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蓝惜月
周妈提醒道:“她们特意问起去庙会遇到亲戚的事,是不是不满姑奶奶给俞姑娘提亲,怕坏了府里的计划?听说老太君打算把俞姑娘过继给大老爷,再以沈家小姐的名义送进宫呢。”
林兰馨烦躁地打走几缕风吹过来的柳条,嗤笑一声道:“想卖女求荣,也要看皇帝能不能消受,都病成这样了,还进宫干嘛?专门在龙榻前试药啊。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四姨一家也不会重提起此事,我也不会应下。”
周妈见姑奶奶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劝着:“皇帝病了总会好的嘛,不是我多嘴,姑奶奶以后还是少管凌家的事。你也说俞姑娘根本就不愿意,凌家少爷纯粹剃头挑子一头热,一次次来求,还送那么多东西,这不是让姑奶奶为难嘛。”
林兰馨秀眉拧得死紧,小圆脸上愁云密布,手一摊说:“可不就是那些东西麻烦?退回去吧,怕扫了人家的面子;不退吧,拿人好处不给人办事,更不好。唉呀,想起这事,头都是大的,也只怪我当初太热心,把俞姑娘带去给他看。这下好啦,索性赖上我了,也不想想,我又不是她的谁,她的婚事,我能做得了主么。”
周妈便出了个主意:“姑奶奶可以让太太去跟四姨太太说,她们是姐妹,有什么话也好开口。俞姑娘摆明了不愿意,上次庙会见了掉头就走,回绝得一点余地都不留,这样还纠缠着,有什么意思。”
林兰馨摇着头说:“又不是我四姨想攀这门亲,说通她有什么用?四姨是生意人,讲的是实惠,俞姑娘美则美矣,又不能当饭吃。一个商户人家,找个特别漂亮的媳妇未见得是好事,不能站柜台,不能像我四姨那样抛头露面当女掌柜,怕招来狂蜂浪蝶。我四姨相中的是云庆坊的大小姐,据说特别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人也长得不错。就是青澜表哥死心眼,为了躲这位云大小姐,抢着去江南进货,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妈也觉得四姨太太的想法没错,附和道:“云庆坊的家业,也配得过凌家了。凌家就这么个儿子,却有十几间铺子,没个能干的少奶奶,光少爷一人确实忙不过来。”
林兰馨告诉她:“岂止铺子,她家还有好几处田庄呢,都是上好的良田,交租子从来不打折扣的。不像我家的那几处,年年闹饥荒。”
周妈趁机奉承:“姑奶奶家光铺子就管不过来了,田庄歉收一点有什么要紧。”
林兰馨眉一挑:“谁说的,家里这几年添了许多人口,也没以前那么宽裕了。”
周妈在荷池边的石凳上铺好绢子,把林兰馨扶到上面坐下,嘴里说:“姑奶奶横竖不怕,你的嫁妆早就给了的。”
望着满池荷花,听着林间鸟语,林兰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如刚出来时那般激愤了。
周妈突然压低嗓子附在她耳边说:“姑奶奶,你快看,那上面是不是一个人?”
“哪里?”因奶妈声音有异,林兰馨也有些紧张。
周妈指着远处院墙边的一颗大乌桕树:“那里,你看那紫色的,是不是衣裳?”
林兰馨顺着奶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树叶掩映中,可不正是一角紫色的衣袍?不觉自言自语道:“是衣裳,大白天的,这人躲在树上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主仆俩互相瞅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来人那,园里有……”贼字还没出口,贼的同伙已经从后面点住了她们的穴道,让她们软软地伏在石桌上。
沈府的后园很大,主子们又住在前院,后园里平时是没什么人的,所以她们那短促的叫喊并没有引来围观的人群。
戚长生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次跪倒在树下恳求:“主子,姑娘现在又不在园里,您何必守着呢?再说大白天的,也容易被人现,不如先回去,晚上再过来。”
“她就快回来了。”树上的人很坚持。
戚长生不得不揭穿“残酷的事实”:“姑娘这个时候被老太君招去,肯定会留饭的,这还早呢,起码得一两个时辰,您也得回去吃饭啊。”
“我不饿,本来就起得晚,才吃了出来的。”树上人不为所动。
戚长生无语了。主子不挪窝,谁都没辄,只能认命地挑了一颗树,自己也飞身上去藏好,继续当“贼”。主子守着姑娘,他守着主子。
殊不知林兰馨主仆的叫喊,还是惊动了一个过路的仆人,他不敢只身斗贼,怕壮烈牺牲,聪明地选择跑回去搬救兵。
当俞宛秋在老太君屋里听到后园闹贼的传闻时,立刻心惊肉跳地想到了某人。以他的身手,沈府那些护院倒是不足为惧,可问题是,只要他一露脸,就会暴露身份,这沈府从上到下,谁不识赵世子真容?
心里怀着鬼胎,她战战兢兢地蹭到看热闹的人群中听她们“播报新闻”:沈府出动大批护院悄悄掩进,墙内墙外形成了合围之势,但贼人手段了得,打伤了好几个护院,自己带伤跳墙跑了。
她越忧心不已,赵佑熙和他的护卫都是难得的高手,怎么会受伤?而那受伤的人,究竟是世子本人,还是他的护卫?
【文字版】 第六十九章 墙外相见
第六十九章 墙外相见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君屋里还是留人吃饭了。菜是早就准备好的,再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主母风范不是?
同理,俞宛秋也没敢走。后园闹贼,兰姨等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府中护院上门问询时,都装出吓坏了的样子,一问三不知,这些情况也都当众回报给了老太君。既然山水园中并未遭贼光顾,俞宛秋若慌里慌张地跑回去,反而启人疑窦,所以,她还是坚持在老太君屋里用过了午饭才走,都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叫她稍微心安一点的是,由始至终,大家都用“贼人”代替园中出现的不之客,没人提及“世子”或“安南王府”等字眼。
这一天,府里乱成一锅粥,各房自查,听说沈鹤夫妻连府库都打开了,把所有值钱物什对着账簿逐一清点。公中和私有的财产全部盘存一遍后,最后得出结论说:万幸万幸,贼人只是预谋作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机敏的仆人现,再被勇武的护院打跑了,托老太君的洪福,大家都有惊无险。
林兰馨主仆被救醒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因为她们根本就没看清贼人的样子,只看见了树叶掩映中的一片衣角。但“紫色的衣角”还是引起了老太君的注意,因为在梁国,紫色同样属于贵族色,尤其是正紫色,那是禁止平民穿戴的。而据林兰馨回忆,她看见的衣角恰恰是正紫。
好在有聪明人这样解释:既然那贼都敢大白天进入侯府了,可见贼胆包天,哪里都敢闯的,偷一件正紫色的官袍也就不稀奇的。
坐在一旁的俞宛秋在暗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更着急了,因为她敢肯定,小霸王一定就在现场,因为,那正紫色的袍服,十有是他穿的。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散席,她才从容告退,在穿堂里还能勉强保持淑女仪态,等越过后门,踏上园中小径,这才加快了脚步,随行的知墨几乎跟不上。
远远迎出来的兰姨悄声安慰她:“姑娘别急,世子并未暴露身份。被他们现的那个,只是世子的一个手下,故意跑到东边院墙把人引过去,好掩护世子撤离。”
俞宛秋拽紧兰姨的衣袖问:“你确定吗?你亲眼看到世子走的?”
“我没……没看见,我就是那么猜的”,见姑娘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辩白道:“我也没瞎猜呀,一开始府里的人都在西边搜,后来听到东边有人大喊:‘在这里,贼人在这里’,大家全都追到东边去了,可不就是故意引开的么?”
“嗯”,经兰姨指手画脚地这么一描述,俞宛秋也觉得有点道理,那么,受伤的,应该就是跳出来的那位壮士了。
闹了一场贼后,沈府加强了后园的防卫,两人一班,每隔半个时辰就绕着院墙巡视一次。
如果早些时候他们这么做,俞宛秋会很感激,可现在,她只有担忧,小霸王艺高人胆大,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不来的——如果他没受伤的话。
这样,就增加了危险性,一次侥幸没暴露,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啥。
只要有一个护院认出了赵世子,不用说,大家肯定会联想到曾经的绯闻对象俞宛秋身上。赵世子不可能是贼,他会进来,只能是别的原因,山水园刚好在后园西北角,于是一切昭然若揭。“沈府闹贼”会演变成最新版本:“世子和小孤女后园私会”。
这天下午,心绪不宁的俞宛秋龟缩在山水园里苦练毛笔字,直到晚饭后才出门散步,兰姨等人知道原委,也没人跟随。
巡视的护院看见了,还殷勤交代了几句:“这里不安全,姑娘还是回屋去吧。”
俞宛秋笑着点头:“嗯,我这就回去,天还没擦黑呢,你们又严密防守,贼人肯定不敢来了。他们不是有‘在某地失手一次,便永不再去第二次’的习惯么。”
一个护院道:“是听过这样的话,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她只得再次道谢,原路折回,过了好一会,估摸着巡视的人走了,才敢再次露头。
这回她等的人很快出现了,正是戚长生。看他身手依然敏捷,她感慨地说了一句:“还好你没受伤”,最得力的护卫没受伤,做主子的,也肯定没受伤了。
谁知戚长生却跪倒在地,语气沉痛地说:“属下侥幸逃过,主子却受伤了,此刻还昏迷不醒。府里的大夫说,他老是这样昏迷下去很危险,得有人把他叫醒才行,姑娘是世子心心念念的人,别人叫不醒,姑娘兴许能,求姑娘救救我家世子。”
俞宛秋大惊:“伤在哪里了?”老天,不会是要害处吧?那可是几代单传的独苗啊,身份何等尊贵,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出了什么差池,她也别想活了,安南王府非把她戳骨扬灰不可。
戚长生回道:“伤倒是不重,就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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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毒比较棘手,连府里的大夫一时也查不出到底是什么毒,要不是世子从小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这会儿只怕已经……”
俞宛秋很想反驳他,既然是百毒不侵,又怎么会被“侵”了呢?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再说,只是捉个贼而已,又不是跟仇敌生死对决,沈府的人怎么会用毒?
可此刻若说出这种话,未免显得太无情,她只好站在原地没吭声。
“得罪了,我家主子情况危急,还请姑娘见谅”,趁她不注意,戚长生已经出手点中了她的软麻穴,把她像麻袋一样抗在肩上就走。
想到世子的伤势,想到自己的名声,俞宛秋没有出声呼救,由着戚长生把她背过墙,放进了早已等在墙外的马车里。
一进车厢她就呆住了,靠着车壁双目紧闭的那个人,可不正是小霸王?
戚长生给她解开穴道的同时吩咐前面赶车的:“快走,沈府加强了戒备,连墙外都有人巡视,车停太久了也会引起怀疑的。”
俞宛秋想要再问戚长生几句话,他已经关上了车门。
虽然满腹狐疑,她还是朝他移过去,先伸出手在鼻子下试了试,嗯,还有呼吸,而且平稳顺畅。
既然呼吸正常,为什么他会昏迷不醒?
【文字版】 第七十章 君似烈焰
第七十章 君似烈焰
静静研究了半晌,而对方毫无反应后,俞宛秋终于出声唤道:“世子?世子殿下?”
没想到那人立刻挣开了惊喜的眼:“你什么时候来的?该死的戚长生,居然没通报一声。”
俞宛秋瞠目结舌:“您没受伤?”
赵佑熙诧异道:“谁告诉你我受伤了?没有啊,受伤的是王府一个侍卫,也只是轻伤,不碍事。”
俞宛秋露出了忿然之色:“既然没受伤,戚长生为什么要骗我,还说您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恳请我前来救命。”
“他当真这么说的?”赵佑熙脸上竟然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欣赏表情,连连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学聪明了嘛,难怪敢立军令状的。”
“什么军令状?”她气呼呼地扯着绢子问,这些人还拿她打赌不成,真是太过分了!
赵佑熙还处在见到心上人的喜悦中,一点也不介意她质问的语调,笑得无比欢畅:“我本来打算亲自去接你的,他说府里刚闹过一场,现在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怕遇到埋伏。自告奋勇地替我去接,还说一定不辱使命,否则任我处置。”
俞宛秋气得没话说了,戚长生为讨得主子欢心,竟不惜使出骗人的伎俩,甚至点穴掳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被他那张貌似忠厚的脸给骗了!
她低头纠结着自己被骗的窝囊事,没现对面那双盯着她的眼睛有多炽热,四周的空气简直能一点就着,即使夜风吹拂,仍火星四溅。等她终于现不对劲,想要挪开一个位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势已去,小白兔落入了大灰狼口中。
这一回的吻比上一次还要惊心动魄,但不是体现在力道上,而是恰恰相反,极尽温柔,辗转缠绵,让她在最初的挣扎躲闪后,既也慢慢地陶醉其中。虽然依旧没回应,却不自觉地张开嘴,任他吸住她的舌尖不停地,直到舌根痛,舌尖麻,身子彻底软成了一滩水,才在最后一丝呼吸被夺走前重回人间。
稍事休息后,他又开始了第三次、第四次……她每次开始前都竭力挣扎,奈何力量悬殊,对方越来越轻车熟路,慢慢由蛮干型变成了技巧型,到最后,都是以她的屈服,他的深入告终。
只有当他的嘴试图往下移,想要移到她的脖子她的锁骨甚至胸前时,她才死命抓住自己的衣领不撒手,好在他也没强求。要不然,只消一个点穴,她就没辙了。
这一晚,俞宛秋酉时二刻从山水园出来,直到将近子时才被送回去,其间两个多时辰,差不多五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一直在马车里被他抱着。不是被他吻着,就是打架似的“爱抚”,一个想扩大染指的领地,一个拼命死守、寸土必争。
开疆的和守土的,在马车里从一个角落移到另一个角落,进行了长达五个小时的拉锯战。
这一晚上到底被他吻了多少次,俞宛秋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几十次,也许有一百次。感觉上就是,这一晚没干别的,光吻去了,那人纯粹上了瘾,着了魔,让她不得不怀疑,如果跟他呆一整晚的话,他会不会根本不睡觉,一直亲到天亮。
他还是没说什么,不是不擅言辞,而是,根本就没时间说话,分秒必争地染指她。这是位彻彻底底的行动派,热烈如火,精力吓人,长达五个小时“玩亲亲”过程中,她数度呼吸急促,处在昏迷的边缘。他虽然也会喘息,却毫无昏迷迹象,反而越来越精神。
仔细回想起来,这一晚他们仅有过一次对话,还是在他们的车子驶出玉泉坊时,她曾向他恳求:“送我回去吧,奶娘她们会担心的。你也说现在府里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一点点异象都会引来护院们的关注。”
赵佑熙的回答是:“她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来上京这么久,肯定还没在晚上出过府吧,我带你夜游上京。”
那个说要带她夜游上京的人,一整晚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几个时辰都没有松开,让她“忙”到连车窗帘子都没拉开过,更别提看一眼京都的夜景了。
车子在几条大街之间来回行驶,走过了一座座酒楼和一间间歌舞坊,可惜外面的杯觥交错和歌舞升平都与她无关,她一直被禁锢在车厢里,处在水深火热中,跟所有的热闹场景咫尺天涯、缘铿一面。
直到钟鼓楼里传出了子时的更鼓,他才大慈悲送她回家。护卫们早已摸透了沈府护院的巡逻时间,利用其中一个空档,他亲自送她过墙,在乌桕树后却又抱住不放,再次深深拥吻。
她不敢出声反抗,肢体的抗议在他的怀抱里也毫无力量,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最后是戚长生忍不住咳嗽提醒,下一班巡逻的又要来了,赵佑熙才带着她几个起落,直接跃进了山水园,把她放在房门口,低下头再想来一次告别的吻时,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的声音慌乱中带着哀恳:“快走吧,求你,就当是可怜我,别再惹出事了,快走。“
他哄着说:“你别哭,我这就走,乖,别哭,我走了。”
赵佑熙的身影消失后,俞宛秋瘫坐在门槛上,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膝弯里,流下了难以言喻的泪水。
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连私情苟合都算不上,世子再情热如火,他可有说过爱她,要娶她?他可有一个字提及他们的未来?没有,他对她始终没有任何表白,任何承诺。
要是今晚的事被人现,自己是不是就沦为了不知廉耻的女人?跟男人这样亲密接触,在古代,是不是就算失贞了?
一个一个问题拥塞在她的脑子里,把她搅得昏乱不堪。她是现代灵魂没错,可既然生活在古代,就要遵守古代女人的行为规范,否则,一旦沦为天下的笑柄,现代灵魂也救不了她。
难道,最后逼得她不得不离开沈府远走高飞的,竟是赵佑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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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版】 第七十一章 私情败露
第七十一章 私情败露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上学,俞宛秋不敢出门。即使上学,也要带上两个丫头随行。
每晚赵佑熙来敲窗,她要么催他走,要么装死不理,最后总是要以哭求才能让他妥协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招就会失效。
即使两人再没有肢体接触,她还是很担心,他这样频繁地出入沈府后园,即使探路的、把风的安排得十分周详,也还是一样存在危险性。都说百密一疏,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岔,都可能让他们的“私情”曝露在阳光下。
没想到,终日提心吊胆的人没出事,最后因私情闹出乱子的,却是程绮玉。
倒没有幽会抓奸那样的狗血情节,事实上,程绮玉和魏无涯离那一步还有万里之遥,除了上课,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流。
可程夫人还是现了蛛丝马迹,事情是这样的:相思入骨的程绮玉把魏无涯的名字一遍遍写在宣纸上,铺满了一桌子,后来不知因何事匆匆离开,竟忘了藏起来,被进去收拾房间的乳娘看见了。到底是显贵之家的出身,连乳娘都识得几个字,乳娘不敢隐瞒,怕将来弄出丑来自己没法交代,如实告诉了程夫人。
程夫人赶到侄女的闺房看到一桌子“魏无涯”时,也没说别的,只当场做出了一个决定:把程绮玉送回老家去。
俞宛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外面传说程绮玉病倒了。
她带着礼物去探病,回来的途中被叶氏姐妹拉到后园一角悄悄告知原委。才知道程绮玉其实不是病了,身体会那么虚弱,是因为她在用绝食跟姑母抗议,想让姑母收回成命。并扬言,如果一定要赶她走,她情愿死在上京。
这样一来,程绮玉会怎样另当别论,魏无涯在沈府的授业生涯是结束了。就算程夫人不怀疑他有勾引之嫌,不迁怒他,也不会再任用他。你能引动一个姑娘的春心,就能引动另一个的,这样的“危险分子”,琴艺再高,也不堪为师。
从程夫人对程绮玉的态度中,俞宛秋真切地感受到了古代人对男女私情的严苛与残酷,那是宁死不容的!他们情愿看程绮玉饿死,也不愿看她继续迷恋一个乐工。乐工乃伶人之流,名门世家的小姐,怎么能跟一个伶人扯上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俞宛秋也能理解程夫人的举动。她把弟弟的女儿从老家接到上京的侯爵府邸,已经没落的程家自然希望女儿能借此机会攀上个京城的豪门贵婿,不说提携自家人,起码说出去也好听一点。
若这个女儿从乡下跑到京城的结果,竟是私自跟伶人相好,叫他们出去拿什么脸见人?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在乡里长大,好歹还能嫁个富有乡绅,或引退的高官后代。
封建家长捍卫脸面和怀春少女捍卫爱情的战争是惨烈的。程夫人把程绮玉强行放进回乡的车子里,程绮玉竟趁人不备从疾驰的车里跳了下来,当场摔成重伤,据说腿部以下失去了知觉。
程夫人以前是装病,现在是真地急病了。当程绮玉的父亲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时,姑侄俩都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地迎接他,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原来不管有多少埋怨,都只能咽回肚子里了。
不过这位父亲的行为也令人深思,大女儿都摔成残废了,他来探望时还没忘了再带一个健康的女儿来。程夫人有愧在心,老太君等出于同情,还专门为这个叫程绫玉的姑娘举办了一场接风宴。沈家的女子私塾里,从此又多了一位姓程的学生。
接风宴上,俞宛秋默默陪坐,看沈家人纷纷对程绫玉表示关切,心里冰凉一片。这是不是代表,残废了的程绮玉,已经被沈家和程家同时抛弃了,也就是成了所谓的“弃子”?
那天晚上,万籁俱静,
秀外慧中 章节47
她借口要休息,把兰姨她们早早地打回房,自己在灯下写了一封信,然后就坐在炕上等待。
赵佑熙果然又来敲窗子了,这回她主动开口问:“你进宫方便吗?”
他回答说:“方便,你想进宫去看看吗?我今晚就可以带你去。”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连进宫都不走寻常道,可惜她对皇宫毫无兴趣,她只想拜托他一件事:“可不可以帮我传一封信给宫里的一个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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