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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宋伊人闭上了双眼。

    在这一刻,他的思绪出奇的冷静,无数画面倒映。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

    宋雀之前对他说过,小雷音寺可能有人勾结东境魔教……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人会是自己的师叔。

    修行到了具行大师这样的境界,俗世间的纷争已经无关,青灯古佛,地位声名,应有尽有,何必再去背叛佛门。

    落得声名尽毁的地步?

    老人陷坐在轮椅内,他像是开了一双天眼,能够看到人心的最深处,无须开口,便自能洞察一切。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些……”具行轻声笑了笑,恢复了神圣而庄严的面容,笃声道:“因为,我见到了真佛。”

    宋伊人身躯一震。

    他不敢置信看着老人,那缓缓回转的头颅,两个人对望,老者的眸子里一片漆黑,倒映出黑夜般的梦魇,血与火交织……而魂念一触便退,三把古刀刀鞘发出噼啪的雷电声音,腰囊外栓系着的一张符箓熊熊燃烧,自行化为灰烬。

    “宋雀送给你的自保手段啊……”具行笑了笑,“他人在灵山,不会来此,你的那两位朋友境界不错,但不够破局。今日之后,就都死在这里吧。”

    一片沉默。

    宋伊人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盯着老人的后颈。

    本该苍老衰败的皮肤,在裸露的后颈那里,非但没有褶皱,反而一片光洁,老人的精神已经衰弱,但露出的这片肌肤,却白皙如莲花,宛若刚刚初生的婴儿……而在肩头的一侧,蔓延生长出了一片漆黑的,狭长的莲花花瓣。

    黑莲。

    ……

    ……

    无数落叶,被劲气震荡在空中。

    纷纷扬扬落下。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禅子,还有律子的身上。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披着轻衫,怔怔站在道场擂台上,对手已经弃权离开的少年,少年的手中握着那片符箓令牌,进入浴佛法会最后阶段的修行者,全都选择了弃权,把最终的对决留给了神秀和道宣。

    而他握着令牌,姿势与宣布弃权前的那些人没有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一个字也没有说……自然就是没有弃权。

    但他的对手已经跳了下来,这片石质的道场擂台,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但没有人看得到他。

    大家的眼中,是落叶,是道宣,是神秀。

    没有人注意到漫天的落叶雨幕中,还有一位少年。

    困惑的,不解的,纳闷的站在这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选择弃权……

    既然他们弃权了。

    那么自己就是晋级了。

    云雀的思绪被一片落在面颊上的落叶打断,他捻起落叶,同时抬起头来。

    少年澄澈的眼眸里,倒映无数碎片,落叶,折影,叠光,他忽然蹙起眉尖,因为他看到了一片完全与那些青翠长叶不同的“东西”。

    一片狭长的,摇晃的,剪影。

    漆黑的莲花。

    摇摇晃晃,落在了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上。

    


    





第六十七章 伐折罗与道胎
    道袍翻滚,魂火如灯。

    两袭大袍同时蹬地而出,狠狠撞在一起,“浴佛法会”本是以“愿力对决”为主,但此刻涉及禅律之争,已然顾不得其他……道宣乃是百年难见的“伐折罗”,修行功法极其霸道,拳风如罡,轰隆隆掀动雷鸣,而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位素来性子沉静的禅子,出手异象,竟然浑然不落下风。

    神秀一拳递砸而出,袖袍几乎全部炸开。

    两人势均力敌,同时一句一句话,在擂台上炸开。

    罡风四溅。

    “七年前,你闭关孤骊山,是灵山近百年最年轻的九境。”

    道宣的体魄已臻至金刚,与瘦弱的神秀对抗,本该天神下凡一般捶打对方,但白白净净的神秀,更像是一块无垢琉璃,虽羸弱却不倒,又像是一根劲竹,摇曳却不折。

    “若那时出关,你便是全天下最负盛名的天才,星辰榜第一的少年妖孽,哪怕是羌山的谪仙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道宣双手按住神秀肩头,猛地前踏地面,踩住两张蛛网,进势瞬间凝滞,神秀面色如常,唇角仍然含着淡淡的笑容,脚后跟踮起,便止住了退势。

    两人陷入角力。

    “若是你想争佛子,那时便胜了……”道宣狠狠低声道:“既然你无意争夺佛子,为何此次法会还要站出来?”

    这七年来,他在外征伐,名义上是执行律宗之戒律,讨伐灵山之敌,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道宣经历了极其残酷的历练,七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人跋涉,终日游走在生死边缘,没有人知道……催动他如此拼命的力量,是因为七年前孤骊山的大败。

    禅律之争的苗头,早就存在,这数百年来,灵山世世代代,涉及权力,都有争夺。

    而到了道宣和神秀的这一代,反倒没有那么激烈。

    在“净莲”年幼之时,禅子和律子尚未定下,三位稚嫩孩童一起在灵山修行,读书,吃斋,渡过了一个平安喜乐的童年,但自从“净莲”大病,灵山也起了诸多争端,不再太平。

    净莲离开灵山之后。

    灵山走了许多人,宋雀调离了一部分的仆从,还有追随者,在那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虚云师祖彻底的闭死关,而戒尘大师也匆忙离开东土,不知所踪……也正是那一年,两宗的权力之争正式开始。

    虚云师祖闭关前留下了一句谶言。

    “捻火者继承佛子之位。”

    为了这句谶言,灵山山门大开,禅律二宗几乎找来了方圆百里的所有孩童,试图找到虚云谶言里的那位“捻火者”,然而均是以失败告终……而规定的禅律子时限来临,两宗之中最优秀的少年,继承了注定在未来十几年饱受折磨的位置。

    道宣和神秀,就这么的站到了“对立面”。

    曾一起读书,吃斋,修行的少年,在净莲离开灵山之后,也一同离开了灵山,离开之时尚且乘坐一辆马车,只不过在下了马车之后,便天各一方,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按理来说,在禅律之争落定尘埃的最后一刻前,他们不会再见面。

    直到七年前,道宣臻至第八境,领悟到了本命道心的存在,他违逆了灵山的规矩,只身一人找到了神秀的闭关场所,然后找禅子打了一架。大败。

    惨败。

    道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四处征伐,早早破入后境,竟然不是闭关读书的神秀对手……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天生圣人”,在很小的时候,三人之间的天资便有了区别。

    净莲什么都做,读书也可,吃斋也可,事事均可尝试沾染一番。

    而神秀则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很少与外人说话,没有人看到过他是怎么修行的。

    宋雀说过,吃饭是吃饭,睡觉是睡觉,是。

    对神秀而言,一切皆是修行。

    直到很多年后,道宣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体质。

    道胎。

    两座天下都知道,西岭道宗的“周游”,就是这样的一位道胎。

    而没有人知道……在东土荒僻的某座小山里,一位埋头在木屋苦读的佛门禅子,名不见经传,从未见世人,也是这样的一位道胎。

    道宣不知道。

    净莲不知道。

    听过“神秀”名字的那些苦修者,追随者,脑海中停留的印象甚是模糊,这位极其低调的禅子,从来就没有给世人展示过他强大的那一面。

    他像是木屋里点燃的那盏孤灯。

    更像是灯火下不易察觉的那一片影子。

    于是道宣行走东土的这些年,律宗律子的名号越来越大,“伐折罗”的威名越来越盛,东土凭空多出了太多的追随者,加入律宗,誓死效忠……而禅宗则是一片平静,风雨不动。

    ……

    ……

    “灵山不得插手‘禅律之争’……”

    宋伊人艰涩的声音,在道场的最高处响起,像是四处碰壁的飞蛾,在逼仄的空间内来回跳掠,最终湮熄。

    老人笑了笑,不予回答。

    是的。

    灵山不可插手“禅律之争”,这是最基本的公平,也是所谓的“规矩”。

    禅子和律子背后象征的权力太大,尤其是他们的年龄尚小,还只是少年,缺乏决断力,当时代的浪潮把道宣和神秀推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命运就不可控的展现到了阳光之下。

    而在某种意义上,灵山就是这东土的光。

    只要涉及权力,就会有人玩弄手段。

    “神秀师兄是‘先天道胎’……”宋伊人沙哑道:“这个消息,你早就知道了?”

    在浴佛法会开始之时,道宣一路“斩杀”敌手,势如破竹,但掀动的声势却比不过神秀。

    神秀每每出手,必定掀起风云,各种异象纷至杳来,引人耳目。

    具行淡淡道:“你眼力不错,竟然瞧出来了。”

    宋伊人心底咯噔一声。

    禅子身为“先天道胎”的消息,他本不知情,只不过……有人提点了他。

    先天道胎,若是刻意隐藏,很难辨识,但天地大道,诸多术法,肆意施展,这几乎是世间最强大的修道体质,周游先生若是在中州莲花道场活下来,那么未来的西岭,必定会多出一位超越大限的涅槃强者,甚至有望与妖族皇帝抗衡。

    而神秀身为“道胎”的消息,竟然被禅宗瞒了这么多年!

    无人知晓!

    禅宗早早就选定了这么一个人,来对抗律宗的“伐折罗”,能够与灵山主修杀伐的罗汉争高低,并且还可压过一头的……只有“道胎”。

    也只能是“道胎”。

    某人在第一日结束的时候,泡温泉时,就隐晦提到了这一点,当时的自己不以为然……然而如今印证了这个猜想之后,一切不合理的想法就全部贯穿。

    禅宗隐藏神秀身份,对“佛子”的争夺势在必得,而道宣一直不能解开的困惑,其实也不难理解。

    “佛子”的继位,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情。

    七年前的那场决斗,是律子私下的决定,一个人私自前赴孤骊山,而这场对决的胜负……还没吸引到足够多的目光。

    这是灵山要选的佛子。

    更是东土众生要选的佛子。

    所以一定需要一个重大的,无数双目光盯着的日子……比如今日。

    七年后的浴佛法会。

    在光天化日之下。

    “虚云师祖说过……灵山的高层,决不可干预此事。”宋伊人死死盯着老人,“具行师叔,你僭界了。”

    他仿佛看到了不止一道的影子,在神秀的背后浮现……关于佛子的继位,禅律之争的结局,其实在很久之前就有了结论,不可插手此事的灵山高层,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决定这次对决。

    或许在那辆马车驶出灵山。

    两位少年分道扬镳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一种名为“血统”的东西,奠定了命运。

    律宗的执掌者全力栽培的“伐折罗”,在最终的浴佛法会上,输给禅宗秘密培养的“先天道胎”。

    这些年来,神秀闭门不出,不接触生人,不触碰阳光,没有人知道这位禅子的一切信息。

    律宗通过道宣的行走天下,在这些年赢得了声名,掌控了大局。

    在那些默默押注的大人物眼中,一切都是注定的,律宗胜面臻至最大的时刻,狠狠跌落谷底……这些大人物,与初至小雷音寺的宋伊人想法一致,因为千年前与大隋皇族的那一战,律宗犯下大错,没有人愿意看到历史重演,于是人为的“拨乱反正”。

    他们用了比宋伊人更加老辣更加无情的手段。

    而这些“站队”的人当中。

    就有具行。

    让宋伊人觉得有些生寒的,是他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自己的父亲,

    其实答案已经确定了。

    宋雀对他说,要以“外人”的身份,来见证这场禅律之争。

    宋雀似乎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而他担心的,就是律宗还准备了额外的手段。

    这就是他派遣宋伊人至此,还给予极大权力的原因,他觉察到了不祥,而且下意识的认为,如果真的有与东境勾结的意外……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律宗准备的后手手段。

    但宋雀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

    在诸多站队的大人物当中,也会出现“异类”。

    “违背虚云意志,僭越行事……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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