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翻转手腕,宁奕一脚踩在蛟龙肌肤之上,脚底传来的是坚硬如钢铁一般的触感,他的速度太快,快到那条墨蛟根本来不及反应,鳞片甚至都没有炸开。
与神池池水形成一个垂直的角度。
宁奕没有拔剑,而是深吸一口气,拖剑如拖刀。
剑气骤开,孔雀开屏!
将“细雪”拖到面前的宁奕,身后绽放了一块圆形的猩红霞光,一整块血肉被切割开来。
那条墨蛟嘶哑长吼,身子急速掠动,向着神池池水砸去。
一人一蛟,瞬间坠入墨池之中。
宁奕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已经翻身而上,踩踏墨蛟背部,呈现骑乘之势,满池死煞之气迎面倒灌,那条狭长墨蛟以不断翻转身子的方式宣泄痛苦带来的愤怒,想借此把宁奕狠狠甩开。
宁奕极其艰难站起,但太过颠簸,于是被迫弯下身躯,天地倾倒之际,他五指如钩,指尖划擦出火光,最终死死抠住一片墨色鳞片。
那片蛟鳞边沿锋锐至极,不断开阖,与宁奕的肌肤发出金铁交撞的声音。
天地昏暗。
宁奕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炽热的瞳孔,那条蛟龙拧转脖颈,四周的池水震颤,一颗一颗的水珠向着他砸来。
三尺之内,剑气迸发。
将一切死气都震碎,撕裂——
天地间,唯有一道声音。
“我要,斩蛟!”
宁奕嘶哑的声音被池水淹没。
但是一道炽热的光芒,却在黑暗之中亮起。
细雪插入脊背。
宁奕双手攥住剑柄,身子被池水冲刷得几乎要飞出蛟龙脊背。
狭长的剑光,刺入血肉,直抵白骨,猩红而粘稠的鲜血,刺啦一声,喷薄而出,伴随着蛟龙疯狂甩动身子和向下坠跌的趋势,剑器将一整条蛟龙的身躯,就此切开——
一左一右,黑烟沸腾,满池灼烧!
痛苦的吼声,极近距离的迸发,轰击在神魂上。
浮萍星君飘雪剑君大焱剑君,诸多剑道大修行者的影像,冲击在宁奕的意念之中。
神池墨水之中,不仅仅有大量粘稠的蛟血。
少年松开持剑的双手,失去了意识。
徐徐向下坠跌。
......
......
神池里的死气,将天地都渲染成一片漆黑。
长夜将尽——
蛟龙的尸骨坠落入池,痛苦挣扎,扭曲不停,最终一点一点化为齑粉。
黑气开始消散。
悬挂在神池上空的“本命剑心”,就像是一**日,开始迸发光明,一缕一缕绞杀着残余的死气。
只可惜本命剑心刚刚凝聚,能够发挥的威力有限,很快就黯淡下来。
由死气凝聚的蛟龙,被宁奕斩杀,可是附着在神池池水和石壁上的煞气,却好似跗骨之蛆,仍然未能断绝。
这便是死气的厉害之处。
能够登顶长陵的天才,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修行者,强如南疆余青水,都无法完全的斩断死气。
死气并非是直接杀死一个人。
而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斩蛟之后,蛟骨犹存,蛟血仍在。
化作死气,死气又该如何去斩
宁奕的意识已经模糊,长陵那些剑道大能的意识一道一道轰在心湖里,让他的神魂就此坠入神池,如跌深渊......他努力睁开双眼,四面八方是冰冷的彻骨的死煞之气,混杂在池水之中,准备侵蚀自己的神念。
细雪剑身就在自己的不远处。
那条蛟龙临死之前的神魂冲击,出乎意料,带着不可抵御的冲击,砸中宁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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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大雪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庭院里。
盘膝坐在地上的少年,忽然蹙起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原本波澜不惊的面颊,扭曲一下。
宁奕额头上,顷刻之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疲倦至极,向后倾倒,靠在了一片温香软玉之中。
裴烦坐直身子,抬起头来,望着漫天符箓支离破碎。
府邸上空的那片龟甲,发出嗡然鸣动。
她扶住宁奕的肩头,眼神空洞,凝视着府邸上空的龟趺山阵法缓慢向下镇压,却无动于衷。
宁奕的黑色衣袍上,溢出一缕一缕的黑色煞气。
拔除死气。
这个过程,至少还需要半炷香的时辰......她还能撑到这个时辰吗
裴烦的嘴唇有些干裂,她目光瞥向墙头,那盆万年青的青叶,叶子下垂,摇曳,镇压在府邸上空的阵法似乎有些古怪,不仅仅是重压,连四周的温度也变得高了起来。
裴烦抿起嘴唇,她锁住眉头,沉思着这缕火热意味究竟从何而来......这是龟趺山的阵法吗
“‘他’要来了。”
楚绡前辈的一道意念,犹有残余,在丫头的脑海里响起。
“他”
裴烦喃喃道:“他......他是谁”
紫山山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你可以有第三个身份,一个可以让你出去看一看,走一走,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只要自报山门就可以解决的身份。”
楚绡风轻云淡道:“记得报我的名字,很管用。”
话语落地,悬浮在府邸上空的龟壳,竟然颤动一刹。
丫头抬起头来。
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
......
太清阁的雾气,掀起了一阵风气。
“苏牧先生无心下棋”
云洵坐在石凳上,他看着闭目养神的太清阁命星强者,轻声而平缓开口:“其实也要不了多久,先生好生休息,教宗府邸那一边的事情,应该快要结束了。”
苏牧挑起眉头,他感应不到外界的气息,也不知道如今的宁奕府邸发生了什么。
“就凭龟趺山的修行者”苏牧轻轻吸了一口气,缓慢睁开双眼,注视着情报司大司首,一字一句说道:“陵寻是东境难得一见的不灭灵体,但出山过早,尚未继承圣山秘法,就算有情报司掠阵,未必就能如何。”
云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情报司不会为陵寻掠阵,圣山之争,私人恩怨,与我三司无关。”云洵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平静和漠然,他缓慢说道:“在下并不关心这一架的胜负,也不关心东境能不能拿回应有的物品。”
云洵的修为要高出苏牧一头。
他封锁了太清阁的后院,自己的神念可以轻松掠出。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莲花阁,要将蜀山的宁奕,放在星辰榜的第一位”年轻俊美的情报司大司首,轻声问道:“这个问题我想不懂,就像是为何陈懿先生会欣赏宁奕一样,在我看来,这其实很荒唐......关于宁奕的情报,我翻阅了不下二十遍,他的确是一个天才,但我看不出......他能够占据星辰榜头榜头名的原因。”
苏牧看着云洵,没好气笑道:“你是在问我”
“是。”
云洵点了点头,他囚禁着太清阁的话事人,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异常,就像是在与熟悉的老友闲散聊天,诚恳问道:“洛长生是当之无愧的‘谪仙人’,就算他离开了十境,还有其他的人.......譬如珞珈山扶摇的大弟子,或者北境的那位散修。”
苏牧的双手十指,藏在袖袍之下,缓慢而又隐蔽的结着阵法,无声而又无息。
“莲花阁的袁淳先生,认定和赞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苏牧直视着云洵,不卑不亢说道:“你刚刚来到情报司的时候,被袁淳先生看中,青云直上,有原因吗十年前的徐藏刚刚走出蜀山,被所有人看扁,唯独袁淳先生说他有‘剑气长存’之姿,有原因吗”
云洵低声笑了笑。
这位年轻的情报司大司首,轻声而悲哀地开口:“这就是问题所在......袁淳先生认同我,我自己也认同我自己。”
“袁淳先生认同徐藏,我也认同他,那个骨子里带着永不服输意志的蜀山男人。”
“可是我并不认同宁奕,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我所欣赏的‘东西’。”云洵淡淡道:“原本只是萍水相逢,我和宁奕素未谋面,纵然谈不上欣赏,但总不至于厌恶。可是偏偏......我手底下很欣赏的人,因为调查他,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太清阁里。”
苏牧眯起双眼。
“沈灵,顾谦,徐瑾......他们是我最欣赏的三个年轻后辈,将来的天都情报司,将会是他们最大的舞台。”云洵微笑看着苏牧,道:“先生想必是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名字的。”
苏牧的眼神有些惘然。
他知道“沈灵”,情报司炙手可热的年轻人物,已经坐上了少司首的位子,云洵看起来“极为年轻”,但真实年龄远非表现出来的那样,据说有意将一些重任交给沈灵。
这已经很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至于顾谦和徐瑾......
苏牧努力回想着另外两个名字,想了许久,仍是无果。
“情报司的每一个修行者,除非是坐上少司首的位子了,必须要站在光明里,其他的都会隐在黑暗之中,他们的情报,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专门直属的上层知道。”
云洵漠然开口,道:“顾谦和徐瑾的档案被沈灵销毁,这三人的命牌都已经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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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烛龙(三)
“大司首,这里的情况......并不乐观。m.xm.x”
蹲在屋檐上的情报司少司首,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上报。
“陵寻被打趴下了,龟趺山已经被曹燃收拾了,看样子,这位‘北境烛龙’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宁奕的剑行侯府。”
巷子里的空气有些莫名的焦灼。
云洵的声音却不急不缓,轻柔平静。
“随他去吧。”
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少司首的神情有些精彩。
这句话在情报司少司首的脑海里回荡,他总觉得自家大人并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主,以曹燃目前展露的战力来看,稍微倾泻一些,就能把整间府邸都拆了,云洵大人难道不担心今夜的事情会闹大吗
少司首的目光望向夜色里。
那个火红色长袍的男人,敲了敲门。
他先前见过这一副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敲门的人换了一个。
东境龟趺山的弟子在府邸外结阵,陵寻亲自敲门,然而府邸里面的宁奕根本就没有回应,做出回答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一次是干净利落的一个“滚”字。
而这一次,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府邸里仍然是那个女子回应。
回应的仍然是一个字。
但不是“滚”。
而是......
“进。”
不仅仅是这位蹲在屋上的情报司少司首觉得惊讶,连趴在地上的陵寻,也惊讶到怀疑人生,他脸色惨白,难看至极,盯着那间府邸,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直到剑行侯府邸的青铜门缓慢打开。
陵寻咬紧牙关,额头青筋鼓起。
一丝丝鲜血顺延下颌流淌。
“凭什么......”
怒火交织,他闭上双眼,不再去看。
“宁奕,我等着你被曹燃扔出来!”
......
......
站在府邸外,背对所有人的曹燃,挑了挑眉,他抬起袖袍,一张隔音符?敕令飞掠而出,悬停在剑行侯的府邸门外。
然后他踏步而入。
府门合拢。
外人看不清内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也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府门合拢,庭院里的的星辉汇聚流淌,四散而起,曹燃伸出一只手,那座沉重的腰鼓墩子瞬间飞来,被他按在地上。
火红斗笠的男人,笑眯眯坐在腰鼓墩子上,背靠府邸大门,打量着院子里的情景。
八仙桌的那一边,宁奕的面色仍然苍白,坐在石墩上,正在闭眸养神,双手结印垂落在丹田之处,伴随着呼吸之间,一缕一缕的黑煞之气,源源不断从衣襟之中溢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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