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的娇养日常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风储黛
赵潋蹭地朝君瑕端详而去,但见他一袭素白雪绡云纹长袍,笼着薄似云的宽幅衣袖,两肩宛若削成,身姿瘦颀秀美,袖中斜托出来的一只手,骨节分明,又细又白,宛如罩在云雾之间,面容清贵苍白,如琢如磨,眉眼既清冷而又妩艳,透着一股堪比皇权富贵人士的慵懒,又有种桀骜不驯的意味。
只可惜,赵潋细一打量,才觉得他黑如玉珠的眼眸,竟无半分神采。
敢情是又瞎又瘸么。
破了洞的伤口喷出一道血箭,刺客惊呆了,捂着伤口爬起来,只见右肩上插着一根没入几寸的竹箭,登时委屈地破口大骂:“小白脸子,卑鄙小人,我操.你大爷的,你不是说箭是钝的吗?”
门客的娇养日常 80.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耿直……不是带着她皇弟回宫去了么!
直觉告诉赵潋并非如此简单, 她的右眼皮狠狠地一跳,耿直已下了马, 疾步跟来,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她的马车上, 赵潋心惊肉跳地听着耿直朗声道:“公主, 皇上在公主身边么?”
什么……什么话?赵潋眼前一晕,差点没扶住车门, “耿将军, 皇上不是跟着你回宫了么?他不在我身边。”
尽管耿直尚未答话,但赵潋也猜到了,霎时犹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来, 她脸色发白,手指僵在车门上动弹不得,“阿清……皇上失踪了?”
耿直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 痛心疾首道:“皇上、皇上他使诈骗微臣……”
过程什么的赵潋不想听, 赵清自幼身体病弱,养在深宫大院,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竟有这鬼心思。就连与他朝夕相对的耿直也轻易被赵清那人畜无害的皮囊所惑,竟在眼皮子底下让赵清溜走了。
赵潋不想知道赵清是如何骗得耿直, “皇上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多久了?”
耿直一想,差点肝胆俱裂, “在东辕门后街, 微臣已经出动了八成的禁卫军在全城搜寻, 但于大人说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他带着巡御司城中搜寻,微臣来城外,怕皇上回了公主这儿。”
“宫里呢?太后知道了么?”赵清自然不在她这儿,赵潋急得要拍门了。
不怪耿直,怪她,她就不该答应让赵清出来,更不该带他出城,他还太小,还只有十岁……
十岁……
赵潋浑身一冷,听耿直瑟瑟然地说完“尚未通禀太后,但迟早要上报”,赵潋哆嗦着下了车,“耿将军,我弟弟……不会是被……”
她嘴唇发抖,脸色惨白,公主向来神鬼不惧的个性,能让他怕到这个地步的,只有……耿直也是浑身一凉,这回要让小皇帝出了事,他全家二十余口人都不够砍的,要是皇帝陛下被拍花子的掳走了……
后果不堪设想!
赵潋将嘴唇紧咬,这事不能再耽搁一分一毫,东辕门地处汴梁城东,是少年失踪案多发地点,只因今年并未传出过少年失踪的消息,不单太后,就连整个刑部都比去年懈怠。
要是赵清在东辕门下车偷溜走,这么会儿功夫不会来,很有可能是被掳走了!
“耿将军!”
“臣在。”
赵潋哆嗦着俯瞰下来,“你赶紧去刑部,就说……皇帝失踪,问他要去年少年失踪案的卷宗,贼人的窝点、人手数目全部都要!本宫这就回城!”
“遵命!”
事到如今,耿直除了相信公主别无他法。
赵潋问耿直要了一匹马,等人一走,赵潋来不及交代,只吩咐了一声,让杀墨带着先生回府等消息,她要去赵清时常口头提起的几个重要地方看看。
公主骑马,如乘奔御风,倩影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眼底。
君瑕微笑,将薄唇微微敛起,“还是……一不见了东西就冲动。”
杀墨回头来,此时天已放晴,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先生脸色不错,那阵苍白也褪了,稍稍放下心。他慢慢地将车赶起来。
一路轻驰回府,但君瑕的轮椅废了,幸好城中有家君氏的香药铺,不是没有后备的,君瑕坐着轮椅由杀墨推入了粼竹阁,杀墨越过浮桥,转入碧光森森的竹林,只见一身缁衣的小皇帝,正靠着君瑕时常摆棋落子的石桌,大快朵颐地享用着一只肥美的醉鸡……
杀墨:怎么个情况?
君瑕垂眸微笑,有点忍俊不禁。
杀墨偷偷瞥他一眼,“先生早知道了?”
君瑕道:“我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早知道,只不过,猜到了。”
小皇帝是个顽劣性子,他要是消失一下,全汴梁都得跟着阵脚大乱,眼下皇宫禁卫并着巡御司一个个急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谁能想到他人就在公主府?
赵清身子不好,太后每日给他安排的膳食就是清粥小菜,还是头一回吃到宫外的美味,砸吧砸吧舔了舔食指,一扭头,只见雪身如云的君瑕,微笑吟吟地随着杀墨走来,不由眼珠一瞪,“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东张西望的,杀墨忍不住回了句:“公主以为皇上失踪了,正与于大人和耿大人满城找人。”
“真的?”小皇帝欢喜地抚掌,“好极了,让他们找吧,朕就躲在这儿。哎,你们俩不许多事,不然朕治你们个杀头罪。”
小皇帝长到现在还从来没杀过人,那是太后用来唬人的手段,他可能都不大明白这个刑罚有多严重,轻易用不得。
但皇帝就是皇帝,杀墨给那气势摄住了,竟不敢接话,君瑕抚了抚轮椅扶手,眉眼温润清绝,“皇上放心,草民不会声张。”
小皇帝点点头,快乐地拿匕首又切了一块鸡腿。
君瑕微笑着推动自己的轮椅上前,“皇上这只鸡,是醉香坊的?可不得了,这个时辰,少说要排半个时辰队才能吃到。”
赵清鼻子眼睛一扬,甚为得意:“这有何难,店里的鸡买不到,朕找那买了的人,多给点钱,他岂会犯傻不卖。”
见先生上前去了,杀墨差点要给他吓得心脏骤停,幸得小皇帝本性不算坏,眼下也正快活着。
君瑕赞叹道:“皇上果然聪慧。”
赵清攥着一只鸡腿,正要下嘴,回头看了眼君瑕,怪是诧异道:“你这瞎子,眼睛不好使,鼻子却灵光。”
君瑕微笑,“瞎子的耳鼻都比常人灵光。”
“这倒是。”小皇帝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对君瑕含糊地说道,“不怪朕的皇姐喜欢你,进退有度,倒是个可造之才。朕勉为其难答应你留在公主府,好好伺候朕的皇姐,别教她又到外面挑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
君瑕可算懂了,这两姐弟性子真像——流氓。
就连杀墨都觉得,皇上能说出“伺候”俩字,懂的确实比一般十岁大的孩子要多多了,故此虽有点愠怒,却更多地觉得好笑。
但为公主说句公道话,公主至今只有过两任未婚夫,第一个是摄政王和太后选的,风流早夭,赖不着公主,另一个则是瞿唐,虽说荒唐了点儿,但也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再要说,就只有君瑕和卢子笙罢了,也不曾不三不四,他们和公主也是清白的……
“咳咳。”
赵清给切了一只鸡翅膀,冲着君瑕一招,“要吃么?”
君瑕遗憾地勾起薄唇,“草民一副贱躯,吃不了好东西。”
看他这病怏怏的模样,赵清撇了撇嘴,他自幼也是身体不好,太后不让他吃这不让他吃那的,但不让吃,就偏偏让人眼馋。赵清自己也不是日日都能吃的,君瑕拒绝他不奇怪也不生气,反而道:“沾了朕龙涎的东西都是香的,你不吃可有人喜欢。”
也就是那些巴结阿谀的人罢了,赵清一想,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默默又是一叹。“朕就是少个朋友罢了,可惜皇姐不明白朕的心意。”
赵潋对他虽好,但六分拿他做弟弟,四分拿他做皇帝,彼此缺少了点默契,又加上男女有别,她眼下又住在宫外,赵清除了耿直,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君瑕总觉得小皇帝这个感慨很不合时宜。
果然,赵清冲他促狭一笑,将油纸一裹,把剩下的醉鸡都包了起来,“你这人有意思,见到朕不跪不拜,谅你是个瘸子,朕不同你计较,不过,你要留在朕的皇姐身边,有几句话朕要提点你。”
他说话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似的滑稽,君瑕微微侧耳,笑道:“洗耳恭听。”
赵清道:“你身份低微,不配做驸马。不然你讨好朕,朕给你个小官,要是你表现得好,能一级一级往上爬就最好了。”
讨好……
君瑕不觉失笑。
赵清摸了摸鼻子,接着神气地托起了下巴,“朕希望你好好考虑,真诚地接受朕的建议。你能破解得了谢珺的棋局,脑子应该是好使的。”
不知为何,这小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想揍他。
门客的娇养日常 81.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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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潋僵了僵, 她的手晃动有风, 连他的鬓角的几根黑丝都拂动了,赵潋突觉得自己摇晃的那只手实在愚蠢短陋、不真诚至极, “那先生这腿……”
轮椅背后的少年回道:“先生上山采药时不慎受了点伤。”
赵潋眉眼微颦,将记录着君瑕的木牌一翻,的确,他在姑苏有几家产业,除了贩棋之外,还有一家药铺, 汴梁的这家也是香药铺, 他来汴梁是来收租的。这么看来,君瑕虽说不上富有, 但温饱绝对不成问题。
见她面露怀疑,少年低了头, 将先生看了眼, 然后镇定道:“我家不短吃喝,我的月俸也不需公主掏腰包, 先生能养活我, 只是先生为公主办事,请公主每月赐给我们一株人参。先生病体缠身,要这个养身。”
赵潋点头, 明白了, “那行, 我的公主府里药材是不缺的, 你们家先生既然身子不适,我也不让他做重活儿。先生既然贩棋,想必棋艺精湛,我闲来无事,正好缺个棋友打发时日呢。”
君瑕扬起下巴,那张白皙若瓷的脸,漆黑无澜的眼没有神采,却又分外引人琢磨探寻,在赵潋心神一分之时,意外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时,君瑕又低了头,“多谢公主收留。”
“哈哈哈,没事没事,小事情小事情!”赵潋觉得这两人很不错,底下人办事越来越靠谱了。
至少,一个看着心思纯净、没有心机,另一个么,不管他秉性脾气如何,单单就这张脸,摆在家里实在赏心悦目极了。
文昭公主府,从前院到后院,中间有一径流水,架着一方石桥,两侧都是垂花落藤,赵潋平素起居都在前院,后头一个拂春居,一个粼竹阁,都是清幽僻静的所在,正好安顿两个新来的男人,如此看来,别人说她养男人也没错。
赵潋是一点不生气,除却在宫里头时与宦官阉竖纠缠不清、假凤虚凰的事,让她听了心里有点膈应,想她堂堂一个身长七尺余的皇家公主,再怎么对美色没追求,也要爱身材奇伟的大丈夫……这种谣言竟然也有人信。
但最教赵潋头疼且有点心惊的,是这种谣言不知不觉传到皇宫里头去了。太后本来便不同意她待字闺中,以女儿身,养几个男人在家,认为不成体统,眼下谣言四起,她更是反对,连夜将赵潋传到宫里头去了。
回来时,赵潋耷拉着脑袋,心说可算是皇弟机灵,知道装病,本来好了大半又骤然晕厥,吓得母后赶紧叫太医诊治,赵潋躲过一劫。
她下了凤车,将头顶上那繁丽碍事的头冠给摘了,披散下一头如墨如云的发,揉了揉脖子,正好走到正院,一树明朗的月光底下,少年正推着君瑕在前院漫步,主仆二人似在低头看着溪水。
赵潋一蹙眉,身后的婢女便察言观色,道:“这君先生真忒不知礼数,他哪里是能随便到前院走动的人呢。”
不知是否是眼瞎耳聪的缘故,赵潋仿佛看到君瑕正低头舀水,动作一顿,便又坐直起来了,那背影甚是纤瘦优雅,恍如谪仙,赵潋眉头更皱,扭头喝道:“闭嘴。”
婢女怔了怔,被公主一喝,便立即委屈地抿嘴不言了。
赵潋这几个婢女是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些勤劳细致的长处是一点没有,嚼舌根、挑拨是非倒个个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她现在想从宫外头买几个贴心的至少是看着顺眼的婢女回来。
见她还委屈上了,赵潋烦躁地一挥手,“两位先生都是贵客,不得妄议,以后不许再让我听见此类话语,否则府规处置。”
说罢,赵潋先是一窘,初来乍到,那曾定什么府规,全是由着宫规顺嘴一说,她看了眼正被少年缓缓推起来往后院走的君瑕,教婢女先退了,自己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先生留步。”
正是初夏,重重绸衣被换下来,君瑕只合着一身淡如流水,仿佛看得见内里肌理的薄衫,赵潋虽不至于是汴梁人有口皆碑的“浪荡公主”,但至少她对美色是有极致的追求的,尽管君瑕这双漆黑的眸珠并无光泽,但映着皎皎明月,这身慵懒随性、贵比公卿的气度还是让人折服,无法移眼的。
少年皱眉头道:“公主不欢迎我们到前院来,小人这就带着先生回去。”
“杀墨。”
君瑕含着责备的声音,让少年委屈地闭了口,只往赵潋身上横了一眼。
原来这少年唤作杀墨。
倒挺有意思的,赵潋道:“先生,我也是初来这边,别说府上几个不成才的奴婢,便是我也不晓得什么规矩,公主府里还没有一套能上行下效的规矩,所以有赖先生,这事我想与先生商量着先试行着,慢慢来。”
君瑕扶住了轮椅一侧,微笑,他做表情时目光是不动的,平静得犹如一片无风的深水,“从我眼盲之后,再懒得提笔了,一两个字尚可,多了总是参差。公主——”
赵潋打断他,“只是询问,先生既经营着几家店铺,想必在管理一庄一院上是有些心得的,我就问问,提笔这事我来。”
君瑕微微颔首,“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过才说了一两句话而已,赵潋却觉得莫名安心。
君瑕住在后院的粼竹阁,正逢月圆,千竿碧竹在花墙下树树着色摇曳,犹如晶莹的霰雪,将池水敷染得犹若蔓生藻荇。君瑕和杀墨的身影隐匿在竹篱门之后,赵潋从石桥上踱回来,这时,隔着一重树影,只听闻拂春居里传来一曲悠扬若诉的笛声。
笛声穿过水影花梢,落入耳中,便有种别样的少年情愫,既单薄又可爱,赤诚而动人。
府里有这种笛声,赵潋摸了摸下巴,倒也挺好的,吹得不像是街头卖艺的,总一个凄凄惨惨,她顺手仍俩银子,还得染一身颓丧回家。
这几日相安无事,赵潋与瞿家的婚事是彻底黄了,新河瞿氏惹上了官司,太后召门下省审议,正紧锣密鼓地要给瞿唐定个罪。
瞿家想必也正战战兢兢在家搜肠刮肚地想说辞、想对策。
从出事之后,赵潋除了骂了自己“眼光不好”以外,对此事便不予置评,没有嫁出去这个消息传满汴梁,足够让贵女圈抖三抖了。赵潋最好的密友萧淑儿嫁到了平原,听说已经怀上了二胎,真真是要三年抱俩,她又不能时常回来。
当年萧淑儿上花车之前,还拉着她手不松开,泪眼迷蒙地说道:“将来,我不在跟前,你想必会孤孤单单的,再找个人罢。”
赵潋没心没肺,甩袖子道:“全汴梁只有你家,你老父六品小官,你却不攀附不怕我的。要再找那么个人,哪儿那么容易。”
萧淑儿那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想到赵潋不爱人欲言又止,这一去又不知几时回来,便直言了,“大家伙儿主要不是怕你,是怕你亲娘。”
这个,虽然怎么听都不是个味儿吧,但丝毫不错。
经历过十年前那场浩劫还能在朝堂硕果仅存的,谁要敢说一句不怕太后,她敬谁是条汉子!
萧淑儿便举荐道:“你年幼时,不是有个伴读么,她生得憨了些,但性子却是个直的,说不准您能与她玩得好。”
赵潋一想,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叫什么来着?
燕婉。
显国公家里的小女儿,人长得憨憨的,说话也细声细气,好像有人掐着她脖子似的。读书时她便不怎么用功,偏巧赵潋也是不安分的,屁股像陀螺,不时东张西望。在她淘气用弹弓打窗外的柿子时,不一留神打偏了,正中老先生的屁股,于是赵潋一不做二不休,顽劣地将弹弓往燕婉手里一塞……
后来她就被送回家了。
从那以后赵潋便再也没见过燕婉,也不知她是否为着那桩陈年旧事记恨过自己。
但谁没有个年少气盛、不懂事的时候儿,赵潋从小就不爱担当,倘使不是这么多年被太后揪着耳朵耳提面命地教导过来,今时今日还是那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儿头。虽则眼下也并没有好多少。
赵潋还以为和燕婉的缘分就这么到头了,没想到她的十六岁时辰礼,竟邀请了自己,以及一众贵女到她们家的芍药园赏花。
都是这把年纪还没嫁出去的老黄花菜了,赵潋本着这么点意思,也是想去的。
看了眼自个儿身边的几个婢女,赵潋想到前不久,元绥花了一百两银子从数百名丫头之中挑了一个最美貌温顺的婢女的事迹,嘴唇一撇,笑而不言。
与君瑕在竹风里临着花篱门下棋时,赵潋便信口提了一嘴。
君瑕眼睛不便,要靠听着她落棋的声音,再偶尔探手摸一下,才能确定她下在哪儿了,被她一说话,便分了神,君瑕拈着白子举棋不定时,赵潋的思绪回转来,看了眼棋盘,哈哈大笑,“啊呀,先生,下了十六盘,我终于有机会翻盘了!”
“是么。”
君瑕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按下棋子,彻底截断了赵潋的黑龙,白棋声势又起,几个眼都活了过来。
赵潋方才抽动起来的肩膀,唰一下,又塌回去了。
她撑着棋桌,将脑袋往下一点,从下往上盯住君瑕的眼睛:“先生,你真的看不见么?”
赵清哈哈大笑,“那不能,就算谢珺在世也不一定能赢他啊,不过,”他收了笑容,靠近赵潋,赵潋不解地俯低身子,赵清将嘴唇凑过来,“皇姐,你家的先生有秘密。你以后留意些,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不得了,才过了这么一会儿,赵清就探查得君瑕身上有秘密了,赵潋眼波微澜,朝君瑕看去,对方八方不动,垂着眼睑等待着什么,等赵清松开她,一贯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赵潋,对君瑕忽生了好奇。
等赵清前去偏房更衣时,赵潋才终得与君瑕说上几句话,将他的手腕一搭,君瑕这只又细又白的手,摸起来如同一枚冷玉,赵潋忍不住就用指腹往他手腕内侧一滑,这会很痒的赵潋知道,但君瑕只是将唇微一抿,并不怎么有反应,赵潋便叹了一声,“今日是我怠慢了先生,不知道皇弟顽劣至此。等会儿我送他回宫之后,请太医来给你诊脉。”
门客的娇养日常 82.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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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瑕将脸微微一侧,听完, 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了几下, 元绥也不禁纳闷。
先第一眼看时, 她并不觉得赵潋这个门客有何可敬可怕之处,但转眼他就解了断桥残雪, 每当他一挑眉, 露出这么一副雍容自若的形容时,便让敌手不禁有种畏葸退缩之意。
君瑕敲了扶手之后, 修长而白的手指便一动不动地垂下来了,食指与中指处于一种半戒备半懒散的状态, 赵潋疑惑地收回目光,棋局在一半处, 先生方才敲那几下,并不是随意为之, 而是有意在警醒,那么他所指的方向——
赵潋移动棋子,复行几步。
元绥镇定地将柳眉一颦, 往君瑕处盯去, 可在触碰到君瑕古井无波的黑眸时, 又笑靥似花地问道:“先生不单会围棋,对双陆也有心得?”
君瑕将唇一动,微笑道:“略懂一二。”
对汴梁人来说, 上三流到下三流, 都认为围棋是风雅之物, 而握槊之流不过是为了解闷玩乐,是以公卿大夫极少有人会双陆的。元绥起先单看君瑕这一身气度,以为是落魄贵族,不得已而委身赵潋,但细细想来,但凡有士大夫之气节的,谁能看得上不学无术、蛮横刁钻的赵潋。
她将嘴唇一扯,明知这两人下棋不光彩,暗中有所窜通,却不动声色。一来,她也想知道,一个眼瞎的谋士能不能助得猪手气的赵潋胜过自己,二来,元绥对君瑕也动了心,她想招揽他。
哪怕只是成为那个少年的替身。
元绥镇定地掷出了骰子,她下棋很有章法,不疾不徐,攻守兼备。
君瑕露出一丝笑,也许是棋逢对手了有种酣畅淋漓之感。不过,他虽然对双陆研究不深,棋力并不输元绥,倘若不是赵潋的手气实在太差……
但到了最后两手,元绥刻意没看出赵潋的破绽,有意放水,反倒让君瑕沉思了片刻,赵潋却心眼儿直,丢出了一五一六,飞快地完成了棋局,她眼波盈盈璀璨地笑起来,“本公主胜了!”
那话不是对元绥说的,而是看向了君瑕。
要不是先生,她恐怕又要出丑。
不过君瑕心知元绥刻意让棋,恐怕她另有意思。
贺心秋也是怔愣地望着元绥,“元姐姐,你……输了。”神奇,元绥竟然输了!输给了赵潋?
“愿赌服输。”元绥起身,将头发间两只红钗取了,松了绿萝发绸,披散着一头如云的秀发,她本来就生得五官玲珑,有种难言难画的小巧精致,披着蓬松的发,愈发衬得脸颊娇小,贺心秋愣愣地将手放下来,一动不动了。
单论脸,元绥是玲珑秀婉之美,赵潋是明艳动人的大气,赵潋一点都不自惭颜色,将棋子一收,颇有赞叹,“元妹妹信诺,我就不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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