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MO忘了
被万众瞩目的男子从容不迫地立在原地,举手抬足间是王族矜持的骄傲,散发着一股强大无所畏惧的自信。
他抬头看向帝座上尊贵的身影,四目相对时,眉眼轻弯,嘴角微勾,眼里是沉静的温柔,睥睨的张扬。
阜怀尧视线微顿。
这个人是永宁王,却也不是,他有着阜远舟的自信镇定,也有阜远舟从不表现的张扬狂狷……还有,一抹让人恍然觉得是错觉的深情。
燕舞大大方方越众而出,“臣有言,宁王殿下少时已经以文武惊天下,武举监考一职,臣认为殿下当之无愧。”
资政殿学士魏会出列,“臣附议。”
楚故慢腾腾走前一步,“殿下曾司掌礼部,熟悉各类科举事宜,武举武功谋略,臣亦举荐宁王。”
“臣附议出府尹所言。”刑部尚书商洛程再次出列,尽管他和燕舞楚故等人一开始都持清君侧的态度,但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当能力惊艳如阜远舟可以效力朝廷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持偏见态度。
何况,现在的永宁王疯症好转,已经正常很多了不是吗?
甄侦望了一眼阜远舟,眼里是不熟悉的人所看不出的看热闹的玩味。
群臣都静谧下来,等着天仪帝的决定。
永宁王已经甘于臣服,一旦让阜怀尧点头,就证明这位陛下承认阜远舟的存在,而后者疯了之后变成观望派的宁王党彻底转为保皇派。
明黄帝袍的男子注视着他,顷刻后,颔首,微微低哑的声线是不变的肃严威仪,“既然如此,远舟,即日起,朕命你与庄卿一同主持监考武举,不得有误。”
阜远舟一礼而下,“臣弟谨遵圣谕。”
曾经宁王党的官员们纷纷对视几眼,最后全部恭敬地垂下了头。
他们并不十分意外,在某个因为崇拜宁王所以大放阙词非议太子的官吏被殿下处理了开始,他们就认识到了这位主子对兄长的尊敬,而事实也证明,他的尊敬并非毫无理由和收获。
……也许,谁也想不到永宁王殿下心里正不爽得很:如果不是这帮大臣啰里啰嗦半天没商量出结果,皇兄又明显在苦恼,他犯得着赔上粘着亲亲皇兄身边的时间去做这劳什子的监考官么?
该死的,尽职就尽职,但是现在他们就不能体谅一下他们尊敬的陛下还在发烧吗?
阜远舟内心的怨念实在太强大了,很快就有官员在这位殿下笑吟吟的面容令人后背发冷的目光中想起了这件事,相互使了几个眼色后,纷纷表示其他事宜不是特别紧急,会在退朝后递上奏折,并且婉转地表达了希望天仪帝多多休息保重龙体的愿望。
阜怀尧无奈地看自家三弟一眼,宣布退朝,起身时确实感觉一阵晕眩,身上似乎更热了
轻舟万重山 章节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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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远舟可不在乎礼数什么的,在群臣眼观鼻鼻观心默契的选择性眼盲中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人扶住,“皇兄,你还能走不?”没等他回答,就先叫旁边的太监回乾和宫让顾郸候着。
天仪帝等那阵晕眩过去后才安抚地拍拍他扶着自己的手,“朕还好,回去吧。”
他转身,仍然直直的往前走着,阜怀尧从来不会轻易显示出自己的虚弱。
“皇兄你小心。”知道兄长的性格,他众目睽睽下不能做什么,阜远舟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跟在他旁边。
大臣们觉得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兄慈弟恭有木有?温馨唯美有木有?特别般配有木有?
咦咦咦?最后一项是怎么来的?——众人一个激灵,感觉晃晃脑袋清空杂物,三三两两成群结队走了。
庄若虚非常无辜加无奈,永宁王会来帮忙吗?
……
皇宫门口,就见车马如龙,光各种轿子马车就几百乘,还有不少训好的好马静静立在原地等候主人。
一夜的雨让地上变得湿淋淋的,倒寒的气候让风刮得有点紧,冷意不停地往衣袍的缝隙里钻。
一辆轻便蓝帏马车停在偏角的一处,车辕上坐着两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相貌不怎么出众,安静待在那里,看不出特别之处。
退朝钟响,巍峨的宫门缓缓打开,远远地能望见一众官吏正在往外走。
蓝帏马车上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敲敲车板,“苏公子,大人已经下朝了。”
只闻得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后,一个落拓不羁颜容出色的书生探出头来,他的脸颊上有块细长的伤痕,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又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他打了个呵欠,“总算下朝了?”
哦,该挨千刀的阜远舟和甄侦,一个闹得他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一大早就拎着他一起来上早朝,朝廷的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的,都被一群马踢坏了脑子吧!
苏日暮很怨念。
没错,这就是翰林院出名的茶道美人甄侦学士的马车,而充当车夫的就是昨个儿那两个被他耍的垂头丧气暂时不知是属下还是私人护卫身份的鹧鸪和鸣鹤。
甄侦似乎也不怕他们暴露面目在苏日暮面前,用明着是保护实则肯定是防止他逃跑的理由放在他身边,被别的不知底细的官员看见了也只会觉得那个儒生般秀雅“无害”的男子的确需要人手随时传召吧。
当然,鹧鸪和鸣鹤也不像表面上看去这么简单,会被苏日暮耍着玩也只是因为他们和苏某人的变态段数差太远了罢了,现在他们看他的眼神都是诡异的——能惹毛温柔沉着心思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整天带着温雅笑容的大人的人,估计全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没多久,苏日暮就看见了那个即使和很多人相似的一身雪青官袍依旧鹤立鸡群的男子,不由得暗嗤一声死腹黑伪君子斯文败类。
甄学士仿佛能听到他心声似的,隔着人群就精准地看过来,温润一笑,笑得苏大才子差点就毛都全部炸起来了。
苏日暮内心掩面——克星是比宿敌更有杀伤力的生物有木有?
甄侦身边不止跟着担心某才子已经被辣手摧才的楚故和燕舞,还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气质有点阴郁的中年人——太医院的太医秦仪。
甄侦本来也打算在退朝后向天仪帝禀报一下苏日暮的情况,向他讨个太医,谁知被他的突然受寒打断了计划,没想到在出宫时永宁王居然叫了这位太医过来,让他出乎意料了一下——这是不是意味着不仅是阜怀尧,连阜远舟都很重视这个恨不得淹死在酒里的酒才?
楚故和燕舞看到苏日暮就赶紧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副唯恐他掉了块肉的表情。
某酒鬼顿时觉得很安慰——果然不单是他一个,还有别的人也遭过甄侦的毒害。
“苏公子,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楚故问。
说到这个苏日暮就哀怨了,他穿着黑色的长衣,还批了一件同色的袍子,看起来皮肤更加白惨惨的,脸上还有伤,倒真的像是被虐了一顿似的,“一点都不好,吃得太撑,床铺太软,觉不够睡,酒不够喝。”
后面那个才是重点吧——楚故和燕舞嘴角抽抽,在人前气度好如甄侦都差点没忍住给他一飞刀。
幸好他的马车停在角落里,没有人围观,不然忽略掉嘴欠这点,就凭苏日暮这形象这可怜兮兮的表情这完全不同于先前牙尖嘴利眼高过顶气势的模样,指不定引发多少不知内情的人的母性光辉呢!
苏日暮唉声叹气道:“小生胸无大志,就想归隐田园不受红尘世俗困扰,某些人还死活拖我进这十丈软红,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该惭愧的某些人:“……”
苏日暮继续叹气:“小生没什么追求,唯好一个杯中物,某人还那么残忍地剥夺小生的唯一爱好,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该羞愧的某人:“……”
苏日暮还想叹第三口气,就被甄侦优雅地……拖下了马车。
和苏大才子斗谁的嘴皮子比较毒辣杀人不见血显然是不明智的,好不容易制止了额头准备暴跳的青筋,甄侦无视他的话,直接把人拽到不明情况的太医面前,礼貌道:“秦太医,这位就是病人,劳烦你看看了,你要上马车还是找个别的地方比较方便?”
“不用了,就这里吧。”秦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没怎么抬眼,这般道。
苏日暮用眼神狠狠地在甄侦身上戳窟窿——谁是病人?!
俊逸清雅的男子笑着回视他。
苏日暮猛地想到自己的“酒权”还在这个腹黑手里,只好不甘不愿地伸出手。
“甄大人客气了。”秦仪敷衍地道了一声,就专心开始给苏日暮诊脉。
楚故和燕舞都凑过来,然后他们看到秦仪的神色越来越严肃,把手按到苏日暮胸口肝脏的位置,一压。
正忍住武者内劲反弹的本能的苏日暮眉头一皱,差点痛哼出声。
于是,本来阴沉沉的太医瞬间炸毛了,跳脚了,“甄大人,一个快死了的人还来看什么大夫!?直接办后事吧!!!”
楚故和燕舞大惊,甄侦眼神一紧,“您说什么?”
他几乎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黑衣书生,后者依旧浑不在意的模样,好像只是听到他自己没吃早饭所以饿了的消息似的,眸光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秦仪也不管眼前这永宁王亲自点名要诊治的人是谁家亲戚还是哪位官员什么的了,恶狠狠指着苏日暮的鼻子,气场全开,那架势像是山洪暴发一样,“你自己说说,你一天喝多少酒!?”
苏日暮被这个太医的气势弄得一呆,随即耸耸肩,无所谓回答道:“八坛九坛还是十来坛来着,忘了。”
甄侦等人都是见过他家成堆的酒坛子和他喝酒直接灌的架势的,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恐怕还不止十来坛吧。
秦仪气的简直连头发都要飞起来了,“八九十来坛?你想死就自己挖个坑跳进去,死得这么婉转干嘛!?”
“人生得意须尽欢,大叔你那么较真做什么?”苏日暮摆摆手,没心没肺地道,眼里看不出什么,但嘴角噙着笑,不羁又潇洒。
“不较真就会像拿酒当饭三餐不停的你一样,早早和孟婆眉来眼去!”
“啊~大叔你为老不尊~”苏大才子慨叹道,“再说饭是五谷杂粮,酒也是五谷杂粮做的,小生拿来当三餐有什么不对?”
“你的脑子被老鼠啃了吗?这样都可以相提并论的话你为什么不去田里直接啃稻谷?”
苏日暮一脸无辜,“小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打算被田地的主人千里追杀。”
秦太医差点一口气没喘匀背过气去,甩袖就走,“一个被酒水代替了脑浆的半死人,秦某管不来!!”
“太医您老别生气!”
“息怒啊息怒~~~”
楚故和燕舞赶紧那人拉住。
甄侦也非常抱歉地赔不是,“他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您别介意。”
苏日暮嗤之以鼻,被甄侦暗瞪了一眼。
秦仪犹然气不过,逮着他们就骂:“三位大人不是这混小子的朋友么?怎么不劝劝他戒酒?你们当了那么多年官还不知道酒虫这种东西会腐蚀大脑,让你们的脑袋变得和那种只会吃吃喝喝睡睡长成一身肥膘待宰的动物一样么?”又瞪向苏日暮,“你自己找个水潭照照你现在这副见鬼的蠢样子,棺材里爬出来的硬邦邦干巴巴的僵尸都会比你可爱的多!”
苏日暮眼皮子一抽——可爱的僵尸……
殃及池鱼的甄侦、楚故和燕舞差点忍不住扶额——他们才刚认识苏日暮……
怪不得永宁王殿下会派这位太医过来,这张嘴和变脸的速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果然打算和苏日暮来个以毒攻毒吗?
“太医,”甄侦忍不住打断他的暴怒了,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能劳烦您仔细跟我们说说吗?在下不太明白您说话的意思,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说到这里,他不自主地抿了抿唇。
素来以温柔出名的甄学士那一瞬给他的感觉里有种莫名的压迫,秦仪总算冷静了一点,不过口气还是很冲,“肝脏压痛,五脏劳损,乏力,手脚偶尔麻痹,胃疼,厌食,反胃,心悸,畏寒,失眠,日不能眠夜难成寐,气血不足,甚至是咳血……”
楚故等人都听呆了,甄侦也皱起了眉。
秦仪可怖打算没放过冷嘲热讽的机会,“混小子,自虐加自残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你是有多想不开?啧啧啧,秦某由衷佩服你那像打死一只还有一窝到处爬来爬去的蟑螂一般的生命力,居然还能有这么充沛的精力在这里打嘴仗而不是在地底和白花花的蛆虫打招呼。”
听了那么多,苏日暮的脸色看不出一丝阴霾,挑着眼笑,至于眼底最深处,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秦太医言重了,小生喝了十几年酒,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
他的身体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有一身功力护着——还能熬几年,至少,他现在不能死。
“你的意思是秦某是庸医随口乱说么?你要反驳吗?否认你自己的状况吗?啧,有胆子喝酒就别没胆子承认自个儿搞砸了那可怜的身体。”被质疑了医术,化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都去死去死型角色”的秦仪周身开始酝酿充满黑暗效果的低气压,语气带着尖锐的讽刺。
苏日暮一时没说话,晨曦的光线越来越亮,透过乌云落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甄侦看向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缕光从他眼里折射出来,里面像是无边的沼泽,吞没了一切,只剩下孤零零的寂静。
一直处在震惊中的楚故和燕舞回神,后者直接跺脚了,“苏公子你……秦太医,您说这怎么办才好?”
死来死去的很考验他们的心脏承受能力好不好……
秦仪冷笑一声,“乖乖吃药乖乖戒酒,秦某还能保这个病夫子几十年的命,不然,还是那句话,趁早准备后事吧。”
“不可能!”苏日暮白眼一翻,
轻舟万重山 章节45
“大叔你别危言耸听了,小生的命自己会看顾着,要小生戒酒?没门!”最后两个字中气十足。
秦仪嗤笑,“看来酒已经完全腐蚀你原来就不多的脑浆,秦某想,在你死后再剖开你的脑子想必定能装到一坛子独门‘好酒’。”
“到时候小生不介意请你喝上一杯。”
“秦某很期待那坛子酒的味道。”
目光交错,电光劈里啪啦响。
想到那个场景,在场的人除了秦仪和苏日暮,都纷纷出现了微妙的胃部不适感。
第三十八章 有趣
“很好。”冷不丁的,甄侦微笑着说。
“很好。”他再度重复了一遍,还是那样充满江南风情雅致气质的笑,轻柔得优雅得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的语调,不知为何让人从后背涌起了一股股莫名的寒意。
楚故和燕舞望天,最靠近他的苏日暮忍不住后退一步,搓搓一手汹涌澎湃的鸡皮疙瘩,“好什么?”这变态又在发什么疯?
甄侦睨眼看他,杏仁似的眼睛眼角弯起,“醉死这种死法,很好,很新奇,”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惜我不欣赏。”
对方眼里藏着的杀气太重,苏日暮识相地默默闭嘴,眼角抽了抽——谁要你欣赏了?
“秦太医,”那种冷冽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甄侦再抬起眼帘望着秦仪的时候,又是那个翰林院出名的温柔的茶道美人,“他年纪尚小不懂事,吃药戒酒这些事,在下会好好督促他的,他言行有冒犯之处,也还请秦太医多多包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仪也不好冷着脸不说话,只好道:“不配合的病人秦某见多了,甄大人无需抱歉。”
“那这药方的事,就拜托秦太医了。”甄侦道。
鹧鸪已经备好纸笔,请秦仪到马车上好写药方。
秦仪瞥一眼苏日暮,唇角讥诮,不过没说什么,掀帘子进去了。
苏日暮被他刺激了额头抽一下,转头就找甄侦麻烦,“小生什么时候说过要戒酒吃药了!?”还年纪尚小,这副长辈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我刚才决定的。”甄侦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
苏日暮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忘记收敛内力一掌把他拍死,磨牙的声音还是怎么都掩饰不住,“请问,甄侦大人是以什么身份替小生决定的?小生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认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扯不上!
最后还是按耐不住飚了高音。
甄侦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随即缓缓问:“我的决定错了么?”
苏日暮怔了一怔。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刚好有个医术精湛宫廷御用的太医能治好你,我虽然不贪污受贿,还是有钱替你买点药的,”甄侦的表情充满了费解,侧着头好似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委屈,“所以我替你决定要治病,是哪里错了,导致你如此气愤?”
苏日暮张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甄侦那太逼真的悲伤的眼神,口舌如刀的他竟然会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楚故也看出端倪了,和燕舞交换了一个眼色——苏日暮哪里是不在意秦仪的诊治,他根本连自己的命都没有在意。
可是这是为什么?苏日暮只有二十来岁,这正该是年轻人最狂、最傲,也最有本钱嚣张的岁月,苏日暮的确又狂又傲还很嚣张,只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诡异的沉默一直延续到秦仪从马车里出来,鹧鸪捧着一打可以装订成一本书的纸张随之而出,板着的脸隐隐有抽搐的意味。
“药方都在这里了,该怎么弄也写上面了,你们自己斟酌着办,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找秦某,”阴郁的中年男子扫了一眼苏日暮,不冷不热地扔了一个不大的木盒子给他,后者本能地接住,“混小子,你最好别糟蹋我的药,不然我让你死都不安宁。”
说完,就随口道声“告辞”,转身回宫了。
燕舞目送他,感慨:“好有个性的太医哦……”居然没被排挤出太医院,真是奇迹。
苏日暮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排药丸,光闻气味就能闻出几种珍贵药材,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往巍峨的宫墙重殿上瞟了瞟,随后还是放进袖袋,没随手丢了。
楚故接过药方看了看,被密密麻麻的字弄得一阵头晕,只好放弃研究,望向那个黑衣的书生,欲言又止,“苏公子,这药……”
燕舞挠了挠腮帮子,“那什么,我娘说了,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就是不能不听大夫的。”
“这身体是自己来保重的,别人说再多也没用,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楚故充分发挥父母官的母性光辉。
苏日暮斜眼看他们,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默然。
传说中铁面无私的楚府尹,弹文劾武的燕学士,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他露出真实的担忧的目光。
阜远舟对他说,你会觉得有趣的。
现在,他还真的有些兴味了。
至于甄侦……苏日暮的脸黑了一下——这混蛋意图不明,背景不明,应该列入应远离的危险人物榜单第一名,远远高于当朝皇帝!
甄侦收起那堆药方,道:“阿楚阿燕,我们先回府,三爷说巳时会把试题送到翰林院,礼部也会一起过来讨论文举的事,你们作为主考官也要来一趟。”
楚故一晒,“三爷还有心情处理政事啊?哦,也对,分担兄长的重担嘛……行,待会儿见了。”
随即就和燕舞一起回自己的轿子走了。
甄侦淡淡道:“回去用早膳吧,苏日暮。”
说着,人就上了马车,回头掀开帘子等他。
苏日暮仰起头,只看到那人秀美俊逸的轮廓被马车的阴影盖住,没有可挑剔之处的微笑依旧温柔而完美,好像刚才费解委屈的询问不复存在。
他只停顿了一瞬,就敛起所有波澜,戴上外人眼中酒才的面具。
鸣鹤轻挥马鞭,马车咕噜咕噜远去了。
……
种满药草的药圃里,浑身阴郁的灰袍男子拿着小锄头仔细地翻着泥土。
“能入你眼的人,并不多见。”毫无征兆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仪没有吃惊,还是一丝不苟地处理着自己的事。
“尊主不就是了吗?”他好像很随意地道:“那个人……根骨不错,死了可惜。”
那个声音顿了顿,“他如何?”
“不好,”简略地概括,秦仪觉得对此人这般说法似乎有些敷衍了,又补充,“喝酒伤身,五脏劳损,肝脏最甚,他喝了不止一两年,应该有严重失眠的毛病,也没个人劝他,那身体残得……啧啧,属下都佩服他居然还能直着走。”话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泄露一份嘲讽。
那个声音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下去。
秦仪眼角的余光只扫到一片绣着繁复暗纹的衣角,似乎想到什么,不自主地皱了皱眉,“莫非尊主的意思是不理会他么……?”叫他去诊治又不打算救人吗?
“不,尽全力,”这次那个声音很快就接道,“你能让他的身体恢复得多好?”
“如果他肯听话的话,七七八八吧。”秦仪道。
“……若是,他功力甚高,不下于右使呢?”
秦仪一惊,“难怪经脉强健得不像重病之人……”不过压制的很好,诊治的时间太短,居然连他都瞒住了,秦仪在心底斟酌再三各种用药情况,然后道:“若是如此,属下有把握让他完全恢复,只是需要时间,除非他……”未尽之意已经明了。
“不会有除非的,以后那就劳烦秦左使了。”那个声音似是松了一口气。
“尊主客气了。”秦仪忽然有些好奇那人和尊主的关系,不过一阵风过,那一幅衣角已然不见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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