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倾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安喜县尉
厉秋风伏在墙边仔细听了一会儿,隐隐听得有悠扬的诵经之声。他施展壁虎游墙功,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墙顶,探出头来向院内望去。只见这是一座三进的寺院,雕梁画栋,甚是华丽。只是青石板铺成的院子中已长了不少杂草,大殿屋顶的黄瓦上满是荒草,显见已有不少日子疏于收拾。厉秋风见院中无人,这才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院子中。
他辩明了方向,沿着一条青石小路向前殿奔了过去。转过了一处月亮门,左侧是一排僧房,他正想停下来再作计较,忽听门声一响,竟似有人要从僧房走出。厉秋风见机甚快,身子一纵,已自闪到一株大树后面。
他刚刚藏好,那僧房的门已自开了,走出两个红衣人来。成秋风凝神望去,心下一怔,暗想:“原来这是一座喇嘛庙。”
只见这两人身穿紫红色僧裙,头戴高高的黄色僧帽,裸露着双臂,正自边走边聊。左首那名喇嘛小声说道:“几位师伯师叔拿那人都没有法子,这人再住几天,只怕大伙都得四处逃命了。”
右首那喇嘛深有忧色,道:“这人带着妇女同行,只怕是个拐带人口的贼人。虽然有的师兄弟主张去报官府,只是自从今上继位,咱们黄教地位大不如前。前些年为皇帝修建陵寝,差点连咱们的寺院都给拆了。主持大师说了,能不招惹官府便不要去招惹,免得节外生枝。这人虽然蛮横,但还算讲道理,比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差要好许多。”
左首那喇嘛说道:“咱们最怕他留下不走,若是给来进香的香客瞧见咱们寺中藏有妇女,给县衙门知道了,他们定会借着这个缘头派人来拆了咱们的庙。”
两人一脸沮丧,边走边说,穿过月亮门走了出去。厉秋风听这两人提到有人带了妇女住进喇嘛庙之中,心下不由一动,便即留上了心。他知道先帝正德皇帝在位之时,黄教势力极大,宫中法事一向都由黄教大师主持。只是今上继位之后,却宠信道教,喇嘛教已日渐势微。地方官也瞧出其中的关节,便趁机压榨喇嘛,从中赚取好处。喇嘛教本不禁女色,却给不少官员作为整治喇嘛的借口。是以那两个喇嘛才对有人带了妇女进寺深感忧虑。
第61章
待那两个喇嘛走得远了,厉秋风这才从树后闪了出来。他举目四望,只见这座喇嘛庙虽规模宏大,但是年久失修,已是破败不堪。厉秋风心想:那两名喇嘛说这人带着一名妇女,且庙中上下无人敢得罪于他,想必居住的定然是这庙中最好的屋子。念及此处,厉秋风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上到树顶。他站在一根碗口处的树枝上,躲在一片树叶之后,偷偷向庙内各处张望。
只见这座喇嘛庙坐东朝西,前院极大,却长满杂草,大门紧闭。大殿之后有三排僧房,最后两排僧房已有不少屋子已然倒塌,露出了屋顶的木梁。只有第一排僧房仍是覆盖着绿瓦,看上去颇为威严。
在第一排僧房之中,最右侧的两间又高出其它僧房,想来是身份崇高之人的居处。厉秋风看得清楚,当下右足一点,轻飘飘的落到两丈之外的另一株大树之上。他小心看了看四周,见并无喇嘛走过,便即跃到树下。
此时他已到了第三排僧房之后。他落地之后仔细望去,却与在树上看到的并无二致。这排僧房大半都已倒塌,屋子里长满杂草树木。厉秋风从一间倒塌的僧房中向西而行,便即来到第二排僧房。这排僧房看上去颇为整齐,只是大多没了窗户,屋子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有几间屋子的后墙已然裂开了大缝隙。
待他来到第一排僧房之后,却发现这排僧房倒收拾得颇为干净,屋子后面铺设了青石板路面,在第二排僧房之前还砌了一排矮墙。厉秋风知道这排僧房中必定有喇嘛居住,倒也不敢造次。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无人之后,这才沿着矮墙向右侧奔去。
这排僧房长约二十余丈,片刻之间厉秋风已到了最后两间僧房后面。这两间僧房与其它屋子不同,屋顶要高出半丈有余,窗户也涂成了碧绿之色。厉秋风轻轻走到左侧第一扇窗户之后,从窗户缝中向内张望。
只见屋子中有一张大床,陈设得甚为华丽,竟然还搭有锦帐。厉秋风久在宫中,见过正德皇帝为喇嘛修建的居处,知道这些喇嘛与中原的僧人颇有不同,吃穿用度极为讲究,所用物品更是华丽之极。是以见了这屋中的陈设如此华丽,倒也并不吃惊。
他见屋中无人,便蹑手蹑肢脚地走到第二扇窗户下,悄悄从窗缝中向内张望。
这屋中却有两人。面对着厉秋风的是一个青衫女子,坐在一张椅子上,面色苍白,神情委顿,正是马空空的女儿马东青。厉秋风此前心下一直以为那两个喇嘛口中所说的“妇女”便是马东青,此刻印证了他的猜测,心下颇为惊喜。
另一人背对着窗户,厉秋风瞧不见他的面容。只是这人身穿灰袍,身材魁梧,比马东青要高一个头。厉秋风心下一怔,他本以为马东青既然在此,另一人自然便是慕容丹砚。但是从这人背影来看,绝对不是慕容丹砚。
只听那灰袍人说道:“这一路我已问你十几次了,你究竟是马空空的什么人”
厉秋风听这人的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却又想不起来,正自沉吟间,只听马东青道:“我不知道谁是马空空……”
厉秋风心想:原来这人虽然擒住了马东青,但是听他逼问马东青的说话,想来并不晓得马东青是马空空的女儿。只是自己将慕容丹砚和马东青送出了永安城,以慕容丹砚的武功,对付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虽颇有不足,但寻常江湖人物却未必能胜得了她。此时慕容丹砚踪影全无,马东青又落在这灰袍人的手中,定是慕容丹砚又发了小姐脾气,被这灰袍人所乘。
他心下颇为慕容丹砚担忧,此时只听得那灰袍人道:“你若不识得马空空,那个小丫头干什么一见我便要与我拼命,口口声声说要为马空空讨个公道”
马东青道:“这是那个姑娘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或许她识得什么马空空也不一定。”
灰袍人摇了摇头道:“她虽口口声声说要为马空空讨个公道,却又说要为你的家人报仇。你和马空空必有关联,还是早点说出来罢。我虽不想逼供于你,若是带你到了京城,自有人能让你说话。只是到了那时,只怕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马东青看了灰袍人一眼,神色黯然,低声道:“我确是不知马空空是谁,要杀要剐,悉听遵便。”
灰袍人慢慢站起身子,走到马东青身边,右手放在马东青肩上,沉声说道:“我的手段你也见过了,知道那个黑衣人被我拍了一掌为何会全身碎裂、吐血而死么”
马东青身子一颤,脸上露出了恐怖之极的神色,颤声说道:“我、我哪里知道……”
灰袍人嘿嘿笑道:“我用的是武当派的绵掌,一掌拍上去,震断了他全身经脉和关节的软骨。你想不想试试”
马东青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颤抖,哪里说得出话来。那灰袍人道:“你若是马空空的朋友,自然知道绵掌是武当派不传之秘。只是这功夫后来流传了出去,被蜀中一个武林奇人无意间习得,又稍作变化,将青城派的化骨擒拿手融汇其中,创出了江湖中阴毒无比的化骨绵掌。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要在你身上试试我的化骨绵掌究竟练到了第几重境界。”
灰袍人边说边轻轻的在马东青肩膀上拍了几下,慢慢地转过身子。
厉秋风一见灰袍人的面容,登时大吃一惊,这人赫然便是那天晚上从顾家老店神秘失踪的许鹰扬。
只见许鹰扬坐回到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品了一口茶。
厉秋风知道许鹰扬武功极高,人又极富智计,是个极难惹的人物,是以躲在屋外不敢再向屋中窥伺,身子紧贴在墙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屋中的动静。“
马东青一直沉默不语,只听许鹰扬说道:“那个丫头的剑法不错,你是盼着她来救你罢”
马东青道:“我只是在途中遇到她,并不知道她的来历姓名。”
许鹰扬嘿嘿一笑,道:“你这女人倒是嘴硬!她都口口声声要为你出头,你居然不知道她的姓名来历,真把我当傻瓜不成”
马东青尚未回答,只听许鹰扬怪笑一声,道:“佳客远来,何必徘徊不进”
厉秋风心下一震,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正要拔刀之时。忽听得有人说道:“你既然知道我要为马姐姐出头,还要为难与她,当真不知好歹!”
厉秋风心下又惊又喜,这赫然便是慕容丹砚的声音。
只听许鹰扬道:“小丫头,你自身难保,还要替别人出头,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砰”的一声响,屋门已自被人踢开。只见慕容丹砚手提长剑走进屋子。此时她头上的斗笠已然不见,用青布带将头发扎了一个髻子,看上去英气逼人。只是身子娇小,一望便知不是男子。
许鹰扬叹了口气,道:“小丫头,你武功不错,若是杀了你太为可惜。你若是告知我这个女子的来历,我或可饶她一条性命……”
“呸!你算什么东西还要你饶马姐姐性命你只不过趁我被人偷袭,才将马姐姐劫走。今天咱俩光明正大的打一架,看看谁更厉害!”
许鹰扬脸色一变,道:“小丫头,我瞧在慕容山庄的面子上让你三分。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便是杀了你,在这荒山中一埋,谅你慕容山庄高手如云,又有谁会知道是我下的手!”
第62章
慕容丹砚哈哈笑道:“原来你还是怕了慕容山庄。你若真有胆子,大可以放手与我一战,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劫走马姐姐多说无益,你出招罢。”
马东青在一边急道:“妹妹,这人是个疯子,你不要与他动手!”
慕容丹砚将长剑横在胸前道:“马姐姐不必担心,谅这贼子这三脚猫的功夫,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许鹰扬自出道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蛮横的对手。当下冷笑道:“你既然自己要寻死,我便成全你!今日你若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便算我输!”
他话音一落,已然站起身来,左手提着长剑,右手握住了剑柄。
慕容丹砚虽出言讥讽许鹰扬,却也知道此人武功了得,只盼激得他心浮气躁,自己才有机可乘。此时见许鹰扬如岳临渊,全身上下竟无一丝破绽,知道这是自己生平所遇的最强对手,是以不再说话。一双如水秋瞳紧盯着许鹰扬的右手,手中的长剑如一泓秋水,寂然不动。
厉秋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望去,见慕容丹砚身形挺拔,姿势肃然,心下暗想:这小姑娘虽不知天高地厚,大胆莽撞,不过的确得到了慕容家的真传。单只是剑招的起手式,已然隐隐有大家风范。只是精妙有余,厚重不足。他日多加锤炼,当可与江湖一流高手争雄。
他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慕容秋水传授慕容丹砚武功之时,所授剑术姿势可并无这般精妙。只是慕容丹砚嫌弃父亲所传授的剑招古朴厚重,竟然自己在其中加了不少转手的招数。慕容秋水看了哭笑不得,只是传授她武功之时本也并没有寄予太大希望,所以也由得她胡闹。只是如此一来,慕容丹砚的剑术使出来便有些似是而非。好在她未在江湖走动,慕容山庄中的高手也从来没有和她真正比试武功,只是陪着她胡闹。
许鹰扬缓缓拔出长剑,口中说道:“小丫头,第一招来了!”他话音一落,长剑慢慢的向慕容丹砚咽喉刺去。
这一招使出之后,屋内的慕容丹砚和屋外的厉秋风都是一怔。江湖上用剑的高手,毕生追求的都是以快打慢。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凭借蛮力与对手兵刃相抗,是剑术高手之大忌。一是从兵刃本身来说,剑之硬度与其它兵刃相比颇有不足,若是给对方兵刃磕到,轻则缺口卷刃,重则断成两截。二是剑术高手毕生追求的乃是人剑合一的境界,讲求剑招飘逸,若是一味大砍大杀,不免落了下乘。是以江湖中的成名剑客,出剑大都迅捷无伦,绝不与对方缠斗。江湖传言,与慕容秋水齐名的剑术大师柳宗岩能够在一剑之中蕴含七个变化,其出剑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是以许鹰扬这一剑刺出,慕容丹砚心想:“你这般慢腾腾的刺过来,是成心想让我在你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么”
她这一怔之间,许鹰扬的长剑已自递到咽喉不远处。慕容丹砚右手一抖,长剑划过一道圆弧,反刺许鹰扬面门。
她这一招要比许鹰扬快出何止数倍。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剑能伤到许鹰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至少能迫得他撤剑回防。哪知她的长剑还未及许鹰扬面门两尺之内,许鹰扬的长剑已自距她的咽喉不到三寸。
慕容丹砚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身子娇小,远不如许鹰扬魁梧。两人同时出剑,许鹰扬身高臂长,在攻击范围上要比慕容丹砚大的多。是以慕容丹砚虽出剑抢攻,攻击距离要远小于许鹰扬。许鹰扬出手之时已料到慕容丹砚的应对方法,竟然是一剑直捣黄龙,置慕容丹砚的反击于不顾。
慕容丹砚只觉一点凉气直逼咽喉,心知不妙,只得收剑回撤,同时后退了一步。
许鹰扬踏上一步,长剑仍旧指向慕容丹砚咽喉。
这一剑全无精巧可言,但是慕容丹砚却无招可以破解,除非用剑硬生生的去磕击许鹰扬的长剑。只是如此一来,她功力远不及许鹰扬精纯,弄不好会被对方将长剑磕飞。她想左躲右闪,这屋子又过于狭小,腾挪不开。百忙之中她不及多想,只得又退了一步。
许鹰扬招数不变,仍是踏上一步,长剑指着慕容丹砚的咽喉。
厉秋风见许鹰扬只用一招便迫得慕容丹砚不住后退,心下暗自赞叹。两人尚未交手,许鹰扬已至少判断出三招之后的情势。并且利用了双方在屋中交手的特点,以无招胜有招。许鹰扬不只剑术武功高明,这份应变的机巧更是他人所不能及。
此时慕容丹砚仍是无法抵挡,只得又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她虽想后退,却没有发觉自己已自退到了门口。她右脚刚退了半步,便即碰到了门槛之上。她此时全神应对许鹰扬的长剑,只觉脚下一绊,心下一惊,暗叫了一声“糟糕”,身子已然站立不稳,竟然仰面向后倒了过去。
许鹰扬瞧出便宜,长剑倏然加快,“嗤”的一声,长剑已刺向慕容丹砚小腹。
慕容丹砚心知不妙,百忙之中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借着这一撑之力,如陀螺般飞快地转了一圈,直向一边滚了出去,虽然狼狈不堪,但总算将许鹰扬这一剑避了开去。
慕容丹砚在地上滚出一丈多远,这才跳了起来,将长剑举在胸前。这一下死里逃生,吓得她花容失色,额头已自有冷汗渗出。长发也有些乱了,被汗水沾在脸上,全然没有方才处乱不惊的模样。
数日之前她虽与余长远交手落败,却未如此狼狈。此时才知道在慕容山庄之中,大家只当她是一个顽皮可爱的小女孩,与她斗剑都未出全力,只是陪她闹着玩儿。刚才许鹰扬虽只出一剑,却是真打真杀,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念及此处,慕容丹砚脸上已有了畏惧之色。
许鹰扬哈哈笑道:“想不到慕容家的剑术也不过如此……”
他话音未落,只听有人冷笑道:“凭你也配提慕容家的剑术”
许鹰扬大惊,以他的武功,居然没有察觉有人窥伺在侧,正迟疑间,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一身黄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镶满宝石的玉带,装饰的极为华丽。一张面孔颇为清秀,双目细长,鼻直口阔,右手提着一柄镶着绿宝石的长剑,正自冷冷地看着许鹰扬。
许鹰扬见这人气度不凡,心下迟疑,沉声说道:“阁下是哪一位”
那黑衣人缓缓走进屋子,却并未理会许鹰扬,只是温柔地看着慕容丹砚道:“你没事罢”
慕容丹砚“哼”了一声道:“谁要你来多事”
她这句话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许鹰扬本来以为锦衣人是慕容丹砚的朋友,此人看上去武功不弱,他心下正自盘算如何应对。只是没有料到慕容丹砚对此人竟然不屑一顿,心下不由一怔。
那锦衣人却并不在意,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口中说道:“这人武功很高,你打不过他的。”
慕容丹砚冷着脸说道:“打过打不过是我的事,不要你插手!”
那锦衣人道:“好罢。我把他杀掉,就没有人知道你打不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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