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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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生拉硬拽着莫文，一路按照山神的指引来到了枯松涧，峭壁一旁不远处直凸出一块山石，边缘里陷进一座洞门，粗糙石面上正刻着「火云洞」三字。
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悟空即刻大声叫门：“妖怪，快开门！还我师父！”
看门的小妖探头观望片刻，慌忙跑进洞去报告：“大王！大王不好了！外面有个猴子模样的家伙在叫门呢！”
红孩儿刚刚安顿好玄奘，正吩咐着手下准备柴火食材，听闻看守报信，稚嫩的面容上竟闪过不屑的冷笑：“来的倒是挺快，也好，一锅端了！来人，推车迎战，拿我的枪来！”
一洞小妖动作迅速，先有一批推着五辆车出门迎去，按金木水火土排成五行样式；后有一批小妖呈上红孩儿的锦绣战裙与红缨枪，红孩儿伸手一抓，大步出门而去。
站在门口的悟空和莫文在车子出阵时便颇为疑惑，很快便从晦暗的洞口捕捉到一个和周围小妖画风极为突兀的孩童。与方才那副天真纯洁的模样不同，此时的红孩儿一身蓄势待发的浓烈妖气，皮肤白嫩透亮，眸子里却是妖怪固有的戾气。青黑发分两头扎成冲天鬏，额上妖纹横生，一双不似人类的四指手也无疑向外昭示着他的身份。
虽然红孩儿来势汹汹，但撇开他浑身散发的敌意，模样也算是可爱。悟空左右端详他一阵，蓦地笑了起来，打趣道：“贤侄，原来你原形还真是个小毛孩子啊？”
红孩儿先是一愣，旋即讥讽起来：“我呸！你是丢了师父脑子急坏了吧？谁是你的贤侄？”
“欸，这你有所不知吧？”悟空摇摇手指头，“你父亲是牛魔王，五百年和我可是结拜兄弟，那个时候我们出生入死，关系是铁打的好，只可惜你那时还没出生呢。算起来，你爹连娶妻和你满月都没宴请我一次，我还得找他好好算算这笔账呢。”
红孩儿挑起他细短的眉毛，思索片刻，他爹当年有过一伙兄弟是不错，但红孩儿却对这些名义上的亲戚并无多少好感。在记忆中，这些父亲的兄弟，永远是带给他压力的主要原因。就算知道不是他们的错，红孩儿的内心却莫名的对这些人有着磨灭不去的厌恶。
想到此，红孩儿的目光不留痕迹的暗淡了一下，他瞪着悟空，态度并未有任何缓和：“我爸爸当年有一伙兄弟不错，但是也疏远多年。你说你是我爸爸的结拜兄弟我就相信吗？有本事报上你的名号来啊！”
悟空笑了笑，双臂交叉抱在了胸前：“我乃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当年和牛魔王结拜时按岁数排行老七，号「齐天大圣」，你爹号「平天大圣」，此外还有其他五山妖王。这回总可以信我了吧？”
满以为红孩儿听了会打消顾虑，但悟空敏锐的捕捉到，红孩儿的脸色在听到自己的姓名时便开始有着震惊之色，那份惊讶又很快转化成怀疑，直至最后凝聚成愤怒甚至是浅浅的仇恨。
悟空想不通红孩儿这般情绪的来源，却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是孙悟空？”
那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仇视，浓烈的不像是一个孩童可以驾驭的情绪，悟空有了片刻的愣神，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锋利的缨枪只刺悟空面门，悟空始料未及，当大脑下达躲闪的指令时，缨枪离她已不过几寸距离。电光火石间，悟空匆忙想要捻玄铁咒护身，一道符纸不偏不倚打住了缨枪，将红孩儿震到了一边。
“师兄！”莫文的声音有些愠怒，“我说了你这套近乎的方法不靠谱吧？还不信我！”
见莫文张开结界护在自己面前，悟空匆忙说出一句谢谢，思绪却有了些走神。那红孩儿的攻击带着完全的目的性，那边是报复。自己和他素昧平生，根本没什么机会结仇，为何此刻却在他的眼中读到了憎恨？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场的情形显然顾不得她去探究一二。扑空的红孩儿怒气未消甚至愈演愈烈，盯着悟空的双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孙悟空你这混账家伙，我要杀了你！”红孩儿举枪又来。





西游百妖帐 第四十七章：烈火
全副武装的莫文哪里会允许他近身，指尖符纸成团飞出，伴随着咒语低吟幻化为光：“乾坤六开，轩辕四合。大出百家，具为一体。源源五行，塑物之命。遵我号令，溃散奸佞。急急如律令！”
符纸凝聚成的光盾撞击在红孩儿的枪尖，迸溅的火花盖过头顶烈阳的光辉。红孩儿手臂一麻，却并未放弃，小巧身形一转，从盾牌底下直掏过去，挑向两人的胸口。
这下就算想不通也无法坐以待毙，悟空眨眼便掣出金箍棒，身形一转，右脚精确无比的踩压住袭来的长枪，双手搓着金箍棒上前撞在红孩儿的肚腩，疼痛迫使红孩儿松开手来，匆匆反跳出好远。
将金箍棒灵活的旋转几圈，悟空一脚勾起地上的长枪扔至身后，目光严肃认真起来：“小鬼，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的一上来便出口伤人还扬言杀我？”
红孩儿的乳牙咯咯地摩擦在一起，他啐了一口吐沫：“就是你！就是因为你爸爸才讨厌我！因为你爸爸妈妈才会吵架！你就是个无耻的家伙，我恨你！”
悟空听懵了：“什么讨厌？什么吵架？怎么回事？”
红孩儿哪里有那份耐心解释，脑海里那些尖锐的吵闹声竟默契的一并袭来，吵得他只觉得脑仁发疼，杯碗破碎和父亲的哀叹声像是这世上最讨厌的噪音，听得他只想发疯尖叫，语无伦次：“闭嘴！都是你个混蛋，你去死吧！”
语罢，他突然猛地在鼻头捶了两拳，朱唇吐出几句咒语，张口一呼，只见一团乌黑的烟雾从他的鼻腔和口中奔涌而出，落地的刹那炸裂成熊熊烈火。炎火红威令白日逊色，翻滚的热浪仿佛是燃烧的巨型木桩来回奔走。这火毋需风助也不要木材，竟是凭空愈演愈烈，仿佛一只拥有着自我意识的饿虎向悟空和莫文扑来。先前布好的车中也鼓动起妖火，如同汇入巨潭的溪流整齐划一的聚集在一起。
构成光盾的符纸刹那化成燃尽的灰烬，滚烫的气流恨不得点燃悟空和莫文的发尖。震悚之后的二人吓得失了主意，最先反应过来的悟空匆忙拉起莫文的手腕便跑：“莫文，跑！”
火虎鸣啸，熯天炽地，很快却又化身燃烧的爆竹，不断向四周辐射出火星，被火星选中了的花草转眼变成了灰黑的残烬，无一幸免。
悟空捻了避火诀，拼命拽着莫文的逃跑，待那些烈火追不上两人的速度时，她足下一点飞至空中，招来筋斗云仓皇逃离。
红孩儿见悟空逃远，长吐的一口气才终于止住，他刚想帅小妖追击，一股灼烧的疼痛却从丹田迅速席卷全身，激得他一下半跪在地，冷汗直冒。
该死，居然在这个时候反噬……红孩儿拼命克制住因这由内向外翻涌的剧痛想要尖叫的冲动，连整几遍内力才勉强压制下去这诡异的力量，淡淡的青紫色黑烟从他的七窍中冒出，令那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都晦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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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拽着莫文一直飞过几里地，回头张望时不见红孩儿的追击，这才放松警惕，带着莫文降到了地面。莫文惊魂未定，连落地都有些想站不利索，踉跄了几下后扶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天呐……吓死我了，这小妖精怎么做到的？鼻子喷火？”莫文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仍有些恍然如梦的虚妄，根本无法劝说自己相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悟空的话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缓过神来的莫文转身面向悟空，眼神颇为怨念：“唉，师兄，我说什么来着？你套关系那套不管用！这么大个小屁孩，你和他从未交往，哪里会对你有亲切感？”
悟空余光看了莫文一眼，面色却突然凝重起来：“可就算没有亲切感，可平白无故，这孩子看我的神色怎会如此怨毒？”
明明是未长开的稚嫩脸庞，即使妖异，也仍未摆脱孩童的一丝青涩，可方才吐火的瞬间，悟空确确实实从这可爱的面容上看到了比火还炽烈的怨恨，和他的年龄、身体都极不相符，甚至满溢到要把他娇小的身躯撕裂。那份怨毒比毒蛇的唾液还要浓烈，比深窟洞穴中的寒风还要阴冷刺骨，激得悟空内心只打寒战。
莫文挠挠右颊：“这倒也是，你不会是之前做什么对不起他家的事，让你那兄弟嚼碎嘴了？”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兄弟的事！况且老牛不是那种背地说闲话的人！”悟空义正言辞的反驳掉莫文的猜测。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小妖精刚才提到，他父母是因为你吵架？”
“这我就更糊涂了啊。”悟空满脸委屈道，“牛大哥娶亲时我连在都不在，嫂嫂的模样也没见过，他们会因为我吵什么？”
莫文低头寻思片刻，也想不什么所以然，索性摆摆手：“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想办法救师父吧。既然套近乎走不通，咱们也只能来硬的了。”莫文攥紧了手里的符纸，仔细清点起来。
悟空看着莫文严肃起来的表情，竟没有底气的小声问了一句：“你要打他啊？”
“不然呢？”莫文眨巴眼看着悟空，从她的神色里猜出什么，正色道：“别告诉我你还心软啊，那小妖精刚才可是想杀了你。不硬碰硬的话，师父可是会没命的。”
似乎是被莫文点醒，仍若有所思的悟空浑身僵硬了一下，垂头不语，再抬起头时便一扫优柔寡断的犹豫。
“不错，师父的性命要紧。既然这小鬼不仁，俺老孙也不会对他客气。”
见悟空回归状态认真思考计策的模样，莫文紧蹙的眉头舒展些许，将自己的分析逐一道来：“这妖精修为一般，一洞小妖更是不必说，但刚才喷出妖火着实吓人，如果能制住妖火的话，你我和他斗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灭火……”悟空喃喃几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莫文，你的阴阳术不是可以操纵五行之力吗？你召出水属性的法术下场雨不就可以了？”
“我也想啊。”莫文无奈苦笑，“但是用阴阳术求雨，要准备的东西繁复，并且一定要有一个宽阔的广场与高几十仗的求雨台才行，等我准备好那些东西，师父估计已经在妖精肚子里了。”
“这样啊……”悟空失落地垂下眼睛，“那看来，我得往东海走一趟了。”
谁知听到「东海」一词，莫文却突然两眼放光，他一拍自己的脑门：“诶呀！怎们俩傻啊，想下雨不就是找龙吗？”
悟空被他突然的兴奋吓了一跳：“额……是。”
莫文抓着她的肩膀笑意横生：“咱们队伍里不就有条龙吗？”




西游百妖帐 第四十八章：杀意
“什么？让我去下场雨？”敖烈举起一只马蹄对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悟空莫文，仿佛是在无声的表达「你一定是在逗我」。
悟空连忙解释：“那妖怪会喷火，莫文用阴阳术下雨耗时太大，救援师父拖沓不得，只能拜托你了。”
敖烈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菩萨将我变成马后再三嘱托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变回龙身，你们这不是让我破例吗？况且……”他低了低头，难掩眼底的羞愧，“我多年侍奉在玉帝身边，呼风唤雨的法术遗忘得都差不多了。”
“敖师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师父现在性命危机，如果当真出了事，咱们不也难逃其咎？你恢复龙身的希望只能更渺茫。”莫文继续劝说，情不自禁地向敖烈合起了手掌，“你先试试看，如果真的不行，那妖怪也会被纠缠一番，到时候另求他法也不耽误。”
敖烈被莫文说动了，原本师父被抓他也心急如焚，现下妖精擅火，由自己呼风唤雨再合适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不能再推辞什么。
“那我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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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山洞内，红孩儿咬紧牙关蜷缩在自己的寝洞内，明明洞内阴凉舒适，他却满头大汗。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浮现出条纹状的青紫色，一双浓眉大眼紧紧闭在一起。四指的双手攥着肩膀上的衣服，护住的胸口那里鼓动着诡异的光芒。
那些力量的涌动带来的是刺骨的疼痛，逼得红孩儿在床榻上不断扭动身躯，咿咿呀呀的呻（吟从几颗小虎牙中挤出来，他眼角浮出生理盐水，可仍无法抚平一丝身体上的不适。
地面上布满摔破的瓦罐，一众小妖都被红孩儿呵斥责打到了寝洞外，怯生生地蹲着，谁也不敢靠近。红孩儿拼命忍受这股力量的折磨，因呼吸急促来回张合的口中却努力呢喃出几个数字：“五……四、三……二，一……”
当数字数到尽头，那强烈的疼痛像是被狂风卷走的一粒沙尘，快速而不留痕迹。红孩儿浑身放松瘫在床上，胸腔重新被氧气填满。方才刑罚般痛苦的磨难历历在目，让眼下身体的正常变得更加难能可贵。
红孩儿慢吞吞起身往洞内开凿的地下泉眼走去，双腿发软，连连吃力。待挪到水池旁边后，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倒影。
五官仍是那样的五官，但容貌却悄然发生了变化。一对新嫩的牛角从额头的两边生长出来，双耳开始有了尖锐的形状。圆眼的眼白染上黑红色，正中的瞳孔也有了兽瞳的趋势。
红孩儿伸出双手去看，几道蜈蚣般可怖的血管凸起在皮肤下，变成了紫色，两边泛起的颜色通过渐变与皮肤融为一体。等他再看向水池时，同样的纹路从脖颈处一点一点缓慢的爬上了他的脸颊。
真是丑陋的模样。红孩儿听到他苦涩的自嘲。
如果爸爸妈妈看到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很讨厌我吧？红孩儿盯着水面上的自己，却从其中看到了过去的倒影。争吵的父母，劝架的自己，每每这个时候，爸妈的话题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妈妈会骂爸爸教育不当，爸爸感慨自己悟性不足，让怒火愈燃愈烈。
都是自己太没用了。红孩儿禁不住揉搓起自己的脸。都是自己不争气才会让爸妈吵架。只要自己变强变优秀，爸爸妈妈开心了，关心自己了，他们就不会吵架了。
自我意识的坚定让红孩儿无暇去注意到那紫色蜈蚣又开始慢慢生长，恍惚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好像是他自己的心声：
你并不差，从来都不差。只是因为那只猴子，爸爸才会永远都看不到你的进步。只要杀了他，你就能证明自己了！
正当那份杀意渐渐笼罩住红孩儿的身子时，小妖敲动石门的动静却将那一抹暗紫色惊吓地抱头鼠窜。红孩儿泛起血色的瞳孔猛然恢复正常，茫然片刻后，恼怒道：“什么事！”
门外的手下头恨不得缩进肩膀，他点头哈腰，尽管红孩儿并看不见：“大王，那孙悟空又来叫阵，让您放了他师父。”
话音未落，石门已经打开，红孩儿一脸阴郁的夺步而出：“拿我的枪来！”
悟空斜靠在火云洞外的一块大岩石上，听到铁门摩擦地面的沉闷噪音，转头时果不其然看到红孩儿又号令一众小妖，推着小车迎战。想到和敖烈制定的计划，悟空擦了擦鼻子，站起身面向红孩儿，腰板直如松柏。
“红孩儿，放了我师父，否则可别怪我不念情分。”
“我呸！”红孩儿厌恶的啐出一口唾沫，“我才不稀罕你这混账的破情分，有本事你过来抢回去啊！”
若之前悟空还有点礼貌在，红孩儿直白露骨的恶语便是将她所有耐心和客套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抿起的嘴唇裂开一道小口，吐露出里面咬紧的虎牙，金箍棒因为手掌的紧攥汲取了不少热量，亦如悟空的怒气在不断上升。
只是下一秒，悟空原本站立的地方便只剩下一道残影，挥舞的金箍从红孩儿的脑后劈下撕裂空气，反应过来的红孩儿急忙转身横起缨枪抵挡，脖颈处后知后觉泛起寒冷。
撞击的后坐力使两人分开些许，但仅仅是几秒的空档，悟空已经调整好平衡举棍而来，，红孩儿侧起身子，金箍棒几乎扫着后背而下，他怀里的缨枪趁机直掏悟空的胸腹。悟空哪里会让他得逞，一个俯冲而下钻到缨枪底部，身体呈起跑的姿态。脚底用力一登，悟空整个身体旋转一圈半，直接绕至红孩儿的后背，来不及收势的红孩儿刚刹住力道，只觉得身体被猛然施加了一个推力，轻巧的身体瞬间被击飞到空中，脊背处这才后知后觉般泛起拍打的疼痛感。
踉踉跄跄的站定身子，红孩儿这才顾得上回过头，却看到悟空玩味得意的冲自己勾着指头：“怎么样？还来吗？”




西游百妖帐 第四十九章：水不可灭
“啊啊啊！”悟空的挑衅让红孩儿羞怒，他红着眼冲上前，缨枪以比上一次还要快几倍的速度戳刺悟空要穴。悟空也不用棍挡，左右闪避躲开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和红孩儿的急躁相比显得轻松镇定，这样的反差进一步刺激红孩儿的情绪，缨枪攻势越来越猛，无奈却更无章法，反倒让击中目标变得困难起来。
这样的进攻躲闪不知持续了多久，悟空似乎是有些厌倦，在红孩儿又一次刺枪时，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迅速攥住枪杆，不等红孩儿反应过来，抓起枪杆便在原地转动，手劲未松的红孩儿“哇”一声被拽了出去，还没等悟空转足一圈，向外的甩力便让他脱手栽在了地上，蹭满一脸的泥沙。
一边咳嗽一边抬头，只见悟空毫发无损站在原地，右手持棍背后，左手握着它的缨枪把玩，然后目光又再次转到狼狈的自己身上，仿佛欣赏谐戏地笑了：“贤侄，你是打不过我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降放了我师父，我真的不想毁了我和牛大哥之间的那点情谊。”
红孩儿撑在地上，入目只剩下悟空眼神里的戏谑和嘲讽，至少他觉得是嘲讽。成团的愤怒夹裹住神经和理智，他听到了磨牙的咯咯声，和怒火在心头的叫嚣。当悟空说完“我和牛大哥之间的那点情谊”时，红孩儿竟没来由的想起爸爸常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我那兄弟悟空怎么样了。」
「我兄弟和我出生入死，可能干了。」
「孩子，悟空重情重义，虽然狂妄也从不恃强而目中无人。你什么时候能做到那样就好了。」
「悟空法力高强，强大的很，要不是因为年龄也不会排第七的。」
……
爸爸提起他的兄弟，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眉开眼笑的模样和与妈妈争吵时的面红耳赤截然不同。爸爸因为这些兄弟和过往骄傲高兴，却从来没怎么夸过自己。
是自己太瘦小羸弱了吗？让生性张扬的爸爸总是没有炫耀的手段，所以才把目光转向了过去的日子？
不是的。他又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想是他自己的低吟。只是因为那些家伙太耀眼，给你的爸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才被懵逼双眼，一直觉得你不行。都是这些家伙的错，都是这孙悟空的错！
只要能打败他，证明自己也很强，爸爸一定会夸我的，妈妈也是！
察觉到红孩儿身上的细微变化，悟空暗自绷紧了神经，那股熟悉的浓郁杀气重新浮现在这娇小的身躯上，红孩儿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自己，突然一个翻身往后跃去。悟空本能的后撤一步。
“没门！”
两道火光从红孩儿的鼻腔中喷涌而出，左右并排的十车上依次燃起烈火、浓烟，燃烧之快在须臾间便逼上悟空的眉梢。悟空灵活的在空中大跳一步后撤，仰头一声大喊：“敖烈！”
晴空一声惊雷，伴随着低沉粗犷的龙吟，滚滚乌云迅速聚集成团，掩天蔽日，晦暗的天色让地面上的火光格外醒目。在团团拥挤不堪的乌云中游荡着一条灰白的身影，又一声刺耳震慑的长鸣之后，青鬃白身的敖烈俯冲而下，盘旋而上，琥珀色的龙眼熠熠生辉。
天空陆续飘下雨点，洋洋洒洒，起初只是点点坠落的星辰，顷刻却成瓢泼之水，倾倒密雨好似银河被捅破窟窿，砸落的雨点将大地敲的嗙嗙重鸣。碎玉一样零星松散的光斑交错在雨幕和火蛇的共舞中，不过是几秒的功夫，悟空、红孩儿和小妖便已成了浑身湿漉的落汤鸡。
悟空也不在意，抹掉一把遮挡视线的雨水，满心欢喜的看着似乎是傻愣住的红孩儿。
“贤侄，没想到吧？我师弟这场雨一下，看你还怎么办。”她乐的开心，干脆收了金箍棒，双臂交叉在胸口赏戏似的。
芸芸众妖早已落荒逃窜回到洞内躲雨，红孩儿像是感觉不到雨点的击打，垂着头站在地上。熊熊大火渐燃渐弱，眼见就要偃旗息鼓，悟空颇为得意的走上前，脚边几点星星之火仍在负隅顽抗。
“放了我师父，饶你这次。”
悟空满以为红孩儿没撤，只能愤愤答应，谁知一串微弱阴森的笑声突然传来，霎时让悟空有了种隆冬之感，浑身战栗过后，她惊讶的发现这笑声竟是从红孩儿口中发出。
“呵呵……哈哈哈哈……”
红孩儿抬起头来，眼白已然发生变化，成了深沉的黑色，他仿佛欣赏了一番好戏般兴奋的鼓着掌，明明是可爱的笑容，却充满了刺入人心的尖利残忍。
“你居然用凡水去浇三昧真火？”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咯咯咯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与之相反的是悟空突然煞白了的脸色。
“真是……太有趣了！”
爆炸一般的轰隆声从悟空的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滚烫的热浪瞬间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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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莫文盘坐在地上整理手中的各种驱邪器皿，排列有序的桃木剑、乌金瓮、沉香刻链身上都经历岁月的侵蚀，却并不影响它们散发出沉淀下的灵气。莫文仔细查看着工具的细节，可这种认真劲儿没持续多久，还是被一旁不断踱步叹气的悟净给打断了。
“悟净，你就别抱怨了，师兄不让咱们去肯定有原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悟净踢开地上的小石块，“总是这样不让我帮忙，大师兄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