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然而还未等他抵达玄奘等候他们的地点，便不见其人闻其声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长老，贫道起手了。”
短暂的时间内，莫文的注意力被迅速吸引，陷入一阵思索。深山荒野里，何处来道生？
本着谨慎的态度，莫文急忙从面前遮挡视线的树干边绕过，入目则是一个乌袍敝衣的老道，九阳巾包裹着雪鬓，手持旧麈尾，乍一看的确是个风餐露宿的云游道士。
可这只是乍一看而已。莫文习法术多年，不难察觉到氤氲在这道士周围的一股仙雾贵气，即使是刻意窘迫，但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明亮澄澈，带着了悟天理的释然。举手投足中，也传递着泯灭不去的儒雅气质，也绝对不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云游之人所能具备的。
虽然这道士的气息与妖魔鬼怪不同，但尚且不知他伪装接近师父是何目的，莫文犹豫了一下，在玄奘回答他“失瞻！失瞻！”的时候，思考要不要戒备起来。
那道士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好奇的问到：“长老也是云游之人？”
玄奘合掌解释：“阿弥陀佛，贫僧不能算云游，而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奉国君之命往西天求取真经的。”
“哦——”道士拉长了声调，若有所思的点了几下头，而后又问：“贫道云游多年，今日打算归观，长老既从东而来，可有经过荒山啊？”
莫文的心下突然一紧，手慢慢伸向了衣袖中。而另一边的悟空自然也早已察觉到不对，借着挠头的假动作，手一直徘徊在了右耳处。
玄奘不识有假，老老实实的对问：“仙长所言何山？”
道士微笑着上前一步：“万寿山五庄观，便是贫道栖处。”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章：人心散落
玄奘不过是眨下眼而后从道士话语里反应过来的功夫，面前强光一闪，伴随着悟空“住手”的大喊，玄奘的胳膊被什么猛地推开，整个世界的感知上下颠倒。紧接着是莫文近在耳边的话语：“师父小心！”
身体被另一股力量拖拽起来，玄奘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被向后拉扯着，待他好不容易镇定了自己的眼神，方才站的位置上哪里还有一位朴素的道士？紫金冠宝光熠熠，仙纹鹤帔，黑云履登于足下。童颜白发恣意飞舞，眉辫芊芊，下巴藏在层层密密的胡须中，看不清尖细浑圆。狭长的眼睛充满雍容华贵，衣袖带风，颇有出尘脱俗的清雅。
而此刻，这位仙人却面带怒意，手里早已不复破败的麈尾和金箍棒僵持在一起。双方各自持续的依旧，以悟空一个猛然间的发力终结。
悟空转动着金箍棒，前后来回了好几下，站定脚，将其指向空中悬浮的仙人：“如今太乙家是怎么了？除去礼数不周还喜欢诓骗、偷袭羸弱僧人了？”
若不是修养所在，仙人眼神里透露出的汹汹怒意，下一秒就会完全爆发出来。他一挥手里的麈尾：“你这顽劣泼猴，你偷我仙果毁我仙树，我还未曾质问你，你倒先反咬我一口！”
仙人的声音带着包含岁月洗礼的厚重，此刻却也因为情绪的波动颤抖不堪。玄奘听了仙人的话一头雾水，本能的重复了几句：“毁仙树？”
仙人不语，只死死盯着悟空。玄奘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反应，才冲着背对他的悟空质问：“悟空，怎么回事？”
悟空咬了咬牙，以沉默作为回应。
玄奘一时气的眼前发晕，他回想起刚刚假二童的种种，这才思索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不管莫文的拉扯几步冲上去，攥紧了悟空的手腕。
“悟空，你推倒了果树？”
悟空不回头。
“你是不是还对二童做了什么，来骗为师？”
悟空模样依旧。
玄奘抓着悟空的手下意识的用力，他使出所有的劲才拽着悟空回头，并骤然拔高了音调：“说话！”
即使身体被拽的转了向，悟空的脸依旧不愿意看玄奘，直到被盯的受不了，她才不情愿的侧目看着玄奘，神情有极大的疏远和冷漠。
“师父，放手好吗？你抓疼我了。”
悟空的话带着隆冬一样的寒冷，瞬间将玄奘的满腔怒火凝结成了惊愕和僵硬。他死死盯着悟空的脸，似乎是在确定她是真实而不是虚幻的。说话这句话，悟空很快又收回目光，不知是不是心虚，但她没有留给别人猜测的时间，便轻轻推开玄奘因为呆滞而毫无力道的手。
在几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悟空腾空而起，飞到仙人面前，双臂交叉，脸上换成了嚣张狂妄的笑容。
“你们观宇惹我在先，只是推你们一个果树算轻的了！”
仙人大怒，麈尾一仰即冲了上来。悟空从怀里抽出金箍棒，毫不畏惧迎了上去。她的速度很快超过了仙人，使得后者不得不调转麈尾的方向。白光与金光交接，力量的碰撞在周围激起流动的风。
悟空身形向后一撤退，金箍棒两头旋转调换，继续攻击过去。仙人不慌不忙，只留一只手握紧麈尾，另一只随意背至身后，堪堪拦下了悟空的攻击。
悟空愣了一下，很快不甘心的继续展开车轮战，金箍棒从四面八方一下下击落，速度之快到只能在空中留下残破的光影。仙人闲庭信步般左移右闪，挥动麈尾的动作优雅清闲。他往上一挥，一路扫清悟空数次的进攻。往下一挥，又拦住她换了方向的攻击。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却是一个越来越暴躁恼怒，一个悠然如同散步于晨辉。
这样的察觉无疑是对悟空无声的羞辱，她的情绪也越加有了波动。她看着仙人虽然盛怒却难以抑制住轻视的神色，刚刚遇到的负面情绪被一并激发了出来。她向后退去一步，双手握紧金箍棒，在仙人误以为她无计可施只能干瞪眼时，突然伸手拔下了许多毫毛，数十个分^身眨眼出现的空中，各持一根金箍棒，卯足劲砸向了他。
“你倒是拦啊！”
伴随着悟空的大喊，仙人微微呆了一秒，紧接着急忙使出金蝉脱壳，身形化成轻烟飘了出去。悟空们扑了空子，金箍棒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抨击声。
为首的真身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仙人，冷笑一下，举棒就打。仙人已经抽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剑指举于胸前，口中咒语低吟，而后将麈尾用力向前横扫，就飞散出了无数纤细的毛羽。那些本该柔弱的毛羽，在刚刚脱离了家园便换上尖锐的铠甲，刺裂空气冲向众多悟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贯穿了它们，将伪装的分^身粉碎成无影的尘埃。
而其中冲向真正悟空的，则更是带着狠辣的杀气，悟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匆忙横过金箍棒挡在身前。飞来的光镖下一秒就刺在了棍的中央，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悟空的身躯在空中踉跄几下。自手腕传到大臂的酸麻让她吃了一惊，急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仙人又一挥麈尾，自鼻间呼出一个“哼”字：“泼猴，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不知天高地厚为好！”
悟空听到自己的牙齿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下一秒她便不死心的又冲了上去：“天高地厚？俺老孙连天和地都不想知道！”
仙人眉头微蹙，可似乎并不意外。他颇有些无奈的又开始舞动麈尾，轻松化解悟空因愤怒而毫无章法的混乱攻击。
而这边，玄奘远远望着厮打的两人，神色颓唐，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他只恨得痛心疾首，自早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如此之快，快得超过了他的认知和接受能力。他不断的回想，不断的闭眼再睁开，仿佛这样就可以从一个根本不算梦的梦境里醒来一样。
莫文扶着玄奘，一样观察着空中的战斗，他的心随着悟空每一次的攻击变得更低更沉。他咬牙，一次又一次的咬牙。可即使劝说自己不看，战斗的声响却又紧接着传到他的耳朵里，迫使他去面对。
悟空暴露出的戾气和任性，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而自己曾经纯粹憧憬的心，被那个他仰慕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莫文感受到了一种十多年来都没有过的侮辱。他听到内心的搏动，听到情绪的咆哮。最终他忍不住了，放任它们跑了出来，于是再睁眼的功夫，他已经坐着灵鸟拦在了战斗的两人之间。
“师兄，够了！”
悟空的胳膊已经举过头顶，准备下一次的攻击。看到突然出现的莫文，她本能的刹住了动作，但很快情绪反应了过来，为他的打断赶到恼火。
“莫文，你让开。”
这一次莫文没有乖乖听话，甚至是连承受着悟空的威压而应该展现的迟疑都没有。他痛苦的看着悟空，语气里有从未有过的决绝，还有极度的哀求：
“师兄，你的胡闹真的够了。”
悟空朱红色的瞳孔快速的收紧，伴随着她举棒的动作持续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的，变成了针状的兽瞳和火焰一样的金色。
“朱莫文，我让你让开！”
这一次开口，悟空的语气不再留着情面，而是纯粹的命令。她的敌意从仙人拓展开来，最终连莫文也包括在内。莫文看着悟空情绪的变化，保留的最后一点希望还是消散了。他叹口气，终是无奈的从衣袖里掏出符纸，毅然决然的看着悟空。
“师兄，你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请原谅师弟我，以下犯上了！”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一章：殿中殿外
悟空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让眼前突然萌生的白雾散去。她握紧金箍棒，和同样决意不退让的莫文对视，两个曾经笑颜相对的伙伴间突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朱莫文，你这么说，是想与我为敌么？”
莫文手指夹住符纸，面不改色：“我不是想与你为敌，而是想让你别再错下去。”
悟空听罢冷笑：“俺老孙的对错，不需要你来评判！”
莫文无奈的摇着头：“师兄，你真的太任性了。你就不可以认个错，哪怕道个歉吗？”
“我不！”悟空几乎都不等莫文说完就回答了他，“反正事已至此，我可以坦白果子是我偷了，树我也推到了，但让我认错？门都没有！”
如此的无赖任性，莫文不禁都为自己曾以为一些小孩罪大恶极而感到羞愧。他们和面前的悟空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失望的同时，莫文的内心也有些复杂的情绪。都说坏脾气是缺少正确的引导和教育，那悟空到底是经历了多久的孤独，才把自己放纵成这个样子？
失神的这短短一会儿，莫文的视线并未离开悟空。她手持金箍棒，似乎时刻准备着真正的“内战”，可突然间，他看到悟空的脸色突变，由愎鸷变成惊愕，而后是震怒。
莫文想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悟空神情的变化，可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一团阴影自头顶掠过倾斜到了灵鸟的脖颈上。他本能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点灰青色的布料，待他听到悟空逐渐接近的“莫文！”，周围的一切终于被黑暗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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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莫文觉得头部传来撕裂一样的痛，模糊的意识被这剧烈的疼痛唤醒，以很快的速度清晰起来。他眨了眨眼，把稀薄的雾翳驱散开，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五庄观的大殿上。
正在这时，自胸腹手臂传递来一种被勒紧的疼痛，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捆绑在了大殿的柱子上，而身旁的那些柱子上，玄奘、悟净的情况和自己一样。
“师父，悟净！”莫文本能的唤了一声，他们两人这才从朦胧里苏醒。察觉到现下的一切，和莫文有了同样的表情变化。
还在惊愕时，那仙人的声音从中线上的整座传来：“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师父和师弟，倒是真性情。”
莫文转过头，只见那仙人端坐于殿中，轻轻抿着杯中清茶，热腾的雾气蒙在他面前，使得他的表情变得模糊而不可捉摸。他的周围站着几个门徒，清风明月也在期内，都用一种责备的怒气看着他们。
玄奘四下观望，疑惑道：“……悟空呢？”
莫文这才反应过来，察觉到殿上的确没有悟空的身影。三人各自对望了一下，皆想不出答案。
仙人又品下一口茶，以眼神指向门外：“让那泼猴登我殿堂，我怕污染了我这灵殿。”
仙人的话带着沉重的恨意，三人依照他的提示伸长头看向门外，都不禁吓了一跳。隔着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帷幕，只见悟空半跪在地，一手握住金箍棒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捂在了肩膀处大口的喘气。石砖铺砌的地面上，几点殷红格外醒目，与之对应的是悟空浑身细微的红色线条，它们毫无章法，错综复杂，条条触目惊心。悟空捂着的肩膀那一处似乎最大，渗出的液滴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她听到仙人的话，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隔着屏障看向他：“污染你的灵殿？我还嫌你的灵殿弄脏俺老孙的脚呢！”她强撑着站起来，用金箍棒指着他们，“我再说一遍，放了他们！”
仙人放下手里的茶杯，面无惧色迎上悟空的目光：“用这种空气与我镇元子说话，恐怕也真的只有你这只猴子了。”
“我管你是谁？”悟空对镇元的自报名号无动于衷，“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偷果子的是我，推倒果树的也是我，你没有理由抓我师父师弟！”
不等镇元回答什么，悟空的骂声已经跟了上来：“你这个阴险的家伙，趁我和我师弟对峙抓我师父和三师弟，背后偷袭，卑鄙！”
隐约的，从悟空的话里，一直蒙在鼓里的三人终于拼凑起了记忆的碎片。他们回想起意识消失前的种种，再回味起悟空此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奇怪的情绪突然如纤细的蛛丝盘上了心房。
镇元站起身，两袖轻抖置于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悟空：“你以为犯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一人犯错，说明你师父管教不周，你师弟们督促未到，他们谁都难逃其咎！”
“一派胡言！”悟空抓起金箍棒冲了上去，金箍棒击打在屏障上如同落在了一块坚实的石头表面。但下一秒，从屏障表面飞出无数和镇元挥动麈尾时一样的细小羽镖，密密麻麻根本不给悟空拦截的机会，在她的身上增添了数抹新的红色。
悟空被羽镖揦开皮肤带来的力道硬生生扯了回去，她顾不上身上的痛，口中的呵斥不止：“……我师父管教过，我不想听；我师弟劝阻过，我也不想听。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你凭什么还找他们？”
昏迷前还疏远冷漠他们的悟空，如今却拼了命要冲进来，神情里的焦急尽数流露，三人看在眼里，刚刚还保留住的责备不知为何开始缓缓的消散。
玄奘最先摇着头叹气，虽然悟空仍不悔改，可他却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莫文虽然无奈，但对悟空的看法又多加一层。听到你的批评大发脾气，看到你受伤却又暴跳如雷。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一种小孩子的心理吧？
原来就算活了几百岁，悟空这么执拗任性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内心没有完全长大吧？或许，甚至比自己还要低呢。
镇元听着悟空的质问，脸色无任何波澜。他轻轻侧身，以一种鄙夷的态度看了眼悟空：“你这泼猴，难道就一直觉得你是独立的，和谁都没有瓜葛么？”
悟空脱口而出：“不然呢？！”
那一瞬，玄奘、莫文和悟净刚刚温暖起的心仿佛掉回了冰窟。
心理最年幼的悟净率先惊讶的疑惑：“师兄……原来你从来都没把我当自己人？”
悟空听到悟净的质问呆滞了两秒，后者见她不回答，几乎焦急的逼问：“你说话啊？”
紧接着，悟净居然哽咽起来：“认识之后我就把你当亲哥哥，可你原来……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吗？”
悟空的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伸了伸手：“悟净……”却又说不出什么。她又把目光转向了莫文和玄奘，还有门口被绑紧的敖烈。几人在她的眼神要落下时躲闪开，留给她的侧脸里难以掩饰掉被重重击伤的痛苦。恍然间，悟空一直暴躁的内心出奇的安静下来。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很不该说的话？
莫名其妙的，悟空感受到沉重的愧疚感，她突然没有来由的开始有了后悔，可根本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劣迹还是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说不清理由让她愈加烦躁，可却又总是有一股哀痛的情绪阻塞住这种释放，让上一秒还难以克制的跳动火苗诡异的静止住了。
镇元看着悟空的神色里划过短暂的同情：“泼猴，你还真是可怜。”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二章：树下鬼（上）
说完，他转身走到了玄奘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开口似乎有些无奈：“唐长老，你们一行毁我果树，你来说说，该不该赔偿？”
玄奘的双目合着，面色有些颓然，他沉默几秒开口回答：“……是贫僧管教徒儿不严，大师若要罚，悉听尊便。”
“罚倒不必，我只想救活我的果树。”镇元又死死盯住玄奘，眼底浮现起无奈后的狠心，“那果树生为灵根，若要救它，我需要你的命。”
“你敢！！”伴随着怒吼，悟空几乎是疯了一样扑上来，手里的金箍棒不再是击打，而是对准了屏障横刺过来。她就像是负伤的猛兽，被激起更大的反抗，暴发出的力量丝毫不能匹配伤痕累累的身躯。伴随着几个碎裂的声响，镇元的结界上竟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围观的门徒都吓了一跳，本能的后撤，镇元却不觉得恐慌。他朝后挥了挥麈尾，裂痕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飞快愈合，然后更加繁密的攻击迸溅出去，打的悟空猝不及防。
看着悟空摔倒在地，莫文终于也有些恼怒，他瞪着镇元：“树再灵也是无魂之物，你用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去救它，太过分了吧？”
镇元看向莫文，沙哑着喉咙怒斥：“你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树吗？”
他指着玄奘，字字咬紧对莫文说：“你以为，我想做这种沾染血腥的事情？你……包括这只泼猴，你们以为，毁掉的就只是一个果树？！”
镇元的勃然大怒带着多年修炼来的威压，气势上的压迫感让周围鸦雀无声。殿外的悟空撑起身子，仍然不以为意：“它不是果树，还能是什么？”
“它是整个万寿山的命脉！”镇元转过身朝悟空大吼，“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人参果树，很可能会让山下镇上的人承受灭顶之灾？！”
悟空愣了一下，显然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夸张？难道你还想告诉我那果树里原先困住的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本是漫不经心的猜测，但说完话后突然愣住。镇元并不改变的神色似乎作证了她的看法，她下一秒便掉进了回忆的海洋。
万寿山奇怪的风水理应有污秽之物却没有，和敖烈交谈时说到的那股邪气也似乎只在五庄观内可以察觉……猛然间，强大的恐惧落在悟空头上，她预感到了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回应，整片大地突然剧烈的颤抖，紧接着从后山爆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那些声响无比的诡异，尖细的似乎像鬼魂。它们嬉笑着，带着凄惨邪魅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震动伴随着尖叫，配合的十分契合。几乎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耳朵，只因那尖锐的笑声带着刀子恶狠狠地刺向耳膜。除去痛苦，诡异的笑声还带着蛊惑人心似的魔力，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渐渐觉得眼前发黑，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压抑不堪。
因为不适，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悟空强迫着自己睁开一条缝，但就是这样的坚持，让她下一秒瞪大眼睛变得轻松无比。
从果树居所的后山，慢慢笼罩起无数漆黑的鬼影。他们盘旋而上，身后拖着模糊的烟雾。恐怖的笑声阵阵传来，却比先前要安静了许多。悟空震惊的看着这些怪物，一时竟呆愣在那里。
点点猩红随着他们的飞行拖出残象，阴森可怖的白齿裂的不能再大。怪物们绕着山头来回转圈，直到其中一只率先离开了队伍。
正在这时，居于室内的镇元第一个反应过来，足下轻微一点便飞出了结界。转过身，身姿恍若翩飞的白鹤，手中麈尾清扫，恰似长翼振振。刹那间，一团幽黄色的光芒瞬间笼罩在五庄观之上，飞扑而下的怪物被狠狠弹开，伴随着不甘心的低吼，他们攀附在结界壁上，喉咙里传来嘶嘶的叫喊。
这时悟空才大概看清怪物的本来面目。通红而没有眼白的巨大双眼突出来，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掉落，乌黑的身躯皮包骨头，干瘪的血管和骨骼隐约可见，下半身埋藏在飞舞的黑烟里，如同悬空的水蛇摇摆肢体。此刻他们趴在结界上，尖锐的指甲敲击在结实的壁墙，摩擦的声响堪比它们的笑声。
悟空呆滞在了原地，额头上不尽冒出冷汗：“这是……什么东西？”
镇元专心维系着结界，并不回答悟空的问题。僵持的气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屋内视野并不开阔的师徒和门徒瑟缩在一起惴惴不安。莫文被捆绑在柱上，虽然没有机会查看，但那些怪物渗透进来的气息却让他本能的颤抖。身为阴阳师修炼来的能力和经验让他感觉到，如今突然出现的怪物恐怕极不好对付。
突然，自山底的小镇上传来喧哗，妇女尖细的嗓音传来，声声带着惊恐。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过去，却无奈隔着门根本看不到。可是，回过头的镇元和悟空这才发觉，围绕在结界上的怪物开始陆续往其他地方飞去。
镇元强作镇定的姿态最终瓦解，无数冷汗成股的从面庞上滑下。他咬紧牙关，头部在前后数次的摆动。最终，他低下头，也顾不上解释或给悟空反应的机会，焦急的命令道：“孙悟空，护好殿里的人！”
“什么？”
悟空还处于震惊中，就看到镇元突然衣袖一鼓，结界突然迸发，向周围扩张出去。紧贴在表面的怪物们猝不及防，瞬间被震出很远。
紧接着，镇元两袖一合，腾空而起，而后向山下匆匆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