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

尚扬把众人表情都看在眼里，脸上波澜不惊，很清楚，王天啸是故意用自己作比喻，也只有这样才能显的强势，或者说，他是在试探，并不在意，过程坎坷曲折毫无意义，重要的是结果。
等了等。
还是没人说话。
虽说有王天啸带头、心里的真实想法也都是要改革，但尚家的制度已经存续几百年，在众人心里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制度之下，突然站出来反抗，需要很大勇气，至少当下他们四人，还都在犹豫。
尚垠眼睛在几人之间来回巡视，心里越发凝重。
王天啸同样如此，微微皱了皱眉，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大家一起站出来，毕竟这是关乎到每个人自身利益的大事，举双手赞成还来不及，怎么能保持沉默？
大约过了一分钟。
尚扬笑道：“大家都别保持沉默，今天的会议算是对尚家改革的一次试水，每个人都有发言权利，每个人都要表达，沈凤天，你说说…”
说话间，已经看过去。
不仅仅是尚扬，所有人都看过去，大家都知道沈凤天在宗祠那天就是尚扬的坚定支持者，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不清楚，不过她确实很坚定，所以当下改革，她的表态也很重要。
沈凤天心里咯噔一声，隐约间感受到尚垠的目光变的尖锐，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自己只是为了爱情的小丫头，表态否定改革无可厚非，但自己不是了，已经到了被人称为半老徐娘的年纪，经历过辛酸苦辣。
同时更清楚，尚垠之所以在之前能够道歉，能够与自己在一起，就是因为手中在选举继承人时的权利。
权利这种东西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不能信任任何人。
被点名，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认为，改革是大势所趋！”
听到这话。
尚垠顿时把目光看向别处，心里有些失望，却又没有其他办法。
其他三人都长出一口气，她都表态支持，那么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阻力。
沈凤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王天啸提及的一个事情非常准确，光阴会尚且是十几个财团的阻止，能延续至今，我们尚家自然也不会差什么，从人员数量来讲，我们更集中，从观念来讲，我们更一致，从头发颜色和骨子里最原始的基因，我们更一致，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我们改革之后的体系，会比光阴会更加严谨、更加同心同德！”
说完，不经意的看了眼尚垠，见他已经不看自己，心里也闪过一抹苦笑，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该选择的时候，必须要理智，他的不满，只能今后再补偿了。
话音刚落。
钱进紧接着道：“我也支持改革！”
自从宗祠选举结束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尚扬处理自己，这次改革正好是个机会，拿到权利是自保之根本，反正沈凤天都已经跳出来，也就没必要畏首畏尾。
“全世界都在走股份制改革，充分印证了体系的正确性，对于正确的事物，我们还是要坚定学习的，尚家能屹立于世界之林，靠的是团结、靠的是一致，更重要的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跟随、乃至指引时代的脚步，沿用之前的体系会让尚家落伍，这是非常不好的局面！”
至此，多数已经表态，结果不出所料，除了尚垠之外，所有人都支持。
尚扬面带微笑，时不时还陷入思考，像是在很认真设想。
剩下的魏东来和曾国强对视一眼，都升起一股物伤其类的悲凉，一个月前还风头无两的尚扬，这么快就被拉下神坛了，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魏东来率先道：“我也支持改革，所想的与他们差不多，他们已经说得很全面，也就不补充了…”
曾国强也道：“我想说的他们也都说了，支持改革！”
话音落下。
几人心脏都开始砰砰乱跳，之前还是表态，现在才到最关键时刻，只要尚扬点头同意，那么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从今往后，每个人都不再是尚家的附属，而是合作…
尚垠放在会议桌下的手死死握成拳头，面色通红，虽说早就知道今天开会的结果是这样，可当这一切变成现实，仍然难以接受，只要尚扬同意，尚家…将会走向衰败！
王天啸下意识向后靠了靠，这是他习惯性动作，在大脑快速运转的时候，喜欢把身体调整到最放松状态，只是，刚向后动了一点，又重新坐稳，不能在这种时刻让人抓住一点瑕疵，对“家主”还是要尊敬的…
“既然所有人都表示同意，那么就这么定了！”
尚扬爽朗开口，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听起来像是早就想说出来，憋了很久，突然得到宣泄一样。
他又道：“尚家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家族，几百年来从未有半分落于人后，在体系这件事上，确实已经落后太久，要跟上时代步伐，改革势在必行，我宣布，尚家从今天起，正式改为股份制！”
声若惊雷，在众人头上滚滚炸裂。
全都懵了。
他们的感觉与尚垠一模一样，等啊等、盼啊盼，甚至这三天来都在思考，都在翘首以盼，可当这份决定尘埃落定，都变的不适应，感觉像是在做梦。
“啪啪…”
尚扬抬起手，热烈鼓掌。
王天啸，双臂陡然开始轻微颤抖颤抖，当初提出这个条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王家能够登上世界之巅，尚扬能同意并不意外，毕竟他那个时候迫切需要盟友，只有得到自己支持，才能上位。
但在这之后做过很多预想，尚扬会：出尔反尔、暗杀、乃至用自己开刀立威，所以在暗中做了很多准备，并且为此付出过很大代价，依照现在的结果看来，是蓄力一拳打在棉花上？
“都愣着干什么？难道不值得庆祝么？”尚扬又笑道。
众人这才缓过神，都慢慢抬起手，拍的有气无力，心里依然恍惚，这时候不应该鼓掌吧？
尚扬拍过之后，把手放下：“既然改成股份制，那么各位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家主，叫我尚扬或者是尚先生就好，这样叫起来亲切，说实话，我听着也舒服，呵呵…”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不行！”
沈凤天最先站出来否定，已经伤了尚垠，这时候必须站出来支持，严肃道：“体制虽改，尚家还是尚家，只要我们还是整体，你就是家主，我也只认你是家主！”
曾国强紧接着道：“家主是经历过所有人员膜拜，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从情感角度上说，你还是家主！”
“家主，永远的家主”魏东来适时站出来。
“尚家的精神永远存在，而你是精神象征！”钱进也重重道。
“你是家主，仍然是我们尊敬对象，但凡有任何人冒犯，都是我的敌人！”王天啸更加严肃，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继续激怒，况且，自己在短时间内也无法上台，让他坐着又何妨？
“厄…盛情难却，好吧！”尚扬无语的摇摇头，随后道：“既然改革，股份比例要明确，根据各家一直占有的比例，加上王天啸归来带来的比例划分，尚家占百分之三十一，王天啸占百分之十七，你们各占百分之十四…”
对于这个提议，众人自然也没意见，早就在大家心里，也与事先设想的差不多。
“大家都同意，就落实到文件上！”他说着，摁了下会议桌上的按钮。
陈语童端着托盘，盘上放着一沓文件，先是走到尚扬身边，给他一份，又以此给每个人一份，随后缓缓退出去。
“大家都确认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签字即可！”
不用多看，都清楚尚扬还没小儿科到要用合同刷手段，几个人快速签字，随后递给尚扬。
尚扬拿起笔，打开笔帽，准备写上自己名字！
众人全都看着，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恍惚，而是激动，只要这份协议签过，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更改。
从今以后，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
他们激动看着。
“咣”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就看陈语童从外面慌慌张张冲进来，直接道：“刚刚接到电话，老爷子…老爷子可能要…要不行了！”
“哗啦啦”
听到这话，所有人一愣，都看出去。
“什么？”
尚扬瞬间站起来，随手把笔放下，皱着眉，凝重道：“准备车…”
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去。
最前方，剩下一沓尚扬还没签字的文件，笔就压在上面…





市井之徒 第1366章 总要试试
剩下的六个人仍然坐在椅子上，脑中被突然的消息，雷的嗡嗡作响，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如此巧合！
不到一秒钟。
又同时看向最前方的文件，以及文件后方空荡荡的椅子，他们全都明白了，哪里是什么巧合，分明就是尚扬故意安排的，如果不出意外，老爷子根本不会有任何事，只不过是配合他演戏，拖延时间罢了。
“唰”
尚垠迅速站起来，也看明白，这就是在拖延，不签字，但这时候也得配合儿子演戏。
“唰唰唰”
曾国强、沈凤天、魏东来、钱进紧接着站起来，心里都很无奈，却没有办法，老爷子无论做过什么，都是上一任家主，他的离开是不逊色与尚家家主上位的大事，真走了，是需要尚家所有人成员跪地磕头的，乃至尚家全球百万雇员，都要佩戴白花默哀。
王天啸最后站起来，脸色变的难看，刚刚还在无语，自己用了太多力气打在棉花上，原来是自己多想了，尚扬怎么可能交出权利？
不过，也无伤大雅，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所有人都表态，他也同意，这件事已经定下来，所谓签字不过是过场而已，哪怕是尚泰山死，也不可能力挽狂澜，改天换日。
尚扬还能耍什么手段？
“我倒很期待你有什么手段…”
……
三个小时后，众人全都赶到医院。
尚泰山自从在宗祠离开之后，就又回到湖畔的木屋，相比较之前而言，以前是稳坐中军帐中，现在则是养老，各项条件不差，但没了权利。
病房外面站满了人，沈叔也在其中，一起养老，不见尚丸，他已经离开米国，虽说尚扬没有弄死他，可他自己也明白，离尚扬越远越好，离权利中枢越远越好…
“家主”
见到尚扬，全都弯腰打招呼。
尚扬走到玻璃窗外，里面是无菌环境，进不去，透过玻璃能看到尚泰山正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情况怎么样？”
沈叔哀伤道：“昏迷不醒，医生说老爷子身体突然出现变化，所有器官都在退化，身体受不了各方面的突然低效，所以昏迷，还表示，如果老爷子的身体机能无法稳定，极有可能…可能…”
众人也都站在玻璃窗前，看到里面的尚泰山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承认，装的还真像…
尚扬又严肃问道：“目前稳定了么？”
“没有，只能减缓衰退的速度…”沈叔摇摇头。
尚扬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怒火，但是没说出口埋怨，又问道：“医生呢，让他过来！”
旁边的人赶紧联系一声。
没一会儿，一名金发碧眼的医生从人群中快速走到尚扬面前，同样恭恭敬敬道：“家主您好，我是主治医生…”
会说华夏话。
尚扬直接道：“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肯定或否定！”
“第一，全世界范围内，有没有特效药和在这方面的权威医生？”
“没有”
“第二，老爷子是否能治好，或者存活下去？”
“不能”
“第三，依照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用肯定和否定就无法回答。
医生想了想道：“在病情不恶化的情况下，也会保持现在的状态，最多两个月，如果病情恶化…”
“嗡嗡”
他话还没等说完，就听病房门上的红灯突然亮起，同时伴有刺耳的噪音。
“唰”
医生没继续说，迅速看向里面，盯着一起上写的数字，随后焦急道：“如果无法控制，那么可能…随时…”
说完，赶紧冲到旁边房间，不到三十秒，穿了身无菌服冲进去，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密集脚步声，又一群医生冲过来，进去之后，把帘子拉上，开始抢救！
“哎…”
走廊里传来阵阵叹息声。
之前还以为尚扬让尚泰山演戏，可看到尚泰山的模样，都变得模棱两可了，模样确实很狼狈。
尚扬皱着眉，一言不发，盯着窗帘，像是要看穿窗帘背后的情况。
无论是文件签署还是没签署，他都是家主，无论是否是演戏，他也是家主，这种场景他不开口，任何人都只能保持沉默。
他在前方，其余人在后方，全都静静站立等待消息。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一名医生走出来，艰难道：“病人的情况可能不是很乐观，我们会拼尽全力！”
只说一句，又走进去。
尚扬眉头更深。
身后的人却都摸不到头脑，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说老爷子情况不乐观，那就是要…死，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离开？如果尚扬是在演戏，难道他真的要弄死老爷子？
尚垠若有如无打量尚扬。
王天啸静静盯着他背影，心里已经开始推算，老爷子可以生存，在最近两天内就会又答案，那么尚扬就没有继续在这里的理由，还是要回去签字，如果老爷子真的离开，最多操办七天，也要回去签字。
他能多的只是时间，尚泰山生病不可能为他争取到别的，那么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百思不得其解。
在众人猜测期间。
尚扬缓缓转过头，正色道：“通知所有继承人，来医院！”
继承人，也就是钱多多、曾宝仪、魏承运，沈家有子弟，但还没有继承人。
几人听到他的话一愣，更加懵，这是要做戏做全套，还是老爷子真的有问题了？
“记住，消息先不要走漏，直通知继承人，要求他们也严格保密！”
几人点点头。
尚扬的命令还是要听，无论是不是演戏，都得配合，几人迅速拿出电话，转身找安静地方通知。
尚扬见他们转身，也再次看向病房里。
走廊内，同样再次陷入安静。
王天啸大脑飞速运转，很想知道尚扬每一步棋背后究竟是什么意义，说实话，让继承人来也平淡无奇，难道尚扬还能让他们也都争权？与自己家老子争权？根本不现实…
绝无可能！
那么他让这些人来什么意思？
不会是老爷子真的…不行了？
越想越乱，想不通。
他们打完电话回来。
“咯吱…”
病房门又被推开，医生疲惫道：“老爷子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不过，比之前要糟糕很多，如果再有一次病情恶化，恐怕就…”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
尚扬直接问道：“恶化的可能性有多大？”
医生沉吟片刻：“八成，如果三天内，没有出现恶化，极有可能会彻底稳定，如果恶化，会发生在三天之内！”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可以看出是死还是活。
尚扬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钟，外面天早就乌黑一片，转头道：“你们在附近休息，我在这里盯着，确保能联系到，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
“家主，你的身体咬紧，还是我守着！”曾国强率先道。
“我在这，你回去…”钱进也道。
尚扬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今天我守着，天亮之后来你们俩来接替，就这么定了，走吧！”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守着可以，可医生说需要三天，潜台词大致是尚扬要三天，哪怕不确定，也没办法守几十个小时。
“您注意身体…”
“注意身体…”
众人说了一句，随后转头离开。
王天啸步伐仍然是最迟疑的一个，让众人走也很好理解，也是做戏做圈套的一部分，因为确实不可能这么多人都堆积到医院，尚扬是身为家属和亲属，确实应该守着。
难道是在守护病房期间，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显然不可能…
众人离开，走廊内剩下几名保卫人员，沈叔，以及…尚垠，他身为儿子，有留下的理由。
“老爷子生病真的假的？”尚垠直白问道，因为他也有些懵，看不出真假，要知道确定答案。
“假的！”
尚垠没有任何顾忌说出口，之前的严肃一扫而空，露出笑容：“老爷子要长命百岁，怎么可能现在就倒下？”
说完，挥了挥手。
帘子被拉开。
就看里面的尚泰山睁开眼，还面带微笑，哪还有刚刚病人的模样，要不是年纪确实太大，可以用生龙活虎来形容。
“这…”
尚垠一愣，他刚刚还有些伤心，无论父亲怎么对不起自己，终究是父亲，听到医生说三天之内有结果，心里也咯噔一下。
现在看来，演技太真…
“与你的演技相比还差点！”尚扬笑道：“当初你可是真的减肥瘦骨如柴，老爷子不过是花了点妆，利用视觉效果看上去很憔悴而已，管子也都是粘在身上，不过也对，化妆术确实很厉害，母猪都能变嫦娥…呵呵”
尚垠被说的脸色一红，当初装死是因为尚家、老爷子根本不接纳王熙雨、更不要提尚扬，为了不让他们牵连到尚家的争斗之中，只能装死，不是有意的。
脸红过后眼前一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质问道：“你有目的，可以影响改革的结果？”
尚扬耸耸肩，轻松道：“能不能影响不知道，总要试试…”




市井之徒 第1367章 和解
话不能说的太多，也不能说的太明白，点到即止。
尚扬说要陪着，这点没掺假，让人搬来一张舒坦的办公室，坐在走廊里，按照王天啸的想法，做戏要做全套，现在就是做全套，要是明天他们过来，尚扬的精神状态比他们还好容易让人怀疑。
没吃饭，只是喝水，虽说身体比较受折磨，精神上却是前所未有放松，偶尔站起来活动身体，走到走廊镜头的窗边看看这个不大的城市。
事实上，这个国度除了几个主要城市比较大之外，很多城市市区面积与国内二三线相当，而这座城市面积相当于四线，常驻人口才三十万左右，倒不是不去大城市，老爷“生病”为了节约时间，他是从密林里直接飞过来，专业医生从其他城市起飞，双方同时间进行，可以节约时间。
这座城市的午夜没有万家灯火，漆黑一片，仍然亮起的只有路灯，可笑的是亮灯率竟然只有百分之六七十，偶尔能看到几个醉汉从马路前走过，算是最繁华风景。
灯光照亮他脸庞，依旧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只是再也不会有人像当年那样称呼他为帅哥，无外乎…老了，走在路上的小女孩或许称他一句：帅大叔。
其实他今天刚来是看到尚泰山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有一瞬间以为他真的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直到所有人的散去，看到尚泰山的笑容，这种感觉才彻底消失。
突然想到尚泰山当年是否也有自己现在的样子？他是否也年轻过？
而自己是否终将老去，终有一天不需要任何伪装、不受自己控制的躺在病床上？
那么问题来了。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一生的荣辱、得失、成败、喜怒哀乐、争名夺利…直到躺在病床上那天，究竟又能带来什么？
他以前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很年轻的时候，得出的结论很张扬：等我离开的那天，我要说，这辈子没白活？
可，能堂而皇之说出这句话，又会在闭眼的那一刻带来什么？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我走了…”他身后传来声音。
尚垠也想做戏做全套，可一直坐在病房外觉得尴尬，在尚泰山面临生死之际可以摒弃前嫌，得知他安然无恙身体倍棒，在宗祠发生的一切又在眼前闪过，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你也别一直守着，可以在旁边病房休息，楼下有人，看到他们来这里会第一时间禀告，你再从病房出来就可以”
尚扬转过身。
看到尚垠的样子，或许因为昨夜知道开会就没休息好，今天又熬到现在，整个人很疲惫，嘴唇上方出现刚冒头的胡须，看起来又苍老许多。
尚扬曾看过一张照片，是当年仙儿姐与他私奔照的，在山上，那一年仙儿姐还是对镜贴花的小女孩，尚垠的年纪比自己现在还小，是个青葱小伙，照片中的两人幸福、喜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眨眼，他就变成自己眼前这幅样子。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尚垠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
“爸”
尚扬
脱口而出，微笑着张开双臂，上前一步把他抱紧。
尚垠目瞪口呆，全身紧绷，要不是被尚扬抱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即使被抱住也感觉不真实，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