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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外慧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蓝惜月
到辰时三刻,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于是浩浩荡荡地开拔到后园的土地庙。
虽然都是本家亲眷,祭神时还是分了男女,男的先祭,然后老太君领着女眷们上贡磕头。
宛秋的位置比较靠后,看前面的人一个个排着队上去拜祭,心里有些紧张,但这个主意是早就拿定了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照办,不然下次再想找到这么个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终于轮到宛秋执香了,她先虔诚地三叩首,然后把线香插进香炉,再合掌祷告。按正常程序,这个时候她该退下了,因为后面还有人等着上香。
可是她没有退,反而借着祷告的动作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老太君率先发问:“丫头,你怎么啦?”
宛秋等的就是这句,立刻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道:“老太君,宛秋冤枉死了,见到土地爷爷的慈悲之态,就忍不住心酸。”
老太君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忙朝二太太和三太太奶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宛秋劝道:“姑娘的委屈我们都知道,姑娘还是先起来吧,小心地上凉。”
宛秋泣不成声地说:“今儿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请老太君和众位太太、奶奶容我放肆一回,听我说几句话,诉一诉心里的委屈,我就算死了也甘心。不然,背着这天大的冤枉,丢了我自己的名声事小,丢了威远侯府的名声事大。”
老太君见她伤心成那样,只得允了她:“好,你说。”
宛秋便把文澜阁中遇到恶霸世子的情形当众述说了一遍,又举出佟夫子做证人,非要把佟夫子喊来,当场对质。
佟夫子本来已经去了赏心阁,听说老太君传唤,走过来看时,满眼花团锦簇,各家媳妇闺女皆以扇帕遮脸或隐在婢女身后。佟夫子只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倒也为宛秋说了几句公道话。
他是有意离间宛秋跟安南王世子没错,但宛秋因此受到流言的冲击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又愧又悔,几度想站出来避谣,却因为心里的私念而止步不前。那段时间,他不能抑制地产生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比如,宛秋会因为被府里众人孤立转而寻求他的安慰与支持……
不管曾经如何,此刻面对如此悲愤的宛秋,他的良心也不安起来,最后,他不只为宛秋的陈述背书作证,还把安南王世子的怪癖和昔日的恶形恶状描述了一番。
这下,以前一味嘲笑奚落的人们也汗颜起来,原来,宛秋真是无辜的,是她们听风就是雨,墙倒众人推,无形中当了恶霸世子的帮凶,伤害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
背了近一个月恶名的宛秋,终于当众挽回了自己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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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正式入学
第九章正式入学
凡事有利就有弊,攀龙附凤勾引世子的恶名是去掉了,却也被佟夫子拉进了家塾里。
祭神时当众诉冤,并点名让佟夫子作证,这样大的事,自然会传到沈家大佬们的耳朵里。当沈鹏亲自向佟夫子过问此事时,他趁机讲了一堆宛秋的好话,比如聪明好学啊,写得一笔好字啊,等等,然后再加上一句:“可惜未入学,有时看书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专程上门求教。”
沈鹏便问沈鹤:“府里不是有专为姑娘们办的家学吗?怎么不让她进去读书。”
沈鹏一向是喜欢沽名钓誉的人,这一点从他接窘困族叔进府养老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话语中就带了一点责备:“既然是娟妹临终托孤,你也要上点





秀外慧中 章节7
心才是,别让亡人不安,让亲戚里道说我们薄待孤女。”
这话可就重了,沈鹤忙诺诺连声地表示:“是做弟弟的疏忽了,她刚进府的时候原也许过她入学的,后来事情一多,就把这茬给忘了,她自己也没提起……”
沈鹏手一挥,打断弟弟的辩白:“以前的就算了,现在既然提起了,明日就让她跟家里的姑娘们一起读书吧。你派人送套文房四宝过去,以后但凡家里的姑娘们有什么,也别落了她的。”
“是”,沈鹏忙答应着。
侯爷都亲自过问了,宛秋入家塾就读,遂成了板上钉钉之事,便是她自己不肯去,沈鹤也会派人绑着她去。他在府里是人人巴结没错,可大哥才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啊。
老太君听到后十分高兴,自中风以来,她倒是真心把宛秋当成了外孙女儿,赏赐给宛秋的衣料首饰,比宛秋进府五年来所得的加在一起还要多。
于是,春社日过后的第二天,宛秋便被兰姨催着去了静斋书塾。
静斋也跟山水园一样,是沈府后园一处单独的院落,但占地面积比山水园大了两倍有余。里面坐北朝南是一栋楼房,便是文澜阁,楼西靠院墙处是三间厢房,一间做了教室,一间做了休息室,剩下一间是佟夫子的卧室。
据说这里本是沈府公子们的书斋。上一任威远侯厌倦了朝廷倾轧,专心经商理财,挣了许多银子,于是买下了沈府东侧的大片土地,把原来单独的三进房屋扩修成了东、中、西三路三进结构。中间是沈府的议事堂和祖宗祠堂,一般只在大日子或贵客临门时才开门迎宾;东路第一进正屋做了公子们的书斋,厢房则是他们的卧房;后面的两进住着几位已成家的公子和他们的家眷。
总结起来就是,东路住着孙子一辈的,西路住着儿子一辈的,中路是公共空间,是待客议事和祭祀祖先以及举办婚丧喜事的地方。
空下来的后园书斋便做了姑娘们的家塾。圣人虽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侯府千金若不识字也是会让人笑话的,何况女子私塾的主要功课,是教她们忠贞贤淑,培养各种美德懿范,与圣人之语并无冲突。
文澜阁中的藏书也没有搬走,大概是因为后园比前院开阔、通风,更适合藏书吧。宛秋每想到这点就觉得庆幸,若藏书楼挪到前院,她想借书就难了,前院书斋虽说也在二门内,却是公子们的活动场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怎好随意出入?
静斋的课室她多次从窗外走过,却一直没进去过,今日才算见到了古代女子私塾的庐山真面目。贵族之家就是讲究,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窗帘是素雅的奶白色提花暗纹锦,课桌也不是现代教室里那种简陋的小方桌,而是红木大书桌,每张书桌上都放着笔架砚台镇纸等物品,有些一看就是收藏品级别的。书桌后摆着一椅一凳,很显然,椅子是小姐坐的,凳子是侍墨的丫头坐的。
公子读书有书童,小姐读书也有陪读的丫环,宛秋的知墨从小就是往这个方向培养的,所以她不仅粗通文墨,像裁纸磨墨裱糊之类都很在行。
开始上课了,佟夫子在竹帘那边讲着孔子的论语《里仁》篇:“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宛秋却瞪着书桌上的《女论语》发呆。
这是早上刚到书塾时佟夫子发给她的“教材”之一,她只翻了几页就恨不得呕血三升,其中《事夫》一章,公然写着:“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
要命的是,这本书还是唐朝一个叫宋若莘的女人写的,若是男人写的也罢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还嫌女人的地位不够低,被奴化得不够彻底么?
当然,比起大名鼎鼎的班昭,她还算厚道的了,班婕妤的侄孙女班昭写了一本贻害无穷的《女诫》,开章明义便是《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女子生来就是卑贱之人,生了女孩的产妇得羞愧地在床下躺三天,才敢告诉别人。
班氏一门都是这种自甘卑贱的无趣之人。班婕妤会失宠,让赵飞燕姐妹逼得无处容身,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贤德”之举,便是有一次她的皇帝夫君请她一起乘辇游玩,她义正词严地说:“妾妃焉敢与陛下同辇!”话里话外,还有对陛下僭越礼制的劝谏。皇帝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扫兴而去,从此再不敢邀她一起做什么了,怕伤了“明君之德”,为班学究所诟病。
可班家女人提倡的那套却成了为妇之道,女子私塾的御用教材,连宋若莘的《女论语》,都是从《女诫》引申出来的。一想到这些,宛秋就忍不住在心底叹息,自己现在还小,还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过几年后势必得嫁人成家,到时候要她这个接受了现代平等思想的人,如何做得了丈夫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丈夫发怒要忍着,丈夫纳妾要帮衬着,想起来就一个头两个大。
“姑娘,姑娘”,神游方外的宛秋茫然转头,就见一旁的知墨正不停地朝自己打眼色。
宛秋怔怔地望向竹帘那边,佟夫子的形象隐隐绰绰的,声音不辨喜怒:“你把《里仁》篇解释一下。”
宛秋猝不及防,试探着问了一句:“全部吗?”
“全部”。
宛秋无法,只得认命地从第一句开始讲起,好在古人写的书都不长,她也尽量做到言简意赅,倒也没费多少时间。
虽然一直在开小差,佟夫子的授课程序她还是清楚的。他会先领她们读几遍,然后逐字逐句讲解,讲解完后是师生问答。这是最关键的一环,有个很形象的词叫“剥啄”。师在外面“剥”,学生在里面“啄”,合力打开知识谜团这个“鸡蛋壳”。
现在进行就是“剥啄”环节,幸亏她古文底子不差,那么多年学也不是白上的。而在坐的诸位同窗,最大的沈涵净也不过虚岁十六,都比她小很多,所以在知墨看来大大露脸的事情,宛秋只觉得惆怅。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以为再也不会踏入课堂的人,时隔十多年后,居然跑到古代的私塾里念起孔夫子的论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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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版】 第十章 学堂派系
第十章 学堂派系
宛秋的同窗并不只有四位沈小姐,还有上次在老太君屋里见过的沈涵翠和杨淑云,以及另外几位面生的小姐。
知墨作为陪读,自然要兼起搜集信息和联络感情的工作,没一会儿,就把那几位的名字打听清楚了。其中有一位叫程绮玉的,当宛秋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她时,立刻回以一个友好的微笑。人家都释出善意了,宛秋便主动走过去,于是又结识了和程绮玉要好的叶敏、叶灵两姐妹。
慢慢地,宛秋也看出了端倪。咱们中国人,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无论官场还是学堂,走到哪里都爱拉帮结伙,连一个小小的女子家塾都概莫能外。沈家的女子学堂里明显分成两派:一派以沈涵净为,主要追随者是她的两个庶妹;一派则以程绮玉为,叶敏、叶灵为拥趸。程绮玉这一派势单力薄些,所以要拉拢新来的同学。
往深里想,这样的对峙其实反应的正是沈府各房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
本来,沈府的当家奶奶是沈鹏的妻子程氏,那时候老侯爷还在,沈鹏还没袭爵,在民部做个从四品的知事。沈鹤则领着家小在祁州当一个六品的盐官,官位虽不高,却是个大大的肥缺,是沈家的一个捞钱篓子。没几年,沈鹤的上司以贪污罪下狱,沈鹤也被牵连,若不是有沈家这颗大树靠着,皇上看在世代勋戚的份上网开一面,哪能轻易脱身?
沈鹤对外人都说他厌倦了官场,只想回家侍奉老母以尽孝道,实际上,沈家为了保住沈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宛秋从听来的一些传言中推断,当年沈家和朝廷执政者达成了一项彼此心照不宣的协议:沈家退出朝堂的权势之争,朝廷不追究沈鹤的责任,并且,沈鹤不得再入朝为官。
说得再明白点,老侯爷沈迭是为了保住二儿子才从朝中退下来的,连沈鹏也从民部外调到一个很偏远的州府做了个闲职文官。
沈鹏一去九年,程氏跟到任上,只得把当家位置让给了沈鹤之妻陈氏。
沈迭去世后,沈鹏回京袭爵。不久老皇帝驾崩,新皇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沈鹏利用这次朝中换新血的机会大肆活动,终于成功跻身新贵行列,慢慢爬到了正二品的民部上卿。
他成功上位了,程氏也成了侯爵夫人,可家里早已是沈鹤两口子的天下。二太太陈氏虽然当众几次表示要把内当家之位让给程夫人,程夫人自己怎么好意思接?都是老太君亲生的,她的丈夫已经袭了爵,又做了高官,还能跟无官无禄的弟弟、弟媳争这当家之位么。
可是心里到底是不甘的。从表面上看,沈家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在朝中为官,大老爷还是世袭侯爷,可手边真正有钱的却是沈鹤夫妻。在几百口人的大家庭里当家十多年,每月光是府里主仆的月银以及人情客往的银两都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更别提沈家在各地的田庄、铺子的收益了。红楼梦中凤姐把府里公用的银子拿去放高利贷,沈鹤夫妻未必没有。
程夫人空有个夫人头衔,丈夫的俸禄入了官中,她再每月从当家的二太太手里领取二十两月银,其余的金山银海均与她无关,不当家不掌库房钥匙,她从哪里弄银子?
程夫人没儿子,唯一的女儿早已出嫁。丈夫妾室所生的庶长子沈湛却中了探花,在太子府中担当要职,前程不可限量,是沈家孙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从来母以子贵,其生母范氏也在去年受了六品赦封,合府皆称“范孺人”,虽不至于越过她去,到底有些不舒服。
她孤寂失落之余,便把弟弟家的一个女儿程绮玉弄到身边作伴。
也就是说,程绮玉跟沈涵净的对立,代表的是沈府大太太跟二太太之间的对立。
至于叶敏和叶灵,她们是沈鸥生母叶老夫人的娘家人。说起来,这又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叶老夫人是老威远侯沈迭的二姨太太,这位姨太太原是沈迭未婚时房里的大丫头,类似于宝玉房里的袭人。赵老太君嫁给沈迭不久,沈迭便把已怀孕的叶氏正式收房,可惜这个孩子和后面的几个孩子都无声无息地流掉了,直到赵老太君生下两个儿子后,才开恩让叶氏生了一子一女。
叶氏的儿子沈鸥也许是见多了母亲被正室欺压的场景吧,从小就特别争气,硬是从科举出身,一步步做到了督察院副督御史,还给母亲挣了个四品诰封。
于是叶氏成了叶老夫人,再没人敢喊她姨太太。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另一个妾室的儿子沈鹄奋起直追,也考中了进士,前几年得了个外放的机会,做了潞洲知府,也给自己的娘亲挣了个最末等的五品诰命。
两位老姨太太都成了老夫人后,府里为了表示对老侯爷正室夫人的尊敬,从此只称赵老夫人为老太君,以别于另外两位老夫人。
叶氏姐妹会倒向程绮玉那边,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叶老夫人对赵老太君的一种变相反抗。老太君不是最疼二房媳妇和孙女,对大媳妇不冷不热的吗?她们叶家的人偏要去亲近程家的人。
而程绮玉会向俞宛秋示好,除了要壮大自己的队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看出了沈涵净对俞宛秋的敌意。
这对宛秋而言,实在是件莫可奈何的事情。沈涵净是沈家小姐中的翘楚,老太君最疼爱的宝贝孙女,自己作为沈府的食客——就算兰姨亲眼看见沈娟给了沈鹤大把银票又如何?外人又没看见,外人只知道她俞宛秋吃的用的都是沈家的——理应追随巴结沈四小姐才对。可人家明明对她不待见啊




秀外慧中 章节8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实在做不出来。
更何况,自从那天在箱子里找到十万两银票后,她的底气也足了,决定以后在沈府住得来便住,住不来便走。有一个词叫“无欲乃刚”,既然她无求于沈家,更无求于沈四小姐,她何必像沈涵翠和杨淑云一样做她的狗腿呢。
说到狗腿,对沈涵翠和杨淑云她是能理解的。毕竟她们一个是沈家的旁支,一个是远亲,她们的母亲要想从沈府捞到什么,先就得走通二太太的门路,笼络了沈涵净,对她们自己和家庭都有好处。
沈涵清和沈涵韵她就完全不理解了,她们的母亲是沈鹤的妾室没错,可她们自己也是正宗的沈家小姐啊。以前看红楼梦,宛秋虽然不怎么喜欢贾探春的势利眼,但对她骨子里的硬气却是佩服的,她的母亲明明是那样一个乱泥扶不上墙的角色,凤姐儿有事没事就去踩一踩。凤姐儿踩赵姨娘踩得肆无忌惮,贾探春当家时特意拿她做筏子,她敢吭一声么?这就是姨娘本人和姨娘子女的区别,姨娘身份卑微,她的子女却是承袭了贵族血脉的正经主子,一旦起威来,谁敢缨其锋?
可见人之所以卑贱,都是因为自己先自轻自贱的缘故。
别人的恩怨都有迹可寻,可她又是为什么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身份然的沈四小姐。难道她嫡母沈娟未嫁时,曾跟二太太姑嫂不睦,甚至曾倚仗老太君的宠爱挤兑过身为嫂子的二太太?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沈娟出嫁时沈涵净还没出生呢,二太太响当当的侯府内当家,何至于那么没气量,小鼻子小眼到小姑子都死去多年了,还在女儿面前捣腾那些姑嫂之间的陈年旧事。
【文字版】 第十一章 莫名敌意
第十一章 莫名敌意
原因虽不明,事实是无法回避的,那就是,沈涵净对俞宛秋真的有很深的敌意。
主子的喜恶,贴身丫头最清楚,主子们还要注重礼仪,维持表面的和谐,丫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心里有什么就直接表现出来。所以才上了几天学,知墨便和沈涵净的陪读丫头燕儿吵了起来。
起因是这样的:知墨和程绮玉的丫头侍琴聊天的时候提到山水园梁间的燕儿,燕儿丫头便黑着脸冲过来质问:“你们在说我什么?”
侍琴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谁说你了?我们说的是屋檐下筑巢的燕儿,长尾巴的那种,你是吗?”
知墨也赶紧附和:“是啊,我们住的院子里有一个燕子窝,每年春天燕子都会飞回来,我们在说这个呢。”
燕儿本来就是有意找茬,她等了好几天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反而一口咬定两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被她抓包了,就假装说的是天上飞的燕儿。
当时宛秋不在现场,因为上一堂课讲的就是她最反感的《女诫》,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立刻奔出教室,到文澜阁后面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来赏花散闷。
等她听到争吵声赶到前面时,知墨和燕儿已经撕打起来。
宛秋大吃一惊,知墨在她的几个丫头中算能说会道的,但并不是冲动型,而是聪慧冷静的姑娘。她不可能搞不清状况,不了解自家主子在沈府的尴尬地位,像宛秋这样的寄寓身份,半吊子的主子,屋里的下人躲是非还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寻衅斗殴?尤其对象还是当家太太的宝贝独女的贴身丫环。
明知事出必有因,她还是当先喝住知墨:“叫你跟来是侍候笔墨的,不是来打架闹事的,书斋是多安静祥和的地方,岂容你这等放肆?想来是嫌这里无聊了,非得整点什么出来醒醒神是不是?你还是回去换素琴来吧,以后就留在屋里玩耍好了,我也不敢使唤你了。”
知墨跪下哭道:“姑娘,不是奴婢惹事,实在是气不过,她说姑娘去阁后是为了缅怀当日与安南王世子的相遇,敢情是难忘被世子碰过的滋味呢。”
宛秋脸色一变,饶是她再性情温和,与人无争,也被这句话气到了。同时也觉得非常地无力,非常地沮丧,她前几天才当众诉冤,众人也表示了对她的理解和同情,她还以为从此挽回了名声,再没人借此事往她头上泼污水了呢。
想不到,在下人口中,仍有如此不堪的版本在流传,“被安南王世子碰过”,天那,这是从何说起?
沈涵净也涨红了面皮,因为这根本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的屋里人该说出来的话,遂厉声喝问:“燕儿,你当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冤枉!”燕儿矢口否认。
“你敢说你没有?真是孬种,敢说不敢认。”知墨是真的火了,嘴里便有点口不择言。
“姑娘你看,明明是她骂我。”燕儿倒打一耙,还委屈地红了眼睛。
宛秋暗自叹息,她的丫头,平日被拘在山水园里,很少放出去闲逛,就是怕她们惹事。几个人整天在院子里守着,或栽花种草,或做做针黹,大家一团和气,没有多少打嘴皮官司的机会。
这吵架呢,一要看天分,二要靠磨练。知墨吃亏就吃在经验少,明明是占理的事情,被燕儿这么一哭一搅合,反倒成没理的一方了。
最糟糕的还是,她把对方吵架时编排自家姑娘的丑话当众复述,等于是帮燕儿做了宣传。沈涵清和沈涵韵本来站在旁边看笑话的,听到知墨的哭诉,嘴角便露出了讥诮之色。
沈涵净脸色阴沉地教训燕儿:“她骂你,肯定是你该骂!俞姑娘是多聪明能干的人,连老太君中风都能治好,她现在可是我们沈府的大恩人,也是沈府的贵客,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连客人都得罪起来了?再这样,我也不敢用你了,叫你母亲来领你回去吧。”
“姑娘,姑娘,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燕儿哭得声嘶力竭,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还以为是宛秋主仆仗着老太君的宠爱欺辱下人,小题大做,逼得燕儿不容于府,就要被撵出去了。
宛秋也从沈涵净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难道沈涵净是因为她得到了老太君的喜爱而心存嫉妒?
可这样就对她产生强烈的敌意,至于么?老太君再喜欢她也有限,她不过是沈府的假外孙女,跟嫡亲的孙女儿是没法比的。而且,老人喜欢小辈本是人之常情,喜欢这个与喜欢那个并不冲突,又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具有排他性、独占性,容不得第三者分享。
如果是男女同校,沈涵净的表现倒好解释,比如,沈涵净喜欢的某个人却喜欢俞宛秋。可这里分明是“女校”啊,除非沈四小姐是蕾丝边成员,对程绮玉爱恨交织,所以不满俞宛秋一来,程绮玉就向她抛“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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