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远瞳
这一切都毫无色彩,就像古老的黑白照片。
高文没有动自己眼前食物的意思,虽然暗影界中确实可以做饭,但他实在不敢确定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类(大概)如果吃下了暗影界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旁边的琥珀和贝蒂也一样没有动刀叉。
桌子对面的那位野法师并没有催促他们,他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显得非常安静。
一种诡异的默契萦绕在木屋中。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高文:“你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野法师放下刀叉,显得很有礼貌,“从离开秘法会的第二年,我就定居在这里。”
“你曾经是秘法会的成员?”高文有些意外地问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野法师。”
“我原本是秘法会的二级会员,”野法师静静地说道,“按秘法会的标准,我是一个蹩脚的施法者——我擅长计算和推理,但却缺乏将其转化为法术模型的能力,换句话说,我的施法水平永远都在初阶,这样的法师,在秘法会是不受欢迎的。”
“所以他们把你赶走了?”琥珀感觉很不可思议。她知道一个真正的法师是很宝贵的,哪怕他的施法水平很蹩脚也一样——蹩脚只是对那些秘法大师而言,在普通人眼中,哪怕只能放出个小火球的法师也属于不得了的大人物,即便这些基层施法者在秘法会中不受重视,也不至于会被扫地出门。
“是我自己离开的,”野法师摇摇头,转头看向贝蒂,“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治好她,我不得不离开。”
贝蒂愣头愣脑地看着野法师,然后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高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盯着野法师的眼睛,右手按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慢慢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野法师那僵硬迟钝的表情终于微微有了些变化,他的身体稍稍发抖,接着低下头去:“……客人,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贝蒂有点紧张地看着高文:“老爷?”
高文皱着眉,片刻之后把手从开拓者之剑的剑柄上移开,他放缓了口气:“那就等一会吧。”
野法师低下头,继续安静而沉默地吃着自己那一餐饭,在进食过程中他仅有的多余动作便是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上旁边的贝蒂一眼。
食物最终是要吃完的,高文也不可能无限地等下去。
野法师吃下了最后一口香肠,然后用面包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汤盘里的菜汤,他吃完饭,抬头看着贝蒂的方向——但他的眼睛其实根本没有聚焦在贝蒂身上,而是聚焦着更遥远一些的地方。他身体摇晃着,似乎是要站起来,可是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还是贝蒂将他扶起来的。
“爸爸,我要走了,”小姑娘扶着野法师的胳膊,确认对方站稳之后才松开手,她小步挪到高文身旁,“瑞贝卡小姐和赫蒂夫人还在等我——而且老爷也来了。”
野法师嘴唇翕动着,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并仔细做着交待:“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要按时睡觉。”“记着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别的孩子打架。”
理智的光辉正在渐渐从这个可怜人的眼睛中褪去,高文知道他现在所说的已经全部都是呓语了。
虽然他之前全程也几乎没有清醒多少。
野法师的身影渐渐变淡,但在那愈发暗淡的虚影中却突然有一团火焰样的东西燃烧起来,高文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他迅速抽出了开拓者之剑,剑刃上涌动着一层淡淡的微光。
琥珀迅速将贝蒂拉入怀中,及时捂住了小姑娘的眼睛。
高文将长剑刺入野法师胸膛的那团火焰中,火焰猛烈抖动起来,本已经向着邪灵方向转化的野法师骤然间停止转化,虚幻的身影迅速重新固化为实体,然后熊熊火焰吞噬了他,并将他整个人烧成一具狰狞可怖的焦尸。
足足燃烧了半分钟,那具尸体才彻底灰飞烟灭。
咔擦咔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小木屋在失去主人之后迅速崩解,密密麻麻的裂纹眨眼间便布满了墙壁和房顶,外面世界那苍白的光芒透过木板上的裂纹洒进了屋中。
高文拉着琥珀和贝蒂飞快地跑出屋子,而就在他们跑出去的一瞬间,那木屋也彻底坍塌下来。
坍塌的木屋在他们眼前燃起了大火,大火持续的时间很短,就好像被烧掉的不是一座木屋,而是一座纸房子一般。
而在木屋逐渐化为灰烬并随风飘散的过程中,琥珀突然拉着高文的胳膊指着木屋的地基惊叫起来:“哎哎!你看那个!”
高文凝神看去,看到在木屋的灰烬下方,一片闪烁的线条正明亮起来,光芒透过了那些飘零的飞灰,逐渐形成一个复杂而庞大的结构——那赫然是一个大型法阵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那个野法师这辈子的最高成就了,”高文微微点头,“大概也正是这个法阵出了问题,才导致他沦落到这个局面。”
说话间,贝蒂的身影开始逐渐转化为飘飘荡荡的光点,这些光点原地飞舞了两圈,随后向着高文和琥珀来时的方向迅速飞去。
琥珀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原本已经化为灰白色的双手正在重新焕发出血色,而随着色彩重新回到她和高文身上,暗影界对他们的排斥也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从四周的稀薄雾气中凝聚出来,它们完全没有形体,但却显然不怀好意,暗影界中的原生居民们终于嗅到了外来者的气息,一些位于最浅层的东西冒了出来,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渐渐聚集。
“咱们必须撤啦!”琥珀对高文说道,“这个地方开始不欢迎咱们啦!”
高文最后深深看了小屋废墟一眼,将那些发光的线条和符号努力记在脑子里,然后一拉琥珀的胳膊:“走!”
短暂的眩晕之后,现实世界的光景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怨灵迷雾已经消散,密林重新回到原本的模样,而已经脱力的瑞贝卡和赫蒂正相互支撑着靠在一棵树下,拜伦骑士用长剑支撑着身体勉强护卫在两位女主人身旁,幸存下来的两个士兵则已经瘫倒在地。
贝蒂应该是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她正抱着平底锅站在瑞贝卡身旁发呆,就好像这种呆呆的表情已经固化在脸上似的。
赫蒂看到高文之后立刻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先祖——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随后她便看到了高文身后跟着的琥珀,脸色瞬间微妙起来:“这个盗贼原来没有逃跑么?”
“嘿!你这区别对待是什么意思!”琥珀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我跟你们家老祖宗刚才去暗影界里面九死一生才把你们救下来好不好!你这个胸大无脑的老女人……”
赫蒂万没想到这位盗贼小姐竟然敢跟自己对着骂街,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住口!简直是无礼至极!你知道这样冒犯贵族是什么……”
高文赶紧插到中间打圆场:“别吵别吵,琥珀没说谎,我俩刚才确实是一起解决危机去了——当然她后面骂你胸大确实是她的不对……”
现场安静了一小下,瑞贝卡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先祖大人,刚才琥珀总共就说了这么一个褒义词还被您给否了……”
赫蒂一脸的生无可恋。
高文:“……”
幸好赫蒂也是识大体的人,没有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结太久,等高文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之后,一切误会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高文与琥珀在暗影界中的所见所闻则让所有人感到惊讶,甚至连对魔法一窍不通的拜伦骑士都忍不住凑过来听了半天。
这毕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
“你竟然能进入暗影界?”赫蒂第一个关心的果然是琥珀的特殊能力,她带着狐疑上下打量了琥珀好几圈,就仿佛要从半精灵小姐脸上看出答案来,“只有少数暗影系的高阶法师或者暗影系诸神的‘神选’们才有这个能力,你是怎么办到的?”
琥珀别过脸:“我是暗夜女神的神选行不行?”
赫蒂瞪着她:“别闹,一个神选能被拜伦用一把普通钢剑拍在地上?”
“算了,不要追问了,”最后高文阻止了赫蒂追根究底的举动,“我已经答应她不追究这些——等她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天大地大老祖宗最大,高文都如此开口,赫蒂也就只能选择偃旗息鼓。
“先把死者安葬了吧,”迷雾消散,温暖重新回到每个人身上,看到大家都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高文便起身来到那名因灵魂碎裂而死去的士兵身旁,“他也曾勇敢战斗,应该像个战士一样得到安葬。”
两名幸存下来的士兵有些惊讶地看着高文。
高文有些不解:“怎么,我哪说错了?”
“他是农奴之后,”拜伦骑士从旁边走了过来,“是子爵大人颁布了恩令,他这样的农奴子弟才有机会进入领地军队,以服役来赎身——但他刚服役半年,所以现在还是农奴身份,这样的身份是不能作为战士被安葬的。”
高文皱起眉,看向瑞贝卡:“是这样?”
瑞贝卡立刻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紧张起来:“对……对不起!但是我觉得农奴制度真的不……不是很合理,所以就让他们能以服役来赎身,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可是……”
高文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不,我没怪你。”
随后他弯下腰,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硬币,并将这枚硬币塞进了那名死去士兵的胸前口袋里,贴着心脏放置。
那枚硬币是七百年前高文·塞西尔下葬时,查理一世亲手放置的。
琥珀在看到那枚硬币的瞬间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紧接着便捂着眼睛:“妈呀……至少半个庄园……”
但高文自己却对此毫无所觉,他只是按照记忆中的规矩办完了这些事,随后拍拍手站起身:“现在有人赎却他灵魂的债务了,安葬他。”
拜伦略显迟疑:“但是规矩……”
高文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规矩。”
黎明之剑 第十六章 前兆
在距离众人遇袭之地不过数百米远的地方,高文找到了那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小木屋。
它就倒在林木之间,从烧焦的痕迹可以判断摧毁它的是一次自内而外的大火,但火势并没有蔓延到更远的地方——或许是一场降雨及时挽救了这片山林。拜伦骑士检查了木屋周围残存的痕迹,判断出火灾应该是在半个多月前发生的。
赫蒂则在现场探测到了已经非常稀薄的魔力反应。
“我们在暗影界中见到的,应该是一个倒影,”高文看着林中空地上那座已经化为废墟的木屋,说着自己的判断,“这个野法师多年来都隐居在这个地方,这里位于领地之外,连猎户都不会过来,所以压根没人知道这里还住过一个隐士。”
“问题在于……事故是怎么发生的?”赫蒂皱着眉,“这里只有一个羸弱的魔力焦点,而且住在这里的野法师实力也很低微,即便他的某次魔法实验失控了,烧毁了这座房子,也不可能在暗影界制造出一个长时间的投影来,而且还生成了那么强大的怨灵迷雾……这一切所需要的魔力都不是区区一个野法师能提供的。”
“或许这本笔记能解答你的疑惑。”高文说着,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交到了赫蒂手上。
那正是之前在暗影界里从贝蒂手上得到的笔记,它既是那个无名野法师的日记,也是研究笔记。
赫蒂按照高文的指示翻开了笔记的后半部分,认真看了下去。
“……安苏729年,火月,xx日。搬到这个地方已经半年,在塞西尔家族的领地边缘找到了一处魔力焦点,虽然强度根本没法与千塔之城的公共魔力焦点相比,但已经足够支撑我的实验室。这里的元素力量单一而稳定,安妮的病情应该可以得到缓解。
“安苏729年,丰收之月,xx日。安妮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发作——但还不知道是这里的环境产生了作用,还是我的仪式与药剂真的有效。这里的魔力焦点太弱了,即便借助增幅法阵的作用,我的仪式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或许我应该重新考虑此前曾推导过的那些公式……虽然秘法会的那些人总是嘲讽我的计算,但反正我已经脱离秘法会了,他们可管不到这里……
“安苏730年,雾月,xx日。那些公式与推导完全符合预期!不,应该说是事实的发展就如我计算的那样——在新的增幅方式下,魔力焦点的力量被极大增强了!借助额外魔力的辅助,我终于可以展开对安妮下一阶段的治疗,虽然她这几个月几乎没再发病,但治疗必须进行下去,因为她已经经受不起更多折腾了……
“安苏731年,冷冽之月,xx日。在治疗后,安妮竟然可以起床走动,甚至为了做了一顿饭!有煎香肠和蔬菜汤,我觉得自己简直已经有一百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香肠已经糊掉,蔬菜汤里还忘了放盐……事实证明,我的治疗方案是有效的,而且只要这里这个魔力焦点能继续稳定地供应魔力,安妮的痊愈将指日可待……”
在这之后,日记内容更多的是书写者与自己女儿的日常生活,赫蒂把这部分内容快速略过,直到一片潦草凌乱的记录出现在最后几页:
“安苏734年,霜月,xx日。安妮发病了。该死!!
“我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所有治疗都在按计划进行,仪式的每一步都没有差错,药剂也是——都用了好几年,从未有过问题!但安妮还是发病了,而且病得厉害……比之前每一次都严重。我必须尽快找到原因。我要记下所有的细节,所有的……我要找到原因。安妮一定会没事的……
“安苏734年,霜月,xx日。安妮仍然没有好转,新的药剂没有任何效果,她还是在不断虚弱下去,而且……正在逐渐远离这个世界。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双手就像雾气那样变得透明,而且脸上起了很多水泡。这个世界在排斥她,把她推到暗影界去,我该怎么办……
“安苏734年,雾月,xx日。那该死的太阳,它那些暗红色的花纹就好像在嘲笑我的软弱无力!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但我根本无力解决……元素正在富集,不正常地富集,魔力在上涌,这个弱小的魔力焦点根本容纳不了过量的魔力,即便我撤去了那些增幅法阵也无济于事。这时候让安妮远离元素富集的地方才是明智之举,但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太久,她的身体与这里的元素环境共鸣着,这种共鸣延续了她的生命……但又会要了她的命!
“安苏734年,雾月,xx日。整个地区的魔力都不对劲,翻腾的厉害,塞西尔领的边界就好像落入了传说中的魔力之海一样。我已经无法逆转安妮身上的变化,她现在半个身子都已经离开了物质世界,早上的时候她甚至说她看到整个屋子变成了黑白的。或许……我只能另辟蹊径……
“安苏735年,火月。长久的准备终于结束了,安妮的虚弱也到了极限。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我无法让安妮在物质世界活下去,那不如选择另一条路。
“暗影转化的仪式在书上都有记载,只不过需要的魔力庞大到无法想象,但对我而言,或许并不是无法实现。我用了新的增幅公式和法阵绘制方法,并将借助魔力涌动的力量。这片区域的魔力正处于反常的活跃状态,魔力焦点中积蓄的能量被我压制了几个月,到今天终于堪堪够用。接下来只要等到太阳升至正中,魔力最强大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始转化。
“安妮,坚持住,爸爸会救你的,而且爸爸会陪你一起去暗影界,我们会在那里长久地生活下去,你再也不会疼了。”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
赫蒂正打算合上日记本,高文突然指了指最后一页的角落:“这里其实还有几个字。”
赫蒂连忙凝神看去——那角落有一团黑呼呼的墨渍,原本她还以为是打翻墨水瓶造成的脏污,但现在仔细分辨之后,她才意识到那其实是手指沾着墨水写下的潦草字迹:
“魔力失控了……太阳是红色的……”
赫蒂不明所以地重复着这些字眼:“太阳是红色的……太阳怎么会是红色的?”
“会不会是上次赤斑爆发的时候?”瑞贝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太阳表面出现了比平日要多很多的赤斑。如果这个野法师当时的神智不太清楚,说不定就会认为太阳是红色的……”
赫蒂眨了眨眼,好像是接受了瑞贝卡的这个说法,随后她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有这本笔记的话倒是能解释清楚很多事情。看来是这位无名法师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治病,在这里设置了规模不小的魔法阵列,后来更是想出了将自己和女儿都转化为暗影形态以延续生命的疯狂主意,但他的转化仪式因为魔力上涌而失控,结果导致了半个月前的大火,也导致了怨灵迷雾的成型,以及先祖在暗影界中见到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高文突然打断了赫蒂的话,“不管是怨灵迷雾还是暗影界的木屋,这些都能在笔记中找到直接的解释,我想让你看的是笔记里提到的两次细节——一次是关于太阳表面的暗红色花纹,一次是太阳表面大规模的赤斑爆发。”
赫蒂注意到高文脸上的严肃神情,跟着有些紧张起来:“先祖,这两件事……”
高文摆摆手:“另外这个野法师在日记里提到的魔力上涌,你们两个作为法师应该也有所感知吧?”
赫蒂与瑞贝卡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最近一段时间塞西尔领这边确实有几次魔力上涌,但魔力上涌是很正常的事情——世间一切魔力都来源于太阳,而太阳每时每刻都在运转变化,地上的魔力自然也会起伏不定,最近一段时间领地范围内的魔力涌动情况虽然频繁,却也没到令人在意的程度。”
高文看了看她们两个,慢慢说道:“刚铎历1736年,帝国各处报告观察到太阳表面出现大规模的暗红色花纹,1738年,观察到史上最大规模的赤斑爆发,太阳表面将近一半的面积被红色斑块覆盖,同年,帝国境内二十六个行省报告发生了大范围的魔力涌动——涌动规模都不大,但范围却覆盖了近乎三分之二的国土。1739年,血日当空,全国被笼罩在暗红色的天幕中,但当时没有任何灾难爆发,反而有大量魔法天赋卓越的婴儿降生,根据记载,那一天诞生的新生儿中近乎三分之一都具备天生的元素亲和能力,各地的新生儿检测机构甚至发生共鸣石供不应求的局面,所以宫廷学者们宣布将那一天称作‘魔法黎明’。但也是在同一年,刚铎帝都附近最大的魔力供能设施‘深蓝之井’发生大爆炸,爆炸原因是深蓝之井所处的魔力焦点中突然充满了混沌而强大的魔力,粹取法阵无法处理这些混乱的力量,最终导致炉心融毁……”
高文停了下来,但赫蒂却脸色有些苍白地接着说道:“……刚铎1740年,魔潮爆发,史上最强大的人类帝国在数月内覆灭……”
黎明之剑 第十七章 坦桑镇
等赫蒂话音落下之后,现场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只有贝蒂除外——小姑娘压根没听懂。
瑞贝卡忍不住联想到了毁灭家族领地的那些怪物,那些怪物就是魔潮的产物。她在此之前一度认为那些怪物是从刚铎废土游荡过来,穿过了宏伟之墙,侵入到安苏境内的——毕竟塞西尔领就位于安苏的南部边境,与刚铎废土很近,如果真的是某座哨兵之塔出了问题导致宏伟之墙出现漏洞,那么有一些怪物跑出来也是可以想象的事。
但是现在,瑞贝卡忍不住想到了更糟的可能——如果那些怪物不是来自刚铎废土,而是在塞西尔领自然产生的呢?
如果那些怪物……意味着一次新的魔潮呢?
“这……咱们会不会有点太紧张了?”琥珀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半精灵小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指着赫蒂手上的笔记,“只是一个野法师留下的日记,记录的内容还不清不楚的,就要直接联想到魔潮上么?”
高文倒是没有反驳她,反而点点头:“嗯,也有可能是我神经过于紧张了。”
毕竟只是根据脑海中那些继承来的记忆胡乱分析一波,虽然一口气以第一人称把七百年前的历史大事背出来确实很爽,可是背完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这有点耸人听闻了。
“就是嘛,”琥珀看到高文点头,立刻跟着松口气,“您老人家死了七百年,脑筋还在当年没转过弯来呢——我知道你当年经历过魔潮,多半是那时候心理阴影太……哎呀!!”
瑞贝卡一法杖敲在这个半精灵头上,瞪着眼:“不准对祖先大人无礼!”
高文眼神古怪地看着瑞贝卡的法杖,心说这小丫头片子不久前抡着“安息棍法”殴打老祖宗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无礼了……
“不管这些事情可信度有多少,等到了圣苏尼尔,都要报告给国王陛下,”赫蒂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本笔记还给高文,“至于国王会相信多少……那就不是我们能影响的了。”
高文默不作声地收好笔记,将各种纷繁的思绪都压在了心底。
随后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那轮巨大的“太阳”。
林中空地上方没有树冠遮挡,天空开阔,一轮巨日此刻正上升到一天中的最高点,那庞然而充满压迫感的光之冠冕正为这个世界带来光和热,以及魔法的力量。
或许正是这最后一项要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与地球上截然不同的自然规律。
高文的视线在巨日表面游走,那些隐隐约约的纹路应该是气态巨行星表面的风暴,他试图从中找到那些不详的暗红色花纹,但最终一无所获:那些纹路大概真的只是昙花一现,此刻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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