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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好事。

    对我而言,这亦是好事。

    我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十几年来的时间,漫长而又短暂,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裴旻大将军身死道消之后,他唯一的弟子接过了重任,就像是当年裴旻的名声席卷大隋四境一般,我曾在此间四处,都听到了“徐藏”的名字。

    就像是人类挂在口边的“薪火相传”。

    当初提到“裴旻”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敬畏。

    极其少数的人,似乎有一些隐约的惧怕。

    而如今裴旻死了......我并不认为他的徒弟,姓徐的男人,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提到“徐藏”的那些人,全都是愤怒,憎恨,厌恶。

    但让我觉得好奇的是。

    那些人似乎比起“裴旻”,更加惧怕“徐藏”。

    ......

    ......

    世上有很多遗憾的事情。

    譬如人的寿命很短,妖的寿命很长,我见过了很多人的出生,还有死去。

    但有一些人的死,总让我觉得很可惜。

    比如一个曾经被我听腻了的名字。

    裴旻。

    再比如一个刚刚盛行,没有多久,就熄灭了的名字。

    徐藏。

    在闲下来的时候,我总是会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我的这副容貌很美,所以我有了大隋天下俗世间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些对我而言无用的银票,似乎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物事,许多东西都是这样,你越是想得到,越是得不到,当你视之为理所应当或者满不在乎的无用物事之后,你要得到它,似乎就没那么难。

    银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

    但太多人放不下,所以他们越是求,越是求不得。

    可惜他们活得太短,看不透彻,不如我看得开,自然也就不如我拿得多。

    我拿着许多银子,买了许多的情报。

    徐藏死了之后,我听到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宁奕。”

    这个名字开始在天都皇城崭露头角。

    大隋的黄金盛世里,似乎有着好些个拥有无限潜力的名字......但即便是被世人赞誉的谪仙人“洛长生”,也没有给我当初徐藏和裴旻的感觉。

    这个叫“宁奕”的少年,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开始花重金,把他的所有情报都买下来......因为直觉告诉我,这将会是我漫长生命当中,继“裴旻”、“徐藏”之后,听到的第三个无比闪耀的人类名字。

    有些情报,花钱可以买到。

    有些情报,花钱去买,会被抓住坐牢。

    我待在阳平城十几年,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去亲自捕捉花钱买不到的情报。

    每年的三月十五。

    跟随在平妖司的队伍身后,一点一点搜刮消息,总结情报。

    观察,归纳。

    等待,再等待。

    打探消息,收集情报,这似乎只是一件小事,但我做得无比谨慎,所以无比缓慢。

    不知不觉间,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帝,似乎已不再年轻,我再也没有听过他与北方那头金翅大鹏鸟交手的消息了。

    天都皇城,那个男人正在过六百年的大寿,普天同庆。

    这个王朝,随着皇帝的苍老,似乎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敏锐。

    最后一年的探风。

    这些年来,我慢慢发现一件事情......天都三司之一的平妖司,逐渐懈怠懒散下来,他们不再更换计划,不再变动人事,每一年的妖血护送者,都是两位持令使者,再加上四位刚刚入司的新人。

    至此。

    我确信,我已通晓了平妖司的所有讯息。

    那条有关玉门大漠的行程,事事巨细,都被我烙在了脑海里......这意味着,一切终于可以开始了。

    我没有那些大修士推演和卦算的修行境界,只能一遍一遍,在黄宣上列着所有的可能。

    世事皆有吉与凶。

    但这一次不一样,此行只须成,不须败。

    若是截取平妖司天狐血的事情败露,那将意味着......我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毁于一旦。

    恍然回首,我做这一切,是为了救伽罗出来。

    这件事情给我带来的鼓励,已经慢慢泯灭,逐渐变成了一个习惯。

    我习惯了这样生活。

    那个遥在远方的目标,方向,此刻变得像是一盏微渺的灯火。

    我忽然很想念伽罗的声音。

    在离开阳平城的前一天,我对着穹顶星辰许愿,希望在今夜之后,我与伽罗的再次重逢,能够不负如此多年的煎熬与等待。

    ......

    ......

    三月十五,阳平城外,小瀑布泉。

    我带着夏秋冬三人,早早布下了阵法。

    然后在子夜时分,等到了那押送天狐血的六人小队。

    与第一




第二百九十五章 黄沙百散,灯花百结
    漫天黄沙。m.x

    红纱翻飞,女子站在龙卷中央。

    甚是喧嚣。

    阿春扬起脖颈,闭上双眼。

    此时此刻,心境一片安宁,她脑海里流淌着的画面......是百年来走过的山山水水,看过的花开花落。

    她走过了多少坎坷,才走到这一步

    天都路途迢迢,她知道平妖司内部有着可以传讯千里的手段,大大小小的城池内,每一位持令使者,都留有命牌,自己在阳平城外小瀑布泉所杀的那两位使者,那一只镇压玉门的小队.......消息瞒不了多久。

    包括自己在内.......春夏秋冬,在小瀑布泉的那一战,都受了不轻的伤势。

    阿春蹲下身子,那道瘦削的身形,看不清真实面容,衣袍猎猎作响,身子站定,边缘轮廓由黄沙填聚,如流水一般潺潺流淌,这是妖君境界的大手段,以神念凝聚身躯。

    “伽罗”就这么平静注视着她。

    距离解开最终的阵法,只有最后一步。

    阿春抬头望向远方。

    远方的沙地,缓缓走出了三道身影。

    青衣姑娘单手拎着那柄厚格剑,“大隋天下剑气行走”被她向上轻轻掷出,掷出上浮的过程当中,剑身划出好几个滚圆,在风沙的摩挲当中逐渐变得轻盈而又苗条。

    在伽罗脱身形成涡旋的封禁之地,裴?f大人的星辉剑气仍然通行无阻,丝丝缕缕的剑气从厚格剑剑身脱离而出,像是一条条游鱼掠入丫头的眉心。

    因为失去了剑气加持,厚格剑变得轻盈许多。

    在所有剑气被收回之后,青衣姑娘一根手指轻轻按在眉心,长呼一口清气,掠行数十里,被那位命星追杀,耗费了相当大的心力,动用了剑藏不少的力量,此刻从黄沙地中走出,她浑身的衣袖都在散发璀璨金光,威势甚是逼人,看起来相当威风凛凛。

    剑气收敛之后,那柄厚格剑锵然一声下滑,贴入剑鞘之中,几张散发淡淡荧光的缠缑,一呼一吸,逐渐变得平缓,而后熄灭光芒。

    丫头重新变回了那个丫头。

    三人之中,白衣少年柳十一在左,青衣姑娘裴烦在右,两人看起来相当抢眼,倒是站在中间的宁奕,看起来一身黑袍,面颊上带着一些粘粘的黄沙,略微有些平平无奇。

    宁奕面色复杂,看着那位“阿春”姑娘。

    闫绣春目光在柳十一的“长气”上扫过,掠过丫头那柄锵然入鞘的厚格剑,最终停在了宁奕腰侧的油纸伞上。

    她早就听说了“宁奕”的名字。

    不仅仅只是听说。

    她还花了许多的银子,了解清楚这位“宁先生”的诸多事情,整个大隋,想来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如此去做。

    吸引她的,不是蜀山徐藏后人这个名头。

    而是一种妖的直觉。

    就像她选择出手帮助宁奕,逐走那位剑湖宫命星大剑修一样。

    在尘世里走了数百年,她的心境早已不是朴实无华的“报恩”,“报仇”几个字那么简单,伽罗告诉她的那些道理,早早就在玉门的风沙之外,被人类世界的法则泯灭了。

    阿春知道,那位白衣少年怀中抱着的一人高长剑,是举世罕见的宝剑,若是追溯剑器主人的来历,或许会牵扯到大隋多少年前的星君修行者,或者更高层次的人物。

    那位青衣姑娘的厚格剑也绝非凡品。

    可那两柄剑,都不是能够让她动容的剑。

    真正让她觉得惘然不知深浅,畏惧而又尊敬的......是宁奕腰间简单悬挂着的那柄油纸伞。

    细雪。

    他们向着这里“逃命”,只是看重了伽罗阵法破碎时候的星辉逆噬。

    阿春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若是没有了十境之上的星辉,那位剑湖宫的大剑修,追入此地,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肉身体魄,能够扛得住突如其来的“细雪”一剑吗

    她就这么惘然注视着宁奕。

    那位面容只能算是稍有清秀的少年,松开了搭在油纸伞柄上的那只手。

    宁奕的境界很低,比起命星,简直天差地别。

    但是阿春却在那柄油纸伞里,看到了无法言喻的磅礴力量,那是超越了规则和秩序的沉重。

    剑湖宫那位大剑修的身躯,承受不住。

    红纱女子揉了揉眉心。

    她轻声道:“宁先生送我到天都的恩情,阿春已经报答。”

    宁奕看着那道凝聚身形,在逼走剑湖宫苏漆之后,便再不开口的“伽罗”,那具身躯看似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一朵一朵的狐火缭绕,但风沙越大,这具身躯越是缥缈不定,就像是随时可能被吹散的微絮。

    他轻声叹道:“闫姑娘真的是报恩”

    阿春望向宁奕身旁的青衣姑娘,笑道:“人妖殊途,裴姑娘既然精通符?之道,又身怀诸多宝物,想必袖中必备金线符吧”

    裴烦还没来得及开口,白衣剑痴柳十一便轻轻振袖,那张在袖内便不断震颤,提醒此地妖气甚是浓郁的金色符?,便化作一抹金光,插入大地,溅起一蓬黄沙。

    不是金线符,是金铃符,但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春眉眼柔和,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么从阳平城相遇的那一刻起,大家彼此都已心知肚明,这一路行走至此,其实本就是一场交易。宁先生,我不欠你什么的。”

    宁奕道:“闫姑娘,距离解开阵法,还有最后一步。”

    阿春木然道:“宁先生,我为你驱逐追杀你的人族剑修,现在一片太平。终于轮到您来斩妖除魔了吗”

    宁奕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妖君伽罗,与两千三百一十二年前,被镇压在大隋玉门关地底。”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静。

    他报出了确切的年份。

    两千三百一十二年前。

    站在宁奕身旁的柳十一,只是略想这个数字,就觉得无比的遥长,心生感慨,妖族的寿命,竟然不公平的漫长至此,大隋的家国天下,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可为何,宁奕对于玉门的天狐,知晓地如此清楚

    他忽然有些恍悟,抿起嘴唇,望着宁奕。

    “彼时,北境狮心王,打赢了面对妖族天下进攻的漫长战役。”宁奕平静道:“在天神高原的冲杀当中,两座天下都经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作为战败方的妖君,伽罗被狮心王囚压在玉门关,以此赎回自己当初造下的杀孽。剥离伽罗的天狐皮,是因为他曾将两位人族命星剥皮刮肚,挂在天神高原的战旗上,最终斩首示众。”

    阿春眯起双眼,不做言语。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宁奕说道:“我想闫姑娘一定见了伽罗的惨状,却不知其缘由......世人都说狮心王是大隋史上最残酷的暴君,可他迎战妖族,亦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家园,若是大隋战败,这样的情况,自然会在倒悬海底重新上演。”

    阿春平静道:“两千年前的事情,宁先生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大隋镇压境关地底的大妖,不仅仅是为了巩固国运,锁妖之事,其实是在北境狮心王回天都登基时候的决策,那位狮心王在北境征战多年,目睹了太多同袍的死去,于是那些被俘虏的大妖,当年犯下何等的罪,镇入地底的时候,就要做出何等的偿,这是狮心王执掌铁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宁奕开口的时候,他的神池里,水纹流淌,不再平静。

    那颗许久未曾有所动静的狮心王结晶,在神池里缓慢融化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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