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体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藤萝为枝
余茜老师来发的卷子,发完就守着大家做题,郑老师也来帮忙,这年学前班考试不分语文数学,基础知识就只有这一张卷子。
小孩子们第一次考试,状况百出,一会儿请假要尿尿,一会儿铅笔断了一直削不好,老师都得帮帮忙照看着。
方敏君的手成一个弯弯的弧度,她边写边遮住卷子。赵秀说了,不能让贝瑶抄她的。
贝瑶看着卷子上数小花花有几朵,小朋友有几个的题。
贝瑶:“……”
裴川写之前偏了偏头,他漆黑的瞳孔看着阳光的那一处。小女孩正在认认真真写名字。
他看不出她会不会,裴川转过头,她会不会都不关他的事。
贝瑶很快做完了,她觉得好简单啊!
~
小孩子的试卷批阅很快,两天后就能去拿成绩,对于孩子们第一次考试,家长们都抱了很大的期待。
九六年c市的学前班实行的是一张卷子百分制。
孩子们坐在座位上,老师一个个念名字,然后孩子们上讲台拿卷子。余茜老师没有排高低,对她来说,教书育人成绩不是顶重要的,何况学前班只是个过渡。让她意外的是其中两个小朋友的成绩——贝瑶和裴川。
方敏君先拿到卷子,她卷子上一个红彤彤的“90”分,方敏君忍不住喜悦地弯了弯唇,念及“常雪”的形象,她把唇角压了下去,只是眼睛里的高兴挡都挡不住。
然后是裴川的卷子,他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书包里。
贝瑶是全班倒数第二个拿到卷子的,她看到上面喜气的数字也忍不住杏儿眼弯了弯。
方敏君心想,估计考70分她的同桌都该笑了。
她遮住自己的分数,不让贝瑶看,然后问道:“瑶瑶,你考了多少分?”
贝瑶把卷子摊开给方敏君看,顶部一个红墨水打出来的“99”——贝瑶画图题画得不直,扣了一分,本来该是一百分的。
方敏君看着那个鲜红的99,晴天霹雳,大冬天,她的喜悦散得干干净净,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完了!
回家要是赵秀知道的话……
考完试领到卷子以后就要放假回家过年了,裴浩斌来接裴川,他们像是往常一样从校门口开过去。
裴川回头,那个小红球站在第一排,用力朝他挥手,眼睛像是两个月牙儿。
她心无芥蒂,乖得要命。
裴川握紧摩托车冰凉的金属杠:“爸爸,带上贝瑶吧。”
裴浩斌纳罕:“她妈妈来接她怎么办?”
“路上遇到了可以说一声,或者给老师说一下。”
裴浩斌不由得看了眼儿子,裴川断了腿以后寡言少语,鲜少说这么多话。对于裴川的提议他是赞同的,一个四岁女娃娃,每天上学放学要走将近两公里多的路,他不是她父亲都有点心疼。
裴浩斌把摩托车拐了个弯,问小贝瑶:“叔叔载你回去好不好?”
贝瑶想坐摩托车,她记忆里三年级时贝立材才买了摩托车。坐在上面像是踩着风,五分钟就到家了。然而贝瑶小时候有些怕生,她怯怯看了眼裴川,裴川低眸看她,眼睛里没有排斥。
她害羞地点点头,小奶音软软的:“谢谢裴叔叔。”
“余茜,那我顺路就把贝瑶也带回去了,她妈妈如果过来,你讲一下啊。”
余茜当然放心老同学,笑着点点头。
裴浩斌让余茜帮忙把小贝瑶抱上后座,又用皮绳绑了绑,将小贝瑶固定好,以免孩子力气小掉下去。
后面排队的孩子们都看着,有些羡慕贝瑶。方敏君没忍住嘟起嘴巴,她爸爸有辆很大的自行车,每天载着她回家,可是她还没有坐过摩托车回家呢。方敏君有些委屈,大家都住在一个小区,裴川的爸爸为什么只带贝瑶不带她?
自从换了座位,裴川第一次离贝瑶这么近。
仿佛空气都沾上了她身上的奶香。
裴浩斌发动车子,柔和了嗓音问贝瑶:“贝瑶考了多少分啊?”
裴川也不由凝神去听。
她的声音像是铃儿响:“九十九分。”
裴浩斌知道她年纪小,约莫是班上最小的孩子了,本来问贝瑶也就是逗逗她,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娃能考这么好。
他真心夸赞道:“贝瑶真厉害,好聪明。”
贝瑶知道要讲礼貌:“谢谢叔叔。”
裴川坐在最前面,冬天的风吹过男孩子短短的头发。他全程没说话,自己都不知道,他唇角浅浅弯了起来。
~
方敏君被方鑫老师的自行车载着回去,她小脸有些白,非常害怕回家。
要是妈妈问起来成绩的事情怎么办?
考试之前她没有想过自己考不过贝瑶的,可是发下来卷子一切成了事实,她坐在爸爸的自行车的横杠上,有些想哭。
魔鬼的体温 52.爱怜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贝瑶的记忆终于稳定下来, 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了小学三年级,这就是这幅软乎乎身体的极限了。她隐约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也知道一定得对裴川好,可是让她说说为什么, 却又说不出来。
三年级的水平,等她再次翻出作业本看都看不懂了。认识一部分字, 却还有些不认识, 但是内心高度紧张感让她重新把作业本藏好。
贝瑶这段时间生病急坏了赵芝兰和贝立材,贝立材抽着香烟说:“等瑶瑶四岁生日给她挂个红放鞭炮去去晦气。”赵芝兰满口答应,九几年孩子早夭率比后世高得多, 贝瑶是夫妻俩第一个孩子,那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革除, 贝瑶奶奶不喜欢她, 夫妻俩却很珍惜这个女儿。
贝瑶好了, 自然又得往幼儿园里送。
她如今以小学三年级的视角来看世界,反而好了很多,不再浮躁, 清澈的眼睛里多了对世界的向往和好奇。
去幼儿园的路上开满了夏花。
贝瑶盯着池塘的荷花目不转睛。
最后央着赵芝兰摘一朵。
赵芝兰头疼极了,他们小区没有完全建好,属于拆迁房,荷花好像是别人家养的。赵芝兰吓唬她:“这是别人家的, 被逮到看不把你捉去关起来!”
贝瑶大眼睛清澈:“我们买。”
“得得得。”赵芝兰四处看看, 问了下荷花的主人。然后花了五毛钱买了朵带莲蓬的荷花, 赵芝兰捡了跟树枝把荷花勾过来,摘下来给她。
贝瑶知道五毛钱不少了,她新年红包才一块钱。
赵芝兰心疼她生病才得了这么一朵花。
小贝瑶人就那么点高,赵芝兰心疼五毛钱,花.茎摘了老长一截。贝瑶小心翼翼抱着,花把她脸都挡完了。
到了幼儿园,小吴老师已经来上班了,她比小赵老师还要温柔些,因为结婚请了半个月的假。小吴老师微胖,一笑多了几分新婚女人发自真心的喜悦:“瑶瑶的花儿真好看,来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吧。”
小吴老师牵着她往里走。
小赵老师在分发夹心比干。
夹心饼干一个月只会发一次,平时发的饼干都是很普通圆饼干。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个月发夹心饼干的日子格外让人期待。
贝瑶抱着花四处打量。
圆桌前坐满了孩子。每个孩子拿到饼干都先珍惜地舔舔,然后咬一小口。这么一块饼干可以吃上十分钟。
她一眼就看到了裴川。
他面前一块饼干,他放在桌子上没有动。仿佛那不是小孩子都喜欢的饼干,而是一块木炭。
贝瑶懵懵懂懂意识到,他好像比前几天又瘦了几分。
瘦弱的小男孩,穿着墨蓝色的夏装,衣服之下仿佛空空荡荡。
他看着窗外的椿树,眼瞳漆黑。
贝瑶抱着花走进来,他淡淡看了一眼,又将眼睛移到了窗外。
向彤彤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自己饼干,一见贝瑶来了眼睛一亮:“瑶瑶!你的花好好看。”
贝瑶点点头。
她杏眼儿弯弯:“彤彤。”
向彤彤是她幼儿园同学,将来也是小学同学。
“我可以要一个花花吗?”
“好啊。”贝瑶小胖手小心揪下最外围的花瓣递给她。
向彤彤嗅了嗅:“香香的!”
贝瑶知道自己得对裴川好,可是人一小,心智也不坚定。这朵花本来是给裴川的,现在舍不得它,看了又看,打算和向彤彤一起看够了再送给裴川。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一只胖嘟嘟的手伸过去,把裴川面前的饼干拿走了。
裴川猛然转过头。
面无表情盯着陈虎。
陈虎咽了咽口水,冲他扬了扬拳头:“怎么啦!你打不过我。”
反正裴川又不吃,给他吃怎么啦!而且每次裴川的饼干都进了他的肚子,也没见有什么。
他这样一想,赶紧趁老师没注意舔了饼干一口。见裴川还在冷冷地看着他,陈虎又心虚又恼怒。
方敏君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高傲:“他的饼干脏,陈虎,你别吃了。”
陈虎脸上更挂不住了。
他把啃了一口的饼干往裴川面前一扔,也打算不要了。
敏敏说得对,裴川会尿裤子,他的饼干肯定很脏。
夹心饼干没有扔准,最后擦过桌子边,落在了裴川轮椅旁。
裴川苍白的手猛然握住轮椅,朝陈虎那边去。然后他拽住陈虎的衣领,把他把自己这边拖。
陈虎愣了愣:“哑巴,你做什么!”
裴川自从腿断了,再也不和小朋友说话。
他们起先还喊他裴川,现在干脆喊哑巴。
陈虎长得敦实,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去推裴川。男孩子瘦弱的胸膛被小蛮牛陈虎推得往后退,裴川眼瞳漆黑,眼里寂寂,拉住陈虎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哇啊啊……”痛得陈虎当场哭出了声。
小吴老师最先发现出事了。
赶紧过来打算拉开孩子。
幼儿园里兵荒马乱。
贝瑶抱着花,一下子看见了裴川的眼神。他咬着陈虎的胳膊,满头汗,透过好几个小朋友在看她。
贝瑶看过去,他又闭上了眼,只是嘴上不松,仿佛要把小胖子咬下一块肉来。
陈虎边打他头边哭。
裴川像是没有痛觉的机器人,下一秒咬得更紧。
小吴老师拉不开。只好使力掐住裴川的下颚:“裴川,松口!”
孩子们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全部吓懵了。
裴川嘴角流出血,不知道是谁的。
小吴老师急了。
天啊,她这样使劲捏着一个孩子的脸颊,都没法让他松口。小赵老师匆匆进门,看见这一幕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温柔地摸摸裴川的头:“小川,松口好不好,老师在这里,老师在这儿呢……”
裴川睁开眼,迟钝地松开了嘴。
小吴老师赶紧把陈虎的胳膊拿出来。陈虎的胳膊上一个很深的牙印,渗出了血。
两个老师对视一眼,脸色白了。
小吴老师抱起来陈虎哄,小赵老师赶紧通知家长去了。
八月的天,陈虎哭得鼻涕泡儿直冒。
孩子们吓坏了,纷纷远离裴川。
向彤彤眼里带着泪:“他好可怕,咬人。”
贝瑶抱着和她一样高的荷花,发现没人管裴川。裴川擦掉嘴角的血,沉默地看着地面已经被踩碎的饼干。
陈虎在老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师,走,走……”
“好好,老师抱你出去。”
方敏君脸色苍白,刚刚裴川和陈虎打起来的时候就在她旁边。她好险忍住了眼泪——因为妈妈告诉她那个港星是冷艳美人。所以作为“小玉女”她不能哭。
这时候她也不坐在裴川周围了,一口气跑到了教室外面去。
贝瑶看了眼老师哄陈虎,眼睛一亮,小短腿吭哧吭哧走到裴川面前。然后把荷花放到他怀里。
“送给你。”
她转头看门口小吴老师抱着陈虎拍背:“不痛不痛哦……”
贝瑶又转回头,仰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她的身高只能轻轻拍拍他小臂,小奶音软软哄:“不痛不痛哦……”
他唇角还沾着没擦完的血,身上放了一朵大得离谱的荷花。
荷花淡雅的香气,夹杂着女娃娃的奶香,环绕在他周围。她肉呼呼的小手轻轻地拍,裸露的小臂上很软。像是夏天悄悄停留了一只嫩蜻蜓。
刚刚被陈虎打过的头依然很痛。
他低眸看她,她杏儿眼像是含了一池清水:“不痛哦……”
阳光灿烂刺眼,灼得人眼睛生疼。他把那朵荷花往桌子上一放,拂开她的小手。推着轮椅远离她。
贝瑶沮丧地看着小男孩瘦弱的背影,然后朝着向彤彤走去。
小姑娘向彤彤鼻尖儿通红,拉住贝瑶的手,想把她往外拉走。
教室里和陈虎玩得最好的男孩儿叫李达,李达大喊一声:“裴川是小狗!”
立马有几个孩子应和地点点头。
贝瑶回头,那个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
“妈妈说,咬人是小狗。瑶瑶,我们不和他玩。”
贝瑶眼睛大,睫毛也很翘。扑扇着眨眼,让人想摸摸她脑袋。她严肃着脸摇摇头:“他不是小狗。”她大声告诉向彤彤和小朋友,“他叫裴川,我妈妈说,‘川’是河流,河流很干净的。”
裴川垂眸。
女娃娃的声音稚嫩清脆,像是一拨的风铃。
腿断了,许多人嫌他脏。
幼儿园的孩子都记得那次尿尿的事。
其实他不脏,很早他就自己穿衣服和裤子了。上了厕所他也会认认真真洗三次手。裴川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早慧许多,他现在就会做算数题了。可是仿佛腿断了,就成了肮脏的存在。
爸爸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取义“海纳百川”。
他虽然不能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知道这是个好名字。
然而再光明磊落不过的名字,如今也因为双.腿被斩断染了尘,没了灵魂。
~
陈虎的家长先来,爸爸和妈妈都来了。
陈虎爸爸孩子们都眼熟,一个虎背熊腰的叔叔。他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指着裴川:“臭小子,要是我家小虎有什么事,老子就打死你!”
陈虎一听,哭得惊天动地委屈极了。
陈虎妈妈也瞪了裴川一眼,抱着孩子要去诊所看伤。
小吴老师尴尬地站在一旁:“抱歉抱歉,是我们没有看好孩子,赶紧带小虎去看看吧。”
夫妻俩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过了半小时,裴川的母亲蒋文娟来了。她长相秀气,头发盘在脑后,干净利落。
这是个长相十分温婉的女人,裴川像妈妈多一些,他眉眼俊秀,却又因为三分像爸爸的长相,轮廓要深沉些。
蒋文娟来的路上就听小赵老师讲了经过。
这个女人沉默着,过来先对着裴川笑了笑,然后附身摸了摸他的头。
贝瑶清楚地看见,沉默的小男孩眼里渐渐点亮了色彩。
魔鬼的体温 53.等你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贝瑶撑着下巴看裴川, 她眼里蕴着笑意,像是窗外开得烂漫的夏花。裴川看她一眼,回了后桌的男生:“不用谢。”
她眼睛渐渐亮起来,一整节课都在偷偷笑。
后桌的眼镜同学发现裴川没那么可怕了以后, 有时候甚至会向裴川请教问题。
贝瑶也听着,她如今成绩能保持在班上前三名。一是靠领先几年的记忆, 二是靠努力。她往往一放学就开始写作业。
贝瑶发现裴川很聪明, 格外聪明。
一道数学题他可以解出许多种方法,给人讲解的时候,他不爱说话, 就写步骤给人看。
可是步骤简单而清晰,让人一下子就明了了。
贝瑶惊叹, 他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呀!
二零零二年小学毕业的时候, 裴川是年级第一名。梧桐树下青涩的小少年少女们合了一张影, 小学生涯就到此结束了。
六年级的暑假漫长而清闲。
赵芝兰这一年都是在赵秀的挑衅下度过的,类似“你闺女成绩好有什么用,我闺女纤细动人像‘常雪’才是了不起呢”。
赵芝兰下了班回来, 打量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贝瑶:“瑶瑶,你舅妈开了个舞蹈班,不如我把你送去跳舞吧?”
贝瑶摇摇头:“我年龄错过了,现在学不太好。”
主要贝瑶不太喜欢刻薄的舅妈, 舅舅那家人借了自家的钱, 三年多了也没有还一分, 日后也不会还。
“放假窝在家怎么能行,总得运动运动。”小区的女孩子少,方敏君高冷,贝瑶和方敏君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假期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那我跟着碟子跳操好吗?”
“成,明天我再去买两盘碟子回来。”
那时候网络远远没有后世发达,贝瑶家有一台dvd机,放进光碟可以看视频。
贝瑶家在三楼,裴川家在对面四楼。
他们都住在侧卧,一推开窗就能看见彼此。只不过裴川房间有个小型阳台,他九岁那年就用窗帘隔起来了,贝瑶看不见他。
七月末的阳光洒在地板上,裴川偶然推开窗,就看见了少女窗前盛开的蓝色风铃草。
它们像一个个小铃铛一样,生气蓬勃。
贝瑶房间只有一台老旧的立式风扇,她跳得气喘吁吁,开了窗透气。裴川家的楼层高些,他不经意低眸,就看见了对面跳操的贝瑶。
她舒展着肢体,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和优雅,双臂举高。
因为怕热,贝瑶穿着嫩绿色的小背心。
她的动作导致背心上移,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腰肢,还有小巧可爱的肚脐。她明明并不纤细,那截腰肢却柔软纤弱,盈盈不足一握。
裴川脸色变了变,“刷”的一下拉上窗帘。
一整个夏天的假期,贝瑶再没见对面的窗帘拉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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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操并没有效果,少女在时光中按照原本的轨迹成长。
赵芝兰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这些不能强求。九月份进行小升初,c市的初中离家反而更远些,有足足四十分钟的路程,和小学不在同一个方向。
另贝瑶欣慰的是,她和裴川依然在一个班级。
初一七班是初中实验班。
这个班的熟人一下子就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班级是按照小学六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进来的,7、8两个班是实验班,其余都是普通班。
陈虎光荣地进了六班,他依然稳坐六班的倒数第一。
七班的熟人也不少,方敏君、花婷,还有吊车尾进来的李达。大家都是同学。
陈虎为此差点哭了一趟,一整个小区的同龄人都进了“学霸班”,除了他。
他又挨了陈父的一顿打。
念初一的第一天,同学们可以自己挑选座位。
花婷欢喜地抱着贝瑶的胳膊,和贝瑶坐在一起。贝瑶下意识看了眼裴川,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一个短发长裙小姑娘。
贝瑶愣了愣,心里难免有些怅然,转眼又想,应该替裴川感到高兴才对。
她看不出裴川愿不愿意再和自己做同桌,但是小学六年的“三八线”,让她一直觉得裴川约莫不太喜欢自己。
裴川才念小学的时候坐着轮椅,大家都知道他腿有残疾。而今到了一个新环境,也没有口无遮拦的陈虎了,裴川自然有人亲近的。
小少年模样清隽,装上假肢以后高高瘦瘦,他气质冷然,人群中总能一眼看见他。
如今这个班级,现在没人知道裴川没有腿,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相处。一旦有了好的开始,就会越来越好的。
贝瑶想了想,真心替他高兴起来。
和裴川一起坐的小姑娘叫卓盈静,是隔壁市转过来念初中的,少年少女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玩伴,鲜少有人身边是空着的,卓盈静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在裴川身边坐下了。
“你好,我叫卓盈静,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川沉着脸,他回头看了一眼,他明明已经在窗前第一排坐下来了,贝瑶却不再过来。
是觉得终于摆脱他这个残废了吗?
裴川心情不好,一点也不想搭理新同桌,卓盈静长得不漂亮,胜在清秀,一头短发清爽。裴川不搭话,她有些尴尬,也不再没事找事了。
直到发完书,裴川写完名字,卓盈静才发出小声的惊叹:“你就是我们班第一的裴川啊!我看了你成绩,超级厉害,只有语文扣了一分。”
男孩子侧颜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冰冷,他合上书,转头看窗外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翠绿的梧桐树隐隐有几片叶片开始泛黄。
裴川心里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铅石,让他想发脾气。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c市干燥,他如今不会压抑着不喝水,但是杯子的水是给贝瑶准备的,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黄昏时分,他突然拧开水杯,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放学的时候,贝瑶没有和花婷一起。她动作慢,才装好崭新的英语书,裴川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欸?裴川……”
以往他都会等着自己,今天他不回头,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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