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三师兄的风水堪舆一开始连着讲了三个月,丫头听得津津有味,是最感兴趣的东西。
原本是半个月讲完的一本风水经文,奈何裴烦学得比宁奕快上太多,两天之后就无所事事抱着青叶盘膝坐着发呆,温韬被丫头片子的懒散态度激怒,一个月内把六爻、卦算、相学、纳甲、奇门、八卦,以极快的速度过了一遍,宁奕跟不上抄写的速度,就只能到了晚上,丫头一个字一个字背出来,他再重新抄一遍。
第四个月,温韬见识到了裴烦的厉害,活生生一个“人形道藏”,三师兄没得说了,在寻龙山布了座风水大阵,借口闭关。当天晚上,丫头带着宁奕,找上了门,盯着三师兄的阵法看了半宿,然后在后者目瞪口呆的眼光当中,挨个挨个找到阵眼敲碎。
温韬恨不得替寻龙山的老祖宗磕头。
他甚至想拜裴烦当师父。
这一年过去。
蜀山上的三位大人物隐隐约约觉得,徐藏带上山的宁奕,赵蕤先生的谶言继承者,貌似并没有展露出头角峥嵘的姿态......更像是一个附带品的裴烦丫头,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裴旻大人是当年威慑大隋天下的剑圣,站在最高处的大修行者......可能的确是血脉太过优秀的缘故裴烦并没有如何修行,她凝聚星辉的速度比宁奕快上许多,至少如今宁奕看不透她的修为。
宁奕隐约猜到了原因。
徐藏当初给丫头留了一枚大红枣印记,是裴旻大人遗留的“剑藏”,那道“剑藏”刚刚取出之时,自己的骨笛起了很大的反应,这可能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宝藏,如今蛰藏在丫头的身体里。
前人栽荫,后人乘凉。
看到裴烦蹦蹦跳跳在前面拉着自己的模样,宁奕叹了口气。
宁奕也很无奈......有时候他不免悲愤的想,要是自己以后顶着“蜀山小师叔”的身份出门,丫头跟在旁边,扬名天下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天赋好到了极致的裴家后人。
“饿死啦饿死啦——”
裴烦的声音打断了宁奕的思绪。
宁奕唇角微翘,心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到时候丫头出手就完事了,岂不是更衬得自己威武霸气
......
......
菜热在蒸笼里,灶台里的小火铺展开来,裴烦留了一丁点的星辉在灶台里,能够让柴火一直保持均匀的燃烧。
拿星辉续火做饭......这种浮夸的作风,让宁奕一度觉得,裴烦这丫头阔绰得有些不像话了。
“你是不是飘了”
裴烦挑了挑眉,“骨笛吹曲切菜”
宁奕乖乖闭嘴。
丫头把饭菜端了上来,清蒸鲈鱼,炭烤猪蹄,葱爆羊肉,地三鲜......七八样菜摆在圆桌上,裴烦端了一个小火锅,把七八斤重的牛肉火锅端了上来,撒了一些葱花。
从西岭菩萨庙走出之后,苦尽甘来。
这么多的菜,绝不是铺张浪费。
宁奕从修行《星辰巨人》这门功法之后,胃口就变得出奇的大......每顿的食量增加了好几倍,裴烦做的这些,吃完之后,还要再加上一顿夜宵。
他端起小钢盆,把裤带面下进了蘸满汤汁的牛肉锅底当中,筷头挑起牛肉,将面条压下,汤面咕哝冒着热气。
丫头问道:“好吃吗”
宁奕吹着热气,尝了一口蘸满红汤的面条,两颗花椒的麻味在舌尖绽放。
他拼命点头。
裴烦咯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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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大雪 第三章 教宗
大隋西境境内。
秋雨过后,古道两旁的清晨微光落下,四十岁的农耕汉子,戴着斗笠,肩头挂着白毛巾,拎着镰刀,一脚一脚踩在稻田麦海当中。
鸟雀的声音在天外响起。
他们转过头,望向一个方向。
远方的古道尽头,金黄麦海中央,一匹雪白的骏马,拉着白木车厢,缓慢行驶过来。
白木车厢的后面,马蹄声音踢踏踢踏。
数十个披着麻袍的白色年轻人,坐在马背上,马蹄声音整齐归一,听起来并不散乱,没有坏了清晨的安宁。
这是一行训练有素的马车队伍。
这节马车队伍,并不像是富绰商贾的护送队,也不像是纨绔子弟的随身护卫:前者并不会走乡间小路,若是要赶夜路,为了安全,一定会从大道出发;后者则更不可能,纨绔世家钟爱排场,这种仗势摆了出来,就不会如此的低调。
每一个披着白色麻袍的骑马者,低头不语,背后像是背负着器物匣子,麻袍罩在身上,看不清面容,有男有女,三四十人,身上带着一股温和的气息,并没有丝毫的戾气。
宁静之气,质朴之气。
在最前方的那几匹白色骏马,眉眼柔和,鬃毛赤红,品相看起来极其端正。
白木车厢看起来很是干净,除了干净之外......平平无奇,车厢四处悬着一圈红绳,翘起檐角,檐角垂下来的一个小风铃,叮叮当当在空中摇摆。
如果有修行者在场,或许能够认出,车厢上悬挂着的那枚铃铛,是道宗的“三清铃”。
道宗的“三清铃”,数量稀少,唯有权高位重者才有,而这位马车车厢的主人,则是信手把三清铃挂在了檐角。
因为车厢里坐着的,是西岭天下的教宗。
而车厢后面的这一行人,是道宗的麻袍道者。
他们是来自西岭的虔诚护道者,也是道宗三清阁为教宗精心筛选的狂热追随者。
每一个“麻袍道者”,坐在白马上,目光盯着那节白木车厢,前方如果是山,那么便翻过山脉,如果是海,那么便越过大海......那节车厢里的人物所在,是他们毕生的信仰归处,从何方而来,去往何方而停,他们全都不在意。
能够有幸披上麻袍,跟随教宗一起出行,这便是一件天大的殊荣。
古道颠簸,但他们端坐不觉,跋涉了几天几夜,教宗在车厢里时而假寐,他们却几乎没有休息,精气神仍然保持得很好,脊背挺得很直。
从西岭道宗山门底下出发的那一刻,他们便保持着这个姿态,不言不语,不顾不问,保持着均匀的前行,跟在白木车厢的后面,行走大山与大湖,西境长城和圣山山门,富饶城池和乡间古道......教宗出行,意味着全天下都会看到道宗的教义,他们要把道门的精神带到大隋天下的四境各处,让更多人认同这种追随和坚持。
遇见贫困的子民,麻袍道者会替教宗施舍,大隋的城主给予最高规格的尊重和待遇,道宗的教宗则是像所有人展示他的慈悲。
新任的教宗刚刚上位不到一年,这趟出行走出三清阁前,一直没有人见过这位教宗的模样,即便是如今,教宗仍然没有露面,一切的布施和传道,都由麻袍道者代为。
......
......
红雀被一只温暖的手,一遍遍捋着毛发。
周游的那只鸟,生性暴戾,很难有屈服外人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并没有任何的修为,轻轻捋毛,唇角含着笑,眼神里的温暖,像是可以融化世间的坚冰。
周游看着车厢那一边,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教宗。
一年前,老一任的教宗寿终正寝,新任教宗的选举并没有任何的激烈战况,三清阁的几位阁老,一致推举了这位叫做“陈懿”的少年郎,成为教宗之后,陈懿的资料和信息就成为了全天下最私密的情报,即便是紫霄宫宫主,也无法彻查人生。
这似乎是一位被上天宠爱的幸运儿。
三清阁给了几位宫主一份简陋的情报,陈懿是西岭境内的一户普通人家,在被接到道宗三清阁作为教宗候选人培养之前,家人早丧,沦为孤儿。
之所以能够成为教宗候选人,便是因为陈懿身上不可多得的“神性”。
周游静静看着陈懿,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笑意盎然看着红雀,身上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或许是上位者登顶之后的自然流露,即便是眉眼柔和,但令红雀没有挣扎的原因......不是因为太过舒适不愿反抗,而是潜藏的意志不断警惕,不能反抗。
陈懿披着一件简单的白袍,他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掀开车厢帘子,望着外面的金色世界,道:“周游先生......天气凉了。”
周游微微蹙眉。
“稻谷成熟之后,要及时的割掉,趁着天凉之前晒干,稻穗晒干之后变成稻草,可以喂给家里的牛羊,熬过寒冬,冬天潮湿,稻草扎捆放在牛栏里,可以保持干燥。”陈懿的眼中带着一丝追忆,他轻声笑道:“割草其实很累,一天
第二卷 天下大雪 第四章 霜杀百草的年代
“宁奕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周游看着陈懿,认真说道:“但是他的运气没有你好。”
陈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运气好......运气好就能当上蜀山的小师叔
年轻教宗微微低垂眉眼,道:“大隋天下,西岭的万寿宫、紫霄宫、纯阳宫、太和宫,有四位圣子,灵山和大雷音寺的暂且不提,中州四境的圣山,皇城的天宫地府,天都的四座书院,他能坐在星辰榜上的第一位”
周游没有回答。
“我知道周游先生见过这个少年。”陈懿笑着说道:“徐藏逃至西岭,除了先生,天下没有人愿意救他,当时在清白城菩萨庙那儿,顺便救走了宁奕。”
“东境神仙居羌山的洛长生,刚刚破开十境,点燃了命星,星辰榜的榜首空了出来。”陈懿认真说道:“珞珈山的叶红拂,北境的小烛龙,天宫地府的小阙主小殿主,天都书院的四君子,还有东境皇子府的结盟圣子......这一代是大隋前所未有的鼎盛年代,他们当中不能说所有,但至少会有九成,在不久的将来,踏破十境,位列星辰。”
陈懿顿了顿,问道:“为什么把宁奕列在星辰榜第一呢”
周游保持了短暂的沉默。
“在洛长生破开十境之前,他高坐星辰榜众人之上,毫无争议,未点命星,却以十境修为在倒悬海猎杀千年大妖,追溯历史,上一次做到的,是大隋的太宗皇帝。”陈懿笑了笑,道:“您当年没有做到,扶摇和徐藏也没有做到。”
周游面容平静。
他在十境之前,并没有出门行走天下,连大朝会都懒得参加,更不用说在倒悬海参与狩猎妖族的事宜。
只不过洛长生的确是一个惊艳人物。周游听说过这位神仙居小谪仙的名字,据说是天人之姿,从羌山走出之后,便一路踩着星辰榜的诸多天才上位,打过几场,之后再没有敌手敢来挑战,洛长生点燃命星的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珞珈山的叶红拂,前段时间在倒悬海底,杀了一只九百年的妖兽,身受重伤,现在在珞珈山养伤,一千年和九百年,听起来只差一线之隔,但其实是天壤之别。”
陈懿轻声道:“扶摇的弟子拼命想要证明自己能够比肩师尊,结果洛长生就这么毫不在意的破境离开星辰榜......最后第一名没有落在她的头上,而是落在了宁奕的头上。”
年轻的教宗感慨道:“先生,我本以为,洛长生,叶红拂,小烛龙,是当年的你们。”
周游看到了陈懿的诚挚眼神,他平静说道:“星辰榜是会变的,如果洛长生当初输了,那么他就不再是第一了。”
陈懿怔了怔,道:“当然。”
“同样的......如果宁奕输了,他就会跌下来。”周游面无表情,道:“把他列在什么位置,其实并没有意义......如果你没有匹配名声的力量,那么站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疼。”
陈懿低垂眉眼,仔细想了想周游的话语。
他犹豫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捧杀”
上一代的天下,有太多憎恶徐藏的人。
蜀山的小师叔,传承着赵蕤的细雪,但其实被更多的人,认为是徐藏的继承者,徐藏如果真的死了......那些不可磨灭的憎恶,就理所应当的传承下来,然后轮到宁奕的身上。
这个星辰榜第一的名字,将蜀山小师叔推上了世间最高的位置,并非出自好心......太多的恶意难以揣摩,如果宁奕有一天跌下来了,那么就会粉身碎骨。
“东境缔结联盟的那几位圣子还没有出手,大部分的圣山甚至还没有定下来圣子继承者。”周游淡淡说道:“赵蕤先生曾经说过,这将是一个霜杀百草的年代,百草野蛮生长,谁也阻止不了谁发光......星辰榜只是一个噱头罢了,道宗的天才正在准备大朝会,中州的圣子同样翘首以盼,可惜的是,太宗皇帝的六百年大寿把大朝会推迟了一年,在这之前,谁都不愿意暴露实力,都在等着大朝会的造化。”
陈懿恍然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周游在心底默默地想,宁奕这么一个无底洞,注定修行速度缓慢而又艰难,因为徐藏的缘故,就这么被捧上星辰榜第一的位置,其实是一场无妄的灾难。
星辰榜的确是一个噱头。
却是大隋天下年轻修行者之间最大的噱头。
最为稳妥的做法,就是等到蜀山解禁了,在千手小山主的保护下,找两位圣山的圣子打上一场,宁奕的修为自然就暴露了......一个最多只有中境的修行者,自然不配被列在星辰榜的第一名,跌出榜单看似是一种屈辱,其实是一种保护,因为站在上面,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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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下大雪 第五章 葬礼
如果论及地位,道宗的教宗大人,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物,即便是天都皇城里至高无上的大隋皇帝陛下,也只是教宗的“兄长”。
哪怕如今的陈懿还不到二十岁。
按照道宗、皇城、这片大陆的条例,他可以不用喊太宗皇帝陛下,而是喊“兄长”。
这就是规矩。
圣山的山主,书院的院长,乃至这片大陆上绝大多数修为通天的大人物,全都如此,如果见面,要对这位年轻而又不通修行的西岭教宗,报以相当分量的尊重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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