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队伍继续慢吞吞向前移动，先前还不觉得，可到了队尾时悟空明显嗅到了僧人身上汗水的酸味，让周围满是这种疲惫颓唐的气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夹杂了水腥的血味，悟空皱着鼻子闻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从阿蚌那里飘过来的。
奇怪，刚才在她旁边还没能闻到呢。悟空捏了捏鼻子，甩掉两种刺激性气味在头顶卷起的些微恶心。
不过更奇怪的，是闻到这股气味后，悟空明显感觉到，单纯因为不适引起的躁动底下，还有一层想要迸发的欲求。
血腥味渐渐在喉咙后侧附着，渗进味觉里，带来丝丝可怕的甘甜。
悟空咽着唾沫，想把危险的感触吞下去，可吞咽似乎反而让这份甘甜更加明显地弥漫在口腔。
身体的血随着奇怪地欲望流速加快，眼前看见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行走着的僧人们仿佛变成了一盘盘美味的佳肴，汗味成了证明他们血肉新鲜的凭证，让悟空越嗅越兴奋。
不对，这感觉难不成是魔化？！悟空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和鼻子想冷静。
但没有用，妖灵里的邪气一经触发便若洪**兽，以削平山石般不可阻挡的力道，将理智瞬间吞没。
悟空不知道，在遥远的通天海上，海清正看着那颗开始发黑的玉珠，指尖轻轻点在上面。
「渴求血肉吗？想释放心里那么多的怨恨和愤怒吗？那就让它们全部都出来吧。」
刷！邪气贯汇满每一条经脉，强硬地抢走了意识的掌控权，关押各种阴暗想法和情绪的门闩被打开，它们和这些邪气一起在悟空体内肆意翻滚着。
稍稍站得靠后的一两个僧人察觉到悟空忽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急忙示意各位停下来。
“孙施主，你怎么了？”
前方隔了没多久的玄奘也牵着敖烈回过头，从僧人的缝隙里去查看。
可仅仅是一眼，寒意便攀上他的脊背。
悟空身体被一股熟悉的暴戾与邪气包裹，她发生了变化。
“快走！都走！一个都别靠近她！”玄奘大叫一声，扑过去想拦住已经和悟空只有三尺远的那两个僧人。
但来不及了，僧人们诧异回头看玄奘的瞬间，悟空忽然从地上弹起，桃木剑应声落地，她擒住了其中一个僧人的脖颈。
猩红的眼睛，飞舞的妖纹，悟空在僧人惊恐的注视下露出贪婪和饥饿般的笑容，而后，高高举起了利爪。
血雨挥洒，有一些东西，彻底改变了。





西游百妖帐 第一八五章：终酿苦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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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咔哒！”马蹄声急，良驹如影如风，跑得飞快。
玄奘握紧自己的右臂，左手全力将阿蚌护在怀中，咬紧牙尽量夹紧敖烈的腹部。
“师父，你还好吗？”敖烈不敢回头，却知道这一路上一定滴下了不少血迹。
玄奘的胳膊受伤了。
“还好，就是好久没打过这么快的马，有点想夹不住。”玄奘的话被颠得很破碎，他扯了袈裟咬在嘴上，忍痛进一步夹紧。
“抱歉师父，忍一忍，我只能快了！悟空可有追上？”
玄奘费了很大劲才保证自己回头时重心不至于偏移到跌马，山林的草木飞快往身后跑去，不过除了血迹还没有别的东西。
“还没有。”玄奘转过来，闭起眼睛，痛心道，“那些僧人......罪过，太罪过了......”
凄惨的叫喊，血液飞溅，那些前一刻还跟在他身后又怕又累、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被生生挖出了心脏。可此刻，他却只能抱着阿蚌，没命地逃离那片惨剧发生的现场。
“师父，那不是你的错。”不用去看，敖烈就知道玄奘恐怕又要陷入自责，急忙开口劝慰，“谁也不想那样的，更何况你就算不跑也做不了什么。在我看你来，对于悟空来说最残酷的莫过于失去理智时伤害你。所以，就算是听起来不耻，你也必须逃，拼尽一切活下来！”
敖烈的话语随奔跑卷起的风吹在玄奘的面门上，让玄奘多多少少解开了些心结。
玄奘咬紧牙关，无奈中满是痛心：“为何要让悟空遭受这种折磨......”
敖烈又何尝不为悟空的遭遇感到悲伤，因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默默加快速度往前跑。眼下没有什么比保护好师父更重要的了！
然而，他刚刚卯足劲头跑了没几步，眼前的地面忽然被掷进一根炫光般的物件，敖烈急忙刹住脚。
被物件插入的土地都被震得裂开拱起，敖烈定睛看出那是金箍棒后，心已凉了大半。
“悟空......”玄奘看着眼前缓缓降下来的悟空，头一次对她产生了一种恐惧。
那个总是笑着对他，像孩子一样活泼爱撒娇的悟空不见了，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一只走火入魔的饿兽，望着他，眼露贪婪与杀气。
悟空身上满是鲜血，全部都是喷溅上去的，玄奘根本不敢去想那些无辜僧人们的惨状。
让那些无辜、善良、温和的人们在如此绝望与惊恐中死去，是他的错......
悟空的神情未曾有任何改变，她抓住金箍棒，便冲三者飞了过来。
——
“玉珠越来越黑了，”面具男饶有兴致地挠着下巴，笑得欢喜，“悟空已经彻底沦陷了，对吗？”
海清看不见玉珠，却能感觉到里面邪气的变化。他摇摇头：“还早。这一次她还有机会醒。”
“可等她杀了玄奘再醒过来，应该就会被无穷无尽的懊悔和痛苦弄得完全绝望了。”面具男伸了个懒腰，想起什么，歪头问:“你不是说过金蝉子是你师父来着吗？你真的忍心杀唐玄奘？”
海清已经被面具男弄得有些烦，惜字如金道：“金蝉子是，又不是唐玄奘是。”
面具男仿佛没看出来海清不悦似的，咂咂嘴继续和他说话：“真无情。”
海清默默叹了口气，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很清楚面具男言语与动作之间的意味。
显然，他不说点关于过去的事情，面具男是不会走的。
“对于我而已，师父是被活活逼死。如今，他的转世还要被那群凶手惦记，那我倒是宁可灭了他们的希望。”
“哪怕是让玄奘死？”
海清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是。”
面具男笑了笑，在海清以为他还要追问的时候话锋一转：“那就快动手吧？”
海清稍愣一下，见面具男不追问，自然也不会傻到求他问自己，急忙专心激发那玉珠中的邪气。
他感知得到，悟空已经来到了玄奘身边。那一伙僧人的血已经完全激发了她暴虐的嗜杀欲望，只要再增加一点点，就能让她毫不犹豫扑过去杀掉玄奘。
「动手吧，孙悟空。杀了他，杀了眼前这个生命，去继续宣泄！」
——
“咣——”巨大的树木在悟空的一拳之下便应声而折，玄奘将阿蚌死死护在怀里，压低身子想躲飞溅的树枝。
可他受了伤，手臂已经不灵活，一路快马跑来颠得身躯不稳，弯腰躲避时没注意好力道，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摔在地后，玄奘顾不得自己的痛，急忙看被他护住的阿蚌如何。
阿蚌的脸色依旧苍白，好在还有呼吸。
“师父！”敖烈急忙折回来，但悟空刷地闪现在他面前，利爪对准马脖子抓过去。敖烈躲闪稍慢了些，还是被刮伤了，眼看着悟空举棒要打，急忙往旁边躲闪。悟空的动作招招果断狠厉，稍慢半步可能就是身首分离的下场，好在敖烈的龙族血统让他的动作反应也不是一般的灵敏，倒是和悟空你追我躲了很久。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玄奘看着完全魔化的悟空，顾不上担心另一边的六耳是否还在战斗，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念咒受影响，他狠下心，呢喃起紧箍咒来。
果然，还在进攻的悟空动作忽然一滞，而后便半跪在地发出属于猴子的那种沙哑尖细的痛呼。
她向周围的树木、草石撞去自己的脑袋，所到之处皆是毁灭。
“悟空，我是师父，我是师父！”玄奘再次尝试呼唤，说完不敢停顿，急忙续上刚刚的咒语继续念着。
悟空疼得嚎叫不止，却不见清醒的迹象。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开始适应了这个疼痛，在地上慢慢爬起来，用满腔的憎恨与杀意看着玄奘——这个让她痛苦的始作俑者。
玄奘自然也感受到了，眼看着悟空恍若鬼魅一样爬起来，他心底电光火石间做了一个决定。
“敖烈，带阿蚌走！”玄奘立刻将阿蚌抱起来，放在刚刚靠过来的敖烈背上，而后即刻向另一边奔去。
“师父？”
敖烈惊呼的瞬间，悟空已经扑上来想要攻击玄奘。
地面被她那一棒震出碎石，重重打在玄奘身上各处，冲力和疼痛皆让他痛呼着跌倒在地。不过，玄奘跌倒过后，紧箍咒依旧不止，且念得越来越快。
刚要攻击的悟空立刻躺倒在地，痛苦地扭动起来。
“敖烈，快走！”
“不行师父，我怎么可以抛下你？”
玄奘焦急之中忍不住怒吼，难得显露出师长的威严：“走！我尚且有办法钳制住，快点带阿蚌离开！她是带我们进入通天海的希望！”




西游百妖帐 第一八六章：终酿苦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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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烈原本还有些抗拒，可听到玄奘这一句话，再固执的心态也生生被他咽下。
“快走！”玄奘说完继续速念紧箍咒，好叫悟空行动能继续迟缓一会儿。
“师父，一定要等我！”敖烈不敢耽误，咬咬牙驮着阿蚌再次往通天海的方向跑去。他们此时都看出一切是设计好的，想阻止悟空发疯，恐怕非得把六耳拽来不可。
敖烈只盼六耳那边的险情已经解决，不要再遇到什么更多的埋伏了。
玄奘一直紧盯着敖烈的背影，看到他越跑越远，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就是这么松口气的空当，因为不是专心念咒，金箍的束缚力量微微减弱，那个在地上扭动的猛兽狂怒暴起，掐住了玄奘的脖颈。
“唔——”玄奘瞪大眼，悟空已完全钳制着他，从眼睛里吐出的怒火，恨不得马上把他碎尸万段，再一口口吞进饥饿的胃袋。
先前还有敖烈和阿蚌需要担心还不觉得，但当那些让他牵挂的、毅然护下的事物脱离危险后，玄奘才意识到，他原来是如此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悟空。
玄奘看到悟空的利爪举了起来，腥红的眼睛应该是在盯着他的心脏位置吧。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声快得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也依然那么刺耳，只是，它还能在自己胸口跳动几次呢？
玄奘闭着眼，所见的却不是黑暗，而变成了先前人生的走马灯。
要死在这儿了吗？也许这样的结局就是对他害过长安城的惩罚吧？只是......
玄奘不忍再去看悟空此时的模样，只要想到自己这么一死，悟空往后定要陷入无尽的懊悔和自责之中无法挣脱，就跟他一样，玄奘才多少对于死亡产生深切的不甘。他怎样都不希望看到悟空承受这种痛苦。
悟空就这么看着眼前带着些许遗憾，但已坦然等死的「猎物」，呲起的獠牙动了又动。
她在饥饿，那种心理上有什么缺口的饥饿。而她也很清楚，能够填补那个缺口的食粮唯有杀戮。
疯狂地想要破坏，疯狂地想看生命在眼前戛然而止，一个不够，两个也不够，远远不够！她渴望眼前是无穷无尽的自己酿造的地狱！
因为她痛苦、愤怒，她清清楚楚认识得到，她仇恨着世间的一切，想疯狂报复所有的生命。
「杀。」
脑海里有人在低语，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她兴奋不已。
她应该杀掉眼前的人，体验临时的快感，再转向下一个目标。
可为什么下不去手？
记忆混乱而模糊，面前看到的人模样亦是如此，但偏偏是这张模糊的脸在另一种层面上刺痛着滴血的心。这份痛带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种微弱的生机。
「要么堕落成魔成怪物，要么灰溜溜地自杀？凭什么？我偏要和它斗到底！」
我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想让俺老孙成为怪物？我就要告诉他们，做梦！」
我也记得我还说过这句话。
属于自己的声音开始响起，那个蛊惑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恼怒。
「杀了他，孙悟空，杀了他！那才是你的本性！」
不......悟空咬紧牙关。我不该是这样，从不该是这样，我的愤怒不应是盲目，我的本性从不该凌驾于理智之上。
我绝对不要做这种被阴暗面，被邪气禁锢控制的家伙！
就在她心灵挣扎的刹那，模糊的人影终于得以看清。混乱的脑海里闪过他的名字，那是她敬重爱护的师父。
我不能杀他！悟空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
可是翻涌的邪气和负面本能却震怒于她的抵抗，用更加强烈的力道压着她的躯体，让她挥棍，或是伸出利爪。
我不要......
尖锐的指甲尽数张开，举了起来。
师父，逃......
钳制玄奘脖颈的那只手在艰难中被她硬生生咬牙松开。
师父，逃......
右手的锋利却无法阻止，那些看不见的无形力量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与精神，从肉体疼到心底。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固执地忍痛想要夺回那么一点点的理智，哪怕是一瞬也好。
「我是孙悟空，是齐天大圣，只有我去选择的份，绝没有让外力逼迫我、决定我去做什么样的人的道理。」
她是孙悟空，她可以成为任何存在，唯独不是一个被本性和邪念支配的怪物！
“师父......快，逃......”
——
“怎么会？这些尸体？”悟净捂着嘴站在他们面前，腿一软半蹲了下去。
血流成河，尸横满地，小雷音寺的僧人们就这样静静地、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每个人的胸口皆是一个窟窿，仍往外淌着鲜血。
腥味刺鼻，惨状直刺心底，三人都不免发怵。
“师姐做的吗？”莫文强迫自己很久才把陈述改为疑惑，哪怕他已经知道，他已经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六耳捂着胳膊上的伤，面色凝重。
孙悟空，你最终还是变得连无辜者都要下手了吗？所谓的彻底魔化，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转圜的余地么？六耳微微合起眼睛，试图安慰自己。不，师父还没有事，他和莫文他们就是最后的底线，还有机会......
“快走，师父不在这里，咱们得赶过去保护他！”六耳刚要起飞，忽从头上传来尖锐持续得疼痛。她足下因此不稳，扑通摔倒在地。“唔......”
见她捂着头呻吟，莫文和悟净吓了一跳，仔细一想意识到什么。莫文追问：“师父在念紧箍咒？”
“师父——”六耳强忍疼痛爬着支起身子，看着马蹄和血迹延伸的方向。师父念动紧箍咒了，他现在应该是单独和悟空对上的，那也就是说，悟空，已经开始对他下手了吗？
六耳的指甲狠狠卡在土壤里，疼痛让她浑身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地喘息。
“六耳姐！”
“把我带上风灵鸟，追，一定要追上他们俩！”六耳话中藏有让人无法忤逆的力量，压得两人不敢有二话，急忙照做。
他们也知道紧箍咒起说明师父情况不乐观，所以眼下绝不是心疼六耳的时候。
将六耳拽上鸟背，莫文和悟净一刻不敢耽误，飞快往玄奘的方向赶去。
一路焦急，但没过一会儿，他们便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三人定睛一看，正对上也听到他们动静驻足的敖烈，望见背上没了玄奘，皆是呼吸一滞。
六耳几乎是恨不得一头栽下去，去拽敖烈摇晃：“敖烈？！师父呢！”




西游百妖帐 第一八七章：千钧一发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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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总算来了！”看着风灵鸟落地，敖烈虽然察觉到六耳因为紧箍咒情况不太好，却也只能焦急道，“六耳，快去救师父，悟空她魔化了！”
得到确切消息，六耳心沉得更深，好巧不巧的是，紧箍咒的疼痛也在这时消失了。
“师父......”六耳不敢去想这代表的可能性，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莫文和悟净飞起，好像忘了她刚经历过剧痛的身体浑身虚软。
“六耳！”
她沿着血迹，嗅着悟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邪气的味道，用尽最快速度冲刺。
孙悟空，算我求求你。六耳暗自祈祷。请你不要伤害到师父，千万不要！
痛苦、紧张甚至是害怕，这些情绪让六耳忍不住合起双眼。
求求你，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必须捏碎你的妖灵！
六耳飞得很快，眨眼之间便完成了敖烈豁出命才跑完的这段距离。
可是，所有的期盼与哀求在看到他们二者时化成泡影。
悟空早已是那副魔化后陌生的容颜，而且这一次，她身上的暴戾和凶狠比前两次还要多，贪婪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生命。
被她像猎物盯着的玄奘左臂上挂了一道和殷红袈裟浑然一体的鲜血，脸色煞白，双目已然禁闭。
就在六耳抵达的瞬间，她清楚看到，悟空把玄奘狠狠扔向地面，是那沉重的摔痛让玄奘晕了过去。
顷刻间，无数血液冲上六耳的大脑。等她识别出这份怒不可遏之时，她的身躯已经早于意识弹了出去，击飞了悟空，挡在玄奘面前。
“孙悟空！”
六耳从未想过，从她的嗓子里可以发出这么歇斯底里的声音。激烈的愤怒，沉重的绝望，都强烈到让她成了一只凶狠不逊于悟空的猛兽。
察觉到同样的杀气和进攻性，跳开的悟空本是被激怒的，可却又在六耳嘶吼中有了短暂的错愣。
但六耳已经被情绪冲昏头脑，她不曾看到这一瞬间，所以举棍向悟空打了过去。
实力不相上下的二者再次缠斗起来，奇怪的是，明明六耳受了伤，却把悟空逼得越来越显得劣势。
六耳自然也有察觉，可她不在乎，她只当是最强烈的情感刺激出最强烈的力量，它们比悟空释放的本能更要灼热逼人，才会让她以压倒性的攻势把悟空一步步逼到绝境。
她们甚至忘了变化，忘了法术，只是厮打，直到悟空被六耳狠狠敲打腹部栽倒在地，捂着肚子呻吟。
六耳刚要上前，忽听得背后悟净叫到：“六耳姐——”
六耳为他们三人的失神给了悟空机会，她在六耳来不及阻拦时化成烟雾窜上天，消失不见了。
追上来的三人本想喊一声师姐，但眼尖的敖烈望到玄奘，大声惊呼，让莫文和悟净也顾不得逃走的悟空。
“师父，师父！”
“师父你醒醒！”
六耳也已经收棍赶过来查看，仔细一看，心头肉都险些掉下一块。
他身上还有些淤青，除了左臂受的伤，胸口也有道利爪划出的伤口，好在没有入肉入骨，只是浅浅得划破了些皮肤，渗出点血珠。
他长眉微蹙，表情凝固在疼痛不适的瞬间，晕得极沉，无论几人如何呼唤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师父，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敖烈说着把鼻子埋在玄奘微微蜷起十指的掌心，呜咽着蹭。
听闻此言，六耳忍不住想迁怒，可转身看到敖烈背上的阿蚌，又什么都懂了。
就算结局不过是死亡先后有所不同，师父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做第一个。
想到这里，六耳却又捂住脸别过头。
但就是她的这位善良到极致的师父，险些真的就要跟他们阴阳两隔！
回想起方才的所见，六耳仅仅是稍设想一下自己的速度慢了哪怕一点点，就觉得心头冷若寒冰，而后便碎成一片一片。
对玄奘越是后怕，对悟空也就越是觉得愤恨懊悔。孙悟空，你怎么能对师父下得去手？你到底怎么下得去手！
六耳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紧接着整个身子如同寻找支柱般扶了上去。
她的确震惊，怨恨还有气愤，但她也并没有被情感影响到思考。
六耳深知，当悟空像这样，已经能够毫不犹豫对玄奘动手的时刻，事情便开始无法挽回了。
「如果有哪次魔化，我已经不管不顾，开始对师父、莫文、悟净或者敖烈他们展现出敌意，连紧箍咒都已经没办法阻止我想要伤害他们的脚步......到那时，你就把它捏碎吧。」
与悟空达成的承诺历历在目，还有她自己说出口的承诺。
无力吗？愤怒吗？都有。六耳心底一百个不愿不甘，可扪心自问，她真的能保证此后不会再有更惨烈的后果吗？
就算她寸步不离师父师弟们，但，她真的忍心看着悟空一次次伤害无辜，一次次在苏醒时挣扎紧张，直到再也无法醒来么？
小雷音寺僧侣的尸堆，玄奘死里逃生却伤痕累累的模样，悟空那双殷切期盼的目光......
六耳双拳紧握，指甲掐进掌心，有血滴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