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他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阜远舟有今天的誉满天下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天才,而孙真……他这样不叫天分,叫撞鬼——难道还能说他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不成?真是扯淡至极!
即使孙真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没办法感染到大人们的凝重心情,还是乐呵呵地扑到自家三叔身上。
宫清有些脸色复杂地把他抱起来。
连晋正准备向阜远舟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袖袋里掏啊掏,拿出一叠纸来,“对了,三爷,您擅长拼图不?”
阜远舟:“???”
……
“拼图?!”因为家里这个祖宗所以大中午赶回来的苏日暮闻言,眼皮子抽了抽,“你丫的很闲是不是?小爷见了一早上官员,累得慌,谁想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哦?见了很多人?”阜远舟颇感兴趣地扬了扬眉毛,“那得罪了多少人?”
苏日暮“呸”了一声,“小爷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么?”
“不像,”后头走进来的甄侦似笑非笑地接口:“你本来就是。”
被拆台的苏日暮怒瞪他:“……”
“见了三十九位大人,就有一半打算宁可不巴结新任状元爷、如今的翰林院修撰也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确定你脸上没有刻着‘瘟神’两个字?”甄侦皮笑肉不笑道。
阜远舟听罢,眼神化作刀扑哧扑哧砸在苏日暮身上,嘴里却是问甄侦:“这家伙又干什么坏事了?”
“也没什么,”甄侦唇边浅笑如江南月歌昙华初现,“不过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哄走了邯侍讲珍藏在办公房柜子里的女儿红,当着十几个同僚的面前问林典籍春香院好不好玩不然为什么一身都是那里的脂粉味,用除草的名义随手拔了我的顶头上司李大学士宝贝的千岁兰,把我私藏的大红袍不小心全部撒进了翰林院共用的热水大水壶里,被桌子绊倒的时候给翰林院编修闻人折月的官服用酒干脆利索洗了一次……”
阜远舟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都已经黑如锅底了,信手拎过新出炉的翰林院修撰大人使劲晃啊晃,“姓苏的,你是去当官还是去捣乱的?!”
苏日暮趁怒火大炽的某王爷把他掐死了一干二净之前赶紧脱身出来,干笑,“那什么,人生处处有意外,没意外没惊喜嘛~~~”那倒在闻人折月身上的女儿红他还可惜着呢~~~
甄侦眼皮子使劲跳了几下。
“惊喜你妹啊!”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了,君子端方如阜远舟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苏日暮跳开几步以策安全,赔笑,“咳咳,那大红袍我不是故意弄进去的,谁让那水壶在炉子上一直烧一直烧结果烧得太烫,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它就连罐子带茶叶都掉进去了……”
“……烫到了?”甄侦顿了一下,问道。
苏日暮立刻可怜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上面有一小块烫红的皮肤。
“白痴……”甄侦骂了一句,伸手把人拎回来,对风阜远舟道:“三爷,我带他去抹点药,等回来了随您要杀要剐!”
修撰大人瞬间两眼含泪,“呜,你无情无义……”
“对你不需要情义那种东西!”
“咦咦咦?起水泡了!”
“……笨死了,不会早点跟我说吗?”
“忘记了嘛,刚才又不痛。”
“白痴就是白痴……!”
“喂喂,少拿你那口头禅形容小爷了嘞!”
“白痴!”
“……”
目送那两人一路拌嘴的找药路途,阜远舟禁不住扶了扶额。
无耻是没有境界的,这家伙的节操在哪里这点总是那么的值得怀疑,装起可怜来连他都狠不下心辣手摧“草”……果然是没救了……
把苏日暮丢进官场真的不是虎入羊口吗?
阜远舟开始无限担心起玉衡的未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
闻人折月真的不会武功?
以苏日暮的武功和熟能生巧的恶作剧能力,阜远舟相信这世间还真没多少人能看穿他这一“绊倒”的破绽,习武之人都会有比旁人更强的危机意识,常常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下意识动作了,不过看甄侦和苏日暮的样子,似乎闻人折月真的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
解开封住的穴道又借由苏日暮的内力帮忙运行一大周天之后,阜远舟显然觉得精神了许多,这封穴道的方法是有讲究的,对内伤恢复极有好处,就是很磨人,内力封得一干二净,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似的浑身软绵绵的,比起疗伤,阜远舟还是觉得这方法更像是用来整人的……orz。
甄侦和苏日暮陪他吃过午饭之后就回翰林院了,身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失去了转移注意力的目标,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钻满了整个空间。
阜、怀、尧。
他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相思之苦全部咽下去一样。
——逝者不可寻,来者犹可追,所谓感情,就是在年轻的时候成全自己的一颗心。
——看样子你也不是不体谅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置那一口气呢?
套圈子小摊上老伯说的话浮现在心中,阜远舟犹豫了一下。
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么悬着吊着真的很难受,他情愿呆在那人身边冷战,也不想受这相思不见的苦。
那老伯说得挺有道理的,他当日决定了爱这个人,就已经有了一辈子无法成就正果的准备了,如今……沉不住气的是他,聪明如阜怀尧肯定察觉出来了,他不做什么才是最奇怪的。
愣是钻牛角尖的是他阜远舟,从未打算用那份禁忌的感情困住他的是阜怀尧。
将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阜远舟会失控,永远将天下苍生扛在肩上的阜怀尧爱一个人只会选择永远不告诉他。
阜远舟想要开始,阜怀尧却希望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
谁对谁错,在爱情里,根本难以分辨。
唯一正解的是,那份真心,并非虚妄。
可是,明白了又怎么样?
阜远舟的手放在银白色的冰冷长剑上。
越是知道那份真心的弥足珍贵,他就越是放不开,越想……完全占有它!
……
“见我?”苏日暮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这条从皇宫外城通往内城的大路,相当不解,“不是昨个儿刚见过吗?子诤说皇帝整天忙得团团转,怎么那么有空天天见我这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至于原因甄侦不好说,便含糊道:“爷说有事私下和你聊聊,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苏日暮不甘不愿地跟着他去见那个害自家好友伤心断肠的冷面人了。
真的……很冷啊……
这是苏日暮站在御书房里的第一感觉。
阜远舟再怎么气势惊人心机狡猾,但也是个温温和和的形象,搭在阜怀尧身边,愣是中和掉了那份冷冽煞戾的气息,现在阜怀尧一个人孤零零坐在
轻舟万重山 章节216
高高的龙椅上,怎么看怎么吓人。
苏日暮心道这皇帝要是气走了阜远舟保不准就会冻死在偌大皇城了成为千古奇观,结果被甄侦暗地里掐了一下,把他飞走的乐不思蜀的魂魄拽回来行礼。
阜怀尧看着下面的两人,从来习惯直入正题的他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换了一直心神不宁惦念着的话题,问道:“远舟现下如何了?”
甄侦还没回答,苏日暮就已经开了口,慢吞吞按着臣子的礼节道:“托陛下洪福,除了吐了几口血睡不着觉食不下咽之外,殿下一切安好。”
眼高过顶的苏大酒才恭敬起来礼仪一点不比人差,可惜讽刺的意味远远大于礼节。
要不是看天仪帝还算有心地提到阜远舟,他连这点明面上功夫都懒得装!
阜怀尧的表情果然僵了僵,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就劳烦苏卿家替朕多照顾照顾远舟了。”
“陛下圣旨,臣不敢不遵。”苏日暮撇嘴,道。
……这么一来,也不知阜远舟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不过看苏日暮那明显不满的样子,阜怀尧也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想着待会儿问问甄侦,他暗暗叹了口气,进入了正题:“苏卿家,朕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
苏日暮挑眉,“什么事?”
阜怀尧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朕想问一问,你和前任左相柳一遥……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柳一遥
“……”
“……”
“柳一遥?”
“嗯。”
“前任左相?”
“嗯。”
苏日暮掏掏耳朵,嗯,没什么问题啊……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辞官那会儿臣还没学会走路,臣怎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阜怀尧的眉头却是不经意间皱紧,“苏卿家不认识前任左相?”
苏日暮觉得好搞笑,“为什么臣会认识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时期的人,何况他从不轻易结交朋友,就算柳一遥很有名,他也不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谁知甄侦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苏日暮睨他一眼,费解:“怎么?你也觉得我应该认识柳一遥?”
“如果你不认识柳左相,”甄侦指了指他腰间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
御书房外。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寿临奔向那一衣皎蓝的男子,满脸谢天谢地的兴奋。
阜远舟失笑,“本王不过走了一天,你的样子怎么像是一年没见到本王?”
闻言,寿临立刻苦了脸,“您走的这一天跟一年差不多了,奴才这是度日如年啊!万岁爷从昨个儿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粥,还一整宿呆在御书房没休息,常公公也劝不动人,您要再不回来,要是万岁爷出了什么差错,奴才就要以死谢罪了。”
这头寿临在大倒苦水,阜远舟听得心里发紧。
看来皇兄也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阜远舟却不忍心逼他。
皇兄,江山那么重,再加一个我,会是怎么样的分量?
……
“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甄侦如是问。
苏日暮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看到腰上随身带着的碧色玉佩,扬眉,先是困惑,旋即就想到之前第一次正式和阜怀尧见面时后者说到的“贡品”一事,纳闷了:“这只是我家人给的,说是传家信物,和柳一遥搭得上边么?”
听到这是贡品的时候他还觉得好扯淡呢!
他脑子里隐约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念头,不过稍纵即逝,一时反应不过来。
阜怀尧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指尖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旁边的书架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幅画轴,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你看看给你玉佩的人是不是他。”
苏日暮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缓缓将那幅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轴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男子眉眼坚毅却轮廓雅丽的颜容,弯弯的柳叶眉,笔挺的鼻子,淡然含笑,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仿佛倒映着三月飞雨的江南,不算十分出色,却叫人赏心悦目。
可是苏日暮只瞧了一眼,就瞬间惊得双手一颤,整张画滑在了地上。
画轴咕噜咕噜滚动展开,露出了里面青衣男子如柳柔雅又坚韧的身影,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光是看就能想象他腹有诗书气自华、谈笑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没有人会怀疑画这幅画的人的拳拳心意。
阜怀尧垂下了眼睫,神思似乎陷进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面色更寒意霜重。
甄侦若有所思。
苏日暮却脸色发白惊疑不定地瞪着画上的人,胆大包天的苏酒才此时的模样就像是撞了鬼!
画上的男子不过而立之年,风华正好,可是苏日暮知道他被岁月染上痕迹会是何等容颜——他亲眼看过那人病得瘦骨嶙峋华发早生的模样!
就在三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好比惊雷一样响起:
“柳……叔!?”
阜怀尧猛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那蓝衣长剑的青年站在门口,甚至来不及和兄长打招呼,只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诧神情望着地上那幅画。
“……远舟。”他唤了一声三弟的名字,竟是从未有过的底气虚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长久死死掩藏的秘密,眼里有一瞬的惊慌失措,不过在此时无人察觉。
所有人都被阜远舟的突然出现惊醒了,苏日暮猛地回头去看他,张了张口,良久才道:“你也觉得……像?”
阜远舟没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阜怀尧,然后走过去捡起那幅画,仔仔细细端详了片刻。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像”的问题了。
阜远舟重新看向自己的兄长,神情显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皇兄,你答应过我不会去追究苏日暮的身份的。”
这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日暮的亲舅舅,十四年前死在寒冷的冬天里的抑郁病逝的江南男子!
阜怀尧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为何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却是苏日暮开了口,微微迷茫道:“子诤,你皇兄说这是玉衡前任左相柳一遥。”
阜远舟霎时间僵住,满眼不可思议,“你说他是谁?!”
“柳一遥。”
阜远舟的眼神明显颤了颤。
苏日暮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完这个消息,不过还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你皇兄在找他,不是查我。”
甄侦挑眉,觉得出乎意料之外,“苏日暮,你和三爷……都认识柳左相?”
阜远舟和苏日暮对视一眼,双双是如出一辙的迷惘惊疑。
阜远舟看了看那幅画,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他是柳一遥还是什么人,不过他是苏日暮的舅舅,”微微顿了顿,“我们只知道他姓柳,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若不然,前任左相名声赫赫,他们早就会知道那个隐居在山间的男子的身份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画末的时候突然僵了僵——上面的题款……是先帝的。
阜远舟回想起听过的一些隐约传闻,脸色霎时更难看了。
“舅舅?”甄侦有些不解,“据我所知,柳左相的亲眷早已去世,并无兄弟姐妹。”
阜远舟看苏日暮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便打起精神来,道:“柳叔是苏伯母的孪生弟弟,出生没多久就别人贩子偷走了,几十年没有音讯,一直到苏日暮五岁的时候苏伯母上街偶然撞见,发觉两人相貌极其相似,这才相认的。”
那时候柳叔……柳一遥是出门散心,并没有在苏家呆太久就离开回到他隐居的山头了,这才避开了苏家的灭门之祸,在苏家时他们三个算是忘年之交,所以后来阜远舟才会带着死气沉沉的苏日暮投奔他而去。
甄侦看得出阜远舟的斟词酌字,识相地没有去追究那个“苏家”到底是哪个苏家。
阜怀尧却忽然出声,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沾染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比素日里的冷厉多了一分人气,“那……柳左相现在过得如何?”
阜远舟脸色复杂,“柳叔早已仙逝。”
即使心里已经明白,清楚听到的时候,阜怀尧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为什么的空,“怎么死的?”
“旧疾不治……”他微顿,“抑郁而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四年前。”
苏家在那一年覆灭,柳一遥也没能等到下一个春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握着一个粗糙的白玉戒指咽了气。
“……原来如此。”阜怀尧低低地如是道,似乎想要掩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转身一步一步慢慢踏上玉阶,走回黄龙梨木大桌背后,坐下,自始至终都是垂着眉眼,看不清那浓密的睫羽下的情绪。
十四年前……
原来父皇所奢望的事情终究只是奢望,柳一遥已经死了十四年,不知埋在何处的地里化作了白骨,父皇等了二十年,死撑着二十年,即使明白那人熬不了多久,到了最后还是依旧不瞑目,可惜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阴阳相隔不相知!
是天意……还是报复?
“他葬在哪里?”阜怀尧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冽从容,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苏日暮却在这时回神,神情有些警惕,“陛下想做什么?”他不记得传说中的柳左相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地方,值得过了二十年新帝都登基了还来找人。
阜怀尧淡淡道:“先帝遗旨,要将柳左相的尸骨迁入皇陵。”
下面的三人都同时愣了愣。
连主持巨门事务的甄侦也很是惊讶。
他接到的命令是找到柳一遥,没想到找他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苏日暮却没追问为什么,只是表情古怪地道:“舅舅临终前说过,他一生都不得自由,希望死后能够无拘无束,不要将他的尸骨拘束在小小的棺木里。”说这话时,柳一遥的表情是解脱,却分明也是一种断肠的悲伤。
阜怀尧隐隐有不祥的预兆,“所以?”
苏日暮看了一眼阜远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道:“所以舅舅死后,我和子诤火化了他的尸骨,骨灰撒进了河里。”
阜怀尧怔住。
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柳一遥卖身给玉衡,卖心给先帝,死后却连尸骨都不肯为先帝留下,他——是怨
轻舟万重山 章节217
恨了吗?
他没有见过柳一遥,所知道的不是传言便是先帝的口述,一时无法很好地忖度这个人的想法。
“他……那时候过得如何?”阜怀尧问。
苏日暮摸不清他想做什么,想了想,略有保留地道:“舅舅独身住在山里,除了身体不好之外,还算自由自在。”
“他不曾提过什么故人?”
阜远舟和苏日暮互相看了看,然后双双摇头。
阜远舟道:“柳叔从来不提他自己的事,我们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本身就年纪还小,苏日暮沉浸在苏家的灭门悲恸中,他游走在宫里和江湖两头,加之对柳一遥的信任,他们从未过多地去揣测什么。
“那衣冠冢呢?”阜怀尧沉默片刻,换了话题,“你们肯定有立衣冠冢吧?”
苏日暮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落棺后再动土是大忌,即使是衣冠冢也是一样,恕臣无法苟同先帝的做法。”死后就是一捧黄土,皇陵不皇陵的算什么?华丽一点的黄土?!
阜怀尧并无退一步的意思,“朕也不想惊扰柳左相的死后安宁,不过身为人子,朕不得不遵从先帝的遗愿,还请苏卿家告诉朕衣冠冢的位置。”
“这……”
阜怀尧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朕会亲自去祭拜起棺。”
苏日暮瞪眼——皇帝就能乱来啊?!
感觉到对方的熊熊怒火,阜怀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朕能理解苏卿家的一片孝义之心,只是朕想,柳左相在天之灵应该不会介意入住皇陵的。”
苏日暮挑眉,“陛下凭什么这么肯定?”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静好
阜怀尧却一时没回答。
他想起了抽屉里的白玉指环,想起了东宫里的那十四个字,还有那人死不瞑目的模样。
对啊,连父皇都不敢奢求那个人回到身边,他拿什么来肯定呢……
阜远舟不忍心看兄长为难的样子,便问道:“先帝为什么一定要柳叔入皇陵?”
他无端地觉得阜怀尧似乎很不安,但是又说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
永宁王这话问得自然,那副俨然不把先帝是他父亲这事当回事的语气却让阜怀尧心里发紧,但是对方问的问题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避重就轻道:“那是先一辈的事情,具体原因……朕也不好说。”
阜远舟脸色略怪。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苏日暮满意,他皱眉道:“恕臣直言,舅舅的骨灰都已经随江而去,衣冠冢里留的不过是些随身衣饰,陛下这么做并无甚意义。”
“……朕明白。”
之前考虑过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找不到人,却没想到连尸骨都已经不在——终究无法回到从前,那么,柳一遥选择相见不如不见么?
先帝满头华发气喘连连躺在床上哑声嘶喊这那人名字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阜怀尧在自己都尚未察觉时浅浅叹了口气,“朕明白又如何,父皇的遗愿朕不能不管。”
死者为大,苏日暮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阜远舟,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色。
其实作为外甥,他真不好怎么干涉柳一遥的事情,即使苏日暮的母亲死后他是柳一遥的唯一亲人,只是现在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柳天晴,他就不敢胡乱决定了。
阜远舟现在的心情也是糟糕得紧,便道:“皇兄,此事牵涉众多,能不能容后再说?”
苏日暮附和地点头啊点头。
阜怀尧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好暂时放弃紧逼的态度,淡淡道:“苏卿家先回去考虑考虑吧,不过,即使不能迁棺木,朕也必须去祭拜一回柳左相,个中原因……以后再提罢了。”
若是能不提,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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