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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宠医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姒锦
“哼!”夏初七冷哼,“敢挡在面前,还有你不敢的?”
卢辉心里一紧,顾不得地面上的潮湿,猛地跪下。
“请七小姐不要与末将为难。”
“为难你又如何?”夏初七眉头一竖。
卢辉猛地咬一下唇,“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刃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间,半蹲着的身躯脊背挺直,那目光却带着一抹无奈的恳求,“末将不敢得罪七小姐,也不敢违抗陛下,只能一死以谢罪。”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
这样的应对之法,自然不会是卢辉自己想出来的。
赵绵泽知道她倔强的性子,一旦耍起横来恐怕卢辉与阿记挡不住,这才教的吧?
轻呵一声,夏初七低头看他,笑了,“拿你的性命来要挟我,不觉可笑?”
“是,末将可笑!但只能如此。”一咬牙,卢辉刀刃一压,就要抹脖子。
夏初七眉梢一扬,突地上前一步,扬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只听得“啪”一声,卢辉手上的钢刀应声而落,“铿”声不绝。而他清瘦的脸上,也结结实实挨了夏初七一个大巴掌,顿时浮起红痕。
“想死,死远点去,不要死我面前。”
这一个巴掌夏初七用力太重,震得她自己掌心发麻。
使劲儿甩了甩手腕,她冷笑一声,“还不让开!”
“七小姐……”卢辉捂着脸,抬头看她,愣愣的。
夏初七一笑,微微低头,“卢将军,你可晓得,老子最讨厌受人要挟!”说罢,她不再理会,径直从他的身边拂袖而过。卢辉一急,起身就要来追,她猛地回过头,嫣然一笑,“还有,你以为我是良善之人?你死不死,与我何干?先前这一巴掌,是替你爹娘打的,不要动不动拿父母赐予的身体来效忠,愚不可及!”
看她笑吟吟的骂人,卢辉僵硬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夏初七半阖着眼扫他一下,给了他一个“看你拿我如何”的挑衅眼神,转身瞥向晴岚。
“小情郎,我们走!”
“啪啪——!”
这时,两个清脆的击掌声,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辆黑漆的马车慢慢滑行过来,停在了魏国公府门口,那微微撩开的车帷里,露出一张娇艳至极的面孔,他颔首带笑,凤眸斜挑,与府门前的大红灯笼映在一起,盈盈风流,倾城之姿。
“七小姐耍威风真有一套,本座今儿见识了。”
夏初七看着他,微抬下巴,“大都督今儿闲得发霉,出来晒颜值?”
习惯了她的尖酸刻薄,东方青玄朝她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转眼看向面色尴尬的卢辉,抬手亮了一下锦衣卫大都督的腰牌,柔柔道:“卢将军,我与七小姐有几句话要叙,先借离一下,半盏茶后送回,可否给本座一个薄面?”
卢辉脸上青红一均,那被夏初七打过的半边脸,隐隐浮着红痕,可他虽不敢得罪东方青玄,但得了赵绵泽下的死命令,也不敢轻易松口。
“大都督,末将立了军令状的,未有陛下手谕,实在不敢。”
东方青玄唇角微勾,“卢将军不要紧张。半盏茶后,若是本座不能把七小姐完璧归赵,自会拎头去见陛下,绝不对连累卢将军的。”
“这……”卢辉还在迟疑。
东方青玄却不管他,瞥了静静立在边上的如风一眼,眸子一沉。
“愣着做甚,还不快请七小姐上车?”
先斩后奏是东方青玄一惯的处事作风,从来不管别人痛不痛快更是他的个人风格。在京师城,他我行我素,霸道惯了,卢辉僵硬着身子,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僵滞。可夏初七却不管他应是不应,也不待如风来扶,便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上了锦衣卫的车驾。
风还在不遗余力的肆虐人间,雨雪纷飞的长街上,景象依稀。
车轮滚动在长街上,绕过街角的拐弯便停了下来。
知晓他二人有话要说,不待东方青玄开口吩咐,如风便自发领着一众锦衣卫退出了几丈的距离,把黑漆的马车围在了中间,紧张的警戒起来。
车内静静的,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可彼此对视的眉目之间,却暗流涌动,隐隐有风暴流动。
好一会儿,夏初七率先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极是诡异,“小马从你哪里飞回来,我摸过它的嗉囊了,里头鼓囊囊的,也不知吃了多少东西。唉!瞧把它给喂得,从昨晚到今儿都还没有进食。大都督,你到底给它吃了些什么?”
东方青玄面上微暖,轻声而笑,“无非就是大麦,草子,没什么稀奇,恐是它思家久矣,多吃了几口。”
夏初七冷笑一声,目光突地一凉,“你再做得多,我也不会谢你。更不会原谅你。”
她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说得有些奇怪。换了旁人,定然听不懂。可东方青玄却无丝毫诧异,只微微垂了垂那一只空掉的左手,轻盈盈一笑,“你心知,本座从未要过你的谢,更为要过你的原谅。”略略沉吟一下,他见她不语,自嘲一笑,凝脂般的面孔在微弱的车壁灯下,闪着妖冶而诡异的光芒。顿一下,他撩开车帷,往外看了看,又放下来,声音低得几乎只能看见嘴唇的动作。
“鲤鱼哨子之事,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到底有哪些人,没法查清。”
“你把此事告诉我,便是为了恕罪?好。我得说,恭喜你,你成功了。我对你的恨意,没有想象中的强烈——”拖曳了一下声音,夏初七抿住了嘴巴。即便外间有锦衣卫守着,她也知道,这样的话说多了对彼此都“很不方便”。静默一下,她淡淡看向东方青玄,不再继续那个鲤鱼哨子的秘辛话题,只道,“今日你不会是专程过来向我讨谢意的吧?”
“你应当知晓,我为何而来。”
东方青玄妖孽的唇角,轻轻上扬,看似在笑,却带了一抹落寞。
“没有人能逼你入那皇城。皇帝也不行。”
夏初七身子微微一僵,握紧拳头,从容地对上了他的眼。
“无人逼我,我自愿的。难道大都督没有听过‘千金难买我愿意?’,你今儿如果是来劝我的,那不必了。在你的绣春刀挥向我孩儿的时候,我与你之间……”停顿一瞬,她唇角笑容扩大,又一寸寸变凉,“你与我便已然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如有千斤之重。
东方青玄一怔,华贵明媚的身姿僵硬着,似是雕刻在了奢华的马车壁上,一动也不动。车窗外风还在冷冷的刮,刮得锦衣卫的旗幡“呼啦啦”响。飘飞的雪花也更密了,打得车篷上白了一层。在一阵久得仿若死亡的冷寂之后,东方青玄堵塞的喉管才松了开。
“夏楚,我的心意,想必你知。”
夏初七心脏突了一下,随即缓和了面色,“不,我不知。”
东方青玄凤眼轻弯,“不知,我便告诉你。若是你愿意跟我离开,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一生一世是轻易可以许下的吗?
夏初七与东方青玄认识这般久,二人有过无数的玩笑,但他极少这么严肃认真的许下这般的谎言。到底是风迷了他的眼,还是雪融了他的心,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可以柔情的说出“一生一世”?
一阵“嘚嘚”的马蹄声,敲在她的心头。
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南疆的“晋”字纛旗,看见了大鸟扬起的前蹄。
“阿七……阿七……”
一声又一声的幻觉,让她眉头皱起,大冬天的冷汗湿了脊背。
“那一座会吃人的皇宫,你已去过一次,不是不知凶险。”
“……”她没有听见,也没有反应。
“难道你丝毫不知惧怕?阿楚,回头。”东方青玄还在说。
“……阿七……阿七……”夏初七听不见他,却可以听见赵樽在喊她。
“楚七!”东方青玄的手,终于狠狠抓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了?”
恍惚回神,夏初七惊出了一身冷汁。
她捂了捂耳朵,待知晓他的意思之后,轻轻一笑,“多谢大都督,皇宫那地方,我很喜欢。”顿一下,她道,“不都说我是凤命之身吗?既然注定了必须嫁与赵绵泽为妻,那我便服从这个命运。”
那一日,道常和尚说,她并非当世之人,属于非常态的存在,她乱入了时空,与赵樽纠缠不清,引“帝星争,天下乱”,便是悖了世。要她放弃与赵樽之间的情孽,方得平安。可是她不信邪。道常又告诉赵樽“儿生母死”,结果她一意孤行,不信命运,自己没有死,却命硬地克死了她的小十九。昨日小马出去做“飞翔运动”,被东方青玄召唤了去,还带回来了鲤鱼哨子的消息,她真的惊慌了,她不敢去想赵樽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凶险,会不会再一次应了她的“情孽之煞”。
她突然觉得,也许一切真的是命。
大婚在即,赵樽在战场,却赶不回来。
而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身子……却不争气。
困在楚茨院的日子,她苦苦思考了道常的话,突然悟了。
她那个“凤命”,是跟着赵绵泽的凤命。
若是赵樽为了他,想要改天换地,本就是一种有违天道之事,惹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她便是一个祸害。已经出了小十九的事儿,她不敢再拿赵樽去与命运争长短。已经害了女儿,她不能再害赵樽。
若他俩本就是一段“孽缘”,那便不续也罢。
她的生死悲欢,她的仇恨报复,从此不再由赵樽为她担负。
看她深思着,眼圈泛红,东方青玄一眯眼,扫视着她轻笑。
“如此说来,我今日是白跑一趟了?”
夏初七看着他的嘴巴,隐忍心中酸楚,笑了。
“大都督,我倒有些好奇,你若是不白跑,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不待东方青玄回答,她的目光转开,透过帘子,看着长街尽头鳞次栉比的商铺,看着这一座繁华的都城点亮的灯火,冷冷道:“这国是皇帝的国,这城是皇帝的城,你身在其中,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抗拒皇权。就像……你狠心杀死我的小十九一样。”
“我……”东方青玄一个字冲口而出,似是想说什么话,又似是想向她解释什么,可还没说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若是这一瞬,夏初七的目光没有望向车窗,她会看见东方青玄的表情。
只是阴差阳错,她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的急切。
唇角一扬,她缓缓牵开一抹微笑。
“我即不容于世,我便乱了这世。”
“你一个妇人,怎会有这样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东方青玄并不明白她的“不容于世”是什么意思,笑斥了一声,他一只手探出来,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嗓音清亮地笑,“只要你愿意,我会有法子离开的,我们离开的远远的。什么狗屁的凤命,什么悖世,什么天道,都与你无关。”
她淡淡看她,脸上阴霾,不言不语。
东方青玄唇角沉下,略有苦涩,“除非,你恨我。”
夏初七重重握拳,长指甲掐入了掌心,“是的,我恨。”
东方青玄瞳孔一缩,她却笑了开,“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
“呵呵,恨吧。不过,虽然你恨我,我也得告诉你。”东方青玄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一双潋滟的凤眸里,如同添了一抹车窗外的白雪,妖气依旧,却再无半分往日里的淡雅从容,“今日我有接到线报,赵绵泽的人,已秘密潜入南边,他们带着密令。这一回,赵樽回不来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得鲤鱼哨子命令的人到底会是谁。他有可能就在赵樽的身边,甚至会与他很亲密,是他信任的兄弟。你不知鲤鱼哨子的厉害。当这些人没有得到命令的时候,他完全忠于自己的主子,得到命令,却会毫不犹豫的诛杀。”
夏初七看着他的嘴,脑子没由来的想到黑皮。
那是她曾经很信任的兄弟,是会为大家唱曲子的兄弟。
那一天下午他们还曾一起挖战壕,到了晚上,他就放火烧了粮草。
赵樽的身边,也一定会有这样的“黑皮”吧?
看来她昨日连甲一都避过,是正确的选择。
瞳孔微缩着,指甲掐入肉中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他若死了,那是他的命。”夏初七尽量平静着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人横竖都是要死的,他会死,我也会死,只是早晚而已。总归他若死了,我会为他复仇,不会亏了他。”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缓缓勾唇,大红蟒衣的宽袖微微一拂。
“他若没死呢?届时你已嫁人,让他如何自处?”
夏初七下意识别开头,不看东方青玄。
“他若没有死,也会和乌仁公主远去北平,白头到老。”
“不等了?”他笑。
“不等了。”
“你当真舍得?”
“有舍,才有得。”
“这么为他,你值得吗?”
值得么?夏初七喉头倏地一紧,发不出声音来。想到从此不会再与赵樽有任何联系,从此他只能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与另外一个女人下棋牧马,与另外一个女人睡觉生子,与另外一个女人月下喝酒,他会为另外一个女人猎貂做衣,为另外一个女人准备绣鞋……而她却不得不巧笑倩兮的迎合别的男人,与他那些无穷无尽的三宫六院去勾心斗角,过那种她最厌烦最没有自由的生活,心脏就仿似被一根细细的棉线缠住了。缠一圈,便痛一分,再缠一圈,便再痛一分,直到她的嘴唇颤抖起来。
“我不是我,我从来都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他还会是他。我的余生,若能以抱病残躯为他守护,哪怕断我头颅,散我魂魄,我也愿意。这个时空,若说有谁值得我这样做,只得一个赵樽,再无他人。”
东方青玄凤眸一暗,身躯微微一震。
许久,他才随夜风送出一句话。
“看来腊月二十七,本座还得为晋王抬轿。”
东方青玄说话算话,半盏茶后,她被送回了魏国公府。
在卢辉松了一口气的目光注意下,夏初七抱着暖手抱枕,还是领着晴岚由原路返了回去。
楚茨院的门口,阿记一个人抱着把钢刀坐在台阶上。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天上的大雪,也没有感觉到台阶上的潮湿,身子一动也未动,直到她走近,她才猛地回神儿,抬头看来时,似是有些意外。
“你怎的又回来了?”
夏初七静静立在她面前,目光专注,一动未动。
其实她先前离开楚茨院,原就不是想要逃跑。如果要逃跑,她有很多的法子,就算那个地下通道也会比这样更便捷。不过,在没有离开楚茨院之前,她也不知道赵绵泽已经将她软禁了起来,更不会知道,魏国公府里里外外加在一起,至少有五千看守人马。
先前她只是一直奇怪,她这般离开了楚茨院,阿记为什么没有尾随上来。如今看她一副“坐地等死”的样子,方才明白,这个一直女扮男装的“大晏版花木兰”其实是有意放她逃离,也以为她会永远的逃离。
冒着杀头的危险,她为什么?
夏初七勾唇,声线儿淡淡问,“你为什么放我走?”
阿记看着她,慢慢站起身,却答非所问。
“回来了就进去吧,外头冷。我走了。”
夏初七肩膀一斜,挡在她面前,又问,“你不怕死?”
阿记微微怔了下,理理身上沾了泥的衣裳,把刀鞘系上。
“活着,不比死好。”
说完这一句,她径直错开身要离去。
夏初七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他除了权力大点,人长得帅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种马。你如此惦着他,他却根本就不知道,你值得吗?你是个好人,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她语速很快,说了好长一串。
阿记的身影停在院门,过了好久才回。
“子非鱼,焉知鱼之情?”
她没有回头,夏初七也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叹。
“叶公好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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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二十七年腊月,整个京师都处在一种浮躁的氛围里。
老百姓盼着年关,置着年货,也在等待着帝后大婚那一日的京师盛景和十里红毯。另外,坊间也在笑谈关于晋王大婚的稀奇——谁也没有想到,晋王回不了京师,竟然由名满秦淮的风月俏公子元祐代为迎娶新娘,这也算是一件千古奇谈了。
自古皇家怪事多!自打这一个不知从哪个渠道传出去的消息到了民间,很快就引起了一波议论的小*,甚至还超过了“帝后大婚”的热闹,狗血程度堪比二十七年前洪泰帝新君上位,纳了前朝宠妃入宫。
腊月严寒,风雪的天气甚多。
但不论外间的人如何议论,当事之人却颇为沉寂。
从十一月起,一直住在宴宾院里的乌仁潇潇就没有出过门儿,她丰厚的嫁妆从北狄到达京师之后,元祐就给她安置在了宴宾院里。两个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任何的交集。虽然有人说亲眼看见元小公爷大晚黑的翻墙进入过宴宾院,可此事除了再为元小公爷的风月再添一桩笑谈,也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儿。
另外,前往辽东署理防务的陈大牛,一直没有回京。有人传言,他恐是被高句国的老丈人给带过了江,去了高句国做客,乐不思蜀了。但这只是民间谣传,朝廷却是知晓,如今南边有战事,北边有定安侯在,也是给建章帝吃的一颗定心丸。
不论如何,他也是无法赶回参加这举世瞩目的大婚之礼了。
定安侯府里,添了一个小闺女,赵如娜的脸上似是多了喜气。可她是高兴了,侯府老夫人见她这般没有出息,不盯着自家肚子,却整日关照“养女”,更是气不到一处来,婆媳关系依旧紧张。但赵如娜贵为长公主,这头衔足够她在侯府里螃蟹一般横着走了。尤其打从她上次耍了一回威风,就连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嫂子也收敛了许久,肚腹里有再多怨怼,也不敢当面顶撞她。
至于夏初七一直忧心不已的李邈,这些日子倒是常去魏国公府看她,也反过来忧心她了。两个人毕竟是表姐妹,夏初七的大婚,李邈自是比任何人都挂心。更为挂心的是,她明明就讨厌赵绵泽,还拧着劲儿的一定要嫁入宫中受罪。
李邈不愿,可不论她怎么劝,夏初七似乎都不似为意。
“嫁人而已,嫁谁都是嫁。”
这句话是夏初七惯常用来搪塞李邈的。
“给你个铁匠石匠木匠,你愿是不愿?”
李邈被她不爱惜自己的样子逼急了,偶尔也会损她。但夏初七向来伶牙俐齿,尤其她手上捏着李邈的“短儿”,一句一句说出来,都是理由,“我可不是你,除了你的沙漠哥哥,你就再无旁人可嫁了。实际上,表姐你想想,做晋王妃哪里有做大晏的皇后来得尊荣高贵?我这是攀了高枝了,你应当祝福我。”
“再说,这样离我们报仇,更近了一步?”
一句软话,一句硬话,顶得李邈再大的气,都噎回了肚里。
深陷情劫中的人,自知情之苦。
说得多了,李邈后来也就不说了。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人为了它披荆斩棘,增添出无穷的力量,也能把人割得鲜血淋漓,再也无力去爱。但是,爱并无对错,有时只是伤得深了。明知对方没有错,自己也没错,就是再走不到一处,正与她与哈萨尔,那中间隔着的万丈沟壑,不是被“无情”挖开的,恰恰是被“有情”凿成的。
阿七不是普通的人,她永不会向人谈论自家的悲哀。
在她的嘴里,只有自嘲。自嘲,是她活着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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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月十五,魏国公府更加忙碌起来。
宫中的嬷嬷,府里的丫头,每日里进进出出,每一个人都在忙碌。
他们在筹备她的大婚,夏初七自己也忙了起来。
不过,她却不是在忙嬷嬷教导的礼仪。从清晨到日落,从下雪到雪化,她除了每日重复的老三件——吃饭,睡觉,扮阿娇之外,看书,写字,逗鸟,绣花,忙碌得不可开交。她必须让自己忙碌自己,这样她才不会去担心南方的战事,不会去想赵樽的近况,更不会忧虑他到底有没有收到她的信,还有冬衣。
大马一直没有飞回来。
后来的后来,她的担忧里,便又多了一只大马。
但不论事情如今发展,洪泰二十七年的腊月二十七,终于来了。
这一日,还是风雨交加,白茫茫的雪花覆盖在皇城里,银装素裹,却不妖娆。天气寒如冰冻,但筹备着大婚的魏国公府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的颜色冲淡了寒冷带来的冷寂,从前堂到后院,从主子到丫头,无一不面带笑容,整个府里,都散发着一种喜气,从门口铺开的红色锦缎,似乎延伸到了天的尽头。
“美!”
“太美!”
“属实太美!”
“不行,我要晕过去了!”
天儿还没有亮,楚茨院里,一大群丫头就围着一个姑娘在叽叽喳喳,脸上无不都是艳羡之色。
“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几个还围在一处偷懒?还不赶紧去做事。”吴嬷嬷的声音落下,那几个小丫头轰一声笑着就作鸟兽散了。吴嬷嬷瞥了一眼坐在圆杌上尴尬的顾阿娇,冷哼一声。
“麻雀就是麻雀,扮得再美也变不成凤凰。”
说罢,她把一盆为夏初七洗漱过的水猛地泼在门前的檐沟里。
“丫头的命,装什么主子。”
她嘀咕的声音很低,但顾阿娇还是听见。她状似不知地抚了抚身上的衣裳,摸了摸脸上精致的妆容,情绪阴沉了下来。今儿是楚七的大婚,她将作为楚七的陪嫁丫头与她一并去皇宫,去那个据说方砖都是金子打造的皇宫。一开始,她心里那一头小鹿是欢悦的,可被吴嬷嬷一盆凉水泼出来,顿时又凉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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