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Loeva
大理寺那边虽然还没有查到证据,但基本已经把王知府当成是罪人看待了,就连京城官僚圈子内部,也觉得王知府很不象话。
这世上贪官多了去了,但象他这样吃相难看的还真少见。他那么巴着那个豪强大户做什么?明明是曹家的姻亲,靠山硬着呢,用得着对区区东昌府的一个富人大户言听计从么?他也把“皇亲国戚”这四个字看得太低了!
谢慕林心里明白了,谢璞虽然为人做事都挺圆滑,但做官是一向很清廉的——反正谢家不缺那点钱。他有可能会看不惯王知府的行事,就有意无意地给告状的举子提供方便。这是一个士人理所当然的选择,只不过在平南伯夫人看来,就显得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即使平南伯府只是靠着刮谢家的财,方有如今的风光,而王知府也不过是平南伯夫人娘家嫂子的兄弟而已。
谢慕林不由得嗤笑道:“王知府这么做太可笑了吧?他吃相那么难看,东昌府的人肯定都清楚得很。大理寺的人过去了,一查一个准。他就算诬告一百个官员也没用!况且,他诬告爹贪了河工的银子,这个理由太荒唐了!爹是自掏腰包修的河坝暂且不提,身为开州知府,爹能管的就只有一个府,河道衙门难道还能听他的话?就算要贪,也只能贪河道分发到开州的那份银子。而爹曾经写信回来报怨过,说只有两万八千两银子,够做什么用的?若不是他自个儿掏了钱,根本就修不起堤坝来。而这两万八千两,已是看在他是曹家女婿的份上了。其他州府能分到的,只有更少,再叫贪官剥去一层,天知道能剩几个钱修堤?洪水一来,如何不成灾患?”
谢显之怔了怔。他不知道谢璞曾在家书中抱怨过这种话,想必只有文氏收到了。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心中对曹氏的怀疑,他又无话可说。
但谢慕林却有话可说。
她瞥了一眼门缝外的人影,一脸慎重地对谢显之道:“大哥,明眼人都知道王知府的诬告可笑,但圣上能派官兵来抄我们家,可见他是至少信了一半的!这没有道理!爹何德何能插手河道衙门的事务?除非……有人认为他不只是开州知府,同时还是曹家的女婿!他背后还站着曹家,站着曹皇后,站着太子殿下!”
谢显之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谢慕林用肯定的语气下了结论:“这不仅是针对爹的阴谋,而且意在东宫!”
慕林 第二十一章 忽悠
谢显之目瞪口呆。
不怪他如此反应,实在是谢慕林的推断太过天马行空了。他们明明是在讨论父亲谢璞被诬告的官司,如今却忽然转到夺嫡上头了。脑洞不是很够大的谢显之小少年,压根儿就没能跟上堂妹的思路。
但等他沉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不由觉得谢慕林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是啊,谢璞只是开州知府,要贪河工银子,也只能贪开州分得的那一份。可开州只分得两万八千两银子,谢璞不但没贪,反而还自掏了五万两去修堤,所以开州的黄河堤坝十分稳固,在去岁黄河水患发生时,并未发生险情。这也是谢璞能得到当今皇帝赏识,破格提拔入京的原因。所以,谢璞不可能贪了开州那份河工银子。
那么一地知府是如何能对河道衙门的河工银子下手的呢?河道众官员又是如何容忍他这么做的呢?
有心人很容易就能得出推论:谢璞身为商家子弟,寒门进士,唯一能震慑住众人的,就只有曹家女婿、皇帝连襟这一身份罢了。因为他背后还有曹家,而曹家有皇后,有太子,所以河道衙门才有可能畏惧他,乖乖把银子交到他手上。
可这个推论一旦被公之于众,谢璞固然是罪不可恕,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背后的曹家、曹皇后乃至东宫太子呢?一个还未登基,便先打起了河工银子,无视黄河两岸百姓民生性命,不仁无爱的太子,有何资格成为天下共主?!
这时候,只要有心人在朝中、民间挑拨一二,定会大大损害中宫与储君的威望吧?而曹家就更容易被视为奸佞,随时会被“清君侧”了。当曹家失去了权势之后,宫中的皇后与太子,还能地位稳固么?
谢显之想起平日里听到的皇帝宠爱三宫六院、与皇后时不时发生争吵的八卦传闻,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曹皇后与太子虽然拥有多年名份,但不能说就稳如泰山了。宫中几位有皇子的妃嫔虎视眈眈,朝中从不缺看曹家不顺眼的文武官员,皇帝对太子又好象总是不太满意,更偏宠小儿子们。可曹家如今威势大减,手中的兵权也打了折扣,已不再是当年在军中说一不二的时候了。眼下曹皇后、太子与承恩侯府行事都还谨慎,没给有心人借题发挥的机会。但如果有了这个机会呢?
谢显之微微颤抖着抬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他从来没想过,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们平日说笑时抱怨宫中不顺的话,竟也掩藏着巨大的危机。但曹家所有人抱怨归抱怨,又有几人真的放在心上了?
谢显之不由得害怕起来。他颤声问谢慕林:“这可怎么办?曹家……我们家……还有救么?”
谢慕林其实只是顺嘴忽悠人罢了。她的推论虽然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如今她心里清楚谢璞的劫难是曹家故意导致,而曹家又绝不可能真正危害到自己最大的靠山曹皇后与太子,所以这些话纯粹是吓人的。她故意说得严重些,是存心要利用谢显之去搅和曹家人的阴谋,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
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之心,柔声道:“大哥,你先别害怕,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
谢显之稍稍镇静了一点,又擦了一把汗:“二妹妹说得对。如今父亲的官司才开始,那背后之人还没算计到东宫太子头上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慕林看着他,觉得做人不能太心软了,只要不是把这孩子吓出毛病来了,该干嘛还得干嘛。救人要紧,自救更要紧,此时可容不得任何的心慈手软,否则她一个病弱少女,哪里斗得过心狠手辣的反派们?
她索性把心一横,继续道:“大哥,我觉得那背后搞事的人,应该没打算对爹下手的。虽然爹是曹家的女婿,但他是正统进士出身,履历上没任何污点,无论在哪个地方任官,政绩都十分出众,去岁黄河水患,更是得了皇上嘉奖。这么优秀的官员,想从他身上找破绽是很难的,要利用他来牵扯皇后与太子,就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觉得,那些人一开始盯上的应该是王知府,他浑身都是破绽,随便一抓就是把柄。只是王知府害怕,又记恨爹看不起他,所以故意诬告人,想要拖爹下水,混淆朝廷视听,企图逃脱罪责罢了。”
谢显之刚刚心神大乱,如今对谢慕林的任何推断,都觉得十分合情合理:“没错……这案子一开始就跟父亲没关系,是苦主上京告状,告了王知府,他才攀扯到父亲身上的。那王知府才干平庸,品行又不佳,行事更张扬,做了什么坏事,亲友之间就都传遍了,早晚是要出事的!那背后之人会盯上他,再合理不过。而他王家与我们家,原也差不多,都是曹家姻亲,背靠着皇后与太子的权势……”
他顿了一顿:“倘若……真有人仗势吞了河工的银子……那更象是王知府干的。”他抬头看向谢慕林,“他自己做过这种事,才会清楚其中关节所在。倘若要诬陷父亲,自然也诬陷得更真切,所以皇上才会信了!才会派人来抄我们家!”
谢慕林心赞一声聪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王知府说不定就是觉得爹跟他的靠山差不多,所以他能干的坏事爹也能干,才会让爹做他的替罪羊。可他那点伎俩哪儿能瞒过朝廷诸公的眼睛?早晚会真相大白。到时候那背后的人只需要传播些谣言,就能把皇后与太子拉下水。王家是靠着皇后与太子才有今日的,不思回报就算了,怎么还能害了皇后与太子呢?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把有心人的阴谋掐死在摇篮中,王知府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是罪有应得,自个儿惹出来的祸,自个儿了,拖累别人做什么?”
谢显之咬牙:“只恨如今没办法给外头传信,若是舅舅知道……”他忽然住了口,面上又露出犹疑之色,“可这件事,母亲似乎早有预料……舅舅……曹家到底要如何应对?他们难道不打算救父亲了么?”
谢慕林重重地叹了口气,故意放柔声音:“大哥,我觉得你别太埋怨伯娘了。平南伯更看重夫人,这不奇怪。至于伯娘……你觉得她真的做得了主吗?”
谢显之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又隐隐有些释然。是呀,舅舅舅母毕竟不是父亲至亲,也就算了,重要的是他母亲并非故意害父亲,只是身不由己罢了。她从嫁入谢家开始,就一直身不由己。但她对他们兄妹的慈爱之心,是无可质疑的。
谢显之少年的脸庞上露出坚毅之色:“曹家三房两府恐怕都没看出这案子背后的凶险来,只想着早日息事宁人,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人阴谋得逞!我不但要救父亲,还要想办法助皇后与太子殿下一臂之力!中宫正统嫡脉,国之储君,岂能轻易动摇?!”
谢慕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大哥说得好!我支持你!”
慕林 第二十二章 目瞪
曹氏看着窗外隐隐有些骚动的官兵,面色发青。
她心中始终有着不安,如今这不安似乎又扩大了些。
钱妈妈面带忧色,上前低声道:“太太,这只是暂时的。方将军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太太受委屈!”
曹氏咬了咬牙:“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我原也没打算在这屋里住下去,要紧的东西,我早就送回平南伯府了。可我受了委屈不要紧,他们迟迟没有搜到那封信,谢璞的案子要如何了结?这场戏……我们又要如何唱下去?!”
钱妈妈欲言又止,却又无言以对。她也不过是个宅门里的管事婆子罢了,面对这种困局,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这时桂珍急步走来:“太太,已经再三搜过了,三姑娘身上没信,金姨娘也没有。就连三少爷,也是毫不知情的。琴姨娘和四姑娘、四少爷那里,倒还没有查过,不知是否……”
不等曹氏出声,钱妈妈就抢过了话头:“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虑得了那么多?该搜的就搜,正事要紧!还有上房其他能藏东西的地方,三姑娘碰过的地儿,你可都搜仔细了?”
桂珍看了她一眼:“都搜仔细了。大少爷不在,我带着人细细搜过两回,少爷姑娘们都起疑心了,还是没搜到!琴姨娘那里……她毕竟是太太的人,四姑娘四少爷又都病着,若是贸然去搜……”
钱妈妈冷哼:“就算曾经是太太的人,如今宛琴跟了老爷,生了儿女,便难保她跟太太还是不是一条心了!我们可经不起那万一,还是稳妥为上。”
桂珍转头去看曹氏,曹氏沉默地闭了闭眼,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桂珍再无言,低头屈膝一礼,又退了出去,心中却暗暗发凉。
宛琴曾经也是曹氏面前最得重用的大丫头,想要好姻缘,容易得很。可她因为忠心,要帮曹氏分文氏与金氏姐妹的宠,心甘情愿给老爷做了通房,生儿育女,一路随老爷到任上,又帮太太传递消息。太太在谢家账上做手脚,也少不了宛琴的助力。这样忠心的婢女,如今钱妈妈一句话,说不信就不信了,亲生的儿女病着,就要受下人羞辱,与金氏姐妹所出的少爷姑娘也没什么两样。
桂珍想想自己,只怕还不如宛琴当年得主人信重呢,日后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下场?
她如今正在帮主母做一件丑事,就算真做成了,日后顺心如意、安享富贵的太太,会乐意她们这些清楚内情的旧人天天在眼前晃么?
桂珍走了,钱妈妈继续安慰曹氏:“太太放心,东西不可能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必是被藏在了哪里。上房就这么大,三姑娘能到的地方也有限,饶她再狡猾,也逃不过太太的手掌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太太、少爷和小姐也能很快脱身。眼下不过是一时劫难罢了,劫难一过,便是万里晴天了!”
曹氏有些麻木地听着钱妈妈的宽慰。这些话听得多了,便习惯了,不会因为说得好听就成为现实。
方闻山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妙,她与哥哥、情人定下的计划受阻,这才是她正在面对的现实。
她转头问钱妈妈:“显之还没出来?他跟二丫头有什么可说的?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就没想过来问我这个亲娘么?”
钱妈妈老脸一红,忙道:“老奴已经为太太辩解过,大少爷也知道自己是多心了,又怎会多言?老奴让他别惹太太伤心,大少爷纯孝,自然是不会来扰您的。若太太担忧,老奴这就去请他来,也省得大少爷跟二姑娘在一块儿,胡思乱想。”
曹氏把头转了回去:“罢了。你已露了马脚,再跟他多说,只怕他的疑心会更重。让他跟二丫头说话去吧,一个病人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显之心中忧愁,想要找个人分担罢了。”
接着她又问女儿如何,钱妈妈忙叫来了侍候谢映慧的丫环,那丫环含泪回禀:“大小姐又发起热来了,又说头疼,吃不下东西,也喝不下水,方才又发脾气,摔了杯子和点心……”还打了她。
钱妈妈只命她好生侍候,便把她打发走了,回过头来冲着曹氏干笑:“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心里不爽快,也是有的。回头老奴再去劝劝。”
曹氏叹了口气:“是我宠坏了她,也是我失策……早知如此,前儿府中宴客之前,我就想个借口,把她送去平南伯府避一避了。有她舅舅舅母在,她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罪。”
钱妈妈哑然。这种事怎么可能呢?全家人都在府中宴客,谢映慧怎能缺席?为了要把谢璞的罪名钉死,他们主仆决不能引起他人半点猜疑!
这时,谢显之走出东尽间,大踏步朝西尽间的曹氏卧室走了过来。
文竹目光闪烁地跟在后头,与宛琴对视了一眼。
谢显之没留意,他直接走到母亲面前,面上犹带坚毅之色:“母亲,您就不要再瞒我了!父亲这回遭人暗算,您是不是事先预料到点什么?您有心要帮他,却拗不过舅舅舅母,是不是?怪不得您成日愁苦,一边放儿子去打听消息,一边又不想跟儿子多提此事。儿子知道您心中为难。您放心,儿子已经大了,能为您分忧了。儿子一定会护着您和妹妹,不叫父亲蒙受不白之冤的!”
曹氏惊愕:“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她不自在地躲开了儿子的注视,“你父亲出事,我也吓了一跳,怎会早有预料呢?你是不是也跟你妹妹似的发了热,便说起胡话来?”
钱妈妈干笑着去拉谢显之的手:“大少爷,您身子弱,可千万要保重才是。来来来,妈妈带您去吃药……”
“我没生病!”谢显之甩开了她的手,“我也没说胡话!母亲不必再瞒我,我心里有数!舅母偏着娘家人,舅舅偏着舅母,这都是人之常情。我虽然心中难过,却不会迁怒到母亲头上。母亲心中愁苦,却身不由己,无法忤逆外祖母和舅舅的意思。我若不懂得体谅母亲的难处,岂不是枉做人子?!”
曹氏强行掩饰住面上的愕然之色,勉强道:“你……既然心里有数,就不必多说了,我……我也是没办法……”虽然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倘若能就此把整件事解释过去,免去她母子反目的风险,那就让儿子误会下去吧。
可谢显之接下来的话再次惊呆了她:“但儿子体谅归体谅,事情却不是这么做的!舅舅舅母心中只记得私情,却忘了大局!他们以为这盆脏水泼到父亲头上,把王知府洗脱清白,事情就能安然过去了?不,只怕麻烦才刚刚开始!这盆脏水若不是由始作俑者王知府担了,怕是早晚要泼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头上来!到时候,被牵连的又何止是曹家?!”
谢显之一脸的大义凛然:“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情,我们都不能自毁长城,让小人害了皇后娘娘与太子。母亲,您得跟舅舅说清楚,不能再让他犯糊涂了!”
这回目瞪口呆的,就轮到曹氏与钱妈妈了。
慕林 第二十三章 口呆
当谢显之慷慨激昂地劝说母亲曹氏时,谢慕林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谢映容目光闪烁,嘴上亲亲热热地跟她搭话,问候她的病情,双眼却不停地扫视柜子间内外,然后再盯着她身上看,完全不象是一位真心关心姐姐身体的好妹妹。
就连跟在谢映容身后监视她的婆子,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谢慕林心知肚明谢映容是想找什么,却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应说:“三妹妹有心了。我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大哥又给我送了吃食茶水过来,我没什么大碍的。这屋里又冷又气闷,三妹妹还是回外头去吧,别着了凉。”
谢映容有些吃惊地将注意力转回到谢慕林身上:“大哥给二姐姐送了食水来?我……”她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了伤心委屈的表情,“我昨儿也想给二姐姐送些吃食来的,可钱妈妈凶得很,不许我多拿点心,说东西不够——明明大姐姐不想吃时随手丢了,大哥教训大姐姐要珍惜食物,钱妈妈也没说什么,反而还道点心多得很,让大哥别怪大姐姐……”
这姑娘是随口就要挑拨离间哪。
谢慕林观察了她这么久,心知她根本没想过要给自己送食水,便也随口回她:“没关系,反正我昨天一直昏迷不醒,你送了吃的来,我也吃不了。倒是你若能给我喂点热水就好了。我醒过来时,喉咙干得不行,这点最难受!”
谢映容不自然地干笑了下。上辈子她一直在谢映真榻边侍疾,足够姐妹情深了,可后来谢家落难时,谢映真也没为她着想过,一再破坏她的姻缘前程,害得她只能所嫁非人,连性命都丢了。如今重活一世,她哪里有心情关心对方的病情?反正人死不了,她事后说几句好话,把人哄回来就是了。
谢映容便道:“都是我不好,竟没能从钱妈妈她们那里弄到茶水。你不知道,父亲入狱的消息一传来,钱妈妈对我们姐妹几个就变了脸,压根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昨儿押着我搜身,今日又非说我是贼,当着众人的面就出言羞辱……”
站在门边的婆子插话了:“三姑娘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捉贼拿赃,您都叫人当场拿住贼赃了,还装什么无辜人呢?”
谢映容猛地回头:“我没有!那是钱妈妈栽赃给我的!”她哭着抱住谢慕林,“二姐姐,她们说你就是在那会儿醒过来的,一定也听到了吧?我什么都没做,钱妈妈随便寻了块腰佩出来,就说是我偷的,我冤枉啊——”
这是在试探吧?
谢慕林把她推开了些:“有这么一回事吗?我虽然是被你们吵醒的,但当时神智不清,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清醒过来,你们已经走了。”
谢映容拿帕子捂着脸嘤嘤哭着,偷偷看了谢慕林一眼:“真的么?二姐姐什么都没听见?我还想着,倘若二姐姐当时就醒了,兴许能给我做证,证明是钱妈妈栽赃我的呢……”
姑娘,虽然那块水晶腰佩确实是别人栽赃了你,但你也不是没偷过东西,清白不到哪里去。这个罪名,你就认了吧。
谢慕林平静地回答:“我真的帮不了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映容继续揪着帕子哭,眼珠子却在乱转。
她当时分明就是把信藏在了谢映真的被子里,周围再没第三个人在,大金姨娘还离得远。钱妈妈过来掀了被子,却什么都没搜到,除了那个腰佩……
不可能!信不会刹那间就消失不见的,瞧钱妈妈的模样,应该真的没有找到信,那信又去了哪里?
谢映真既然在那之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就有可能早就清醒了,甚至还听到了她与大金姨娘的话,只是在装昏罢了。那么信如今应该就在谢映真手上!
谢映真既然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该知晓事情轻重,不会把信交给曹氏主仆的。可她又跟谢显之亲近做什么?谢显之可是曹氏的亲生儿子,谢家再遭难也难不到他头上。倘若谢映真以为把事情告诉谢显之,就能帮上谢璞什么忙——那是做梦!她怎敢担保谢显之不会出卖她?!
谢映容想来想去,都觉得信不过谢映真。即使谢映真如今矢口否认,她也要想办法打听到那封信的下落,尽快弄回自己手上才行。现如今,除了自己,她谁都信不过!
谢映容继续绞尽脑汁与谢慕林搭话,但因为有婆子监视,她又不敢把话说明白了,只能各种兜圈子,暗示曹氏一伙人的态度不善,心怀不轨。
谢慕林始终淡淡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反过来套她的话,看她上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谢璞的案子,具体都有哪些“证据”?曹家后来又是怎么搞事的?
姐妹俩互相套着话,而在西尽间中,谢显之已经把自己的观点论述完了,最后下了结论:“母亲,这显然是小人的阴谋!舅舅舅母上当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蒙骗,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您真的没办法见到舅舅么?哪怕是给他传句话也好!王知府是罪有应得,万万不能叫他连累了皇后娘娘与太子的清誉呀!”
曹氏……曹氏的脸都木了。
她清楚真相是怎么一回事,却也觉得……儿子的话挺有道理。
哥哥曹三爷设计陷害谢璞,其实并没有知会过皇后与承恩侯。曹三爷一心想要撮合她与方闻山重拾旧好,是看上了方闻山即将接任禁卫统领这一点。禁军对于皇宫何等重要?如今地位不大稳固的皇后与太子,一旦知道曹三爷的亲妹婿成为了禁卫统领,就算心里再看不上他,也要重新器重起他来。一旦他得到了皇后与太子的重视,凭着他准备的那些东西,日后便有望执掌更大的权力。他都已经计划好了!
然而,在这个计划中,并没有太多地考虑到,皇后与太子的名声是否会因为谢璞的案子受牵连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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