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蛇蝎点点
然后认命地把脸往茶几上重新一贴,“你继续,小心别割了手。”
“……”夏六一。
夏六一丢了碎片,扒了何初三的西装外套卷成条,劈头盖脸地把他抽了一顿!一边抽一边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以为这么演一段老子就下不了手是吧?!扑街仔!混账玩意儿!玩你大佬?!老子今天抽死你!”
何初三穿着单薄衬衫,抱头护脸,一边躲一边闷笑。夏六一看见他低头颤肩膀,就气不打一处来,连骂带打,连抽带踹,直揍了他十几分钟才消停。
夏大佬发泄得厉害,完事之后,大叉着腿坐在沙发上,累得直喘气。眼看着何小瘪三鬼鬼祟祟地想直起腰,又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六一哥,别打了,”何初三赶紧抱着他小腿,苦笑道,“我明天还见客户。”
“见你妈……”夏六一刚想接着踹他,看见何初三摇摇晃晃站起来、膝盖往下的西装裤上都是碎片与血迹,黑着脸将腿收了回来。
何初三扶着茶几站直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惨状,然后弯腰将膝盖上一块渗着血的碎渣轻轻拔掉,一小股血流顿时跟着往外涌。
夏六一心头一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滚去换条裤子,出来擦药。”
何初三正拔着碎片的手一顿,抬眼看着他。
这个心狠手辣的黑道大佬,能够单人双刀砍翻数十人,能够一拳将八尺壮汉的脑袋砸进地里,说要抽死他,却只把自己抽了个气喘吁吁,见过多少残酷血腥,却见不得他膝盖上一道小伤。
他踩着满地碎片摇晃着向前走了一步,膝盖一弯,一下子栽到了夏六一身上!
夏六一先是一惊,以为他被自己揍晕了,结果手忙脚乱将他埋在自己肩窝的脑袋捧起来,却是屁事没有!
何初三满脸都是忍痛忍出来的冷汗,迎着他没来记得收回去的担忧目光,收拢双臂环抱住他的腰。
“干什么?下去!”夏六一只觉得这小子被打傻了,无力的右手往他脑门上啪地拍了一下。
“六一哥,”何初三趴在他身上低声唤道,一双眼睛像一潭黑汪汪的池水,盛满了夏六一的倒影。
他向来老实诚恳的脸上,突然露出狡猾的笑意。
“六一哥,你要知道,像我这种人,你如果下不了手的话……就再也推不开了。”
他突然低下头,覆上夏六一的唇。
夏大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混账玩意儿竟敢如此大胆,猝不及防之下,大脑当机,呆成了一块木头!
何小瘪三连舌头都挤了进来,温柔缱绻地舔他的唇齿,在他舌尖上轻轻顶弄。
夏六一上一次接吻经历还是十几年前某间潮湿发霉的暗红色房间里,某个浓妆艳抹的不知名的女人,厚重的脂粉味道、混合着酒臭与唇膏味的嘴巴,令他当即推开人跳下床去,呕吐不止。现在陡然遭了何初三这么清新温柔的一吻,他下意识地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其实何处男说技巧也没什么技巧,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知识。刚接触到夏六一绵软温热的唇,他就整条脊椎都软了,心肝脾肺脏在身体里简直要化成一滩血水——肖想了许久的六一哥的嘴巴,果然是好软好热好甜……
这书呆子脑子里一团浆糊,闭着眼睛沉溺其中,全靠意志力死撑着耍帅。幸而夏大佬也疏于抵抗——直到他在夏六一嘴里游走了一整圈,末了实在喘不过气,恋恋不舍地退出来,又在夏六一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一直呆愣的夏六一才回过神,一拳头揍了过去!
何初三蓄谋已久,防备颇深,歪着脑袋一偏头躲了过去。他迎着夏六一惊怒瞪大的双眼,不怕死地凑上去,在他唇角又亲了一下。
“六一哥,下次记得吃完中饭也要刷牙。”他黏黏糊糊地蹭着夏六一鼻尖道,作为这次初吻的总结。
然后就被夏大佬一膝盖顶中腹部要害,紧接着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再次扎了一背碎片!
——战斗力仍然弱得令人神伤啊,何精英。
何初三在地上扑腾两下,攀着茶几挣扎着爬起来。夏六一握着拳头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从脸到脖子到耳朵全是通红一片——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眼睛里也是赤红一片——这就一定是气的了。
他头顶冒着蒸汽,杀气腾腾地瞪了何初三好一会儿,左手拳头握得是嘎吱作响,然而脑子里同样是一团浆糊,简直想不出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杀了算了!脑袋剁了,抽筋扒皮,肉全剃下来喂狗!
他还未来得及将这狂怒的计划付诸实践,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皆是一凛,收拾起神色互相对视一眼。夏六一翻身而起,脚步轻巧地跨进卧室。何初三抓起桌上照片相机,顺手塞入沙发下,一边匆忙脱下身上狼狈破烂的衣物,一边提声问,“谁啊?”
“你好,隔壁邻居,”一个斯文的女声道,“借酱油。”
何初三搬来此地就一两个月,早出晚归,从来没跟邻居接触过。心中虽然起疑,但是对着猫眼看了一看,也确实是一位打扮普通的年轻女子,二十几岁年纪,神情坦然。
他看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夏六一一眼,夏六一皱着眉头,向他丢出一条长裤一件衬衫。
何初三一边穿上干净衣服一边道,“稍等。”
“好,多谢啦。”
开门之前,何初三眼角跳了一下。他对着猫眼又仔细看了一番,觉得这女子莫名古怪——站得位置十分靠中,像是要遮掩附近什么似的。再说这种廉价的唐楼租屋,租客鱼龙混杂,一个年轻单身女子,随随便便就来敲新住客的房门……
他心头一暗,退后一步,正要跟夏六一发声警告,劣质房门就被人从外撞开!
“碰——!”
一声重响,顶着烟尘冲进来三名警员,为首的便衣女警一个擒拿手将何初三反剪在地,刚要上手铐,何初三一个鲤鱼打挺,脚朝后蹬向她侧肩。
女警被掀翻在地,另外两个急忙冲上来帮忙,何初三再一招太极扫脚,看造型极帅,却是寡不敌众,眨眼就被三人重新按回地上,还是应了“战斗力微弱”那句老话。
“别碰他,”这时候近处突然响起夏六一冷硬的声音。
何初三慌然抬头,夏六一脱了睡衣换了套衣服,竟然自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何初三又挣扎了几下,被身后三人牢牢地摁死在地上。他竭力抬头望着夏六一,粗重喘气。
夏六一看了他一眼,微皱眉示意他稍安勿躁。
从门外走进来西装达履的第四人,是面无表情的谢家华,他转头看着夏六一,“你果然在这儿。”
“不关他的事,”夏六一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放了他,我跟你走。”
“六一哥!”何初三急道。
“闭嘴!”夏六一喝他。
何初三咬死了牙,默默握紧了拳头。
谢家华看了被按趴在地的何初三一眼,沉默一会儿,对下属道,“放了。”
“sir,他窝藏嫌犯……”其中一位新来的下属道。
谢家华看了他一眼,那下属识趣闭嘴。
“夏六一,现在以涉嫌故意杀人罪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一名警员一边为夏六一戴手铐一边道。他推着夏六一要走,却被夏六一拧肩避开。
夏六一自己迈步走了出去,何初三惶然地跟在后面,急促地又唤了一声,“六一哥!”
“我跟他说句话,”夏六一对谢家华道。
谢家华稍微停住脚步,夏六一戴着手铐走回去,何初三站在门边,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结果夏六一提膝一脚就将他踹进门去!“扑街仔!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
何初三知道夏六一最后踹他那一脚是要他安心,但是他就算挨了这当胸实打实的一脚,也没被踹掉半点不安。警察带着夏六一走后,他打了一辆的士直奔九龙塘,下车之后仔细绕了两圈,确定没人跟踪,然后奔崔东东家而去。
他心急火燎前来报信,结果崔东东倒是比他轻松,“啊?这么快就被逮住啦?没事没事,我马上派律师过去。你放心吧,小三子!回去睡觉吧!”
最靠谱的崔东东都这么说了,何初三也只能惶然离开。他没有再回港岛,而是就近回了阿爸家。
时值傍晚,他阿爸已经收了摊吃了饭,坐在楼下与几位街坊邻居吹风闲聊,见他神色恍惚地走来,急忙唤住他,“阿三?怎么回来啦?吃饭了没有?”
何初三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阿爸眼见他情绪不太对,急忙带着他回了家,“这怎么了?哎哟!裤子上怎么都是血!”
何阿爸心疼得团团转,赶紧找来药包,挽起何初三裤脚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擦药一边急道,“你这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说句话啊!”
何初三低着头,轻声道,“阿爸,是不是有警察来过,你跟他们说了我住哪儿?”
“是啊,就今天下午,说是来访查蛟龙城寨住户的搬迁状况,他们问你现在住哪儿,我就告诉他们啦。怎么?你这是警察弄的?!你犯什么事儿了?”
“没事,阿爸。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事,就说我搬出去了,你不知道。我另外买一张新电话卡,万一旧的联系不上,你就打新的,别告诉其他人。”
何阿爸听他声音越来越低,愈发觉得不对,“阿三,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跟阿爸说!”
何初三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六一哥被抓了。”
他赤着两个膝盖,满脚是血迹斑驳的碎痕,弓下腰去抱着头,肩膀轻轻地发着抖,轻声重复道,“六一哥被抓了。”
“蛀牙仔?”何阿爸顿时唏嘘感慨了起来,“怎么啦?卖白面终于被逮了?”
“不是,”何初三摇着头,不肯再细说。
“唉!”何阿爸叹息道,“人哪,一辈子造多少孽,就得还多少债!他们这种出来混的,迟早要还!你说你一个大学生,老担心黑社会算什么事?就由他去吧!”
何初三一言不发地摇着头,手指紧紧地掐进太阳穴里。
他说不出口,不行,不可能,怎么可能由他去,怎么可能放手!他刚刚亲吻过那双唇,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带走,他被按在地上的那一刻疯到极致,甚至愿意为了夏六一阻拦警察,不顾一切地让夏六一快走……正义,良心,道德,他念了十几年书,听了阿爸二十几年教诲,却居然想去维护一个满手鲜血的恶棍!
他明明满怀希冀、踌躇满志,希望着有朝一日将这个行差踏错的黑社会引回正道。但是前路漫漫,还未能大步踏前,就已经先将自己陷了进去!
他太天真,太乐观,他花了大半年时间去玩一个欲擒故纵的小游戏,却全然未察觉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汹涌,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还能等他慢慢长大,等他羽翼丰满,等他布置计划,等他劝慰引导……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幡然醒悟,夏六一的陨落只需刹那,而他甚至丝毫无力去抢救!
崔东东让他放心,他如何放得了心!夏六一肆意妄为,开赌档,开妓院,卖白面,跟其他帮派血拼,什么都做!就算逃得了这次,怎么逃过下一次?说不定有一天还会被抓,说不定有一天横死街头……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他想着夏六一陈尸街边的样子,越想越怕得发抖。他深深地抽着气,将潮湿的双手从脸上拿下来,以为自己哭了,结果手心里只全是冷汗。
“阿爸,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会儿。”他看着手里的汗渍低声道。
何阿爸长叹一声,往他低垂的脑袋上拍了拍。他这儿子从小看着听话乖巧,脑子里却自有一套主意,他管不上,也没法管。好在何初三懂事聪明、又知道分寸——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这一晚何初三睡在他那已经被阿爸改造成杂物房的小卧室里,床下与床的四周都堆满了杂货。
他在四周逼仄的黑影里睁大眼睛,伸出右手,举向黑暗的天花板。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修长五指的形状,缓缓地、用力地握住了拳,复又松开。
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第二十四章 身不由己
o记连夜审讯夏六一,几位警员轮番上场,室内空调开至最低,冷咖啡,馊面包。然而夏六一在律师来之前一声不吭,律师来之后,更是被武装得全无破绽。他有不在场证据,有车辆报失记录,打着哈欠跟警员玩太极,一派悠闲淡定。
车轮战两天下来,一无所获。
谢家华的下属,那位年轻的女警,在隔壁房间看着监控录像,愤然道,“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他,难道48小时一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吗?!”
“现在的香港,不就是黑社会只手遮天?”旁边抱臂站着的男警说着风凉话,“他就是来警局旅游参观!反正都是白辛苦一场,我看我们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觉。”
正看着录像的谢家华抬起眼,目光森冷,男警赶紧收声。
“如果寻求正义很容易,还要警察做什么?”谢家华寒着面道。
“明白,sir!”
谢家华教育完下属,自己推门进了审讯室。夏六一仰靠在座椅上,扣着十指,下巴上生出些许胡茬,是一副略微疲惫但又放松惬意的状态。他旁边的律师同样两夜没睡,被熬得满头油汗,眼带黑圈。
谢家华一身整洁笔挺,在他们对面坐下。
“夏六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道。
“谢sir。”夏六一慵懒回应。
“玩火者将自焚,你好自为之。”
夏六一牵起嘴角笑了笑,“有劳谢sir费心。”
屋外有人敲了敲门,探头进来,“sir,你的电话。”
谢家华看了夏六一一眼,起身离开。走到外间,接过下属递过来的大哥大,“喂。”
“谢sir,我已经在檀岛等了你一个半钟头,奶茶都续过两次啦,您老人家到底来不来?”
谢家华看了看表,冷冷道,“再等十五分钟,”挂了电话。
他对下属交代一番,叮嘱他们盯紧夏六一,然后离开警署,步行去了两条街外的檀岛咖啡店。陆光明对着报纸玩填字游戏,桌上故意留着两杯喝空的奶茶杯。
“老板,再来杯奶茶,”他瞥见谢家华进来,招呼道,“你要喝什么,谢sir?”
“一杯热水,”谢家华对服务生道。
“只喝水?”陆光明笑道,“要不要吃点什么?”
“说吧,”谢家华道。
陆光明眯眼一笑,识趣地省去那些寒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向谢家华,“与夏六一、肥七来往过的‘探长’名单,以及一些相关材料。”
谢家华打开翻了翻,合上,“你想知道什么?”
“上次说的,关于‘那位’。”
谢家华面无表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去查自己的亲人?”
陆光明笑了笑,“凭你没有出手揍我,还肯陪我喝奶茶。谢sir,其实你自己也怀疑过他,对吧?这段时间,上头有没有关照你少管闲事?”
谢家华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怀疑我也参与其中?”
陆光明一耸肩,“不会。”
服务生这个时候端上了奶茶与热水,陆光明向后一靠,倚在沙发上,眯缝着眼地喝了一口奶茶,抿了抿嘴,“我相信你,因为有人跟我提过你。”
“唐嘉奇,”他说出一个名字,“廉政公署调查主任,八年前因公殉职。他是我前辈……也是我表哥。”
谢家华手中杯里的热水,不易察觉地泛起轻微涟漪。
……
正是夜晚八点,灯光明亮的办公室里,还剩了一半埋头苦干的职员。何初三混在其中,低头翻着一叠材料。
对着电脑修正了两个数据,他神情恍惚地,看向桌上的大哥大。
他这两日几乎滴米未沾,然而感觉空空荡荡的地方却并不是肚子,而是胸口。
他将大哥大拿起来,按下几个号码,犹豫一会儿之后,又理智地放下了。
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他强迫自己重新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正摸索着键盘,突然大哥大一边唱着曲子一边震动起来。
他一把抓起来!“喂?”
“小三子?”崔东东在那边道,“他回来了,在家。你过两个钟头再来,还有其他人。”
何初三放下电话,呆了一呆,跳起来抓了公文包就跑!“ricky!帮我关电脑。”
“阿sam,这么急,赶着结婚啊?”同事在后面打趣道。
何初三光速冲回租屋,连拿钥匙的步骤都省了——他房门前两天被警察踹坏,到现在也没修,手轻轻一推就能推开。幸而地处偏僻,也没被小偷惦记上。
他熬上一锅瘦肉粥,保温壶装好,急匆匆又赶到了九龙塘,在夏六一的房子附近等了快一个钟头,直到看见小马和其他几个看似小头目的人从里面出来,分头上了几辆车离开。这才抱起保温壶冲了进去。
门口保镖都认识他,话也没问就放了行。何初三急急奔入客厅,夏六一裹着一床薄毯坐在沙发上,正跟崔东东低声说着话。
何初三气喘吁吁闯入,夏六一回头冷不丁见到他,登时瞪起了眼睛。
夏大佬扭头去瞪崔东东,东东姐一耸肩膀,“瞪我干什么?你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问我他怎么样吗?好好的,没缺胳膊没少腿,我叫过来你自己看!”
夏六一喉咙里一噎,再扭头看向何小瘪三——这小子听了崔东东这么一席话,热血上涌,居然脸红了!
何初三红着脸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六一哥……”
“妈的别过来!给老子跪那儿!”大佬还没消气呢,等会儿收拾你!
何初三愣了一愣,垂下眼去,抱着保温壶,老老实实地屈膝要跪。
倒是夏六一陡然想起来他膝盖上还有伤,赶紧又骂道,“停停停!滚门口去站着!看着就烦!”
何初三直起身又老老实实滚到门口,贴着墙缝期期艾艾地站着。夏大佬和崔东东继续一番密谋,完事之后,崔东东潇洒起身告辞,走到何初三面前的时候,往他肩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交给你了,小三子。”
“你跟他废话什么?”夏六一在里面骂道,“带着他一起滚!”
崔东东冲何初三眨了眨眼,伸出右手食指往嘴上轻轻嘘了一下,再往屋里面一挥。何初三耗子一般,顺着她指示就贴墙溜进去了。
他动作敏捷地走近沙发,往茶几上摆放了保温壶,若无其事地关心道,“六一哥,吃过东西了吗?”
夏六一被折腾了整两天,不眠不休,精神虽然不错,但体力上颇有损耗。他裹着毛毯瞪着何初三,实在是懒得再拿出力气揍他,因此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摸了遥控器,开始看电视。
何初三熟门熟路摸进厨房,备了碗勺,端出来盛上粥,“喝点粥吧。”
夏六一不理他。
何初三将粥碗放回茶几,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夏六一额头上青筋跳了跳,还是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
何初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看他下巴密布的胡茬,眼底充斥的血丝。这位涉世未深的白领青年,从小在城寨里听多了严刑拷打的故事,不知道夏大佬颠倒黑白、只手遮天的本领,胡乱脑补出了不少对方这两日里受过的苦处。
他看着这个让自己烦扰忧心了整两日的黑社会,劫后余生的后怕、欣喜和心疼填满了胸膛。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俯身靠近,隔着薄毯抱住了夏六一。
他察觉到了夏六一瞬间的僵硬与腾然而起的杀气。然而不怕死地垂下脑袋,他将脸埋在夏六一肩头,更紧地收拢手臂。
“六一哥,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夏六一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上色彩五彩斑斓,渐渐地变成一团混乱。他的心脏仿佛遭虫蚀一般,开始细细密密地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与什么东西挣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忍耐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的煎熬与痛苦,自责与歉疚,又是因为谁……
不,他知道,他其实知道。他心里很大的一块,还在留给那个人。心脏被陡然撕裂之后留下的血淋淋的缺口,他始终不敢去面对,灵魂里形状狰狞血腥的空洞,他始终不能够填补。他怕自己忘了,他痛恨自己的改变与背叛。他没有资格,他不敢、不能、不应该去开始新的感情。
更不应该是和这个小子。
他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去,还有那么狭窄的将来,他根本看不到他们的结局。
但是何初三的拥抱太温暖了,这样专注的眼神,温热的气息,担忧的话语,这样大胆而坚决环绕他的双臂,太温暖了,他没有力气推开。
他没有办法否认,他宠这个小子,他在意这个小子,这个外表老实其实一肚子鬼主意的臭小子,这个坚定倔强又聪明机灵的混账东西……他没有办法否认这刻意疏远的大半年来,心里的挂念与失落。
在审讯室里那48个小时,反复回荡在他脑中的不是如何脱罪,不是如何对付谢家华,不是出去之后如何运作,而是何初三分离之时看着他的眼神,委屈而愤怒,担忧而不舍。那一声六一哥,喊得他心都疼了。
夏六一身体僵直地坐着,看着茶几上的粥碗,直到那温热的白烟丝丝缕缕散尽……
他终于有些疲惫地、又带着一些痛楚地,闭了眼,长叹出一口气,复又睁开。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他开口道,声音沙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