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当然啊，因为我知道你是一诺千金的人，你答应了师父跟着他西天取经，怎么会轻易反悔呢？”
灿烂的笑容，充实可信的理由，一切都应该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然而悟空看着莫文的笑颜，双眼里的光却忽然消散了。
原来只是，笃信自己是个诚实的人吗？
“虽然提及这件事有点不合适，但是想当初，师父那么冤枉你，你生气一圈还是回来了。所以我当然确定，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你履行承诺，和我们一切抵达终点。”莫文还在微笑着说出理由，索性坐了下来，保持和悟空的视线。
“而且啊，师兄你不是还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到父亲吗？两个承诺加在一起，是我相信你不会离开的原因。”
又一记重锤，在不知不觉间砸在了胸口，悟空呆呆看着面前兴奋的莫文，忽然慢慢低头阖上了双目，心底却开始了疯狂的自我嘲讽。
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守信的人，仅此而已吗？
所以才说啊，自己都在胡乱妄想什么？
明明从一开始就不该抱以希望的。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结伴了这么久，表现最多的终究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莫文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大唐男子。
她为何没有早点意识到，如此平凡的心，从来就不会为自己停留？





西游百妖帐 第一四二章：悟与痛苦（下）
突如其来的自我否定化成尖锐的银针插进心房深处，随着它的每一次搏动牵扯出尖锐的痛感，漫长深刻，细细密密，就如同蝼蚁一点点侵蚀着肉体。
然而，在她低头沉浸在自我的思绪时，莫文眼底流露出的几分犹豫和错愕，被她就这么匆匆忽视了。
其实还有更深的理由啊，但那怎么能够说是理由呢？倒不如说是自己的任性。莫文轻轻摇头叱责着那个想出这样理由的，内心的自己。
我不希望也不想接受你喜欢女王，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悟空嘲笑，并且让她困惑的吧？
想到这里，莫文终于还是忍住了第二句话。两人之间瞬间架起了静默的桥梁。
时间在桥梁上漫不经心地行走着，直到从这头走到了那头，作为桥梁一端的悟空才微微动了动身子。
“是啊，我答应过你们要一路追随到西天的，怎么会食言？”悟空弯起双眼，笑得灿烂，“俺老孙保证，一定陪你们抵达雷音寺，绝对绝对不会停留在西梁国。”
看着悟空忽然抛来的承诺，莫文愣神几秒，但很快便信息地点点头：“恩！”
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悟空的内心深处，却没有表面那样阳光的笑容。
我会陪师父悟净，陪你到达终点，那份心意，便让我独自当做是秘密吧。不说破，这样我们便永远是最要好的兄弟。
心中笃定着痛苦的诺言，悟空脸上依旧强装着爽快的笑容：“那么，我们先来商量一下，怎么样能够比较不尴尬地离开西梁国吧？”
话题一挑，莫文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你眼下有法子吗？”
悟空点点下巴，短暂沉默后长叹一声，有些难为情：“有倒是有，只是这方法对赛菲罗挺不公平的。”
“为什么？”莫文诧异一下，紧接着催促道，“你先说是什么法子，再说对赛菲罗的影响吧。”
悟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无奈：“很简单，我表面答应赛菲罗和我成亲的请求，然后借口想在成婚前送你们出国，待行至城门外后，施展法术让他们一行人都动弹不得半个时辰，便也就能跟着你们离开了。”悟空点点面前的木桌，随后那根食指轻轻指向莫文，“女王并不知道你我还有悟净懂得法术的事情，我就算提出要随你们出去时她有所防范，也阻止不了我离开。”
听了悟空的几乎，莫文惊喜连连，忙称赞道：“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好办法，那我现在回去和师父说吧？”
“……但我也说了，我实在觉得这样太不厚道了点。”悟空见莫文已兴奋地恨不得直接冲出屋子，急忙继续道。待莫文带着几分询问转回头后，她内心有些烦躁地举起桌子上的茶杯饮尽。
“如果是妖怪，骗就骗了。可这次不一样了，这一次是那女王倾慕我，喜爱我，如果我撒了这样的一个谎，对她的伤害是终生无法弥补的。”
一在脑海中想象出赛菲罗发现谎言后可能流露出的痛苦怨恨交加的表情，悟空就有些于心不忍。
被心爱的人欺骗是最致命的，甚至足以毁掉和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这一点，她虽然没有经历，但作为一个同样心里有喜爱之人的人，她还是可以去联想和换位思考的。
她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对又残忍。
然而，莫文眨眨眼看了看悟空犹豫的神情，低头思索过后，小声开口：“但是师兄，你不这么做的话，还能怎么样出去呢？”停顿一下，像是害怕触碰到什么禁忌那样，他更加小心翼翼，并抬眼观察着悟空的脸色，“更何况，如果要说欺骗的话，师兄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已经算是骗了女王了吧？”
悟空的身体猛然一颤。
对啊，这也是她此时内心负罪感极深的原因。男性、人形，通通都是她的伪装而已，却偏偏吸引来了赛菲罗的爱慕。无意的罪过最容易让人耿耿于怀，只因那个无意者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别人。
“是啊，现在的我已经处在煎熬中了。”悟空两肘抵在了桌面，双手不断在脸上搓捻，“我想过的另一种方法，就是坦白出我的真实模样，让女王死心。”
“诶？可是这样的话，师父他们不也就知道你原本是女的了吗？”莫文大吃一惊，“可是这么一来，我害怕师父那边也会……”
“对，我也怕师父想多……”悟空此时已经完全把两条眉毛凝成了一个大麻团，紧紧贴在了额头上，“啊啊啊啊……真是让人烦躁！”
看着悟空焦头烂额的模样，莫文心底泛起阵阵心疼，恨不能立刻想出万全之策，让悟空能够从这种两面的负罪感中挣脱出来。
但只怪，自己还是太愚笨了点，甚至于悟空提出的两个法子，他都没有想到过。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再有用些啊，这样在这种时候，也就不用只靠悟空一个人费心了。
莫文暗暗责备着自己，但大脑同时也在飞快权衡着悟空所说的两个法子的利弊，衡量再三，他鼓起勇气，冲还在揉脸忧虑的悟空说道：“师兄，如果目前只有这两个法子的话，我觉得还是第一个吧。”
悟空把头从双手里抬了出来：“恩？”
“因为你想，不管是第一个方法还是第二个方法，到最后你都会欺骗到赛菲罗，但不同的是，第二个方法你还会把师父与悟净也卷进去，损失地太大了。而且，也不一定你告诉了赛菲罗你是女的，还不是人类，她就会乖乖放你走。这一路上执着于喜欢的人而忽略性别的事情，咱们不也是遇到过的吗？”
回想起曾经在常青镇的遭遇，孟阳哀伤落寞的声音不需要刻意搜索，就能重新回荡在耳畔。
悟空经他提醒，自然也回想到了这一点，很快便低下头，陷入了沉重的挣扎中。
莫文说的不无道理，突然间抖露自己真实性别和样貌，虽然能够消除部分负罪感，但也足以让她陷入应对师父不解目光的折磨中。
师父毕竟是个出家人，起初菩萨让自己变成男性，是担心师父身边只跟了位女子会有些不方便。可是那是在认识师父为人前的事了。
如今她早已能意识到，玄奘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别、容貌，他是那么宽容慈祥，能够接纳任何模样的自己。
所以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欺瞒了他，只能沉重的伤害师父的心。
不是因为被骗，而是她确定玄奘会感到不被信任的失望。
她也不想让师父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西游百妖帐 第一四三章：晚膳
权衡三度，别无他法的悟空，最终也在得失的深浅中做出了理智的抉择。她咬咬牙关，一口闷掉茶水，毅然道：“好吧，那我就骗赛菲罗说我答应成亲吧。你回去和师父悟净他们通好风，等赛菲罗找人通知你们准备西行的事情。”
伴随着每一句话，悟空眼里的坚定逐渐加深，莫文意识到，她真的下定决心了。
虽然看起来这个决心有些勉强……这样的判断让莫文有了那么一瞬的，难以言喻的不爽。
为什么能够那么在乎赛菲罗的感受呢？明明不喜欢她的的。
可是这样的感触转瞬即逝，瞬间惊醒的莫文立刻甩甩头抛去奇怪的念头，转入到更加缜密的计划中。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赛菲罗口头答应了你让你送行，但真正到了那天，却把你困住了怎么办？”
“很简单，你们不见到我本人，就不要同意离开。如果赛菲罗真的要做到那种地步……”悟空顿了顿，像是下了狠狠的决心，“我会施展法术，强行逃出去。”
又是犹豫迟疑，担心赛菲罗的眼神。莫文腹诽着。
“那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师父你的计划。”然而再多心思，也都被莫文压在了深处，站起身后，他又望了悟空一眼，询问道，“不过，今晚需不需要我偷偷过来给你拿点解药？你虽然身体对药物的抵抗能力很好，但我估计，女王是不定时就会让人往你房间里熏药香吧？”
跟随着莫文环视一圈的目光看向房间的各个角落，悟空苦笑着点点头：“是啊，估计晚饭前会再熏一次。”颇有些豁达地耸耸肩，悟空把目光投向了莫文，正色道，“需要，不过今晚可能不行。那女王说要和我一起用晚膳，不知道会停留到什么时辰。最好是明日半夜再过来给我送吧。”
“晚膳……”听到女王要和悟空一起用餐的消息，莫文稍微愣神了一下，心情忽然间有些低落。
悟空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忽然淡去的几抹光泽，自顾自补充道：“是啊，赛菲罗说想亲自下厨，让我尝尝她的手艺什么的。”
还是……亲自下厨吗？莫文心中的火蜡又熄灭了大半，可他早已在意识到心情的变化后飞快移开脸庞，没让悟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西行这么几年来，平日里如果弄来些食材的时候，几乎都会是他献丑给大伙们做点熟食。他至今还记得悟空第一吃自己煮的面条时，被热气熏红的脸上那幸福满足的笑容。
「特别好吃，莫文你简直太棒了！」
好像这么多年来，自己能够一直坚持给大伙们做饭，就是因为悟空那个满足的笑容呵由衷的称赞吧？
然而如今，想到赛菲罗要亲自下厨给悟空做晚膳，想到悟空很有可能也会露出的同样的满意的微笑，暗暗的不爽和烦躁再次涌入胸口。
该死，自己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只是因为赛菲罗要强留下悟空而已，他何必对赛菲罗的举措都厌恶到这样的地方？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小家子气了？
莫文一遍遍数落着自己，同时立刻补充叮嘱，想靠话语吸引悟空，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好的，那我明晚子时过来给你送相应的草药。你解毒后别忘了佯装周旋，既然咱们选择了这个法子，那么正面冲突就免了吧。”
“好，那就明晚子时再见。”
约定好后，莫文匆匆贴上隐身符，一溜烟消失在了房间里。
再度来临的安静和空旷，忽然让房间里的温度都逐渐降了下来。
明明已经是初夏，可这房间里，却真的有些清凉了些。
疲惫不堪的悟空望着屋门出神，调整许久才慢慢拖着身体回到床上，经历了这么一天的事，此时的她真的感觉很累很累，随意翻身调整一下，把烦恼阻碍通通抛至脑后，悟空就这样沉沉睡去。
————
再一次睁开眼，悟空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给馋醒的。
轻轻揉动几下眼睛，悟空明显感觉到身体远没有之前那么虚弱疲惫，半伸懒腰半从床上爬起，直到眼前的晦暗持续很久，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天色已晚。
房间里灯火缥缈，桌上点燃了几只油灯，光芒闪烁，映衬得那一桌菜肴色彩更加温和和煦。悟空眨眨眼睛盯着桌子半晌，直到听到木门吱呀的声响。抬眼，看到赛菲罗端着一碟菜走进了房间里。
“啊，你终于醒了？”
看到自己转醒，赛菲罗似乎非常高兴，她几步走到桌前，将菜肴放了上去。“正好，所有的菜都齐喽，来尝尝吧？”
悟空低头扫视一圈桌子上的饭菜，还有些迷离的双眼瞬间发射出了几点激动的光芒。
不得不说，仅仅是从卖相上，她觉得都可以给赛菲罗的手艺打个满分。
所有的饭菜颜色都鲜艳无比，表面镀着一层淡淡的油光，却不显得黏腻，而是刚好为其增添了吸引人的诱惑力。
淡淡的香气，没有一星半点烧糊的感觉，萦绕鼻尖，已在体内飘然起舞，勾魂摄魄。
眼看着悟空默默咽了口唾沫，赛菲罗轻笑一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赶紧过来吧，都是你的。”
反复琢磨，想着饭菜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异常，悟空终于是耐不住本性的趋势，慢慢下床来到了桌子前。
在赛菲罗期待的眼神中，她夹起一小块肉糜放在嘴中。
入口即化，香味环绕于味蕾之上，就像细细的云朵融化在了唇齿间。
悟空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味觉，半晌后飞快吞咽下去，惊叹道：“特别好吃，赛菲罗你的厨艺这么棒的吗？”
赛菲罗一手托着脸颊，望着悟空惊喜欢心的模样，也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乍一看，还真的有了种平常夫妻的感觉……
悟空夸赞过后，胃里的饥饿被这美味佳肴彻底调动起来，便不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赛菲罗一直静静望着她，自己不动筷，仿佛看着悟空吃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过了半晌，她搓了搓耳畔的碎发，带着几分期待道：“你这么喜欢吃……我以后天天做给你怎么样？”




西游百妖帐 第一四四章：斗曲（上）
悟空怡然自得的笑容忽然减淡片刻，夹动筷子的动作也僵硬在了半空中。接着，她匆匆移开和赛菲罗对焦的双眼，长舒一口气。
“赛菲罗……我说过的，我不能留在这个地方。”
再一次得到否定，赛菲罗脸上原本翘首期待的笑容迅速隐去，但还是勉强维系着苦笑。沉吟几刻，扫视一圈桌子上还没怎么动过的佳肴，她妥协般轻轻摇头，“好吧，吃饭时候，我就不和你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房间迅速陷入到了安静中，只有桌台上烛火摇曳细微的噼啪声，还有饭桌上咀嚼吞咽的动静。赛菲罗全程都端详着悟空的神情，看着她大快朵颐吃掉自己精心准备的晚膳，内心溢满成就感，甚至于感觉比自己曾经创下了的丰功伟业都还要来的强烈而自豪。
悟空吃掉一大半后，注意到赛菲罗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筷子，低头看看自己风卷残云后的桌面，忽然有些许不好意思起来。
“赛菲罗，你……不吃么？”
赛菲罗轻轻摇摇头，“不用，我给你做之前已经吃过不少东西了。”似乎是怕悟空还会担心，她露出一个极为好看的微笑，“每道菜我都有专门先做出来一小部分品尝，加在一起，真的够了。”
“这样吗……”仔细观察觉得赛菲罗的笑容不像作假，悟空这才放心继续，不多时，桌子上的食物竟都被他吃了精光。
拿起手帕仔细擦掉嘴角的残留，回神时，赛菲罗正带着几分惊讶，目光不断在自己和桌子间闪烁。“你吃了这么多啊？很饿吗？”
望着她吃惊的模样，悟空轻轻耸耸肩：“对啊，我其实饭量很大的。”
“那你为什么还……”赛菲罗上下打量了悟空的身体一圈，“感觉体型偏瘦呢？”
“因为吃得多，消耗得也很多啊。”悟空浅笑一声，旋即话锋一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吃饱喝足，不知道陛下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诶？”赛菲罗眨眨眼睛望着悟空，“什么意思？”
悟空冲赛菲罗吐吐舌头，调皮道：“如果你说，你真的只是想看着我吃掉你给我的晚膳，而后便回了你的寝宫，那我可是一百个不信。”
本还想隐藏的小心思被一下看破，赛菲罗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竟连原本的计划都忘记该怎么说，情急之中，随口问道：“啊……其实我确实想再和你待一阵子，只是不知道做什么。”
悟空看着赛菲罗窘迫的神情，心中暗暗把她如今的模样和白日里的霸道强势做了对比，不禁感慨她居然能把如此相反的两面结合在一个身体上。
微微阖眼，悟空笑着揉了揉额头：“恩……赛菲罗，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赛菲罗轻轻点头，而后疑惑道，“怎么，你想？”
随意转动一下有些酸软的脖子，悟空略带几分漫不经心：“想来起码有很久，没和别人斗过曲子了呢。要不要和我切磋切磋？”
“恩？”赛菲罗瞪大了眼睛，惊讶中指了指自己，“和我？切磋音乐？”
“是啊，不愿意吗？”悟空俏皮一笑，眼神瞬间充满了挑衅，“当然啦，如果你是害怕输给我，拒绝了也没关系。”
从小争强好胜的赛菲罗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激将？佯装气愤拍了拍桌子：“谁害怕输了，比就比！你想用什么乐器？”
低头考虑许久，悟空抬头：“琵琶吧。”
“既然你想用琵琶，那我也用琵琶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取两把来。”赛菲罗说完便起身冲向了门外。
还真是说一不二，做事干脆利落啊。悟空看着她的背影感慨着，眼神渐渐躲闪进了烛火投射外的阴影中。
提议斗曲子，她也是有些考虑的。一来，自己此时被那些复杂纷扰的情绪弄得烦躁不堪，每当这种时候，能够安慰抚平自己心情的，唯酒与音乐；二来，斗曲多少还能增进些两个人的接触，兴许在她谎称同意赛菲罗的提议时，起个缓冲的作用；三来，她是真的有些好奇，赛菲罗这么一个治国有方的明君，文艺修养上，又是什么样的水平呢？
抱着这三种考虑，悟空内心渐渐变得明快而期待起来，不多时，赛菲罗便拿着两把琵琶走进了房间内。
“给。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接过一只琵琶，悟空满怀自信，笑道：“你先来吧，我保证能接上。”
“好啊，那你可准备好了。”见悟空毫不畏惧的眼神，赛菲罗也被挑起了满满的斗志，坐下之后，她缓和些许，修长洁白的细指贴在了琵琶的琴弦之上，轻轻拨动。
声起之时，其势悠扬舒缓，好像一缕晨曦上的微光，在绵长的地平线尽头缓缓升起。动若云舒，自由肆意，而待那轮明日彻底显露出全貌，这份平静祥和，开始在一阵变调后，转为低沉和压抑。仿佛是在阳光挥洒不至的角落，正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剪短的乐章有了短暂的停留，赛菲罗抬眼看了悟空一眼，带有几分期待。
沉吟片刻，悟空嘴角一勾，即抱起琵琶，接曲。
突然之中，尖锐急促的声音从颤动的琴弦中飘出，仿佛忽然打开的城门中奔驰而来的铁马戎兵，手中武器于阳光中透露出寒冷与肃杀，将脚下的奸邪泥泞战尽。
这样的转折接的不得不可谓是恰到好处，仅从音乐中，仿佛就能看到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黎明时平静的边疆，忽然遭遇了奇袭，而那些守城军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攻。
赛菲罗自然读懂了悟空旋律里的故事，略愣神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一开始就将节奏上升到如此紧张的氛围中。
然而她神情中却只有惊讶，而没有困惑，不慌不忙调整手指。赛菲罗接下来的创作紧跟而来。
紧张的节奏又变得缓慢下来，但这样的缓慢却像是一根根银丝牵挂着千斤顶，随时有崩塌的趋势。紧张，凝重，那些侵略兵们忽然安静下来，以黑暗深邃的眼睛窥视面前的城池，仿佛恶狼群的短暂调整。
危险是这一刻的代名词，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顷刻间抹掉脖子。




西游百妖帐 第一四五章：斗曲（下）
忽然之中，悟空的演奏强行闯入。一只敢死队竟从最陡峭的崖壁空跳下来，跃入高高的城墙之上，顷刻间，刀刃上已是沾染不少鲜血。伴随着几条性命的陨落，伺机而动的侵略兵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雷鼓般的马蹄荡起浓重烟尘，模糊掉了所有的视线。
箭雨刺破沙尘而出，向城墙上的卫兵们袭来。
赛菲罗霎时呆愣，却反应极快。城墙上的守卫兵们处变不惊，短暂的伤亡却仿佛引爆他们全部战斗力的引线，让原本还怯手怯脚的军队们摇身变成毅然决然的烈士，巨石、火箭，朝着城下的侵略者们狠狠袭来。
音乐的旋律开始以平调低音的重复为主，且节奏越来越快，显然战斗进入到了白恶化。
忽然间，悟空一声飞快尖锐的高声在杀伐喧哗的血红上空响起，如同守卫军们那嘹亮的军号。而随着这声攻击的指令下达，很快，守城军队们齐齐展开盾阵，并有一批更加精锐的骑兵，从敞开的城门中狂奔而出，咆哮中冲向侵略者们。
赛菲罗紧跟着悟空的低音，逐渐让它们一步步螺旋上升，气氛更加紧张，战况愈演愈烈。
淋漓的鲜血，沉重的马蹄，在宽阔的大漠上肆意飞旋。天空染为血红，白云消失不见，朵朵黑云压制着阳光，让地面上的一切显得更加晦暗，仿佛是陷入了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