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Loeva
可薛氏已经觉得很难受了。她内心正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不安,太嫔们每天在她耳边说的话,不停地加重着这种不安。她觉得自己在慈宁宫已经快要待不下去了!
然而,太嫔们论辈份都是她的庶婆婆,是长辈,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她是没办法向太后告她们状的。永宁长公主不会管这种闲事,原本住在慈宁宫里的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也同样不会搭理。
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最近正热议着关于新君开恩,允许宁王接生母出宫奉养的事呢。虽然她们没有儿女,但一想到同伴中还有人可以在年老的时候享儿孙的清福,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她们围着宁王之母讨论着她要带些什么东西出宫去,又该如何布置宁王府的新居,还有宁王妃至今还没断气,但要是哪一天断了呢?要给儿子选择哪家的姑娘做续弦?宁王世子是不是该由亲祖母抚养比较好?亲祖母总比侧妃或是续弦靠谱的,到时候宁王之母是不是该带着孙子回宫里来探望老姐妹们呢?
薛氏自打搬进慈宁宫后,就一心奉承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如今又多添了一个堂妯娌谢慕林,并没有怎么把慈宁宫中的其他住户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太皇太妃与太皇太嫔们自然也就不会多管她的闲事了。
只是薛氏在谢慕林卖惨的时候,少不得要对此抱怨两句的。
可谢慕林除了安慰她几句不咸不淡的套话,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谢慕林最近在宫中的时间开始减少了,返回北平的行李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还要赶紧把宫中的情况做个汇总,好在岳皇后进京后向后者报告,哪里有空管薛氏和几个太嫔们的小冲突呢?
事实上,谢慕林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薛氏觉得自己在宫中无依无靠,难道太嫔们就是靠山了得了么?只怕还不如薛氏可以依靠太后呢!太嫔们年轻守寡,确实很可怜。她们想找人发泄一下怨气,也就是在嘴上说些不中听的话罢了。薛氏不想听,避开就是了,不想避开,就直接反驳回去。真闹到太后面前了,难道她就一定是吃亏的那一个?太后可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除非是薛氏先不讲理了。
然而,薛氏就是这么怂,在太嫔们的恶意闲话面前害怕地退缩了,却又不甘心忍气吞声,才会到谢慕林面前借口卖惨,实则告状。她是指望谢慕林到太后面前去替她做主吧?可是,若薛氏连几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太嫔们都应付不来,她将来在宫中如何长久生活下去?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她这憋屈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谢慕林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带着一帮宫人,把坤宁宫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只是看起来并不华丽,风格相对平实朴素罢了。就连坤宁宫侍候的宫人内侍,她也依据自己近来料理宫务时留意到的人事情况,再结合婆婆岳氏的喜好与习惯,安排了稳妥可靠的人手。
这是在为岳皇后入主中宫做准备。
新君刚刚接到的消息,皇后岳氏的船驾,已经过了淮河,很快就要到达扬州了。船到了扬州,离京城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水路。等岳皇后到达京城后,多半是不会到燕王府去进行休整,而是直接入宫住进坤宁宫中,与新君团聚的。
太嫔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急着搬进慈宁宫,也是为了给新君的后宫腾出地方来。哪怕新君的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别无其他妃嫔,也不可能让大行皇帝的妃嫔留住在新皇帝的后宫中。如今新君都只在乾清宫活动,从来没有踏进后宫半步,就是在避嫌呢。
一边忙着自己搬家,一边忙着给婆婆搬家的谢慕林,真的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妯娌的心事呀!
慕林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迎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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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岳云笙坐船到达京城的那一天,天气晴好,烈阳高照。
谢慕林穿着一身素衣,与朱瑞结伴站在码头上迎接岳皇后的船驾,才站了一小会儿,就已是满头大汗了。
这时候,天气已经进入到炎热的五月。今年的京城似乎比往年更热了几分,金陵城真真是不愧后世的“火炉”之名。若不是偶尔还能在午后下几场小雨,稍稍降一下暑气,只怕今年京城中因为中暑而晕倒、生病的人就会增加好几倍了。
即使如此,如今大行皇帝停灵的奉天殿里,用冰的量也大增了数倍。前来哭灵的官员与诰命们,别说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了,哪怕是素来身体文弱的青中年文官,也越来越扛不住了。新君朱晟特地嘱咐人给大家准备了消暑的药茶,可即使如此,因为身体不适而不得不告假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已经有不少官员以“天气太热不利于大行皇帝遗体保存”的理由,上奏新君,请求他尽快将大行皇帝移葬了。新君一律驳回,坚持认为停灵百日是规矩。目前一众宗室与老臣们正要想办法说服他改变主意。反正最终的结果,应该是新君在群臣相求之下,不得不答应了这件事吧?
朱瑞小声跟妻子吐嘈着这件事,看到船队驶近了码头,方才住了口。
船一靠岸,便立时有很多人员上前有条不紊地帮忙将船锚给固定好了,又迅速在船舷与码头之间搭起了一个宽敞又平稳的小平台,顺便再铺上一块地毡。船上的人也随即摆好了仪仗,随着岸上朱瑞带来的乐官们奏起礼乐,吴琼叶姑姑扶着皇后岳氏,缓缓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岳氏已经不再是燕王妃的打扮了,她虽然穿着一身素净的礼服,却已是正宫皇后的规格。尽管她看起来仍然显得有些虚弱,但面上带着端庄慈和的微笑,隐隐透出一股雍容大气的风范来。
谁能想到,当初因为族人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差一点儿就随家族落入绝境的岳云笙,如今会成为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呢?无论是谁看到现在的她,都只会觉得她不愧是一国之母吧?相比于强势又厉害的曹皇后,岳云笙看起来更象是人们传统观念中那样端庄慈爱的皇后形象。
朱瑞与谢慕林连忙上船拜见。
一别大半年,回想起去年秋天他们夫妻刚刚离开北平进京时的情形,真是谁都没想到,三人再见时会是这样的场面。
岳皇后慈爱地扶起了儿子媳妇,感叹道:“我真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京城。如今物是人非,叫人如何不感叹世事无常?”
朱瑞微笑着低声道:“世事虽无常,总归以好事为多就是了。”
岳皇后微微一笑,也不去更改朱瑞这句“说错”了的话。大行皇帝都驾崩了,怎么能说这是好事呢?然而对于燕王府一家来说,眼下的局势变化确实是好事,只是这种好事不能在人前提起罢了。自家人私底下说一说倒是无妨。而朱瑞能用这种不设防的语气与嫡母说话,足可见他彻底把自己当作是燕王府的一员,并没有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便对原本的燕王夫妇产生了隔阂。
这才是岳皇后最在意的一点。
岳皇后转头看向谢慕林:“这大半年来,你在京城一直把王爷……把皇上和瑞哥儿照顾得很好,皇上都在家书里跟我说了。你还这么年轻,刚嫁进来就要承担如此重责大任,还做得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
谢慕林微笑着低头道:“儿媳不辛苦,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岳皇后脸上的微笑越发慈和了:“今儿天热,咱们别站在这里晒太阳了,先上车吧。是要先回王府,还是直接进宫?”
谢慕林忙道:“皇上嘱咐了,说皇后娘娘一到,就请您直接进宫去呢。坤宁宫已经收拾好了,您随时可以入住的。皇上就盼着您来呢!”
岳皇后笑道:“既然大家都换了身份,称呼也该跟着改一改了。你们两口子都管皇上叫父皇,管我叫母后,不好么?永平夫妻俩可是直接改了口,叫得很甜呢。”
朱瑞与谢慕林自然是顺水推舟,立刻就改口了。其实朱瑞早就习惯了管新君叫父皇,只有谢慕林还不太习惯罢了。不过这种事,早晚是要习惯的。
朱瑞与谢慕林一左一右地扶着岳皇后上了岸,往早已准备好的皇后凤辇方向走去。路上又遇到了几波前来迎接皇后大驾的客人,首先就是多时不露面的仁和县主,她如今一改过去的孤僻性格,在岳皇后面前变得殷勤了许多。这大半年来在京城宗室圈子里的生活,已让她吃够苦头了。如今知道礼法上最亲近的长辈成为了这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翻身的日子来了!她不需要委屈自己向每一个宗室长辈卑躬屈膝,只需要讨好叔父与婶娘就可以了!这事儿不难办到!
岳皇后对仁和县主的变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眼下她因为长途旅行而承受着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疲劳,暂时还没闲心去关心这个夫家的侄女,随口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交代对方有空进宫说话,便把人打发走了。
仁和县主也没有纠缠。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什么是分寸,绝对不会犯自己母亲犯过的错误。
除了仁和县主以外,还有好些宗室妇与文官诰命前来迎接岳皇后。当然,这里头没有从前欺凌过岳皇后的人,倒是有好几位曾经与岳家有过交情的世家的现任主母。虽然岳家还没有回归京城、重回中枢的迹象,但既然岳家的女儿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皇后,他们自然是要把旧时的交情重新续起来的。
岳皇后客气又不失亲切地把她们给打发走了。等到她上了凤辇,放下锦帘,隔绝了外界所有人的视线后,便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她冲着朱瑞与谢慕林露出了苦笑:“这样的事,以后怕是会越来越多。我可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再见到这些人对我以礼相待的一天。”
朱瑞低笑了一声:“您只管随心行事就是了。有兴致呢,就可以跟这些故人见一见面,说说话;没兴致了,也不必理会她们。父皇一心想要给您出口气呢。您只管领受父皇的好意就是了,可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否则父皇必定要心疼的。”
岳皇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片红晕:“真是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慕林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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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瑞与谢慕林直接把岳皇后送进了皇宫。
虽然岳皇后进宫时,宫中并没有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但却开了正门,让皇后的凤驾一路沿着承天门、端门、午门与奉天门的路线直入皇后,抵达乾清宫与新君相聚。
在奉天殿里跪灵的官员与诰命们都看到了这个场面。
但没有能对此提出异议。
新君又没有举办什么喜庆的仪式,而岳皇后也确实是新君的元配发妻。她进皇宫时,是配得上走正门的。
一国皇后一生中可能就只有大婚当日有机会走皇宫中门进宫,将来可能就要等到她成为太后的时候,才能走第二回了。这一次岳皇后进宫,虽然不是在大婚仪式的场合,却也算是补上了这一个小小的缺憾。
这是新君特地给自己的妻子准备的。
岳皇后心里明白丈夫的用意,满腹柔情与感激。夫妻阔别多时,终于能再相见,两人执手对视,什么都不用说,就已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朱瑞与谢慕林自然不会没眼色地做他们夫妻之间的电灯泡。完成了护送岳皇后进宫的任务后,两人便十分知趣地行礼告退了,把空间让给了这对久别多时的夫妻。至于打听北平燕王府的近况,还有吴琼叶姑姑可以提供消息呢!
朱瑞与谢慕林在外间与吴姑姑聊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新君朱晟方才扶着岳皇后从屋子出来了。他们打算去拜见太后娘娘,就把朱瑞与谢慕林也叫上了。
岳皇后有些不安:“我是不是该先去给大行皇帝上个香?”
新君则道:“先去见了母后,再去祭败皇兄,也是一样的。如今奉天殿那里还有许多人在呢,气味难闻得很,这时候过去做什么?没得叫他们熏着你。”不过可以给侄儿朱珞递个信儿,让他一会儿到慈宁宫去拜见皇婶。
岳皇后闻言便依了丈夫之意,一行人又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在慈宁宫早就得了信儿,也穿戴好了等待着小儿媳的到来。
岳皇后依礼拜见了婆母,言语得体,态度殷勤,还献上了亲手做的几件针线与亲手抄的佛经,都是专门预备着孝敬太后的。太后看了以后,十分满意,再打量岳皇后几眼,见她气色还好,只是略带几分疲倦之意,却没什么病容,举手投足间也是落落大方、不失雍容的,就跟从前在北平燕王府时没什么两样,却不象是多年前带着年纪还小的永平郡主进京时,在人前总忍不住畏缩的样子。
太后心里很欣慰。她自然知道小儿媳当年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畏缩,只是她能体贴小儿媳的难处,却更希望小儿子的妻子是个大方端庄的女子。明明岳云笙也是世家名媛,品貌双全,教养不差的,怎么就变成了那副模样呢?几句闲话有什么要紧的?那些丧家之犬还要看他们母子三人的脸色活命,又能拿她的儿媳妇怎么样?!
如今,岳氏总算表现出了她所期待的气度风范,配得上做小儿子的皇后了。
太后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亲切地问候起小儿媳路上的经历:“这一路可辛苦?都是阿晟粗心急躁,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催着你尽快赶路,也不怕你路上颠出个好歹来。”
岳皇后连忙替丈夫辩解:“儿媳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况且这一路都是走运河,比坐马车要平稳许多,一路行来并不辛苦,劳母后牵挂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又问起了孙女儿与孙女婿。她本来其实以为永平郡主会跟着母亲一块儿过来的。
岳皇后便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永平本来也说了要陪儿媳上京的,临行前身体有些不适,儿媳有些怀疑是喜脉,但月份还浅,府医也不敢给准信。为防万一,儿媳就让她留在北平休养了,免得赶路赶得急,她水土不服,有个好歹。”
太后忙道:“这话是正理!倘若真是喜脉,头几个月最是凶险不过的,万事都要以安养为要!”虽然惦记着孙女儿,但如果孙女儿当真有喜了,那便是她要添曾外孙了,那可是大喜事!虽然她已经有过曾孙女儿了,可不太喜欢的孙子跟惹人生厌的女人生下来的曾孙女,如何比得上心爱的大孙女儿所生的小宝贝呢?
太后乐呵呵地对岳皇后说:“你也放心把她一个孩子丢在北平,不过她姑爷是个稳妥的孩子,听说家里长辈也靠谱,想必能把永平照顾好。哀家再打发几个做事细心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好,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至于这几位嬷嬷,自然是要跟朱瑞、谢慕林夫妇一起北上的了。
岳皇后虽然已经给女儿安排好了侍候的人,但此时也不会蠢到婉拒婆婆的好意,便与新君一块儿向太后谢了恩。
太后的心情正处于近一个月来最好的时候,还乐呵呵地打趣朱瑞与谢慕林:“你们俩也要抓紧了。如今竟叫妹妹赶在了前头。这几个月事忙也就罢了,哀家也总有差使要交给瑞哥儿媳妇去做,害她忙得不可开交。等你们小两口回了北平,国丧也过去了,就赶紧把身体养好,争取明年给哀家添个曾孙吧!”
太后乐呵呵地对岳皇后说:“你也放心把她一个孩子丢在北平,不过她姑爷是个稳妥的孩子,听说家里长辈也靠谱,想必能把永平照顾好。哀家再打发几个做事细心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好,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至于这几位嬷嬷,自然是要跟朱瑞、谢慕林夫妇一起北上的了。
岳皇后虽然已经给女儿安排好了侍候的人,但此时也不会蠢到婉拒婆婆的好意,便与新君一块儿向太后谢了恩。
太后的心情正处于近一个月来最好的时候,还乐呵呵地打趣朱瑞与谢慕林:“你们俩也要抓紧了。如今竟叫妹妹赶在了前头。这几个月事忙也就罢了,哀家也总有差使要交给瑞哥儿媳妇去做,害她忙得不可开交。等你们小两口回了北平,国丧也过去了,就赶紧把身体养好,争取明年给哀家添个曾孙吧!”
慕林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朱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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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瑶枝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以及最大的遗憾只有两件事。
一是她的故主萧明珠,二是她那个怀胎七月就夭折了的孩子。
她本是怀抱着满心爱意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然而在曹氏命人前来袭击山中别院的时候,她与萧明珠主仆二人同时受了伤。后者艰难产下孩子后,挣扎了几日便丧了命;而她本人则是当天就早产,生下了一个只来得及发出两声虚弱哭声便咽了气的男婴。
这个孩子的死令她悲痛欲绝,而萧明珠的死更是带走了她全部的希望。她的人生从此只剩下两个信念,那就是把萧明珠的儿子朱瑞养大成人,并且杀死曹氏为萧明珠与她的儿子报仇。她连心上人燕王朱晟都抛在了脑后。若不是因为对朱晟的爱意已经被悲伤与仇恨盖过去,她是不可能安心留在萧家做了那么多年的姨娘,哪怕后来可以跟朱晟联系上了,也没想过要与他再续前缘。等朱瑞的身世有了归处,她甚至直接落发出家去了。
可是,如果说朱晟成为皇帝后,有可能会追封当年那个可怜的孩子,让他在这世上拥有一个身份,可以为世人所知,甚至还能享有身后的香火供奉……李瑶枝,也就是如今的静明师太,是不可能不动心的。
她虽是出家人,但心里其实还无法抛下尘世的所有。她还没办法忘记一个母亲最大的痛苦。
岳皇后提起静明师太,并没有半点妒忌之意。她跟新君朱晟成婚的时候,静明师太与后者的爱情事实上就已经结束了。她每每看到对方,只会想到对方是萧明珠视若姐妹的心腹侍女,是与自己同病相怜的萧明珠故人。她也知道静明师太出家后,精神状况其实并不是很好,如果能够帮助对方解决心结,她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因此她十分恳切地向太后进言:“儿媳想着,静明师太当年的那个孩子,其实是皇上生平唯一的子嗣……虽然他只来得及在世上哭两声,便又走了,可好歹也是在世上走过一遭,怎么也要给他个名字才是!孩子有了名字,再追封个王爵之位,牌位可以受香火供奉,那么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过于清苦了。静明师太身为母亲,最盼望的,不就是孩子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过得康泰么?”
太后素来是个慈爱的长辈,原本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当她知道小儿子原来差一点儿就能有一个儿子,心里对那个孙子的夭折也是悲痛遗憾不已的,如今听了儿媳妇的建议,更是觉得十分在理:“这话很是。倘若将来他母亲同意的话,再给孩子过继个嗣子,那便能让他长长久久受香火供奉了!”
这就是后话了。岳皇后还没跟静明师太商量过,自然不会越过她替她做主,便转头看新君朱晟的意思。
朱晟并不反对,只是有一点:“静明已然出家,那该如何在玉牒中记录孩子的生母呢?”
太后道:“封她一个昭仪之位就是了,只说是昭仪李氏,写明孩子生卒年月,任谁来查,都会知道那是皇帝娶妃之前的侍妾所生。也不需要特地点明这李昭仪后来去了哪里。九嫔以下,若不是哪个入主了东宫的皇子生母,朝臣们也不会特地在意的。倘若静明以后有意还俗,进宫来陪伴圣驾,到时候只需要当她是李昭仪便是了。”
朱晟叹道:“她只怕早就对儿子死了心,儿子也不愿勉强她。她既然视京城为伤心地,不肯回来,那就让她留在北平吧。有重林夫妇就近照看,想必她也乐意。”
太后想了想:“无论她出家与否,到底是曾经为你孕育过子嗣的女人,留她在北平清修倒没什么,只是她待的那庵堂时常有外人往来,若有谁知道她的身份,前去打搅,反倒不好了。北平行宫紫禁城地方极大,平日里也不住什么人,白放着可惜了。让人过去择一处宫殿,挑那宽敞舒适些的地方,改建成一处庵堂,让静明搬过去吧。她横竖不爱出门,只一心念经祈福,在紫禁城里既得了清静,也方便瑞哥儿两口子去看她。”
朱晟顿了一顿,转头看向妻子岳皇后,又看向朱瑞,用眼神征求他们的意见。
岳皇后没有意见,朱瑞有些犹豫。虽然静明师太从没想过要走出慈云庵去看看外头的风景,但能去而不去,与住去紫禁城后想去都不能去,是两回事。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如今他已经成为了燕王府的主人,而燕王府与紫禁城就挨着。若他想要把养母接出紫禁城来散散心,还有谁能阻止他吗?而静明师太搬进紫禁城,确实可以阻拦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士去打搅她。若静明师太哪天不想待在庵堂里念经了,想到外头院子里散散步,紫禁城岂不是比慈云庵那点地方要大得多了?
于是朱瑞便点了头。
朱晟见状便答应下来:“朕回头就打发工部的人随你们夫妻一同回北平,顺道把紫禁城里的宫院给改一改。”说到这件事,他还忍不住叹气。若不是当年太宗皇帝建紫禁城时,一心是要当国都皇城建的,各种规制都过高了,如今再去改建太费银钱,他真的很想把紫禁城的建筑品级降下来,让朱瑞当作亲王府住进去的。这么大的地方,白放着真的太可惜了。可是改建需要花费的成本太高,又似乎不是十分必要。他想到北方边境每年在军费上的花销,便立时打消了主意。
接着他又问起太后:“母后,关于儿子与静明的那个孩子,您觉得该起什么样的名字好?”
太后问他:“你自己的孩子,难道就没想过叫什么名儿?难不成你当年知道静明有孕的消息后,连孩子的名字都没考虑过么?!”
说到这事儿,朱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儿子是想过的,当年原本打算给孩子起名叫朱玦……后来想想,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就没提起。”
玦字,是环形有缺口的玉器,暗含着“决断”、“决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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