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玄奘还在观察周围，他指了指两侧的对联：“你们瞧，这儿有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悟空听此不禁笑了起来：“这户道士口气倒不小，我当年在太上老君府上都未曾见过这种话。”
莫文清点着行装，嘴也不闲着，回应着悟空的感慨：“人外有人呗，说不定这道士真的不一般呢？”
“我倒是更看好你和你们朱家。”
“哈哈，谢大圣爷抬举——”
“少来！”
几人正说笑着，沉重的大门突然吱呀打开，从观内走出两个小童，骨清神爽，气质不凡，模样虽未及冠，但却有一股成熟的修养在。衣着朴素，但袖间仿佛有清风，淡泊高雅。两童子见了几人，躬身行礼：“老师父，有失远迎，快请进！”





西游百妖帐 第六十章：采购
师徒道谢，遂跟着二童走到了正殿，正殿分五间，分别用雕花格门隔绝。二童推开格子，玄奘便将正厅的装潢看的一清二楚。青铜熏香炉，八卦铺地阵，处处皆有道家的气息。对门的大墙上挂着大大的「天地」二字，除字下有红桌摆香，再无其他。
玄奘好奇，指着那字问到：“自古道家供奉三清四帝罗天诸宰，为何你们只奉「天地」二字？”
二童行至字前，将快灭的香重换了一下，清风扬眉笑道：“大师有所不知，这两个字，要说上头的，还值得我家师父敬拜；下头的，实则还受不起我这香火……”
“噗嗤……天地本为一体，只因盘古开天而有高度之分，实则并无区别。天降风雨，地孕万物；天有神仙调理凡间活者，地有阎王掌控冥界死士。天地缺一而不可，何来天可供而地不可供这一说？”
清风的话被打断，回头看去，只见悟空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好笑的模样看着两人，她的话不无道理，一时竟让二童都噎住了，找不到言语以对。玄奘匆匆瞪了悟空一眼，向二童道歉道：“施主，我徒儿有些无礼，请你们见谅。你们方才还未说为何不供三清四帝？”
玄奘指开话题，二童不动声色的敛去一丝怒意，明月继续回答：“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曤十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所以自然不会供奉他们了。”
“噗……”悟空的笑声刚想起，就被玄奘回头瞪了回去，她悄悄的凑到莫文旁边小声耳语：“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厚着脸皮自夸，没想到这两个童子也会捆风。”
莫文无奈，撇撇嘴不搭话。
“如此，家师何在，贫僧是否有幸拜访一下？”
话语两次被悟空嘲笑，清风明月的心情似乎不好，态度也淡漠起来，清风耸耸肩，眼睛里有些得意：“家师受元始天尊的邀请，上弥罗宫去了，看来是福薄，无缘和大师见面了。”
三位徒弟纷纷轻皱了一下眉。
玄奘也感受到了二童态度有些冷淡，和一种炫耀的姿态，迫于身为宾客的礼数不好说什么，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合掌感慨：“如此，甚是遗憾。”
“大师，还未问您尊号，从何而来，到哪儿去？”
“免尊，贫僧法号‘玄奘’，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
听到玄奘报来名号，清风明月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惊讶道：“哦，原来您就是家师说的故人？”
玄奘也愣了：“故人？”
“家师说，不日会有一位东土大唐而来的玄奘高僧，他说您前尘是他的故人，所以命我等再次恭迎。”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礼拜，“前尘已去，家师客气了。”
明月挥挥手：“大师不必拘谨，家师有令我等自然要奉命行事，大师随我而来吧，我引你们去客房。”
但不知为何，悟空似乎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一种「反正招待你们对我们观也是简单之事」的轻蔑感。
啧，真不舒服！
看着玄奘起身要走，悟空却开口说道：“师父，悟净帮我和莫文运一下行李就好了，我和莫文去山下镇上买点东西！”说完即拉起莫文往相反的方向走。
“悟空？”
“师父放心，我们马上回来！”
悟空头也不回，拉着还在懵逼状态疑惑为什么是自己的莫文，径直的走出了殿外。
小镇古朴，但东西应有尽有，悟空和莫文和马车驴碾错身、并行，一边找寻需要的货物一边端详小镇的景色。镇民富裕，家家户户都是木头屋，很少见到凄凉的茅草顶，青黑瓦片微微探出木梁的庇护，好奇的观察熙攘的街道。路边叫卖声不断，应季水果、衣裳、器物排成一条长路，沿着街道纵深出去。
大致逛了十几分钟，悟空和莫文各自包了一个包袱，里面分别装了些衣服、鞋板、马鞍等等容易更新换代的东西。悟空嘴馋，还买了几只苹果，简单的在镇中小溪里洗了洗，就边走边啃起来。
正当她觉得苹果味甜，要递给莫文一个时，扭头却看见他疑惑的来回张望，目光总是盯着那些人家的房屋，和抬头即见的万寿山。他一心观察，直到感觉到右脸颊上有又湿又凉的触感，才发觉悟空正用苹果拍自己的脸。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是方才看上哪家的窈窕淑女了么？”悟空的语调故意转了又转，眼神里的嬉笑和不正经全部溢出，莫文无奈，接下苹果，而后用苹果轻轻顶开她凑近的手。
“我看上？明明是人家窈窕淑女看上你了吧？”莫文瞥了眼悟空的脸，愤愤的说到，“皮相好的祸害。”
为了不引起恐慌，悟空现在暂时变成了人形。然而她变成男人的模样丝毫不输半人半猴时的俊朗帅气，身姿挺拔，五官硬朗，尤其一双眼睛简直会勾人，哪怕无心而为，随便瞥一眼人群似乎也会收获一堆芳心。尤其是，变成人形的悟空个头又窜了一番，让原本就比他矮一小点的莫文一阵不甘，路上早就碎碎念了许久。
悟空听了莫文并不算夸奖的夸奖，得意的甩了下头发：“怎么，嫉妒俺老孙风华绝代？”
“……”莫文选择默默吃苹果。
“哈哈！好啦我不和你闹了，到底在看什么？”
莫文咽下第一口，指了指前方的山，“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块的风水和居民的习惯并不匹配？”
“风水？”悟空这时才仔细观察起周围，待她盯着万寿山的那些高高的山头几秒，猛地皱眉，似乎有些吃惊：“火形朝山？”
莫文点了点头：“恩，从这个角度去看，万寿山的朝山为火形山，按理说决不能对着朝山方向开户，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些镇民似乎都不在意这一点。而且，我刚才观察到这片地域阴盛阳衰，易招煞鬼，可是家家户户却都不见有任何防备，甚至有的人家，居然还用了柳木。”
悟空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容易变怪的柳木？”
“恩。”莫文下意识的一手抵在了唇边，低下头，一副思考的状态：“不过更奇怪的是，虽然如此，可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鬼魅之气，你也是吧？甚至说，你能感受到的反而是很重的灵气和仙气。”
听到莫文发问，悟空这才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对，我生为灵根，对污（秽妖气都十分敏感，不过直到现在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所以我才觉得怪啊！”莫文再抬头，盯着半山腰平台上的五庄观，“会不会，和五庄观有一些联系？”
“他们？”悟空挑起眉，显然心情并不好，“反正因为那两个门徒，我对这个观和观主的印象不怎么好。”
说话的时候，两人早已离开了小镇，步入进入山峦中的路。莫文咬下最后一口苹果，讲果核埋在了旁边的土堆里，期间不忘问话：“其实我刚才一直奇怪，师兄你为什么对那个门徒有抵触心理啊？”




西游百妖帐 第六十一章：慈父
“因为他们讨厌。”悟空一手抱着采购的东西一手掐腰，随意找了棵树盯着，“态度太傲了。”
“态度傲啊……”莫文一副了然的样子，站起身从悟空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份，两人继续前进。
“世上态度傲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去过长安，那些财大气粗趾高气昂的人，保管你每天见一个，面孔还不重样。”
“好吧，这么说不准确的，真正原因是看到他们对师父态度很轻蔑，我气得慌！”悟空挠着后脑勺，有些烦躁的纠正自己的错误。
“轻蔑？”莫文愣了愣，“哪里？你是说提出要咱们留宿的时候么？”
悟空摇摇头：“不光这个。你难道都没注意吗？他俩迎接师父的时候，是站在门栏的西面么？”
莫文闻言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诶！迎宾不都是要主人在东么？”
“这是第一。”悟空无奈的叹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莫文情绪上的太快，往后怕会不够用了，“第二，引路拐角不说「请」；第三，就是他们对师父的轻视，总带着高人一等的眼光，哪怕是知道咱们师父是他们师父点名的故人，还是没消除他们眼神里的挑剔打量。”
一件件事情被悟空抖搂出来，莫文不禁感慨悟空观察的细致入微，转念一想，悟空平时其实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似乎每每碰到有人和师父对话，她就格外上心，好像变了个人。
想到这儿，莫文好笑了一下，戏谑的看着悟空：“师兄啊，为什么每次只要牵扯到师父的事，你就会这么上心，这么细致啊？”
“因为师父很重要啊！”悟空不畏惧的迎上莫文的眼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把我从五行山下放出来。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报恩，但是跟着师父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佩服师父。他一个凡人，要有多坚定的心才能决定走十万八千里的路？而且，师父知识渊博，温雅知礼，关心我照顾我，对我很好，所以我就是见不得师父受欺负！”
莫文听得愣了愣。
悟空还没说完，她的眼睛里难掩少许怒气：“我承认，我从来都讨厌那些繁文绉礼，如果那些人对我礼数懈怠我反而为不用拘谨的回礼乐得自在，可是师父不一样啊！他是从小读了圣贤书，因袭孔孟之道的，他礼貌、善良，理应受到同样的尊重。虽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既然相见，礼貌就是必须的。他们的师父厉害我不否决，毕竟我也能察觉出那个观宇里建筑的气派和流露的高贵仙气，但是炫耀、依仗目中无人，那就是他们的不对。”
一口气说了好多，悟空稍稍顿了一下，才用一句话收束全部：“总之就是，他们对师父态度不好，所以我不高兴！”
莫文看着悟空因为气愤皱眉抿嘴的表情，不知为何觉得像是一个得知家人受到欺负后的小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坚决护短。
这样的情绪和表情，已经多久没见到了？
“看来，你是把师父当家人了啊……”莫文长叹一口气，双眼一直望着前方，没有注意到悟空脸上闪过的一丝错愣，她紧紧抱了一下怀里的东西。
“毕竟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嘛，非亲非故的话，对我好的人太少了……”
莫文闻言身体一僵，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错话，匆忙思索怎么道歉，但话还没说出口，悟空却率先扯开了话题。
“对了莫文，说到家人，你之前说你和你的家人分开了，为什么？”
莫文明白悟空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但眼神也有些悲伤：“两年前，长安出了妖怪暴乱的事，我爹那晚出去后就失踪了，有人说他离开了长安城。”
“所以你一直云游就是为了找你爹？”
莫文点头。
“那当初菩萨说的话，就是指如果你跟我们去，就能找到你爹了？”
“应该是吧……”莫文长出一口气，“我到过的地方，人们也都说我爹似乎一直往西边走，所以这一路过去，也不算没有希望。”
“你说你要找爹，那你娘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悟空刚问完，就发现莫文的眼睛里迅速的掠过痛苦和躲闪，虽然很短但极为明显，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娘生我时难产……”
剩下的不需要说悟空就明白了，她匆匆道歉：“抱歉……”
莫文摆手笑了笑，尽管有些勉强，但明显并没有陷入不好的情绪：“没事。虽然很不厚道，但是听了师兄你在我之前的话，我觉得自己其实已经非常幸运了，毕竟，我还有爹啊……”
说话时，莫文小心留意了一下悟空的神色，还好她看样子并不介意自己的话。悟空把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朵后面，喃喃的感慨：“是啊，拥有亲人的感觉总归是好的。”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另外，其实我也不算没有亲人……虽然不是血缘上的。”
“谁啊？”莫文惊讶的微微探过去头，好奇心一下被勾了上来。
“一个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我父亲的人……”此刻，悟空的眼睛里少了些机灵和活泼，而是平静，甚至带了哀伤的看着前方的石阶，思绪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他是我的第一任师父。如果没有他，或许我早就在花果山像一只普通猴子一样生老病死了。是他暂时带我离开，教我走路、说话、穿衣，像教孩子一样把所有他能教的倾囊相授。我的名字也是他给的，我的本事也是他给的，甚至是我的情感，也是他给的。”
莫文静静的听着悟空的诉说。她的模样仿佛是在讲故事，可眼睛里流露出的留恋和回忆的欣喜却难以掩饰，她似乎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说着说着，却不受控制的几乎要发出悲愤的怒吼。
“他总让我叫他「师父」，尽管他在我心目中，就是我的父亲……”
“能教你本事，一定非常厉害啊！那他是谁啊？”
悟空的身体猛然一颤，莫文觉得她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一种情绪，手中的包袱被压迫地起了无数褶皱，过了一会儿舒展开，暗示着环抱它的人情绪的平复。
“我无功无德，此生不配再提师父的名字。”
莫文还来不及反应，悟空下一秒却回光返照一般，小跑两步超过自己，回过头，恢复往常活力四射的笑容，朝自己招了招手：“好啦，一聊天走的就慢了，赶紧回去，别让师父等急！”
望着悟空有些逃避嫌疑的背影，莫文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方才的一瞬让他觉得不真实，面前的悟空不复那副自信横溢、嬉笑开朗的模样，她双眼里的火仿佛熄灭，如同死灰般沉寂。苦笑的表情没有温度，带着不言而喻的后悔甚至愧疚。那一瞬间，悟空似乎褪去了所有齐天大圣的面孔，恍若丧失父母的孩童，无助、痛苦……甚至可怜。
但那一瞬太短，短的以至于下一秒悟空的表情将它近乎掩盖过去。她催促自己的笑容不像作假，依旧是那副爱笑的模样，没有担忧，没有包袱，只有潇洒轻松。
是自己的错觉么？
莫文呆呆的站了几秒，终于还是抬起脚，迅速跟了上去。




西游百妖帐 第六十二章：献果
当悟空和莫文回到观内时，太阳已经明显西斜，半露的脑袋躲躲闪闪，燃烧出的光芒变为橘红色。树丛中随处可以听到鸦雀归巢的鸣叫，那些幼小的雏鸟微微和应，细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悟净给两人指明了他们要一起同住的房间，收拾好东西后，清风明月便唤他们用膳。虽然观内修炼人士都习惯辟谷，但还是留着厨房，二童只做了些简单的素菜，简单到用悟空的话来形容，就是“煮熟的叶子上撒了盐”。无奈，本来还想私藏些零嘴的悟空不得不把那几只苹果拿出来，无可避免的迎接了悟净“有没有砍价”、“货比三家没有”的地狱般拷问。师徒几人补吃了这些水果，才算解决了口腹的问题。
入夜，春风微寒，玄奘披了毯子，开始往常的夜读。三个徒弟在另外的房间各行其是，莫文温习法术，悟净算账目，悟空运功修炼。
待悟空收敛了最后一股流动的气息，敏锐的察觉房外拴住的敖烈不满的嘀咕声：“喂，小爷已经忍了许久了啊，你们真当我是神龙不需要吃草吗？”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三人听到，也足以传达出强烈的不满和怨念，“我都饿了一天了！”
悟空看了悟净一眼：“我们出去时你没带他去吃草么？”
“啊……”悟净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急着去挖草药忘了带他了。”
悟空和莫文：“……”
“你啊！”悟空从床铺上下来，轻拍悟净的脑袋以示惩罚，“真担心你某天把我们都卖了换钱！”
随后，她摇头无奈的看着悟净吐吐舌头，抓起外袍随手裹上，边走边穿。“我带敖烈去进食，你们先睡吧，给我留门就行。”
“没关系，悟净先睡就行，我等你一会儿。”莫文顿了下，随机补充，“我今天不怎么困。”
“那就麻烦啦！”悟空冲莫文笑笑，旋即关上了屋门。
五庄观外不出五十米便有一块草坪，悟空带着敖烈到了草坪上，等待他的同时，依旧运功静修，周围除了风吹草响和蟋蟀的协奏曲，都安安静静的。
敖烈一天未进食饿坏了，狼吞虎咽了半天才顾得上看一眼悟空，而后在鼻孔里嗤出一口气，语气并不友好道：“弼马温，我劝你还是别吸收附近的仙气修炼。”
围在悟空身体周围的光消失了，她斜眼瞥了敖烈一眼：“怎么，害怕我更强了欺负你？”
“哼，少仗着小爷现在是马就自命不凡。”
“哦？可我怎么记得某条龙即使是龙身也打不过我来着？”
“……”
望见敖烈吃瘪，悟空得意的笑笑，随手抓弄起地上的小草把玩起来。“是因为这片区域有股很淡的邪气么？”
“你察觉到了？”
“你一个三百多年修为，现下还不是龙身的家伙都能察觉，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悟空用一种宛如看傻瓜的表情瞥了敖烈一眼，站起身伸着懒腰，“不过，这气息太弱了，弱到我都怀疑是不是没有，而且根本感觉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五庄观看起来也是仙观，虽然微弱但这邪气未免太大胆了吧。”
悟空走到平台边缘，远远的俯瞰山下的镇子，点点火光在漆黑中显得格外瞩目，隐隐约约有婴儿哭泣的声音，每一声都不一样，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父母正在操劳。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也搞不清，干脆就别想了吧！”悟空转回来径直走到敖烈面前，“吃饱了没，尊贵的龙太子——”
面对她怪异的腔调，敖烈的回答是鼻间沉闷的嗤的一声。悟空抓起缰绳，牵着敖烈往观宇里走。
“喂，你说「被牵着鼻子走」是不是就从这里传开的？”悟空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缰绳。
“「得意忘形」是不是也是从你这里传开的？半人半猴的奇怪生物。”
“你说谁是奇怪生物？俺老孙现在只不过还没修成完全的人形而已！”
“九百多岁的年龄还没修成人形，啧啧！”敖烈嫌弃的瞄了悟空一眼，“小爷一百多岁的时候就修成了。”
“那是我的标准高！”
“原来这样啊，因为定的太高所以一直达不到，真可怜。”
“……”悟空表示自己就不该搭理这个毒舌马！
正当悟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时，余光察觉到两个人影自玄奘的房间闪过，她急忙偏过头去，正好看到清风明月带着什么东西，叩门得到许可后，推开了玄奘的门扉。
这么晚了，他们找师父做什么？悟空心中漂浮起一团疑云，她无法拨开，只得匆匆将敖烈安顿好，便跳到玄奘房间的屋顶，掀开一块瓦片，俯身察看屋内的情况。
只见明月托着一个盘子，用红布盖住，两个东西藏在下来。清风正和玄奘交谈，他们的话语一字不漏都进入了悟空的耳朵。
“高僧，家师临走时还有一事吩咐，要取观内某物献于高僧。鄙观无什么奇珍异宝，只此「人参果」还请高僧笑纳。”
玄奘已经从床榻上转移到那红木椅处，他看着明月将那托盘呈到面前，疑惑道：“人参果。”
“高僧请看。”清风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他抓起红布掀开，而后便不出意外的看到玄奘的眼睛猛然瞪大了一些。
不光是玄奘，就连悟空都倒吸一口气。早就听闻人参果模样活像孩童，但她也是没有料到相像之处竟如此惊人。五官，四肢，甚至是脸上的神色都惟妙惟肖，乍一看真的如同早产的婴儿。
玄奘的头上冒出冷汗，他一把抓住红布盖了回去。“罪过，你们怎可叫这婴儿为果，还用以请客？”
面对玄奘惊慌中的质问，清风明月对视了一下，眼里划过早就预测他的反应，而后得到应验的满意笑容。清风上前幽幽解释起来：“高僧莫怕，您误会了。此果为鄙观后花园的果树所结，模样酷似孩童，但绝对是草木之属。不信您敲……”清风又拉开红布，指了指人参果的头顶，“这里还有枝梗和树叶，您尽管放心！”
玄奘这才疑惑的看了二童一眼，小心翼翼的望向清风指给他的地方，待看到那枝梗和树叶是真实的后，恐惧的心理才放下许多，他坐回方才因激动离开的椅子平复呼吸。




西游百妖帐 第六十三章：护短
清风明月一副看乡巴佬的模样，悟空不需要学读心术，就能准确的说出他们的心理活动。肯定是在嘲笑师父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
悟空重新直起身，活动长时间绷紧的腰，双眼里闪过明显的不满。这两个门徒到底是献宝，还是借献宝又想嘲笑师父一番？
屋内，清风见玄奘平静下来，重新请道：“高僧，还请您笑纳！”
玄奘垂眼看了看那盘内的两颗人参果，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去品尝。他揉了揉太阳穴，歉意道：“两位施主实在抱歉，贫僧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接纳此果，承蒙诸位盛情，实在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