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别乱想，师兄也是怕你出危险。再说了，埋伏的人太多了，那妖怪也容易发现。”莫文宽慰着悟净，后者仍有些不甘心的鼓起包子脸。
“师兄就是欺负我打不过他也打不过你嘛！明明我也是个几百岁的人，不要因为我的外貌就把我当小孩子看啊！”
“额……”莫文挠挠后脑勺，“悟净，你不说我有时还真忘了你比我还大呢……”
悟净：“……我要退队！退队！(╯‵□′)╯”
莫文还来不及平复悟净的小情绪，突然从地上飘起一缕轻烟，先前那位衣衫褴褛的穷山神冒了出来。
“两位圣僧，大圣和那小妖交战的如何了？”
“那小妖怪功力不如我师兄，但是会吐火，我师兄带敖烈师兄克制他的火了。”





西游百妖帐 第五十章：支援
莫文刚想继续埋头清点东西，山神表情的剧烈变化却让他在一起来，只见山神惊讶的目光呆滞，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起来：“什、什么？大圣叫上敖太子去灭火？”
山神话语里的惊恐让莫文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点点头：“怎么了？”
只见山神突然愤愤的捶起手：“天呐我怎么就忘了告诉大圣……”他旋即拽了莫文起来，“朱施主，快去救大圣和敖太子！”
“为什么？我师兄有危险？”这下悟净也不淡定了，一下跳到山神面前。
山神一边拽着莫文跑一边解释起来：“小神忘记告诉你们，那小妖精会使用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竟又是这个名字。
“是，三昧真火不可轻易用凡水浇盖，否则会越烧越旺的啊！”山神恼怒惭愧地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告诉大圣了呢！”
“什么？”
————
恶狼？猛虎亦或是发狂的恶魔？悟空不知道。她只能恍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撕咬自己的身躯，依稀记得她站在那团看似熄灭的火团中心，而后的爆裂声似乎震破了她的耳膜，依稀能感觉到几条涓流黏在皮肤上，又迅速被周围滚烫的空气烤热，极为难受。
她似乎下意识掐了避火咒，但这灼热的高温和爆炸的冲撞却逼出了她的内伤。视线里只剩夺目的橘红与深红，肆虐的火舌抓捕一点一滴的空气，滚滚浓烟见势便往她的鼻腔里钻，颗粒夹杂着火热干燥的空气在她的肺中翻滚，缺氧的窒息感越来越强，她想强撑起身子逃离，可刚刚抬起的头颅维持不了一秒便重重贴在地面。连泥土都是滚烫的。
鬼魅的邪笑声在诡异的火衣身后漂浮，也不知是不是幻听。即使是在这般折磨人的温度里，悟空仍觉得这声响冰冷的如同阴曹地府中鬼使的勾魂铃音。胸腔撕裂，万剑穿身，铺天盖地的疼痛袭击她的大脑，肺部里的烟尘似乎拥有自我意识，毫无规律的翻转，像是困兽挣扎着想要逃出樊笼。
悟空侧躺在地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没来由的萌生出一种恐惧。明明已经勾去了生死簿，可这妖火却依旧狠厉地在汲取她的生命，就好像当年在八卦炉中一般。
这种熟悉感让悟空的内心喷涌起一种别样的情绪，那是一种强烈悲愤的痛苦，不仅来自肉体，还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心底似乎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这妖火唤醒，可悟空却怎么也寻觅不到它的来源。她只是觉得有一种重过生死的悲恸，逼得她的双眼突然落下泪水，即使这几次微不足道的液体眨眼就消失在火舌的吞噬中，悟空仍无法自控的流泪。似真似幻的景象从眼前一闪而过，前一秒还是刺目的火红，下一秒便是模糊的灰黑，悟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越来越危险，她拼命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抓住前面的泥土，拖着自己爬行。
不能死。她听到了一个呼唤，无论如何不能死！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热烈，尽管连悟空都感到意外，可她仍由着身体在这份剧烈的求生欲下寸步移动。
火团外，几声龙吟在天空盘旋，敖烈俯冲而下和红孩儿扭打在一起，红缨枪在坚硬的龙鳞上划出几点火花，敖烈借着体长的优势，龙尾趁着红孩儿攻击的空档，猛地向他脸上抽去。只听啪的一声，匆匆收手抵挡的红孩儿一下被甩到了一辆小车上，直接压着小车栽倒在地。
敖烈也顾不上补刀，转过头焦急的飞到火团上方，暴虐的火焰直窜两层楼高，千篇一律的橘黄猩红中看不到任何悟空的身影，敖烈嘶叫一声，几乎是在挑战自己声带的极限：“孙悟空！”
回应他的是一阵爆炸的噼啪声，突然冲起的火浪张牙舞爪抓向敖烈的鬓毛，星星火点在它的毛发尖端闪烁，敖烈惊慌失措的飞起，万般无奈的凝视身下无情的大火。
“孙悟空，你赶紧回答我！”
怎么办，谁也没想到这妖火竟会是三昧真火，否则就是借给敖烈一百个胆子，他不敢用凡水去扑灭。真火遇到凡水只会越烧越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方才悟空被火浪震得几乎飞起，如今又被火团吞没，如果不早点救出来……
敖烈不敢继续想，他焦急的在火焰上空来回盘旋，死死捕捉着任何疑似悟空的身影。情绪繁乱的他没顾上红孩儿，以至于当一把红缨枪刺进他的脚踝，他才被疼痛拉回理智，明白起自己的处境。
蓝色的龙血从伤口滑落递进火海中，眨眼就被嚼食干净。敖烈浑身龙鬓直立，尖锐的龙牙吐露出来，口中发出威胁的咕哝声。红孩儿无所畏惧的站在不远处，脸上写满满意扭曲的笑容：“哈哈哈，孙悟空就要死了！我杀了他了哈哈哈哈！”
“你这该死的妖孽！”敖烈怒吼一声，“放了我师兄师父！”
“没门。”红孩儿眯起眼睛笑着，“我要把那和尚献给我爸爸，并且告诉他，我杀了齐天大圣孙悟空。哈哈哈……”
“我和你拼了！”敖烈的瞳孔收紧成一条细线，它嘶叫着张开血盆大口冲了上去，红孩儿也不躲，伸手掐住鼻翼，又喷出了一团来势汹汹的真火。
敖烈转起身子，火团从他身体围城的圈中滚过，火热的温度灼伤了敖烈的皮肤，他闷哼一声，却顾不得去看伤口，只因另一团火球紧跟着扑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还没思索出怎么去抵挡，从天空中突然闪下一张符纸，直接将那火团撞击在地。
“莫文？”敖烈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莫文驾着风灵鸟从头顶降落，手中几张符纸嗖嗖飞起如箭雨射向红孩儿。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急急如律令！”几道符纸快速形成一道道巨大的屏障，罩在了红孩儿周围，他目光一冷，即刻吐出三昧真火来进攻。
敖烈刚想凑到莫文身边商量对策，却见他突然翻下风灵鸟背，径直扑进那熊熊大火之中。
“莫文——”




西游百妖帐 第五十一章：绽放的冰凌
炽火在莫文跳入的那一刻几乎点燃了他身上每一根毛发，所幸额头上的护身符在他表面形成了薄薄的保护层。堪比烈阳的光芒亮得莫文双目眩晕，发懵了足足数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除了一条条舞动的火裙让人眼花缭乱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莫文耳畔充斥着热浪鼓动空气的声音，像是只身浸泡在沸水中，但那干燥的空气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火焰的真实。
浓烟钻入了鼻腔，激出莫文的眼泪与声声咳嗽，他猫起腰往前走，不顾吸入更多烟雾的危险，大声呼喊起来：“师兄！”
漫无目的的行走中听不到回应，莫文甚至不知该从何处去找寻。高温烤出他满头的大汗与虚脱感，但比起热火的汹汹攻势，更让莫文心惊胆战的是悟空的沉默。
“师兄，你在哪儿？”
依旧没有应答，噼啪之外是死一般的沉寂，呼呼风吟跳动在莫文的耳中，亦如他越加快速紧张起来的内心。闷热与灼烧让氧气越来越少，莫文感觉到了头颅再一点点变得沉重。心急如焚的他迈大脚步，靠着说不清的直觉在肆虐的焰群中穿梭，几丈高的火焰把天幕掩盖，莫文看不到敖烈的情况，也不知红孩儿逃出自己的结界没有，可现下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只剩下一门心思，就是救悟空。
突然间，前方有了一抹和橘红不同的色彩，莫文起初甚至怀疑那是否只是幻觉，直到定睛一看时悟空的身形完全显示出来，他才笃定找到了。
悟空趴在地面上，右手向前伸去，整个身体呈现出爬行的姿态，显然昏迷前她曾尝试逃出火海，只可惜途中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莫文急匆匆跑到她身材，半跪着让悟空靠在自己的右大腿与胳膊上。
当莫文看到悟空的面容时，他几乎吓了一跳。灰头灰面的烟尘蹭满悟空脸颊上的各个角落，几缕烤焦的发丝干枯零乱，依稀还能闻到糊味。透过灰土是青紫的脸色，这是严重缺氧的标志。莫文摸了一下悟空的脉搏，快速紊乱的让人害怕。
“师兄，醒醒！师兄！”
那一刻，莫文有些慌了。悟空糟糕的状态让他始料未及，虽然身上无任何外伤，可莫文不知道的爆炸以及可见的缺氧却已经大大损害了她的元气甚至性命。烟雾里的颗粒物堵塞了悟空的咽喉，肺腔剧烈收缩膨胀，呼吸不畅带来的痛苦倾占了悟空的意识，让她陷入了休克和昏厥中。
悟空会死吗？莫文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但随即便给了自己一耳光。
不！齐天大圣不会死的！悟空曾经亲口说过的！莫文劝说自己镇定下来，当年的八卦炉都没有要走悟空的性命，更何况这区区小妖的把戏？
虽然如此自我安慰，悟空越来越惨白发紫的面色却也让莫文焦急万分。
有什么办法离开？莫文伸手就要掏符纸，可这样的环境，没有几张符纸可以支撑到施法完毕，况且就算他召唤出风灵鸟、土遁鼠……面对三昧真火，也根本不值一提。
黔驴技穷，绝望开始笼罩。莫文抱紧悟空的同时，也开始感觉到意识的模糊。如果不早些带悟空出去，只怕他自己……
到底怎么办？怎么办？
莫文强迫自己去构思对策，越来越多的汗滴从额头滑下脸颊，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焦急不安的情绪似乎被周围的大火烘托的越来越热，直到电光火石间，一句曾经听到的话闪现进脑海。
「无尘水可以一定程度上克制三昧真火。」
「那，高山雪水可以吗？」
「只要没有受过人烟侵蚀，就都是无尘水。」
……
火团聚集梳理，燃烧依旧，映照出中心呆滞的莫文。他支撑了悟空，双拳死死攥在了一起，指甲似乎掐进了肉里，只因他咬起了牙关，面目痛苦不堪。
悟空是他的师兄、他的偶像，如今还有被抓的师父。难道还有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吗？莫文叩问着自己的内心，渐渐的，悲伤和决绝扭曲成一团，他纯黑的眼睛在火焰里不再仅仅是单纯，比烈酒、炽火还要浓烈的哀恸莫名取代了以往的温柔恬淡。闪动的光芒映照其中，显现出的，是阴晴变化中的颜色。
————
“嗷——”嘶鸣声响彻天空，敖烈庞大的身躯撞在地面的岩石上，霎时沙石飞扬烟尘遍布，几道淌血的口子布满洁白的龙身。
红孩儿把玩着手里的长缨枪，心满意足端详着敖烈狼狈的模样。“不自量力，一只才300岁的小龙还想打败我？”
敖烈缓慢的撑起身子，四肢已经有些颤抖，但直视红孩儿的目光依旧坚决：“妖孽……放了我师兄师弟！”
“哈哈哈哈！”红孩儿侧过身向敖烈展示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真火，“你师兄师弟到了我的火里，只会被烧的尸骨无存！投降吧小龙，你大师兄已经被我杀死了，哈哈哈哈哈……”
奶里奶气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童真的气味，除了杀意还是杀意，血腥阴鸷布满浑圆的杏眼，红孩儿小小的个头好似囊括了数只厉鬼的残忍，笑意和话语声声让人不寒而栗。
自知莫文和悟空凶多吉少的敖烈，哪里会容忍红孩儿说这等话，恼羞成怒又悲恨交加的他红了眼，重新扑了过去：“呀！”
红孩儿冷笑一声，举起长缨枪来，小巧的身体躲过敖烈硕长的身躯，湖蓝色的龙鬃擦过他的小腿，下一秒，尖锐的利端毫不留情割开坚硬的龙鳞。敖烈一声痛苦的闷哼，转过头来想要吞住红孩儿撕咬，却早已被他识破，一团火球正中敖烈右眼，滚烫的炎火点燃了它的皮肤。
“啊——”敖烈惨叫一声一头撞在地面，仍不甘心的他拼尽最后一点劲甩起龙尾，沉重的一击终于打在了红孩儿后背，撞击让他俯冲而下，口吐淤血。
可对比之下，敖烈的伤仍不知重了多少倍，他狼狈的躺在地面粗重的喘息着，心有不甘死死盯着那团燃烧不尽的大火。红孩儿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得意地笑起来。
“呵，你倒是拼了命了，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一步步走向敖烈，长缨枪在地上拖出火花，敖烈恶狠狠的盯着他举起长缨枪，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疯狂。“既然不投降，那我就送你去和他们俩团聚吧！”
枪尖在光芒下灼灼冰寒，敖烈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可他下一秒迎接的不是疼痛和死亡，而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从火海正中，突然炸开了一道道冰凌，生长的冰层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如同孢子见风繁殖，蔓延起的冰山发出咔咔的声响，寒冷的雪雾弥漫开来，周围的三昧真火竟逐渐熄灭。
飞舞的冰凌冲向红孩儿与敖烈，不偏不倚打落了那对准敖烈头颅的长枪，还有几个正中红孩儿的四肢，直接穿透而过，下一秒便被嫣红的鲜血染上了颜色。
一切发生的这般迅猛，以至于红孩儿都来不及哭喊，敖烈也呆滞在了原地。冰层之中又闪烁出夺目的光芒，鸟鸣啸天，一双巨大的翅膀扇动空气飞至天空，从鸟背上传来敖烈熟悉的声音。
“敖烈，我找到师兄了！撤！”




西游百妖帐 第五十二章：期待肯定
风灵鸟振动双翅，没几下便带着莫文飞到了高空。在这迅速移动的过程中，几朵碎小的雪花落在了敖烈视线内，引起了他的注意。快速的移动让他感觉看得并不真实，以至于当一抹随风消逝的飞舞白发和魅紫深幽的瞳目在风灵鸟背上转瞬即逝时，他疑惑于那是否是虚幻。
可紧张的对峙容不得他去深究，他瞥眼发现红孩儿仍沉浸在莫文意外的逃脱当中，嘴唇颤抖不已：“怎、怎么可能？”
几乎不加任何思考，敖烈强忍伤乏的身体，低吼一声直接扑了过去，头部直直撞在红孩儿后背，将他顶上天空，再迅速前行到他面前，身体如长鞭有力，健壮的体格更是让一抽打带着劈山裂云的气势，红孩儿被他直接打在了地面上，身体陷入泥土中足有十几厘米。
敖烈也不恋战，即刻跟随莫文远去，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形势便发生了如此反转。大片火海并未完全熄灭，前赴后继的真火慢慢吞噬掉了生长出的冰凌，融化的冰水滴入进火龙的血盆大口，仿佛陷入群狼之中，换来的是猛兽欢呼般的狂热。
红孩儿手指掐进身旁的土地中，痛吟地爬出来，粉嫩透亮的皮肤上布满尘土和擦伤，滑稽可笑。他恶狠狠的盯着三人逃离的方向，满腔怒火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将他们烧的一干而净。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浓郁的挫败感。
为什么？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是被反将一军？红孩儿猛地一拳捶在地面，小石块刺在了血肉里，流出嫣红的液体，他似乎是感觉不到痛，一遍遍捶打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没用？红孩儿怒骂着自己。学了如此多的法术，寻求了如此多的方法，为什么还是杀不了这该死的猢狲？没用没用！没用死了！
红孩儿从恨悟空转向了恨自己，再次失败像极了以往的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想要的完美结果，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父亲的肯定。
在源源不断的自我埋怨中，他耳边响起了已经厌恶到极致的话语，那是爸爸的声音，带着他已经看得心寒的失望。
「不行……还是不行，还是差太远了。孩子啊，你怎么就不能再聪慧一些？当年我百岁那年就赶跑了过来侵犯的一群鹿妖，还有我那些兄弟，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尤其是老七孙悟空，听她说，她百岁的时候就已经精通七十二变和筋斗云了……」
而最最让他悲愤交加的，是他完全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的眼神。
「他是孙悟空，你怎么能和他比？那三昧真火要是烧死你了怎么办！」
“闭嘴！”红孩儿尖叫一声，牛魔王的面容像是被石块击碎的水面，破裂不成形。红孩儿睁开眼，眼白染成暗黑色，周身被突然翻滚而出的黑紫烟雾包裹。
我会变得出色的。我一定要变得出色！我会亲手杀了孙悟空！爸爸，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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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初晨，四月微风和煦，山林群兽喧嚣，随处可见新生命的色彩。新抽树芽，绒毛雏稚，初泉石上流。
林间小妖小怪活泼好动，趁着大好春光纷纷窜出来玩耍，大人们面对孩子跨越领地的玩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事，索性都不说。苍莽原始的树林里除了鸟雀鸣啼，响着欢声笑语，正配着时令的美好春光。
小溪畔，苔藓水草光顾的岩石旁边蹲着个小孩子，埋头弄着手里的风筝。
他支好了龙骨，再穿支架，糊纸已经备好放在旁边。他似乎是第一次做，手上功夫并不灵活，搭起的支架歪歪扭扭的，只是勉强看出像只老鹰的形状，模样滑稽可笑。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做的乐呵。按着刚才林西那头鹿妖家小子的说法，模样次要，只要骨首做到标准可以放飞起来就好，纸糊上去以后，竹架再扭曲也都看不出来了。
如此想着，他圆滚滚的脸蛋上便溢满自豪与兴奋。由于筑基早，他的身体便停留在孩童时期。或许是由于外表太小的原因，爸妈总把他当小孩看，很多时候唠唠叨叨担心他什么都做不到。做风筝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事，可惜爸妈总不给他机会，修行练功几乎占去全天的时间，若非今天趁着生辰放假，也轮不到玩乐的时间。
机会难得，他自然更珍惜这制作风筝的时光，做久之后略微熟悉起来，扭节、削杆愈加干脆利略，约莫又过去了几分钟，一只鹰形风筝大功告成。
他抱着风筝喜滋滋欣赏，虽然缺陷明显，可不影响他的成就感。牵好绳子试飞成功后，激动如他，立刻拽起风筝往家里跑。
等到了家给爸妈看到以后，就拽他们一起来放风筝好了！小孩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记忆中的爸妈在幼时爱带自己出来玩，而且出来玩时都心情颇好，要是今天拽了他们出来，应该就不会再吵架了吧？
小孩构思的完美无缺，嘴角笑意愈浓，两只小脚速度不自觉加快起来。等他小跑到了家门前，从内部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噪音，让他的笑脸与疾行都戛然而止。
小孩沮丧的推开门，这次声音听得更真切，是从爸妈卧室里传来的。
“今天孩子生辰，你就不能不闹吗？”
“我闹了吗？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老在孩子面前说他的不是！况且你还记得今儿是孩子生辰，记得我是今儿拼死拼活才给你生了这孩子啊？”
“你这还不叫闹吗？莫名其妙的！”
“反正你心也不在我这儿，我只不过是个你妥协的选择而已。但你既然都和我成亲了，我就不许你再提那家伙！”
“什么心不在什么妥协……你是又魔怔了吧？”
“我哪里魔怔了？我……等等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卧室门被愤愤推开摔在石墙上，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牛魔王阴郁着脸走出来，脸色黑的可怕。他刚一踏出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局促尴尬的孩子。
“红孩儿……回来了？”
红孩儿说不清表情，默默点点头。
父子间陷入沉默，牛魔王不知该如何和红孩儿解释，又或在思考需不需要去解释。尴尬的脸色持续几秒后，他讪讪走过红孩儿身边，“去劝劝你妈吧，我现在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了。今儿送她一对鸢尾花翠耳环，本来高高兴兴，也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突然就发脾气……唉……”
红孩儿咬咬嘴唇。爸爸每次和妈妈吵架以后几乎不道歉，调和的事，永远是他在做。想到这里，红孩儿莫名觉得一丝心痛，可还是只能点头答应：“知道了。”
牛魔王叹口气，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走出洞外，也不知是要去找那个兄弟喝酒解闷。红孩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过后，手拖着那崭新的风筝走进父母的卧室，失望的模样和刚出门时截然相反。
铁扇公主正坐在床边生闷气，一边揪着被褥一边咬牙切齿，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配上她牡丹花般艳丽成熟的容貌，堪堪惹人垂怜。
可就是这么个让人想要怜惜心痛的女子，在看到红孩儿进门后，一腔怒火骤然喷发，瞬间变得泼辣起来：“跑哪儿去了？又疯玩了是不是？”
红孩儿被铁扇公主的斥责震得身体颤了一下，他慢吞吞掏出风筝：“我、我去做风筝了。”
“还贪玩。你爸嫌弃你是他的事，你自己就不能争点气多努努力吗？”铁扇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红孩儿，后者抿嘴不敢说话，低着头，幼小的身体瑟缩成一团。
空气沉默几秒后，铁扇公主捂着头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想玩就玩吧，别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红孩儿如释重负，却又陷入了新的失望中，他默默转身走出卧室，手里依旧拖着风筝，糊纸被他攥的有些破损。顺着损坏地方往下，是一副手法稚嫩的涂画——一家三口身处野外，笑脸盈盈，一起放着一盏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