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军事只是战争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当前帝国最优先的课题是稳定局势,发展经济和工业,为越来越明显的冷战及可能的热战做准备。治安战也好,经济战也好,战争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种保障经济发展和政治安定的手段。
换言之,如今黄油才是最优先的,大炮应该给黄油让路。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快刀斩乱麻岂不是更符合这种需求?
单从表面上看,确实是如此。一发摧毁城镇、将高山夷为平地、彻底改变地形的超级炸弹足以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安分上好一段时间,民众也会藏起反抗的念头,戴上恭顺的面具。可这样一来也就使得帝国的统治事实上沦为恐怖政治,一种纯粹依附于暴力的行政机器。查理曼人或许表面上会屈服于这种暴力支配,可他们内心深处会认为“查理曼的失败仅仅是因为科学技术不如精灵阵营,查理曼王国的思想、制度、主张依然是正确的”。在这样的思想氛围里,民族主义思想将得到繁衍的温床,查理曼民族独立意识再度兴起,反抗会越来越激烈。
更何况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频繁使用会降低其神秘性与心理威慑能力,一如毒气刚投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英法联军的普通士兵“闻毒色变”,各种关于毒气的恐怖传闻在堑壕里四处流传,等到了双方毒气照一日三餐丢的时候,大家对毒气也麻木了。或许核弹威力远胜于毒气,但这个道理未尝不适用于核弹。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最能发挥威慑力的时候是在发射架上,想要让这柄高悬在人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继续产生震慑效果,就不要随便乱用,让其充分保持神秘色彩,给人们想象的空间,让这份深埋所有人心底的恐惧保持充分的新鲜度。
是故,“跳马”作战只能使用常规作战力量,让所有还心存幻想,不甘被帝国支配的人们充分理解到——就算不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帝国也足以粉碎一切反抗。帝国的支配稳如磐石,光靠几条枪、几个人根本撼动不了大局。无论这些反抗者表现得多么勇敢顽强,曾经取得怎样骄人的战果,最终获胜的依然是帝国,强大的帝国防卫军必然会消灭一切反抗者——从肉体到精神。
至于“跳马”作战为何只针对“自由军团”,主要是因为他们是边境地区战斗力最强的游击队,与此同时他们还是一股有着明确政治主张的反帝国势力。这样的游击武装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执政当局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要知道这可是以颠覆现有的集.权.政治体系和世界秩序为目标,拥有坚定信念和行动力的政治军事组织,放任这种左翼军事组织壮大,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执政者和所有上层。
这是一场民族之间的战争,更是不同思想主张之间的殊死搏斗,双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是故,在“跳马”作战中,防卫军会用尽一切手段把“高城堡里的人”——也就是罗兰逼出来,彻底消灭“自由军团”的军事指挥机构和思想源头,在病源扩散之前就用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予以扼杀,不给其发展成溃疡乃至癌症的机会。
——即使知道这些,实际操作起来还是……
咽下叹息,卡斯帕尔在心中反刍着厌恶和烦躁。
不是后悔,也不是怜悯。
身为皇帝的亲卫队,身为守护皇帝和帝国的剑与盾,绝不存在同情敌人的想法。剑不会同情,盾不会怜悯,只是将死亡降临到敌人的头上。
无论怎么辩解,那些所谓“手无寸铁的村民”为游击队员提供协助一事都不会改变。当他们决定将游击队员藏在自己家中,把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送到游击队里,将自己的口粮提供给游击队,为游击队传递情报运送弹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些人不是什么无辜民众,他们是游击队的一部分,是帝国的敌人。此时此刻的遭遇不过是为自己此前的行为支付代价而已。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人真的没有和游击队发生瓜葛,为了把罗兰引出来,为了不让帝国的军事机密泄露出去,也只好让他们为帝国牺牲了。
所谓总体战就是这么一回事,没有前方与后方,没有军人与平民,只有是否需要的目标。
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之后再去同情怜悯?虚伪矫情也要有个限度,这种所谓的“良心发现”根本和侮辱没有分别,不过是“我还没有丧失人性”、“我不是最坏的哪一个”之类的自我辩解和自我安慰,除了自己,谁都骗不了,只会让人感到火大。
卡斯帕尔之所以烦躁和焦虑,完全是因为“军团”。
的确,“军团”在此次作战中展现出了出色的性能,充分证明了自身价值和广阔的应用前景。
它们快速、致命、廉价、悍不畏死、冷血无情,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理想武器。
然而,卡斯帕尔却不喜欢“军团”。
正确的说,是不喜欢由“军团”来支配战场这件事情。
——简直就像是把保护自己和战斗的义务全都丢给机器去做一样。
一想到这一点,卡斯帕尔便忍不住一阵阵的烦躁。
就在他试图将可能干扰思维的情绪甩开之际,一名操作员的复诵响彻指挥部。
“发现目标!重复一遍,发现目标!”
沉默了三秒,卡斯帕尔像个孩子一样笑出了声。
——终于现身啦。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29.跳马(十三)
“你绝不能出去。”
法芙娜拦在罗兰面前,语气平稳,声调低沉,失去表情的面孔没有一点商量妥协的余地。
“他们的目的就是你,现在出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不论是对付山贼还是对付国家,方法都是一样的。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跳马”作战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具有明确针对性的特种行动,“跳马”作战唯一至高的目标就是罗兰本人。没有做到这一点,其它任何“成绩”都是毫无意义的。无论帝国的宣传部门再怎么巧舌如簧,拿出多少人头和装备证明他们获得了一场“大捷”,再怎么翻弄唇舌鼓吹“游击队的覆灭即将到来”。人们都不会认为一个没有达到目的的行动会是所谓的“胜利”,而且大家很快就会再次发现游击队员无处不在的身影和防卫军继续疲于奔命的模样。谁是胜利者,一目了然。
或许这么说很难听,可实际上不管好人、恶人、兵痞、农民、神官、知识份子,不管他此前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模样,一旦上了战场,他们就全都是小卒子。是在“顾全大局”和“为理想献身”的名义下,随时都能抛弃的棋子与炮灰,有时候甚至连名义和理由都不需要。
所谓战争;
所谓斗争;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不该这么说,失去一个步兵连,甚至失去一个师,我们还有机会招募士兵再次举起革命的旗帜。可失去你,失去‘自由军团’的指挥层,整个革命最起码被打断二三十年。帝国将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消化战果,通过行政、宣传、教育相结合的手段塑造出他们理想中的‘第四等公民’。到了那时候,再想传播进步思想,举起革命的旗帜就困难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就算付出一定程度的牺牲也在所不惜。”
如果说什么是帝国最大的优势,那一定是精灵一族漫长的寿命和耐心。
人的一生不过眨眼几十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跨度之于精灵,可能连青春期都没过完,在一代精灵的时间里,可能人类已经完成了四、五代人的更替。
如此漫长的寿命使得帝国高层不仅在制定政策时着眼点深远,政策延续性和稳定性也相当高。最重要的是,很多教育政策的后果需要漫长的时间周期才能显现出来,精灵们凭借长寿的优势完全可以如同观察石蕊试纸的反应一般观察各种教育政策的成效,从而打造出最符合他们需求的教育体系。
到那时候,蕴育革命的土壤将不复存在,革命将成为无根之木,迟早都会被消耗殆尽。等解决了国内的革命势力后,帝国就会腾出手来,或是对付海外的查理曼流亡者们,或是积累实力准备消灭诸国。届时世界就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此刻正是世界历史面临分歧的十字路口,如果在此失去罗兰,革命的火焰就此被扑灭,世界将就此向黑暗沉沦。如果能保住革命的核心领导,即便“自由军团”蒙受沉重打击,革命陷入低潮,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们依旧有机会再次掀起革命,甚至是更甚于现在,向整个占领区扩散的革命。
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本来就是战略战术的基本。
可这么一来……
“我们和帝国也就没有区别了。”
“……”
帝国的行事风格以一言以蔽之,便是极端纯粹的现实主义与利己主义。
也许是出于矜持,也许是出于形象考虑,帝国不像阿尔比昂人那么露骨,可以把“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之类的话直接挂在嘴上。可帝国在实际行动中却是完全以效率和利益为最优先考量的。是故,他们可以毫不在意的牺牲别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事后再通过不对称的情报优势进行印象操作,将恶行包装成迫不得已的决断,用各种数据图标来举证,用“如果当时不这么做,牺牲会更大”等等话术来偷换概念,主张自身的正当性。到最后,甚至将暴行都给美化了。
这便是帝国基于“众生生来便不平等”的基本国策所延伸出来的思维模式和行事做派,对他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就算你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荒谬”、“病态”,他们也只会耸耸肩表示无法理解。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对不给予家畜以人权一事发表非议。
对占据帝国支配地位的精灵一族来说,人类就只是外貌上略为相近、两脚直立行走、会说话、会使用工具、能够理解指令并予以执行的高级家畜。不听管教的家畜便是害兽,对其予以驱逐、镇压、消灭都是合情合理的止损行为,更谈不上什么有违道德。
不管人们是否接受,帝国确实是发自心底这样认为的。
然而如果“自由军团”做出了同样的事情——不管他们有何种正当的理由,多么迫不得已的背景,高喊“历史上从没有不需牺牲就可以达成大业的先例”。从他们如同帝国一样,基于利益得失算计牺牲别人来保存自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等于自我否定了自己提出的民.主.主.义原则,从那一刻起,他们所主张的一切便开始崩坏。当所有人对此予以赞同和默认的时候,民.主.主.义的毁灭便完成了。无论“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喊得多么响亮,他们都已经成为另一种面貌的帝国,沦为自己曾经最为厌恶的面貌。
“即便‘跳马’作战没能抓到或击毙我,帝国也会利用宣传系统将我们描述成利用民众做肉盾,裹挟平民参与自杀性攻击,踏着无辜者尸体逃遁的恐怖份子。以我们所掌握的情报传播手段,完全不能抵消帝国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一般人即使心有存疑,他也不可能一一进行对照查证,只能选择相信更具权威性的传媒。”
“可是……!!”
“最重要的是,就算现在脱离,以现场大量的侦查型‘军团’和空中的侦察机,走不了多远就一定会被发现。”
深吸一口气,罗兰以决绝的语气说到:
“不管愿不愿意,这都是一场无法逃避的硬仗,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没有未来可言。”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29.跳马(十四)
那是地狱,亦是噩梦。
有些破败却洋溢着温馨气息的村舍已经被尽数焚毁,狂舞的火焰仿佛连天空都要焚烧殆尽,血红的火光中,人们紧握手中的武器与蜂蛹而至的钢铁怪物们战斗。
那是无情的蹂躏,亦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抵抗。
炮兵型没有任何装甲防护,几乎每一克重量都用在承载重量和开炮时的后坐力上,就连机动力也仅限于可以驮着重炮进行炮位移动的程度,且移动过程缓慢、笨拙。不过考虑到炮兵型很少部署到前线,又不用担心对方的反击炮火杀伤炮组成员,没有装甲防护其实并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就算像现在这样直接投入第一线在目视距离内作战,依然毫无问题。
新投入的侦察型与近战型如同捍卫女王的兵蚁般拱卫于炮兵型四周,不让任何活物靠近炮兵型,在炮兵型的身后堆放着大量炮弹,支援保障型正在给这些炮弹安装引信,这种时候只要一发手榴弹就能让整个炮兵阵地变成喷发的火山。强悍如“军团”也不可能在弹药库连锁爆炸中幸存下来。
游击队员们从藏身处恨恨地窥伺着如小山般堆起来的弹药,在漫长的一秒内将那诱人的景象牢牢撰刻在脑中,下一秒带着遗憾和愤恨被一串12.7mm赶回了掩体后面。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新增加的侦查型不再拘泥于弹药数量(同样的空投容许载量内,7.92mm机枪弹的携带量多于12.7mm机枪弹),一律配置了大口径重机枪,而且还特配了曳光燃烧弹。被这种子弹打中的下场十分凄惨,由于降低了穿透性,不会像穿甲弹一样直接把人体撕成两半或是在胸口开一个脸盆大的窟窿。在穿透棉被和泥土的防护层后,曳光燃烧弹会一头扎进人体,然后就留在人体内持续燃烧,黄磷燃烧释放的高温和剧毒会令中弹者迅速脱水及肾衰竭而死,除非集中头部,否则受难者将一点点目睹自己干瘪下去化为骷髅的过程。
毫无疑问,这是极为残酷的兵器,可是和“军团”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在亲眼见证“军团”的某些行为模式之后,游击队员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剩下,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最后一颗子弹打进脑袋里,或是拉响手榴弹把脑袋炸碎。通过自裁的方式避免遭到“军团”那屠夫般的对待之余,连死后都要被锁在那个铁皮里一边在世间徘徊,一边屠杀同类。
就算因为自杀而下地狱也比成为“军团”好上一万倍——这是所有人一致的观点。
可即便了解这一点,也有了觉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逃脱猎取大脑的魔掌,更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和能力自我了结。
一名女性怀抱婴儿冲出了燃烧的房屋,还未等她冲过不足五公尺宽的街道,进入另一栋没有被点着的房屋,一个三发点射削掉了她的双足。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的瞬间,手里的婴儿也摔了出去,感受到冲击疼痛的孩子放声大哭,母亲咬紧牙关向哭泣的孩童爬行,黑红的血液在地面上拖曳出一道让人目不忍睹的血路。
只差几步就能触碰到婴儿之际,哭声戛然而止。
——目标排除。
——确认排除。
——将新发现个体暂定为“情报供应体”,进行拆解分析作业。
——了解。
机器在人类感官无法触及的网络中窃窃私语,快速交换情报指令后,几台支援保障型从侦察型的背后爬了出来,它们挥舞着切割机和手术刀,一点点逼近尖叫哭喊着的母亲……
对“军团”而言,最有价值的个体目标当然是“高城堡里的人”,那是至高优先的目标;其次是游击队员们,他们能提供可供参考的游击战术范本进行分析和破解;最后是普通平民,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但至少能从那些脑袋里面发掘情报,看看是否能找到最优先目标的线索。
尚未发育成熟,有没有情报的婴儿大脑——对“军团”而言毫无价值,是必须处理掉的低价值目标。
有价值的予以分解、扫描,没有价值的立即处理掉。
机器的价值观便是如此简单明快。
一拥而上的支援保障型将那位女性与她的惨叫一道淹没,机械臂快速撕掉头皮,翻开头盖骨,没有对死者丝毫的尊重,将尸体毫不在意地撕扯成碎片。
——怪物。
倾吐着愤恨,游击队员们攥紧了手里的武器。
如果可能,他们十分愿意甚至是迫切希望与“军团”同归于尽,这并不是说他们是自杀志愿者,或者说他们是狂热的宗教信徒,乐于通过类似“献身”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信仰。他们只是不愿以那种方式结束生命,就算要死,他们也要由自己来选择死亡的方式,用燃烧的废铁渣滓向帝国送去他们的嘲讽,为不幸先行一步的同伴报一箭之仇。
这可以说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反抗手段了。
可以说卑微至极;
亦可说是令人无法直视的高贵自尊心;
冷冷地注视着一点点缩小包围圈的“军团”,游击队员们或是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或是点燃嘴里的烟卷,他们的表情一派轻松,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喜悦,洋溢着自由奔放,足以让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的笑容。
不需要说明解释,大家都明白最后时刻已经逼近,死神的镰刀即将落到自己头上。
可,那又如何?
人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死,可没有人会因为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而自杀。
就算不能选择是否登上断头台,但至少可以决定自己要以怎样的姿态登场。绝不要在帝国的谩骂嘲弄中哭丧着脸,而是要昂首挺胸的走上处刑台,彻底贯彻自己的信念。
即便——不——正因为深知在那尽头等着自己的是毫无意义、无可避免的悲惨死亡。
——呼叫12号战术网络,敌军残存势力集中完成。
——已确认。推荐使用麻醉气体弹头,尽可能在不破坏脑组织的情况下进行虏获和情报搜集作业。
——命令确认,弹头装填。
装填有芬太.尼气体的弹头被推入炮膛,这类气体见效迅速,能在很短时间内使人昏睡。然而也因为效果太过强烈,很难掌握使用剂量,常常会因为吸入过多导致肌肉无力,以至于无法自主呼吸而窒息身亡。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算作是一种致命性的失能气体,仅限于需要解救人质的攻坚战之类的特殊场合使用。
以游击队员和村民们的身体状况,使用此类气体几乎与杀伤性毒气无异,所有人一定会死。
可对“军团”来说,这就足够了。
它们需要的是未经破坏、存储着完整信息的大脑,不需要活人来开口。
就在炮兵型计算弹着点,准备射击之际,一道指令在战术网络中快速扩散。
——确认首要目标出现,所有作战单位以捕获目标“高城堡里的人”为最优先事项。
所有机体一起转身,亮起红光的电子摄像头集中于天空的一点。
亡灵大军瞩目的天空中,象征着可能性,长有一根角的灵兽正在奔驰。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29.跳马(十五)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妈妈妈妈妈妈。
——救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死死死死死死。
不通过空气震动也不经过鼓膜和神经,仿佛坏掉的录音设备一般只会重复单调话语的声音在脑子里发出轰鸣,不具情感色彩和心绪起伏的呢喃化作无数蠕虫在罗兰的脑袋里蠕动。
即便曾经听过一次,罗兰依然止不住近乎生理本能的反感。
(这就是……“亡灵”的声音……!)
并非传统概念中的亡魂,而是被死后被机械复制了大脑结构,连带死前一瞬间的思考回路也被复制下来,重复着亡者临死前最后的哀鸣,栖身于金属躯体内的机械亡灵。
一般人应该是是听不到机械亡灵的呢喃的,然而穿着由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制成的“独角兽”的罗兰却能够听到那些低语。
理论上来说,所有人类的意识在最深处都是共通的,在那个“最深处”不仅有生者存在,亦有回归根源的亡者。原本作为残留思念的亡者回归根源后理应与根源融合,然而被“军团”猎取大脑的亡者却不得不经历永劫,停留在最后一刻进退不得的哀鸣经由脑量子波感应框架所接收,在罗兰脑中回荡。
老实讲,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简直就像置身亡者的游行队列,陪同他们一道经历永劫的旅程一般。
可是——
(他们也不是自己愿意变成这样的。)
咽下怜悯与叹息,避开防空炮型张开的弹幕,罗兰举枪瞄准天边的一点。
一道朦胧的光点正在缓慢的攀升,那是处于上升阶段的登陆舱,大批发出亡灵之声的杀戮机器正在赶往博纳沃镇的路途中。
(你们的旅程到此结束了,安息吧。)
扣下扳机,粒子光束划破黑暗沉闷的夜空,随着爆炸的火光亮起,亡灵的呓语归于沉寂。
没有沉醉于精准的枪法,也没有为回归冥府的亡灵们奉上祈祷,白色的灵兽迅速俯冲,杀向地面上的“军团”。
与原型相比,基于相同理念通过技术手段再现出来的“军团”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优势,少了这块拼图,“军团”也只是一群性能比较出色的无人机罢了。
快速自我增值能力。
一名英雄挥舞利剑斩杀上万敌兵;
由一千名普通士兵从刀剑的攻击范围之外用弓箭枪炮射杀一万人;
两相比较,显然后者更快也更简单。兵器的发展也正是遵循这一简单原则,用更安全的方式,在更短时间内造成更大的杀伤。
简言之,既是不断提高杀伤效率。
在这个一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丢下去便足以瞬间抹掉一座城市,一辆战车便能蹂躏上百步兵的年代,“英雄”没有存在的价值,对于“军团”更是连讨论的意义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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