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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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常青镇南边那座山果然发生了滑坡，滚落的巨石块毫不客气地砸落在农田上，顷刻间将其夷为平地。孟阳借镇长的名义把所有农民聚集去了安全地带，扬言有要事宣布。也就是在他胡诌的通告说到一半，轰隆隆的巨响便开始了。
跳过如此劫难，农民惊魂未定后，内心便充满了对孟阳的感谢。虽然收成遭受不小打击，却又总比完全丢了性命要强，当天夜里，整片小村落沉浸在幸免于难的欢喜，拉着孟阳说什么也不许他离开。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村民的款待，孟阳面色凝重地往府邸赶，恐惧、震惊和迷惘交织在一起，吹动内心滚滚破涛。
孟蝶的话居然再次应验了……孟阳咬紧嘴唇。
而且，不仅他发现了孟蝶突然展现的异能，产生异能的原因他也大致猜到了一二。
当时那只蓝蝴蝶落在了孟蝶手腕上，而后孟蝶就失去意识数秒，蓝蝴蝶一离开她的皮肤她便清新过来，大呼小叫刚刚看到的情景。
孟阳咬住自己的大拇指甲。那只蝴蝶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一时间，对未知的恐惧，令孟阳竟犹豫着要不要踏进家门。好不容易承下父亲对他下午逃课的责骂，月满西楼之时，他满怀复杂的情绪溜到孟蝶的小院里。
院门口的海棠花树在夜幕下暗香流转。他站在孟蝶灯火微暖的房间外，小心翼翼敲敲门。
“蝶儿，是我……”
门里沉默片刻，传来一声轻唤：“进来吧。”
孟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自己已经跨进房间，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那句轻唤根本不是孟蝶的声音！
可现在才察觉到端倪已经晚了，孟阳傻傻地站在门口，瞪圆一双眼睛看着屋中一切。
孟蝶静静躺在床边安睡，床榻旁边正有一位黑发的女孩眼神轻柔地凝望她。可这个黑发女孩的背后，却拖着一双分明不是人类的蓝色翅膀。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六章：依蓝
孟阳倒吸一口气，脚步不自觉地后撤一步，后背撞在门扉上，撞得他生疼。
听到木门“哐当”的呻吟声，那非人类的女子缓缓回过头，目光和孟阳交接的一刹那，却令孟阳所有的不安惶恐都停滞住了。
三千青丝垂到腰间，比黑墨还要深邃，比瀑布还要绚烂。如同孟蝶那般象牙色的肌肤不仅洁白如雪，而且透着蜜桃般的红润光泽。两颗圆滚滚的蓝宝石镶嵌在脸庞上，每一次眨动都投射下星辰大海。
女子看起来不过也及笄不久，所有的美貌都绽放在巅峰。和孟蝶不同的是，她更像是大自然孕育的精灵，欢快、清雅，不似谪仙脱俗出尘。
看到孟阳牙床连连打颤，震惊到忘了礼节，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指向她，嘴里发出“你、你……”的惊叹，女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小声点，你会吵醒她的。”
孟阳闻言乖乖闭了嘴，却又立刻回过神来，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听从她的指示？
不等他来逼问自己的身份，女子已从孟蝶身旁站起，蓝黑相间的襦裙，却比他们来得更大胆，长度刚刚及膝，腰带上垂落的绸缎却松松垮垮拖在地上，别有一番韵味。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就是那只蓝蝴蝶。”
孟阳仍然靠在门扉上，眼睛转向她身后巨大的蝴蝶翅膀：“……恩，看出来了……”
蝴蝶女孩拨弄几下头顶垂落的触须，似乎是在想尽办法组织语言，让孟阳更好的理解。“准确的说，我是一个妖族。妖族，你知道吗？”
孟阳点点头：“在一些书和传说里看到过。”
“恩……我所在的族群有名字，我们叫「梦蝶」。”
“梦蝶？”孟阳一脸疑惑地看向床上的孟蝶。
“和这个女孩的名字谐音，不过是「做梦」的「梦」。”蝴蝶女孩浅笑一下，“我们的族群可以制造梦境，更能通过梦境洞晓未来。”
“洞晓未来？”孟阳长大了嘴巴，“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的确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蝴蝶女孩搓了搓肩膀，“但我们就是会。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族群一直都受到各种人士的追捕。道术师，其他妖族，或者相信这些的人类。”
孟阳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这么厉害的能力，在所难免啊……”
蝴蝶女孩转过身注视着孟蝶，眼神柔和似水：“就在不久前，我们那一小群梦蝶收到追捕，我和族人走散了。落在这小镇的河滩，是孟蝶把我救了上来。”她慢慢伸出右手按在胸口，“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我想报答她……”
孟阳眨眨眼睛，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说，孟蝶她这两天做的梦，都是……”
“恩，是我给她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孟蝶很善良。”蝴蝶女孩微微一笑，窗外暖风习习，悄然落进孟阳心底，“她很希望自己能帮助别人，可是一直苦愁没有办法。所以我想，如果我能把未来编成梦境给她看，她就能帮助别人了。”
“简直胡闹！”孟阳突然厉声打断，在蝴蝶女孩困惑的神情中义正言辞道，“你根本不知道孟蝶发现自己的梦成为现实有恐惧。就在昨天，她梦到我们的管家在河滩遇险，第二天就传来管家的死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以为自己变成了恶魔！”
“还有今天！”孟阳指了指发生滑坡的村落方向，“你是不是让她看到山体滑坡的景象了？她都吓坏了，要是等醒来知道又是真的，孟蝶一定会疯的！”
蝴蝶女孩听着孟阳的呵斥一愣一愣的，懵懂青涩的神态看在孟阳眼里和孟蝶一般让他所有的怒气都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发泄也不是不发泄也不是，糟心的来回揉头，全然不顾发髻都被抓乱了。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孟阳用坚定的态度盯着蝴蝶女孩：“总之，不许再对我堂妹做这种危险的事！”
蝴蝶女孩不再答话，她埋下头，几缕黑发从肩膀滑落，遮盖住面庞上的表情。这熟悉的模样突然掀起孟阳脑海中的回忆，孟蝶曾经也是这样，当好心办坏事时，她会把自己缩成一团，一边疑惑一边自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任何人都于心不忍，再也提不起任何责怪的欲望。
此刻，这个女孩虽是妖族，却也像个孩童。或许自己确实不该这么伤害她的一片好心？毕竟，她只是想简单的报答一番恩情啊。
想到这里，孟阳又为自己的冲动粗暴愧疚起来，一时不知该对埋头不语的蝴蝶女孩说些什么。
“不……我愿意接受这些梦境。”
孟阳和蝴蝶女孩的脸刷地同时转向床榻，孟蝶不知何时已经苏醒，安安静静靠在床沿注视两人。
“蝶儿，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进门就醒了，我一直装睡，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孟蝶冲蝴蝶女孩浅笑一下，后者似乎并没有做好和孟蝶面对面的准备，一时局促不安起来，双眼甚至不敢往孟蝶身上移动分毫。
“你就是我救的蓝蝴蝶啊，真漂亮。”
蝴蝶女孩愣了一下，头却埋得更低了，从孟阳的角度看依稀能发现她脸颊泛起的微红。
“谢、谢谢……”
孟蝶又冲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了孟阳：“堂哥，你也别怪她了。我想继续能够做这些预知梦。”
孟阳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对，孟蝶已经抢在他之前继续开口：“我真的很想帮帮镇民们。报喜也好，提心他们灾祸也好。如果能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舒适幸福，为什么要拒绝？”
孟阳听后长叹，如德高望重的先生般谆谆教诲：“傻丫头，天道自有规律，你看破了命数，改变了他人的轨迹，怎么可能会永远安逸下去？”他看了一眼蝴蝶女孩，“我应该没猜错吧？”
蝴蝶女孩低下头：“的确，未卜先知的能力尤为天理，所以实际上长期用我们妄图改变命运让自己平步青云的人，无一例外死于非命。我原本只是想给孟蝶制造几个梦境能帮帮他们，在天道降下惩罚前住手的。”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到你原来计划的时间吧？”孟蝶歪头笑道，孟阳和蝴蝶女孩关于可怕后果的警示她仿佛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蝴蝶女孩愣了愣，有些惭愧地低下头：“我叫「依蓝」，因为我的翅膀是罕见的蓝色，所以父母用「翼」的谐音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依蓝，好有诗意的名字。”孟蝶像是遇上稀奇的宝贝般惊喜，甚至忍不住鼓起手掌，“那么以后你就继续待在我身边吧，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依蓝垂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孟蝶好奇地向依蓝问这问那，站在一旁的孟阳顿时觉得自己也许该离开了。然而，这种旁观者的身份却让他的内人不禁一阵憋屈，索性立刻闪出了房间。
月色吹散他焦躁的情绪，渐渐让他重新思考起孟蝶要求继续做预知梦的能力。
有善心自然是好事，但，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孟阳不可谓没有经历过阴暗的尔虞我诈。即使是纯洁的善意，也可能会被小小的私心彻底污染。蝶儿，你真的明白改变他人命运所要承受的同等代价吗？
孟阳站在院门口凝望屋里斑驳的身影，心如乱麻。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七章：交错（上）
孟蝶开始了她的预言生活。不经意的提示，恰到好处的关心，孟镇长家无论家主还是下人都在她的指点下巧妙避过了或大或小的灾祸。就这样，镇长府邸上下渐渐注意到了孟蝶展露出的能力。孟镇长大为震惊，先勒令所有人不许传出去，秘密对孟蝶做了数个测试。
从简单的气候天象，到归来商人货品里的新物，小镇未来两天内的事件无论大小，孟蝶都可说上一二，无一出错。孟镇长彻底大喜，以为是神灵眷顾自己的女儿，抱着孟蝶喜极而泣，翌日便向全镇宣布了这一喜讯。
起初还有人持怀疑态度，直到前来试探的镇民无一例外得到了准确的预言，孟蝶作为神灵使者的传言终于在全镇传来。
自此，孟蝶常青镇仙子的美誉不再仅仅是对她容貌的肯定，更是她名副其实的称谓。镇长约法三章，全镇居民每隔几人三三两两前来寻求指引，农民关心天气，商人打探市场，妇女询问即将出生孩子的性别……镇长还专门命人建造了一座小小的观宇，用于孟蝶每三天一次的预言活动。
如愿帮助他人的孟蝶脸上的笑容日渐增多，镇长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增多，全镇居民脸上的笑容都日渐增多。原本就和谐安定的小镇，在得到孟蝶这一「神女」之后，愈加幸福快乐起来。
孟阳把一切看在眼里，心头却很不是滋味。每晚经历数百人命运的梦境，孟阳丝毫不觉得这不会影响孟蝶的休息。然而，也许是心灵上的慰藉满足掩盖掉了身体上的疲惫，孟蝶每日精神抖擞的模样又使孟阳的担心杞人忧天般可笑。况且自从孟蝶成为「神女」，两人几乎已经无法见面。孟蝶被层层保护起来，每天忙碌于撰写带着语言的绢纸。每次擦肩而过，孟阳也只能远远观望一下。
突然失去能够谈天说地的伙伴，孟阳心底很不是滋味，加上天干物燥，他无故发火的次数越来越多，连下人都开始私下嘀咕少爷明显的情绪波动，隐隐有了什么传言留到镇长耳中。孟阳发愁自己的事情，以至于从来小心翼翼经营自己的他竟丝毫未曾察觉这些传言。
又几日没有和孟蝶说话聊天，孟阳彻底按捺不住，趁着夜色正浓，悄悄翻到了孟蝶的院落里。双脚刚刚落地，孟阳却后悔了。自己能忍住不睡，但不代表孟蝶不会早早休息，何况她白日里如此繁忙，夜晚还要经历数量如此之多的梦境？
孟阳的担心在看到孟蝶房间内晦暗不见烛火的时候得到应验，他沮丧地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咦，孟阳哥？”
孟阳住了脚步。这是依蓝的声音！
再回过头时，孟阳恰巧看到依蓝从蝴蝶变成半人形，温柔的淡蓝光芒包裹住她的身体，微微鼓起的风团夹裹着夜的清凉。
“孟阳哥，你怎么又大半夜来孟蝶姐姐的房间啦？”依蓝歪头瞧着孟阳，孟阳很清楚地从脸上读出八卦的表情。之前攀谈时，虽然依蓝是妖精，但年龄却比孟蝶还小一年，于是依蓝往后叫起两人都会带上哥哥、姐姐的后缀。
“咳咳！”孟阳十分尴尬地咳嗽几声，“有些日子没找她说话，闷得慌……”
孟阳听到依蓝噗嗤笑了：“那还真是不凑巧，姐姐刚睡哦。”
出乎意外的，孟阳得到这个消息时，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失望。“这样啊……”
似乎是怕孟阳太过沮丧，依蓝紧跟道：“孟阳哥你实在闷得慌，要不我和你聊聊天？总是听孟蝶姐姐说她的事情，我也有点想听你的呢！”
“我的？”孟阳指了指自己。
“对啊，比如你虽然是孟蝶的堂哥，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和她叔父长得并不像呢？”
孟阳略微一愣：“啊……其实我是孟家本家的远方亲戚，叔父没儿子，又不想因为过继伤了叔母的心，所以我父亲就把我过继到他名下，约定好是叔父的继承人。”
“咦？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孟蝶姐姐不也是她父亲的孩子吗？”
“因为孟蝶是女儿啊……至少在我听说过的范围内，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的。”
“这和我们妖族不一样呢。”依蓝点点下巴，“我们妖族的传位只传给能力最优秀的后代，不分什么性别，否则会被其他同类笑掉大牙的。”
“哦？那这确实和我们人类很不一样。”孟阳听后笑了笑。
依蓝低头踢动几下脚边的小石块：“对了，孟阳哥，我还没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我吗？”孟阳疑惑地眨眨眼，旋即扑哧一笑，“不是吧？我可什么都没做。”
依蓝轻轻摇摇头：“如果你一开始没有赞同孟蝶姐姐的提议，也许她就会因为害怕得不到父母的认可任我自生自灭了。”她异常郑重地直视孟阳的双眼，“就算你不这么觉得。但至少对我而言，你和孟蝶姐姐一样重要，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孟阳被依蓝那双宝石般精致通透的双眼盯得身体有些轻浮，他听到她转而遗憾地叹息：“但是，梦蝶族一次只能给予一个人类以梦境，只有等有一天孟蝶姐姐不想再做预知梦了，我才能让你也占卜未来。”
依蓝如此纯粹的想法把孟阳逗乐了。“你不用这么认真啦，我不需要你任何报答，真的。你能和我们一直做朋友就很好。不过……”孟阳稍稍停顿片刻，“依蓝，你曾经说过通过梦蝶窥探未来的人最后都死于非命，那孟蝶她……”
“不用担心的。”依蓝很轻松的回答到，“孟蝶姐姐心底非常善良，她想知晓未来从来都不是出于私欲。况且我也答应过了会在引发天罚前停止，一定不会伤害孟蝶姐姐的。”
孟阳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那就好……”
依蓝突然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孟阳哥，你好像很关心孟蝶姐姐诶。我常听说人类中的喜爱就是特别关心某个人，孟阳哥你是喜欢孟蝶姐姐吗？”
孟阳的脸一下红到耳根，若不是夜色昏暗，依蓝恐怕都要感慨他的脸如同是刚刚被开水浸泡过了。
“你、你别乱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作为普通朋友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普通朋友吗？”依蓝歪着脑袋，“那既然这样，喜欢人的关心和朋友的关心区别在哪里呢？”
“唔……”从小接受儒家思想要内敛含蓄的孟阳一时觉得羞于启齿，“我也是听说，大概就是对方笑你也想笑，对方哭你也想哭，随时随地都希望能看到对方的模样……这种。”
依蓝听后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她突然有些激动地捂着脸颊，“那这么说来，我好像也喜欢一个人了呐！”




西游百妖帐 第七十八章：交错（中）
依蓝的话听起来没心没肺，甚至活泼得如同玩笑，却激起孟阳心中万千巨浪。他感觉到整个身体骤然绷紧，暗藏在心底的悖动，无法克制的盼望，都在此时此刻全部涌现出来。
“真的？”
依蓝捧着脸晃动几下脑袋，蜷缩的蝶须随着她脑袋的摇晃挥舞，偶尔闪烁着光滑的月光。
“恩，我猜大概就是在自己被救活的那一刻吧！”依蓝笑如阳光灿烂，带着懵懂少女最纯真的幸福。
那一瞬间，孟阳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下一秒却激烈的仿佛要跳出身体的束缚那般。
孟阳甚至无法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恍恍惚惚中回到自己的房间的，他只记得那晚他很开心，竟做了一个完美无比的美梦。也大概就是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依蓝。从第一眼看到她惊艳的原形，到目睹她半人形下堪比精灵的容貌，孟阳突然就明白那些时刻泛起的别样情绪到底是什么。他突然变得喜欢来孟蝶的院落，全拜这种爱慕的炽热所致。
原来他近日总为见不到孟蝶心烦意乱不仅是因为缺少了谈天说地的伙伴，更因为在他潜意识里以为，见到孟蝶，他也就见不到依蓝了。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孟阳从依蓝的话中看到希望。她说自己也喜欢一个人，她说是在被救起性命时喜欢的……每每意识到这点，孟阳都觉得浑身血液迅速升温至沸腾，他不敢去仔细品味疯狂的喜悦。
往下几个月，孟蝶依旧忙碌。孟阳也要开始学习管理城镇的课程，两人偶尔才能碰面交谈。孟阳经常偷偷浅进孟蝶的院子，每次都很「凑巧」的刚刚是孟蝶睡下的时候，继而缠着依蓝和自己聊天。依蓝为他说了很多很多妖族的故事，它们对孟阳来说是如此新奇，原来小到随处可见的昆虫、静居水底的鱼虾，大到占山为王的虎狼，自然里万千生命都可能是伪装起来的妖族。他们遵循着不同于人类的法则，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孟阳也会给依蓝介绍人类社会，国家、皇族、战争、婚嫁、农耕……他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人类生活的始末一一讲给孟蝶听。他从外出的商人那里预定都城的首饰和海岸线上的珍珠，将这些艺术品送给依蓝。依蓝从没见过这些经过加工的漂亮东西，个个爱不释手。孟阳看着她拿到礼物时绽放的笑容，内心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孟蝶的名声仍在流传，随着一个个奔波的游商传到其他小镇、传到更加繁荣的城、传到车迟国任何他们能到达的地方。
这天，应付完一天学习内容的孟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入夜再同往常一样摸到孟蝶的闺院，一位下人偷偷跑来传话。
“少爷，孟老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叔父找自己有事？突然的传讯有些莫名其妙，但孟阳不敢不从，即刻跟着下属赶去孟镇长的房间。
推门进去，熏香和木炭灼烧的暖流扑面而来，门外深秋风寒，门内温暖如春。孟镇长坐在主位上，旁边是他的兄弟——孟阳的父亲，其他位子还有几位夫人以及孟家其他长辈。
如此郑重的场面让孟阳心下大惊，叔父这是要做什么？
孟镇长在看到孟阳的刹那，脸上浅浅的皱纹轻挤在一起，露出和善慈祥的笑容。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空位：“阳儿到了？快些入座。”
“叔父，您今日叫侄儿过来，旁边还有这么多长辈叔叔，是有什么大事吗？”
“的确是有件大事。”孟阳的父亲哈哈大笑，“阳儿，向来你加冠也有一个多年头了吧？”
“……恩。”孟阳点点头。
孟阳的母亲眼如弯月：“想来也该给你考虑婚事了。”
孟阳内心咯噔一声。
孟镇长注视着孟阳，说起话来语气十分平缓，察觉不到情感波动：“阳儿，我和你父亲母亲、以及众多长辈们商讨了一下……我们想让你和孟蝶成亲。”
“什么！”孟阳刷地站起身，正好碰到要给自己看茶的侍女，脆弱的水杯砰一声碎在地面，接着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
察觉长辈们惊愕的神色，孟阳这才意识到失态，慌忙半跪下来请罪：“请父亲叔父赎罪，请各位长辈赎罪，孟阳太失礼了……”
孟镇长倒是不以为意，哈哈笑了起来，起身去搀孟阳：“哈哈哈，无碍无碍，想来你也许是惊喜万分，反应这么大也属正常。”
家主开口，长辈们自然也不好怪罪，纷纷附和：“对啊，我们也猜到你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只是没料到你竟这般激动，哈哈。”
“高、高兴？”孟阳听得有些糊涂。
“你这孩子还装傻，你不是一直倾慕蝶儿吗？”孟镇长捋了捋短小的胡须，“如今让你们成亲，你难道不开心？”
“我、我……”孟阳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我对蝶儿妹妹没有非分之想，我……她，我们不是……”
孟阳急于解释，他甚至不敢想象如今这种状况。他？喜欢蝶儿？怎么可能！他对孟蝶只有兄妹情！
可他的口吃却让长辈们都误会了。镇长夫人掩嘴浅笑：“瞧这孩子都害羞的说不出话了。你不必这样的，你从小和蝶儿腻在一起形影不离，最近一年，有事没事都喜欢往蝶儿那里跑。每次去找她脸上都带笑，谁看不出来你对蝶儿有意呢？”
“除此之外，你大半夜还偷偷去找她聊天。虽然叔父我们对此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过你未免也有点太大胆了哦。”孟镇长故作威严的点点手指，可眼底的笑意却足以见得他根本没有生气。
孟阳头一阵发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近一年的举动都被长辈们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