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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其实是看到了这块令牌,才猜到的。”她笑了笑,弯腰把宝盒放在了地上,“裴小山主的面色不太好看,这枚丹药或许能有帮助,瑶池从不欠人人情,宁先生,这枚宝丹送出,恩怨便算清了。”

    宁奕看着这个心思聪明的女人,点了点头,抬掌将呈放丹药的古盒吸入掌心,“啪”的一声,入手温热,沁人心脾的丹药香味萦绕鼻尖。

    的确是上好的丹药。

    瑶池不以杀伐之术而闻名,作为东西两大宗易子之后的产物,驻扎东土的西王母庙,盛产灵丹妙药,门内弟子均为女性,而且个个身材曼妙,是大隋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道侣之地。

    在早些年,能娶一位精通丹术的瑶池弟子当做道侣,便是一大幸事。

    这余容,无论是心智还是心性,都远胜其师妹。

    若不出意外……那么西王母庙的小庙主,便是她了。

    宁奕收下宝盒,平静道:“既如此,便谢过二位了。”

    余容抬起头来。

    “宁先生,听闻你在大隋境内,有‘剑仙’美誉。”她一只手按向腰间,腰间悬配的那把长剑已在鞘中铮然长鸣,余容神情认真,道:“在下修行剑术已久,困索在十境之内,剑气境界始终无法登上下一层楼。”

    “在离开灵山之前,希望宁先生能够指教一二。”

    这番求战。

    比起她师妹沈语,就要高明得多。

    余容知晓,两大宗门的恩怨结缔,宜解不宜结,但错综复杂的起源往往却很简单,今日若不是携着师妹来此化解是非,恐怕回到西王母庙,经由有心人发酵酝酿,推波助澜,瑶池与将军府的关系会更加糟糕。

    所以她来此送出了那枚宝盒。

    而宁奕也顺利应当的收下了宝盒。

    再借着求教的理由,让自己能够顺利应当的出剑。

    一方面,是余容想见识一下,被吹上天的宁奕,到底剑术境界有多高。

    另外一方面,自己既然是“求教”,那么宁奕也不可能再以真实境界出手,更不可能伤了自己……这次交手,对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宁奕笑了笑,说道:“好。”

    裴灵素向后退了两步,“注意分寸,别伤了人家。”

    宁奕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看着对方。

    这姓余的小姑娘是个人精,几句话就能看得出来。

    “宁先生,你的剑呢”

    余容并没有拔剑,而是冷冷盯着宁奕,问道:“剑在何处”

    宁奕腰间没有剑。

    剑在丫头手上。

    她向后退两步的时候,抽走了“细雪”。

    余容皱起眉头,望着裴灵素,后者手中杵着一把油纸伞,借着伞骨卸力,伞尖着地,丝毫没有要递给宁奕的意思。

    “既然比的是剑术,那么有没有剑,并不重要。”

    宁奕缓缓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根还算笔直的柳树树枝,天清池湖畔垂柳居多,处处可见柳枝,又是春风时节,柳枝遒劲有力,他轻轻在空中挥舞一下,发出“噼啪”的破风声响。

    沈语的神情有些难看。

    “宁奕,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师姐”心智明显不成熟的小姑娘恶狠狠道:“我师姐的剑术在瑶池无人能及,要是同境,你还不一定是她对手呢!”

    余容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

    剑气如登楼。

    星辉十境的剑修,往往剑气只有四层楼。

    想要再登一层楼,便是千难万难,剑修能够越境而战,不是因为自身的剑意凛然,横扫无敌,而是因为极其惊艳的剑修,能够跨越天堑,登到下一层楼。

    比如……当年七境无敌的柳十一。

    或者已经功成名就,在大隋留名的“叶长风”,“裴旻”。

    身为剑修,要做的便是不断在逆境之中破境,不断的打破桎梏,如果能够无视修行者之间的规矩……那么便真正领悟了剑修的核心之意。

    届时,哪怕逆转生死,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个无视生死规则,千古唯一的剑修破矩者,就是徐藏。

    余容盯着那个捡起柳树枝,不摆剑架也不搭招式的黑袍男人,平平无奇,像是一根树桩。

    但浑身气机,浑圆如一,没有丝毫的破绽。

    就像是一个完整的圆。

    找不到“漏洞”。

    这就是宁奕所在的那一层楼么

    十境剑修四层楼,虚境五层楼,命星六层,那么,这便是第六层的剑意

    自己似乎差得并不远。

    余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浑身气机同样内敛,她不再以星辉注入剑鞘之中,而是纯粹以剑意气机支配剑器,锵然一身,剑随人动。

    下一刹那,拔剑出鞘的女子已经来到了宁奕三尺之内。

    一抹圆弧,横切斩出,如一捧破开湖面的春水——

    时间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

    拔剑睁眼的女子,听到了一声稍有意外的“咦”。

    宁奕有些讶异。

    余容,剑气登上第五层楼,破开了剑修十境难之又难的那道天堑。

    怪不得要找自己讨教,怪不得如此自负……

    他握拢柳枝。

    空气之中爆发出一道清脆的鞭响。

    下一刹——

    银亮的剑光擦着宁奕的喉咙划过。

    这一剑对准宁奕的喉咙刺出,而站在原地,似乎寸步未曾挪移的那个男人,竟然没有被划中

    余容心神一颤,紧接着剑身之上传来了一个极轻极小的力度。

    “啪”的一声。

    玄铁冶炼的剑身被什么抽打了一下。

    剑身的铁面之上溅起了一朵极小的浪花,接着瞬间荡漾,泛起了波纹,这股外力介入自己的剑气之中,将她的剑路全都破坏,接下来的第二剑本该是对准宁奕胸口刺出,但因为这一道极轻的外力作用,剑锋歪斜,擦着宁奕的身子掠过,她被不受控制的长剑带着掠出了一截距离,以巨力强行压制剑身,拨乱反正之后,又是一道极轻的抽打声音。

    余容看到了一道虚影!

    是宁奕手上的柳枝!

    极其有力的“啪”的一声,抽打在自己的玄剑之上,明明力度不大,却将玄剑打得快要脱手而出。

    这股力劲极其巧妙!

    余容心神骇然,自己的剑法竟然会有如此漏洞,隔着三尺,只需要抽打一下,便使她无法再驾驭自己的佩剑

    宁奕就只是随意递出了“两剑”而已!

    飒的一声。

    那根柳树枝在空中再度举起落下,这一次是对准剑尖——

    按余容之前的认知,若是柳枝和剑尖两相交撞,那么毫无疑问的……自己刺出的这一剑会劈开柳枝。

    但她现在不这么想。

    宁奕手中那截看似平平无奇的柳枝实在太可怕了。

    自己的剑一旦与其接触,剑气便会大乱。

    完全不是一个境界上的剑道参悟。

    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持剑之手震动手腕,强行改变剑气方向,将其掷出。

    掷剑一攻!

    同时以血肉之躯,迎上了那截狠狠抽打而下的柳枝。

    三尺之内,飞剑之术!

    然而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那一幕,那截当头盖面抽下的柳枝,在宁奕攥拢五指之后,划过一个剑花,以极快速度擦着余容的面颊收回,借着缠住飞剑,陡然发力,柳枝的气劲不再刚猛,转为阴柔,带着飞剑兜转十几圈,最终随着宁奕柳枝斜指地面的姿态插入大地。

    “铛”的一声。

    这截长剑入地之后,剑面疯狂震颤,一瞬间荡出十几个细小的精钢蛛网,就连剑柄都快要碎掉。

    而那截柳枝,就悬在余容的脖颈前。

    女子心神失守,看着那根瞬间由动入静的柳枝。

    这是……第几层

    她完全错了。

    自己与宁奕差得,绝对不止是一点点。

    胜负已分。

    余容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她直勾勾盯着宁奕,声音沙哑道:“宁先生,剑修十层楼,您在第几楼”

    宁奕收回柳枝,回到裴灵素身旁,接过细雪,望向远方灵山城墙的方向,幽幽道:“待会有场架要打,看完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章 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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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没有跑错方向”

    顾谦揉着面颊,听着飞剑剑锋撞在沙潮沙粒之中,发出铛铛的清脆声响。

    张君令脚下的这把飞剑,切割沙石,极其锋锐,漫天沙潮在一剑之下化为两拨潮水,纷纷扬扬从两人身后荡开,从高处俯瞰看去,顾谦和张君令二人,像是乘着一叶孤舟,四处漂泊。

    而身下飞剑所处的沙漠,则实实在在是一片沙海。

    近几日,一场沙龙卷,从北方席卷而下,在东土境内一路南下,原先骏马马蹄可以驰骋踏掠的沙地,现在变得步步艰难,佛门的苦修者四散着发布诏令,通知四地的寺庙,僧人,减少外出,以免遭遇风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但还是能够看到,极少数的苦修者,牵着骆驼,跋涉在大漠之上。

    驼铃悠悠。

    顾谦这张俊俏脸蛋,一路上没少被风沙摧残,只不过他的心性倒是极好,离开天都之后,先是驭马,两个人同乘一匹骏马,东行离开东境长城,然后换成飞剑……一连十几天,他倒是没觉得枯燥。

    因为某人方向感实在太差的原因。

    他需要明确方向……而离开东境长城之后,顾谦的“阅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偏偏张君令不再需要他这么一个人形导航了。

    张君令似乎与灵山……或者说与灵山中的某样东西,生出了感应。

    一路笔直前行,竟然是连丝毫犹豫也没有。

    顾谦连着看了两天一模一样的沙丘起伏,如果不是张君令十分笃定的告诉他绝不会出错,他甚至怀疑自己被飞剑带到了中州的玉门关……在遇到沙龙卷过境之后,想要保持方向感实在太难了。

    “错不了。”

    张君令盘膝坐在飞剑剑首之处,修行到了她的境界,可于瀑布沙石万物之上盘坐,只要胸腹之中有一口气机,便可凭虚御风,浩浩汤汤的沙粒围绕着一件青衫起伏,随着她的吐气,吸气,而凝结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

    吐气吸气,沙粒反复,膝盖处横着的那把油纸伞,也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这片半圆形飞剑屏障之内,顾谦哪怕不踩在飞剑上,也不会有恙,但“生性谨慎”的年轻判官十多天保持着一个拧巴的,勉强维持自身在飞剑上平衡的动作,他苦闷道:“张大楼主,这十多天风吹日晒的,你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顾谦心性已经很好。

    张君令心性更好。

    本以为这场出行,会发生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但顾谦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在平日里张君令就是一块木雕,结了法阵前行之后,就原地坐下,一句话也不会说,甚至一个字也不会从她的嘴里迸出来,就连呼吸声音都降至最低。

    顾谦在情报司的时候看了许多案卷。

    他隐约猜测,张君令修行的是一种呼吸法门,修行者极其讲究“气机”,一口气机越长,厮杀之时就越占优势,往往一气呵成,谁先撑不住,谁就先落败。

    张君令不开口说话,也是这个原因。

    自己若是开口询问什么,或者硬生生要与她说一些话。

    青衣女子腹部便会传来雷音般的轻颤震动,轻轻嗯一声,或者干脆背对自己摇一摇头。

    实在没什么意思。

    询问方向……顾谦已经开口了数十次。

    但这一次,张君令的回复不同。

    她回了顾谦三个字。

    “错不了。”

    于是顾谦的神情先是微怔,然后变得惊愕,感动的无以复加。

    坐在剑器最前方的张君令,十多天的风沙吹打,她的面颊非但没有变得干枯,反而更加莹润雪白,这种肤白并非是气血不足,虚弱苍白,而是有浅淡的红润流淌,整个人好似一块美玉,体内的气机每循环一个大周天,气色便好上一份。

    这等养颜功夫,已是大隋诸圣山女子梦寐以求的仙术。

    张君令哪怕到三百岁,也是这般容颜常驻,看起来与世俗寻常人家的二十岁女子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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