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巫哲
回到住院部,还在走廊这头,就看到了从那边楼梯跑上来的项西,手里拎着两兜饭盒。
扭头看见程博衍,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觉得这两天项西有些不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还是会笑,会耍贫嘴,但却感觉不到他从心里透出来的那种开心劲儿。
项西把饭拿进了他办公室,手里还有一大瓶酸奶,往他桌上一放:“冰的,赶紧喝。”
“你买的?”程博衍愣了愣。
“嗯,不记得哪天了,你是不是说想喝酸奶来着,”项西说,“今天那边送餐的让帮买啤酒送过去,我就顺便给你买酸奶了。”
“你也喝点儿吧,”程博衍摸了摸瓶子,还挺冰的,于是拿了个纸杯倒了一杯给他,“一脸汗。”
“这哪解渴啊,”项西说是这么说,拿过酸奶还是两口就喝没了,然后随手把脸上的汗抹了抹,看了程博衍一眼,从他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重新擦了擦脸,“我走了啊,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我去给你买回来。”
“没了,你别瞎窜了,”程博衍打开饭盒,“记得跟老板商量取钢钉的事儿,手术费你不用管,我先垫着。”
“我真怕我还不上啊,这都多少了,得有两三万了吧?”项西叹了口气。
“没事儿,”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说,“还不上可以……”
“别别别别别卖我那个坠子,”项西赶紧摆摆手,“我肯定能还上。”
程博衍看着他笑了笑:“加油。”
走出医院的时候项西回头看了看,他以前对医院没好感,生老病死,这地方聚集了无数人的一生。
好人也会死,坏人也能活。
不过现在医院对于他来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新的一页,还有程博衍。
只是今天他心情不好,严格来说是很糟。
这两晚上一直睡不踏实,反复地想着大健往他脸上扫的那几眼,其实他虽然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但还是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现实。
就算给大健捂个口罩,他估计看几眼也差不多能认出来了。
早上起床洗脸的时候他总是胡乱擦几下就走人,今天有些迷糊,对着镜子多看了两眼,于是更是已经确定,大健认出了他。
店里干活儿很累,总出汗,他干活的时候都没贴创可贴,但对着镜子时,眼角下方那块明显比旁边皮肤要浅的痕迹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天他口罩捂得很严实,但是……他拿毛巾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那块浅色的皮肤还是露出了一多半。
大健认出他了。
妈个逼的现在大健这种脑残晚期居然都学会了不动声色,真是飞一般的进步,应该给他发个火箭进步奖。
项西觉得挺无力的,靠在厕所的墙边很长时间都没缓过劲来。
尽管这是他心里一直存在仅仅是不敢相信的答案,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平叔知道他在哪里了,这两天没有动静,也许只是在暗里观察他。
知道他在这家店打工,知道他每天中午会往两个地方送餐。
但不一定知道他住在哪里。
每天晚上他收拾完把店门关了之后,都从后门走,因为后门的小胡同能直接抄近路到公车站。
一上午他都在琢磨这些事,该怎么办。
他没有跟方寅说,他不确定这样的事对方寅来说是会帮他的忙还是会更兴奋,他也没跟程博衍说。
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在程博衍眼里是一个永远都一身麻烦的小混混。
他甚至不愿意跟老板说不干了,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他希望能留在这里工作,哪怕是这种又热又累还脏的工作,他也不想放弃。
从医院回店里,一路他都紧张地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还有,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拐上砂锅饭那条老街时,他的手机响了。
项西犹豫了一下,把小电瓶靠到路边停下,拿出电话看到显示的名字是4,这是方寅的电话,他存电话的时候存不明白名字,除了程博衍,老板和方寅的电话都是用数字代替了名字。
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了方寅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的声音:“小展,你在哪里?”
“还在路上。”项西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你看你是不是先不要回来,”方寅说,“店里来了两个人,你刚走一会儿就来了,现在饭吃完了也没走,看着……不像好人,有赵家窑的气质,是不是来找你的?”
项西不知道这个赵家窑气质是什么鬼气质,但这一瞬间他还是感谢方寅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还有别人吗?”项西问。
“没看到,我现在在对街的奶茶店里坐着呢,”方寅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别来找我,”项西知道这种时候谁跟自己在一起,谁就得一块儿遭殃,“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
“那行吧,”方寅想了想,“你注意安全,我再拍几张。”
“傻逼,”项西说,“平叔的人认识你和你的炮筒。”
“我躲着点儿……真是平叔的人来找你麻……”方寅的话还没说话,项西挂掉了电话。
今天太阳很好,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了夏天的气势,项西本来被晒得全身都着火似的,挂掉电话之后,却一下凉爽了。
刮过来的风掠过皮肤时都带着寒意。
他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向他靠近的人,甚至没有人往他这里多看一眼。
他坐在车上,盯着前方想了好几分钟,最后把车掉了个头,往店后面的小胡同开了过去。
他应该跑,方寅说的情形,几乎可以肯定是平叔的人过来了,而且肯定不止两个,在店四周应该还有别人。
但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悄悄摸回店里看一看情况,不仅仅是不死心还想再最后确定一次,还有些担心老板夫妻俩。
他把小瓶车停在离饭店后门十来米远的地方,掉了个头脑袋冲胡同口。
胡同这边差不多都是各家出租做了饭店的后门,少数几户是自己家住着的正门。
项西从一户人家门外放着的垃圾桶里抽出一截拆下来的旧窗框拿在手里,慢慢地往砂锅饭的后门走过去。
没走两步,他手机又响了。
他吓了一跳,摸出手机都没顾得上看是谁,先按了静音。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项西没敢接,他根本没勇气再接老板的电话,他给这对人还不错的夫妻俩找了麻烦。
电话挂断了,项西也摸到了后厨的门边。
听到了那边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我哪儿知道!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回来了!”老板喊着,“你们干什么,出去!”
“我们找找人。”一个男人在说话,接着就传来了椅子被踢翻在地的声音。
这男人的声音项西不熟,没听过,也许是平叔或者二盘新收的小弟,但几个人说话不多却弄得屋子里叮哐乱响,找麻烦的决心很坚定。
一摞砂锅被掀翻的声音传过来之后,老板娘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啊!他只是在这里打工!我们又不知道别的!”
“他是住在这儿吧!”之前的那个男人说,屋里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夹杂着老板和老板娘的叫喊,男人一脚踢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晚上一关门就不见人出去了!行李是不是也在!找找!”
“再不走我报警了啊!”老板喊。
“报警?报呗,”男人说,“我看警察能不能天天来!”
“他不住在店里!”老板娘在一边愤怒而无奈地喊,“前两天就搬出去了!这屋子有后门呢!都从后门走!”
项西没再听下去,转身跑了几步,跨上小电瓶冲出了胡同。
拐了个弯之后他边开车边拿出手机拨了方寅的电话:“打电话报警。”
“什么?”方寅似乎没听明白。
“打电话报警!你要看着他们砸店啊!”项西吼了一嗓子。
“砸店?”方寅愣了愣,“我在对面,看不见啊,要砸店?那我报警。”
“快点儿!”项西挂掉电话,也没管方向,往前冲着开走了。
一直冲到电瓶快没电了,前面就是护城河了,他才慢了下来,又开了半条街,找到了一家修车店,把车进去充电。
“再帮看看哪儿松了坏了的,都给弄弄吧。”项西蹲在店门口说了一句。
“行,我看看。”修车师傅应了一声。
项西打开包,从最下面摸出了一包烟,烟他一直放在包里,程博衍说不能抽烟,他就一直没抽。
“这前挡要换吗?都碎的了。”师傅问。
“换,不过你给我挑个便宜的。”项西说,拿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
“便宜的有,颜色对不上哦。”师傅说。
“没事儿。”项西抽了口烟,拿了手机拨了方寅的电话。
“我报警了,”方寅一接电话就说,“警察已经到了,不过人没抓着,我进去看了一眼,没太大损失……”
“老板老板娘有没有受伤?”项西打断他的话问了一句。
“没有,就是砂锅什么的碎了一地,”方寅说,“你在哪儿呢?”
“你这两天别上我那儿找我。”项西没回答他的问题。
“行吧,我不去,”方寅想了想,“你是怕有人跟着我吗?他们为什么还要找你?”
“你自己也注意点儿,你要挨揍了别找我,”项西看了一眼护城河两边被阳光晒得发白的护堤,“要让人知道我住哪儿了,我就弄死你。”
“我不是那样的人,”方寅叹了口气,“这事儿闹的,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我等你联系我。”
“嗯。”项西挂掉了电话。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老板的号码,项西看着很难受。
这份工作丢了,而且还给老板找了麻烦。
他突然有种烦躁而憋闷的感觉,有东西压在心里,堵在嗓子眼儿里,下不去,也吐不出来。
他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对着路边的树狠狠蹬了一脚。
树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扑过去又狠狠地推了一把,接着就对着树边吼边踹,最后又捡起修理店门口的一块破塑料壳对着树抡过去,吼一声抡一下。
一直到塑料壳全碎了,他才脸冲着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上被塑料壳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渗了出来。
愤怒。
委屈。
无处宣泄的情绪。
看到了手上的血,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回过头,店里的修车师傅正一手拿着扳手看着他。
“您这儿能洗手吗?”项西盘腿坐在地上问。
“后面有个手压泵。”师傅给他指了指。
“哦。”项西应了一声,坐在地上没动。
“去洗吧,”师傅又说,“一手血了都。”
“累了,”项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歇会儿的。”
又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项西起身去后面把手洗了,口子不大,但血流了不少,估计是最近自己心情太好血脉旺盛了。
“前面有个小药店,有创可贴卖。”师傅看着他的手。
“我有。”项西坐到店里的凳子上,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那些卡通创可贴,一张一张地往手上贴了四张,然后又拿了一个贴在了左眼角下。
修车花了两百多,项西觉得还成,开起来比之前舒服多了。
他把车开回了老街,停在了砂锅饭后门。
后门上用的是把老式挂锁,项西有钥匙,不过看了看锁之后,他把已经拿到手里的钥匙扔在了地上,老板已经换了锁。
他拿了车锁把车仔细地锁在了后门的栏杆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项西突然不来送餐了,程博衍看着今天来送餐的小伙子有些意外,他还有事儿等着项西过来了要说呢。
几个跟项西熟一些的护士打听了一下,这小伙子一问三不知。
程博衍拿出电话,拨了项西的号码。
“喂?”项西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你没在砂锅饭那儿干了?”程博衍直接问了一句。
“啊?”项西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啊,是!没干了!”
“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突然就不干了?”程博衍皱皱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哪能啊!”项西啧了一声,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悄悄告诉你啊……”
“什么?”程博衍被他这动静弄得莫名其妙。
“我跳槽了。”项西小声说。
“跳什么?跳槽?”程博衍差点儿反应不过来,“跳哪儿了啊?”
“跳对街的沙县小吃了,”项西吸吸鼻子,声音里带上了得意,“我可是被挖过来的,工资多了一百。”
程博衍听乐了:“这么牛逼啊,都跳上槽了,还是被挖走的?”
“嗯,”项西说,“你要想吃沙县了,我给你送,蒸饺?拌面?小笼包?”
“行了别数了,”程博衍笑了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项西问。
“周六想请你吃个饭,”程博衍说,“还有几个我的朋友,你有时间吗?”
格格不入 第30章
项西说过自己没朋友,在程博衍看来,这话倒是一点都不用怀疑的大实话,认识项西这么久,他就在碰瓷的时候见过他的朋友,或者严格说来是他同伙,之后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虽然过去的那些所谓朋友,没有也就没有了,但程博衍还是觉得他会孤单。
自己的朋友,估计项西也没兴趣,只是觉得项西这段时间情绪不太高,他想着一帮人聚会的时候让他一块儿吃吃饭喝喝酒也许能好一些。
尽管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能为力,能伸手的他还是会伸手,对于曾经的混混身份,项西并不认同,一直渴望改变,能感觉到这些,他才会拉一把。
当然……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他还没打算细想。
不过他只说有个聚会,并没有告诉项西这是他的生日聚会,他怕项西为礼物什么的发愁。
“啊?”项西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和你的朋友吃饭,我去……不合适吧?人都不认识我,而且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儿啊,聊天儿都聊不下去啊。”
“什么差距?”程博衍问。
“差距啊,就是差距啊,”项西啧了一声,“就像我跟你这样的差距啊,一个三甲医院的正经大夫和一个混……沙县小伙计。”
“哦,这个差距啊,这么一说还真挺大的。”程博衍笑了笑。
“就是啊,所以……”项西话没说完就被程博衍打断了。
“所以我们不是一直在聊么?”程博衍笑着说,“从冬天聊到现在都夏天了。”
“……这不一样,”项西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之前咱俩碰过几回,再加上我死皮赖脸让你救我,就这么平空见着我,你能看我一眼都算是那天太闲了。”
“你有空就来吧,吃个饭有什么,当解解闷儿了。”程博衍没想到项西在这一点上会这么在意。
“我……想想吧,”项西犹豫着说,“我这么忙,得看时间安排。”
“那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程博衍说。
项西从昨天睡下到今天中午程博衍这个电话打过来了才醒,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半天都还没缓过来。
程博衍真是个好人,居然朋友聚个会都想着叫他一块儿去。
项西叹了口气,他挺想去的,见见程博衍的朋友,体会一下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这些人都是怎么生活的,会聊什么,会玩什么……
但他不敢去,不仅仅是因为差距太大,还怕给程博衍丢人。
在床边拿着手机翻过来翻过去的玩了半天,他还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最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先洗个脸吧。
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心里一紧,站在门后没有动。
门被敲响了,还敲得挺大声的,听得项西心惊肉跳。
“有人吗?”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警察。”
警察?项西一下靠到了墙上,扯你妈蛋呢!
门又被敲了几下,项西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如果是平叔的人,肯定不会用警察这种身份来骗他开门,赵家窑混出来的人有几个听到是警察还敢开门的……
“是没在家吗?”刚才说话的人说了一句。
“可能出去了我没注意到吧。”有人回答。
这声音项西听出来了,是房东的声音,昨天厕所灯不亮了项西刚找过他,还聊了几句。
真是警察。
项西这一瞬间真是愣住了。
这门开还是不开,顿时成了比去不去程博衍的饭局更让人两难的事。
警察为什么来找他?
是因为砂锅饭店里的事?
凭项西的经验,理论上不太可能,这种混混上门闹事警察一天不定碰上多少回,又没伤人,不可能一路追到这儿来,再说身份证都是假的,找人也找不着。
那是为什么,馒头出事了?
李慧?
也不可能,这俩都跟平叔他们扯着关系,要真已经到了警察都能找到这儿来的地步,平叔不可能还有胆叫人去砂锅饭那儿找他。
……
到底为他妈什么啊!
“这儿住的是什么人?”警察在门外问。
“一个小孩儿,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学生。”房东回答。
项西一听这句话,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警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伸手打开了门,揉着眼睛靠着门,门外的确是警察,而且是三个,他看了一眼,把脸上没睡醒的表情换成了惊讶:“什么事?”
“想找你了解些事。”警察冲他出示了一下证件。
项西把警察让进了屋里,警察进屋看了看,又打开窗上下都看了几眼。
“怎么了?”项西小声问房东。
房东拧着眉,半天才说了一句:“楼下死了个人。”
“啊?”项西这次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了,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
警察在屋里看了一圈之后又问了项西几个问题,楼下的年轻人他认不认识,有没有碰到过,说没说过话,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项西一直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楼下住了什么人,他连隔壁住的人都还没认全。
警察问完问题就走了,房东也皱着眉一脸郁闷地下楼了。
项西出去,跟这层的几个人一块儿站楼梯上往楼下看,就他这间屋子正下方的那个屋门口拉上了彩条,能看到地上有已经凝固的血,门外站着好几个警察,里面正有人把一个装在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搬出来。
“哎哟……”隔壁总给男朋友煮面的姑娘一看就受不了了,转身跑回了屋里。
这层几个女生都走了,项西跟另外几个男生一块儿看着,等楼下的人都散了以后,他们几个还在楼道里聊了一会儿。
项西从他们那儿打听了个大概。
楼下这死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身体好像不太好,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见过他有朋友或者是亲戚什么的来过。
这人之前没正式工作,一直各种零工干着,发传单,酒水推销之类按天结算的活儿,过得很苦。
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他房间门开着,过去一看,已经死硬了,血流了一地,手里还拿着把刀。
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确定。
几个男生还有滋有味地讨论着,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项西抽完一根烟就回了自己屋里,门一关坐到了床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死了,这人孤身一人混得很惨,日子过得很糟糕,最后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门外的讨论还在继续着,没有人关心这人到底碰到了什么事,只是因为平静的生活里有了可以维持一阵子的谈资。
项西突然觉得发冷。
真像自己啊。
一个人,挣扎地活着。
哪天病了伤了被人追了打了,死了半死了……谁会知道,谁会在意?
方寅的镜头也许会一直对着他,最后人们看着他的照片,唏嘘感慨着,然后翻过这一页。
不。
还有人。
应该还是有人的。
程博衍。
项西跳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拿过扔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程博衍的电话。
“嗯?”程博衍接了电话,听声音是在走路。
“周六晚上吗?”项西问。
“是的,”程博衍说,“你要来得晚点儿也没事儿。”
“我能去。”项西说。
“那我去接你,沙县吗?”程博衍笑笑。
“不,不,”项西赶紧说,“你别接我了,我自己去就行。”
“怕你找不着地儿,”程博衍说,“那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那……行吧,”项西犹豫了一下,“我在路口等你。”
挂上电话,项西进了厕所,对着墙上的破镜子瞅了瞅自己,又换了几次表情,笑的,不笑的,严肃的,乖巧的,和蔼可亲的……
脸凑合了,反正也就那样。
身上的衣服有点儿不满意,现在天已经开始转暖,之前程博衍给他买的厚衣服都穿不了了,他就在这片的夜市上随便买了身衣服,挑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一身加起来都没到一百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