实收着,闻言,收腹提臀,大声应道,“是。”说罢,转身就追了出去。
南宫凰学着方才言希的模样,背着手,看着茫茫天空,死士和暗卫的不同,她自然懂,暗卫是卫,而死士……是为了死。所以这些年来,启月阁从不培养死士,所有死士都在颜枫手里,颜枫为他们每人派了一个,颜枫有、北陌有,她南宫凰……也有、言希……也曾有。
雪,更大了,天地间茫茫一片。
却有人踏雪而来,月白长衫在风中烈烈有声,脸上白布蒙眼,带子飘飞在半空中舞出好看的弧度,身旁,临风托着他的手,引着路,一路到了她跟前,才止住了步子,收了手,行礼,“王妃。”
今夜,这暖云阁,竟如此热闹。
季云深。
她将人迎了进去,上了热茶,递给他才问道,“这大雪夜的,如何就过来了。”
“来看看你……”他捧着茶杯,容色有些踟蹰,很是纠结的模样,南宫凰也不急,左右这人也不会闲着无事跑着一趟,所谓“看看”,也要看得到才行,可见,这句话纯粹是个心不在焉的借口罢了。
果然,他喝了一口茶,才犹豫着说道,“王妃……咱俩的大婚……怕是要延后了。”
虽是意外,南宫凰却也并未急着说什么,只问道,“为何”距离大婚只有三日了,到底是何变故,她竟完全不知
他叹气,情绪不高,很是低落的模样,垂着脑袋。认识季云深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模样,他郁郁地说道,“果然如前猜测,裴战等不及了,放了北境蛮夷入城,北境传来消息,落日城,被蛮夷占领了。”
方才还在说大婚的事情,这会儿却跳到了北境,南宫凰略一思索,诧异地说道,“所以……皇帝是派了你去”皇帝……竟真的已经荒唐到了这个地步忌惮南宫家忌惮到宁可派了瞎子季云深去御敌!
“你答应了”
“圣旨直接颁到了府中……”
胸口似乎有一团气,上不来,下不去,这寒凉雪夜她却隐隐地有种燥热郁结于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北陌失踪,季云深的眼睛尚且还未根治,如今还被一道圣旨派去了北境战乱之地。
“南宫凰,你们……不会有大婚的。”
突然想起这句话,上官井说地如此笃定……裴战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个时候闹了起来,她总觉得这件事巧合的很诡异,难道……上官井竟和裴战联手了
“凰王妃……”季云深见她许久不说话,以为她生了气,自然是要生气的,这大婚说延期就延期,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这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能不生气么他小心翼翼地要去拉她的手,近乎于慌乱的要解释,“凰儿……”
只是,才说出口,便失了语,怎么解释能怎么解释他素来做事也不爱解释,也没有值得他解释的人,即便他的亲信,也只需要执行他的命令即可。可南宫凰不同……他急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令南宫凰回了神,见他急切,只轻轻回握了他的手,道,“我无事。”
头一回见这样的季云深,竟觉得有些可爱。
少女音线清丽,宛若盛夏酷暑烈日中,一碗好喝的冰镇梅子汁,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软糯的味道,娇娇柔柔的。
听上去并无异常,只是季云深还是不放心,他如今瞧不真切,只隐约看得到一个轮廓,表情什么的更是瞧不见了,只是大婚延期这样的大事,她真的能接受么哪个女子不将其看作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期待着十里红妆,艳冠全城……听闻南宫家前阵子从城外运来无数嫁妆,连尚且不待见南宫凰的母亲都立马凑齐了相匹配的彩礼,半点面子都不曾落下。
“我真的没事。”南宫凰见他不信的模样,很认真地重申道,“季云深,我只是担心,我担心皇帝如此行事,御敌是假,排除异己才是真。如今,北陌不在,你这和瞎子没什么区别的眼睛上了战场那种地方,我不放心。”
不放心……
他这二十年人生里,连自己都记不清上了多少回战场,死里逃生了多少回,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天生的战士、将军,就连母亲,也从未说过担心二字,她只说过,她的儿子就应该是最棒的。
应该。
两厢对比,心中暖流喷涌而出,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声说道,“南宫凰,等本王回来,十里红妆娶你为妃、予你这天下,无边荣华。”
193 开始布局,膈应的楚兰轩(一更)
季云深离开了。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
雪还在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银骨炭在炉火中安静地燃着,偶尔有噼啪声打破静谧的空气,小司在它铺着上好皮毛料的绵软被窝里咕哝着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得香。
屋子外方才的动静,竟半分不曾惊扰到它,也是迟钝的很。
南宫凰坐在桌边思索着今夜知晓的事情,方才换上的热茶已经凉了,烛火快要燃尽,天……快要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件事发生地有些凑巧……
许久,她低低唤道,“来人。”
声音清浅,宛若自呓,身后窗户纱帘一动,身后就落下了两个人,浑身黑衣,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坚定又阴鹜。典型的刺客或者暗卫打扮,唯有各自右肩,绣着一朵小巧金色鸢尾花。
她指尖轻叩桌面,问道,“裴少言在何处”
其中一人拱手,答,“阁主吩咐后,我们的人就将他监视了起来,如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几日看来,甚是悠哉悠哉地很。他要么是对裴战的计划半点不知,要么就是太过于会伪装,若真如此,此人不可不防。”
这次暴乱,朝堂之上人人心知肚明就是裴战从中搞的鬼,但是谁都没有实锤,裴战为了撇清关系,愣是将裴少言丢在了盛京城中做了一颗弃子,半点没有给他安排退路,而皇帝虽说气愤却也没有证据不能动裴少言,两边不动,这便导致明明两军已然开战,人质却依旧在敌方阵营中悠哉哉做着清贵公子哥。
“呵……”她笑,笑声有些凉薄,半点没有方才面对季云深时的软糯,轻叩桌面的指尖一滞,嘴角残忍的笑意缓缓升起,“好好看着,必要的时候,本阁主不介意你们绑了送给裴战……只是,不然万不得已,不要伤他性命。”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终究是这么些年一起喝过酒的人。
话音落,暖意融融里酣睡的小司瞬间睁开了双眼,喵地一声,蹿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雪色里。
身后两人也是一怔,低头,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才回道,“是。”阁主,动了怒,裴家,休矣。
“派两个人,混进季云深的军中,本阁主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混到他身边保护他。切记,不要暴露了身份。”她还不愿暴露自己启月阁阁主的身份,启月阁和藏书楼尚且不同,藏书楼做的到底还是信息买卖,可是启月阁是杀人的买卖,朝廷通缉令榜单上赫然在目,而且多年稳稳占据前三甲。
这不是什么好事。
“是。”
南宫凰想了想,又说道,“再派两个人,到南宫将军身边。”有些事,该未雨绸缪了。
“是。”
还有,“燕家近日来盛京的是谁”这件事她还是听姬易辰说的,彼时随口一提,谁曾想短短数日,竟就用上了。
“燕家二子,燕兆修。”
“告诉他,不管裴战问燕家订多少兵刃器械,启月阁……都以两倍价钱购买,条件是……本阁主不希望燕家有一点儿铁屑流进了裴战手中。”这是她第一次打着启月阁的事情插手朝廷之事,往日里最多也就是打打藏书楼的名号,毕竟,启月阁也算是藏书楼的分支。
“是。”
“找几个人,听从言希派遣,但凡找到了绑架北陌的人,不必拷问,直接、杀、无、赦!”
“是。”黑衣人浑身一颤,依稀在南宫凰身上看到了盛怒的言希的影子。
“退下吧。”身后两人一跃离开,南宫凰周身戾气淡淡,低垂的眼眸看着渐渐燃尽的烛火,眼瞳里,是橙黄的烛光都照不暖的寒凉。
司琴抱着小司站在门口,小司张牙舞爪地不愿进去……这个主子,有点儿恐怖,它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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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雪停了。
白雪皑皑覆盖下的盛京城,比之往日都要美丽宁和得多。
家家户户推开门扉,却惊讶的发现,变天了——昨日敲开城门的传信并没有吵醒沉睡中的盛京城百姓,倒是今日一开城门,本已喜气洋洋挂上准备庆贺季王府和南宫府喜结连理的大红灯笼,一夜之间已经全部卸下,半点氛围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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