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无数人如洪峰一般快速地向前移动,他们疯狂地朝着远处的高地,目光决然。
派柳尘他们前去北营,为的只是拖住此次突袭的心腹大患,即那些在旷野上快如闪电的朵颜三卫,能真正阻击他们的,也唯有这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可是即便如此,他们的前方、左右两翼依旧有大明十万新军。
“杀!”郝风楼已经擦拭了泪眼,发出怒吼,他穷尽所有的气力,手握着战刀,此时的他,再没有投机取巧,在这里,也不再有任何政治的算计,没有嬉笑怒骂,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只有一具具下定了必死决心的血肉。
各营的明军已经有了动作,如山倒海一般的人马,见此状况,都毫不犹豫地朝郝风楼的军马冲杀而来,他们知道谅山军的意图,这些人,必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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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九百三十五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骁骑营出现。√∟
这支为数并不多的骑兵,此时最快抵达了战场,他们几乎是慌不择路,毫无准备,便放马开始冲刺。
显然……眼下救驾要紧。
可是谅山军没有理会,一个大队的人马自动停止了前进,迎着骁骑营的方向,列成了队形。
啪啪啪啪……
骁骑营被这队谅山军一通轮射,顿时损失惨重,骑兵不多,而且仓促攻击,于是人仰马翻。
更重要的是,更多的谅山军依旧朝着中军大营的方向继续冲杀。
一支支明军出现,开始阻击,他们显得很是慌乱,很快便被这洪峰一般的谅山军冲破,即便是一些有备而来的明军,也自然而然,会有小队的谅山军进行阻击。
没有人阻挡这支洪峰的步伐,他们距离中军大营,已经越来越近。
中军大营的禁军已经开始结阵了。
六万精兵,此时枕戈以待。
虽然已到了中军大营阵前,此时的谅山军,依旧是凶险万分,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人数比他们多接近一倍的精兵,这些人马,远远不是他们从前所遭遇的寻常明军那般不堪一击,都是和谅山军一样,进行过同等操练的新式军队,他们的补给充分,武器精良,虽然比起谅山军要差上不少,可是战力也颇为可观。
谅山军的崛起,树立了一个极好的典范,而即便是臃肿的大明王朝,也从中学习到了不少精华。
若是以往。面对这样的敌人,郝风楼有足够的信心。将他们击溃。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却是不同。
击溃没有问题。可是短时间击溃呢?若是短时间之内,不能将他们彻底击垮,那么四面八方,从附近赶来的明军,将会如洪峰一般,将谅山军彻底湮灭。
更何况,长途的奔袭,使得谅山军已经不可能慢吞吞的重整队列,与对方进行对射了。那么唯一的作战方式,便是最原始的手段。
郝风楼扬起了长刀,高吼一声:“杀!”
“杀!”
无数的长刀扬起,他们一手持刀,随即抛弃了长铳,纷纷拿起了短铳,跟随着郝风楼,毫不犹豫的冲锋向前。
啪啪啪啪……
禁卫已经开火。
假若是谅山军,面对同等的敌人。采取这样的轮射,似郝风楼这些人,几乎等同于自杀。
可是郝风楼这些人,冲杀的毕竟不是谅山军。即便他们是禁卫,可是操练方面的缺点依旧是显露出来,未到射程。便仓促开火,开火时稀稀拉拉。没有做到齐射,第二列的禁卫没有及时填装好弹药。以至于在第二轮射击时,参差不齐,火器保养不善的问题,也显现出来了不少,许多火铳哑火。
这就给了谅山军机会。
虽然这几轮的射击,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可是总算,不至于被击溃。
当谅山军的官兵靠近了明军的阵列时,短铳便开始还击,禁卫们顿时出现了损伤,而此时,显得有些慌乱。
可是这些人中,不乏有敢死之士,一些武官,心知到了此时,长铳已经发挥不了优势,也拔出刀来,大吼:“杀!”
两支人马,人数近十万,就这样绞杀在了一起,刀光剑影,血腥弥漫。
郝风楼冲在较前的位置,中途已不知多少人倒下,而他之所以依旧还活着,只是因为,身边有许多护卫,紧追不舍的保护着他,他举着刀,堪堪躲过了一个禁卫的袭击,却是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刀锋送入了另一个禁卫的身躯里,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已经忘了自己的初衷,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杀戮,继续杀戮。
谅山军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来了无以伦比的勇气,此时没有人退缩,每一个人,都在奋勇拼杀。
只是这些禁卫,竟也表现出了不少的勇气。
他们鏖战,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明军精锐,更是他们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击溃眼前的贼军,而是坚守,只要坚持下去,等到各部的明军一到,形成合围,那么战局便可扭转。
双方都杀红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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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炖的脸色已经铁青了。
他脸色苍白的远远眺望着一里开外的战局,无数的人在厮杀,无数人发出绝望的呐喊,无数人发出凄厉的吼叫,他看到了许多许多的血,看到那一个个血人,挥舞着长刀,在半空中劈砍。
有生以来,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场面,会离自己这样的近,近的让他窒息,让他喘不过气来。
自幼开始,他便养尊处优,他是王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王府里,没有人敢招惹这位世子,便是到了七八岁,他要下地走步,伺候他的几个太监,都生怕他摔倒,得乖乖的在前后,拿手虚扶着。
而眼前的局面,是他从前从不曾想象的,于是他的喉结不断的滚动,眼睛几乎不敢去逼得越来越近的战局,他身躯在颤抖,在这风中如筛糠一样的颤抖,他看到,一个禁卫终于承受不住,一瘸一拐的朝中军这边逃来,他一边逃,一边发出狂叫,一群压阵的禁卫截住了他,将他砍倒在地。
朱有炖打了个激灵。
他曾喜欢杀人,或者说,他曾歇斯底里的想要杀许多人,杀死徐太后,杀死徐景明,杀死那些该死的徐党,而现在,当这血淋淋的场面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腿已经站不稳了。
“刘伴伴,刘伴伴……”他禁不住大叫。
可是一个陌生的太监上前,回答他:“陛下,刘伴伴并未随陛下亲征。”
“啊……他为何不来,噢……是了,他确实没有来,可是……可是……”他已经有些语焉不详了。
那太监连忙关切的道:“陛下……”
朱有炖又畏惧的看了战场一眼,他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到那些谅山贼子,已经逼得越来越近了,他猛地大吼:“不,不,朕不能留在这里,朕不能死,这些该死的乱臣贼子,该死的乱臣贼子!”
他转过身,大叫:“来人,准备车驾,准备车驾。”
过不多时,便有车驾过来,一个太监趴下,朱有炖踩着他背上了车,惊魂未定的道:“走,回京,这是天子,国不可一日无君,百官还在等着朕,朕还要见父王,是了,朕要见父王。”
这时候,随军的兵部尚书刘赞见了,已是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小跑而来,拦住车驾,道:“陛下意欲何为?”
朱有炖脸色铁青,不由愠怒,道:“朕有事,要先回京。”
刘赞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拜倒在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前方的将士,正在拼杀,若是此时,陛下一走……将士们……将士们该怎么办?”
朱有炖歇斯底里的道:“这里难道就非要朕不可么?朕养着你,养着这军中的都督、总兵何用?朕在这里,帮不上手,你不要拦着,朕有急事。”
刘赞顿时滔滔大哭,道:“陛下这是要置社稷于何地,这谅山贼,此时已是穷途末路,旦夕可破……”
朱有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突然勃然大怒,道:“什么旦夕可破,什么不堪一击,你们这群骗子、骗子,几年之前,你们就这样说,你们一次次说,这些蟊贼,不足为患,可是不足为患,现在这些人,却是距离朕咫尺之间,你们……朕指望的上么?哈……朕若是落入贼子手里,这江山社稷,才是真正完了,滚,滚开,来人,将他拿下,走,立即就走!”
他疯狂地痛骂,歇斯底里,口不择言。
几个禁卫已将朱赞直接制住,押走。
朱赞痛哭流涕,想要捶胸跌足,却是动弹不得。
车撵动了。
大量的金吾卫校尉,拥簇着车撵,徐徐远去。
而其他的宫娥、太监、乃至于固守附近的禁卫,也是目瞪口呆。
随后,有人纷纷跟了上去,更多人纷纷抢上,这世上,总是有人好心的,有人一边追向天子的车撵,却还不忘大吼一声:“陛下走了,陛下走了!”
“陛下走了!”
“陛下移驾回京……”
许多声音,在四处此起彼伏的响起。
无数人愕然,更多人茫然的看向中军。
龙旗依旧飘扬,陛下安在与否,谁也不知,可是那本该在附近卫戍,穿着鱼服的金吾卫校尉们却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大家终于意识到,陛下果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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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九百三十六章 :奸贼必死
东营溃败。
左营茫然无措,本来他们还在围剿这北营的最后一支孤军,对这仅剩下的三千余人发起最后的攻势,可是此时此刻,当腹背开始出现混乱,这些人也开始茫然无措起来。
陛下走了。
这个时代能维系军心的东西,实在不多。
绝大多数的官兵虽然已经勉强称得上是职业军人,尤其是新军创建之后,官军确实有了很大的改观,可是……因为饷银极少,再加上没有成体系的荣誉观念,所以真正维系军心的,就剩下所谓的忠君了。
如今天子就在这里,所以大家奋勇作战,指望着能够建功封侯,可是……天子走了。
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若是出现在其他地方倒也无妨,人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可是出现在战场,那么就可能产生致命的影响。
有人开始转身而逃。
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
即便是面对这些孤军,可是这些人却依旧还是难啃的硬骨头,为了要消灭他们,就必须付出自己的性命,流血流汗,而如今,值得为他们流血流汗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自己何必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杀贼么?
第四个……第五个……
武官已经没心情约束了,不是他们约束不住,而是这消息实在难以消化,只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是手足无措。
终于,当溃逃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像是冲垮了河堤的洪水,这个趋势立即蔓延开来。
无数的明军突然脱离了战场,就这么一哄而散。
左营溃败!
北大营这里距离渡口不远,大量的明军看着突然一哄而散的乱兵,也是目瞪口呆,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许多人争先恐后的逃窜。于是更多人加入了败兵的队伍,无数人涌入了渡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中军大营。浴血奋战的禁卫,此时已是一泻千里,而对于谅山军来说,却是无以伦比的茫然。
打着打着,正杀得起劲。突然一下子,你的对手没了,胜利固然可喜,只是有些不适罢了。
郝风楼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明军茫然,他又何尝不茫然?他满是惊讶地看向四周,发现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少,即便是寥寥几人,也都放下了武器,跪地乞降。郝风楼一脸愕然,还没有适应过来,良久,他举起了长刀:“万岁!”
“万岁!”
无数人轰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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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朱橚,某种程度上,还在等着镇江的捷报,他有理由相信此番布局,镇江的敌人几无幸免。
只是他显然遗漏了一个因素,而这个因素却是致命的。
他固然是熟谙人心,可是唯一的遗漏就是。每一个做父亲的,都不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当有人觉得当今天子不堪为人君。他必定会勃然大怒,天子即便是经常胡闹,可是他也固执的认为,这不过是小小的瑕疵,若是遇到了真正的大事,自己的儿子必定能有所担当。
这是人最基本的思维误区。而现在,天子回来了。
京师哗然,天子没有凯旋而回,而是带着数千金吾卫如落水狗一般回来。
朱橚的身躯开始颤抖,他万万想不到,事情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是懦弱至此。
完了,一切都完了。
虽然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可是朱橚几乎就已看到了结局。
大明的社稷就此彻底地葬送。
他还在内阁,只是木然地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可是这时候,黄淮却是心急火燎的进来,道:“殿下……殿下……殿下可听到了消息么”
朱橚疲倦地抬头看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听到了,黄公,可有良策么?”
黄淮毫不犹豫地道:“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橚道:“你说吧,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黄淮道:“以下官之见,眼下当务之急,是立即……开城,我大明乃是正统,这无可厚非,那郝家如今却是势如破竹,可见这天道终究还是他们那边,如今殿下要保全宗室,唯有……唯有……”
朱橚冷冷地看着黄淮,他突然打断道:“这么说来,黄学士是想要做二臣?”
“不敢。”黄淮苦笑道:“固然是忠臣不事二主,可是下官为的,还是陛下的安危啊,如今朝廷已经无兵可用,谅山军近在咫尺,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事到如今,殿下还有选择么?”
朱橚叹口气,才道:“你现在劝降了本王,让本王开了城门,迎郝风楼入京,正好又成全了你一桩功劳,你啊,为何无论是哪个主子上台,总能窃居高位,本来这些事,本王有些不明白,而现在却是明白了,解缙死了,金幼孜没了,胡俨等人亦都大多落了个糟糕的结局,你呢,则成为了永乐朝硕果仅存地老臣,黄公,其实你说的没有错,事到如今,已是回天乏术,可是要乞降,成为谅山军的阶下囚,却还差一样东西。”
黄淮禁不住道:“还差什么?”
朱橚眼眸掠过了一丝杀机,随即冷笑道:“还差一个替死鬼,朝中还差一个奸臣,还差一个人来背黑锅,等到郝风楼进了京,必定要追究朝廷对抗谅山军的责任,那么这个人要嘛是本王、是天子,要嘛是徐家,是徐太后,要嘛就是似你这样无耻之尤的小人,巧言令色,日夜在天子面前诋毁郝家,这才让天子一时糊涂,处处与郝家为难,这个奸贼,这个替死鬼,这个背黑锅之人,就是你!”(未完待续。)xh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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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九百三十七章 :苍生为念
黄淮死了。
紧接其后,徐景明很愉快地从诏狱中出来,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周王朱橚,朱橚笑吟吟地看着他,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徐景明‘虎躯一震’,立即悟了。
他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一时着了周王这老东西的道,就差那么点儿,多半便死在了诏狱,天可怜见,这个时候,谅山军必定大捷。
也正因为如此,他立即摇身一变,成了顶顶重要的人物,徐景明笑嘻嘻地看向朱橚,行了个礼,道:“草民徐景明,见过殿下。”
朱橚忙是摇头道:“定国公不必多礼,更不必妄自菲薄,此前天子听信谗言,竟是冲撞了定国公,实在是惭愧,如今奸贼已经伏诛,气象更新,可喜可贺。”
徐景明禁不住道:“却不知奸贼是谁?黄淮么?”
朱橚抿嘴露出淡笑,淡淡地道:“这个老匹夫,本来本王与郝政早有数面之缘,惺惺相惜,可是他屡进谗言,以至朝廷受了蒙蔽,竟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如今正本清源,本王和陛下误信人言,实在……哎……”
他这举手投足,倒是逼真得很,可此时的徐景明怎么还看不明白真假,只是冷笑道:“那么殿下有何打算?”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朱橚叹口气,才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些道理,本王岂会不知,本王只希望郝家能够网开一面罢了。所以本王请了你来,望你立即出城去见郝风楼,且看他的意思。若是他肯保证宗室的安全,本王愿说服天子,开城乞降。”
于是乎,徐景明上路了。
当他抵达镇江的时候,这一路的败兵让他触目惊心,许多新军都是他练出来的,现如今。见他们这个样子,也让徐景明不禁有些痛心。这些心血竟是不堪一击,虽然他们的溃败,很是符合徐景明的利益,可终究还是让他心里抽搐了一下。
在城外。谅山军正在安葬逝去的将士,所有人都是一身孝衣,神情凝重,徐景明寻了个卫戍的兵卒,说明来意,过不多时,他便被请进了城外的一处荒废大营。
再见到郝风楼的时候,郝风楼披着一身的孝衣,神色疲倦。他只看了徐景明一眼,道:“你回来了?”
徐景明带着几分恭敬道:“是,卑下幸不辱命。总算活着回来了。殿下,可好?”
“你说呢?”郝风楼反问道。
徐景明显得悻悻然,他看着郝风楼,只见郝风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是眼角中却带着悲痛,只好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在镇江大败明军,使金陵丧胆。卑下来时,受了周王的嘱托,周王恳求殿下网开一面,只要殿下肯点点头,他们立即打开城门,愿意归降。”
郝风楼眯了眯眼睛,才冷冷地道:“网开一面?若是网开一面,那么前几日,死去的那些弟兄,又当怎样给他们一个交代?”
“……”徐景明愣了一下,忙道:“殿下,莫非还要打?若是再打,真不知还要再死多少人,况且朝廷不降,那么各地依旧还有不知多少残余的明军,殿下打下了金陵,还要北伐,还要西征,如此一来,岂不是死的人更多卑下并非想要顶撞殿下,只是觉得,打仗归打仗,打仗总得有人去死,有些话,说了可能不合时宜,可是殿下和卑下也曾称兄道弟,卑下这个人,从前呢,确实是精于算计,可是自从进了诏狱,受过了拷打,殿下,我悟了,这会儿真的悟了,所以权当是斗胆,索性就直说了吧。”
说到这里,徐景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殿下自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他们死了,当然可惜,可是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唯一做的,就是为他们建祠、立庙,抚恤他们家眷,养活他们的孩子,而殿下还有许多事要做,如今这天下,千疮百孔,不能再打生打死了了,殿下如今是太子,可是将来却是天子,是该未雨绸缪,为往后做打算,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而将士们也该解甲归田,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想的是马上得天下,而如今却是该马上治天下了,这治天下,岂可感情用事,岂可只因殿下一己之私,为了殿下觉得要对得起那些蒙难的将士,而再启战端?我徐景明……”徐景明越说越是激动起来,道:“在牢里的时候,回顾了自己这一生,仔细想了想,说句难听的话,我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可是殿下不同,徐景明这辈子害人不浅,殿下肩上却有重担在身,殿下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既然如此,又岂能有私情呢?”
“从现在开始,殿下再不只是谅山军的统帅,而是天下兵马的统帅,殿下也不只是谅山、广东这几地的皇太子,而是天下的皇太子,殿下岂可因为自己的臣子,自己的将士,而去杀戮同样理应是自己的臣子和将士呢?”
深吸了一口气,徐景明接着道:“有些事,叫做旁观者清,我知道殿下现在依旧义愤填膺,依旧心里带着仇恨,可是我只说最后一段话,殿下,几日之前,你站在山腰上,你所看到的,所领略到的,只是山腰上的景象,而如今,你已站在泰山之巅,万里河山尽在殿下的眼底,所见的芸芸众生,俱都是殿下的臣民,殿下,难道还要让自己的臣民去杀戮自己的臣民,让自己的天下,再启战事么?够了,到了今日,已经足够了,天下已定,胜负已分,固然不能相逢一见泯恩仇,可是既然从前的一页已经翻了过去,殿下何必还要回头去看,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卑下的话已经说完了,说得不中听,殿下握着卑下的生杀大权,这就砍了我徐景明的脑袋,卑下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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