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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掰直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关雪燕
他的卖力和认真得到了回报,激动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心里好像藏了匹奔腾的野马,身子不停晃动着。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承认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他已经不年轻了,比别人起步要晚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赶得上别人的脚步。他像一块海绵拼了命地汲取知识,总有一天他会把这知识化为能力,让他站到更高的位置。
下了车他一路狂奔回家,路口小超市的阿婆跟他打招呼,他脚步未停,笑着向人挥挥手。
太过兴奋的感觉让他停不下来,打开门,看到吴景安的一瞬间,他像一只大型犬一样扑了上去。
紧紧把人搂在怀里,抱起沉沉的身子转了个大圈。
被这家伙像女人一样对待,吴景安恼得“靠”了一声,红着脸骂“发什么神经!”
好歹他也是一百三十多斤的大男人,这算什么!
许辉松开怀抱,笑着捧起他的脸,对着嘴巴狠狠吻了上去。
舌头顶开牙齿,朝着温暖的口腔进发。
吴景安被许辉的深吻搅得晕晕乎乎,就在他以为会有进一步动作时,贴在一起的双唇分开了。
许辉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景安,再等我几年,几年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以前的我年轻、幼稚,给不起承诺。
现在的我可以对你,对你的母亲,对你的哑叔张叔通通说一句,我会好好照顾景安,用我的生命来爱他。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给出的承诺,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兑现这个承诺。
绝不背弃。





有种掰直我 123我爱你
123我爱你
十月,天气渐冷,盛放了一夏的鲜花渐渐衰败,枝头的绿叶也开始有了泛黄的迹象。
许辉没有等到期待的助理职位,甚至他所有的努力也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就在许辉调往生鲜部一个星期后,有人在超市内部人员群里放了他出柜的视频。
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二天整个超市的人都知道了许辉的身份以及他伟大的“壮举”
许辉上班时引来了无数关注的目光,课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极其严厉地询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他?
旭阳的公子,同性恋。
曾经的救命砖现在成了绊脚石。许辉攥紧双拳目光紧盯着视频里的自己。
“是。”
一个铿锵有力的字断了他的晋升机会。
被从办公室赶出来,躲在门外看笑话的人各自散开,有人嘴角勾着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方伟几人纷纷给他打来电话,他疲惫地揉着眉头对电话那头的人解释,“没错,那个是我,一个落魄的公子哥,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下班的时候方伟几人将他堵在了超市外,硬拉着他去了常去的小饭馆。
酒桌上李家文愤愤不平地说:“绝对是生鲜部的人做的,你升助理的事人人皆知,他们一个个眼红得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赵昌一杯酒下肚,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小许,要不要收拾那帮人你放句话,哥几个绝不手软。”
王其相对冷静些,只问他,“你能在这里干这么久,看来是真的和家里决裂了。出了这种事,估计这超市你也是待不下去的。”
方伟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小许犯什么法了,他们还能把人辞了不成。你别怕,有老大哥帮你撑腰,就不信这些王八羔子还能折腾什么事出来。”
许辉真没想到,他和这些人仅仅相处几个月,在这种时候,他们竟会不计较他这个被人唾弃的同性恋身份,仍站出来为他说话。
满心失落的同时,又感受到了一份欣慰。
这个世界没他想的那么单纯,不是好好学习就能天天向上的,这个道理他以前只在上读到过,现在却是用摔倒的事实去领悟。
再小的地方,一旦牵扯到利益,也会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
酒场散后他没有回家,而是步行去了吴景安的单位。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门口来来回回,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不时踢踢地上的石子,冷风吹过,他抱着膀子瑟缩在围墙一角。
保安出来问他是否找人,他笑着摇摇头,“我不找人,我等人。”
保安困惑地看他两眼回了屋,两个小时后吴景安骑着自行车出来。
许辉走上前的时候吴景安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许辉笑笑,“等你。”
吴景安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的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辉抬腿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疑心病要不要这么重,就是想你了,刚跟他们喝完酒想着你快该下班了就来接你,快走吧我困死了。”
吴景安虽还有些怀疑,闻到他一身酒气又是一副犯困的样子也不追问,骑上自行车费力地往家骑去。
十月晚风吹在身上,凉意打醒了许辉的困倦,窝在吴景安后背,他像一只乖顺的猫偶尔拿脸蹭蹭主人的薄外套。
“景安……”
“干什么?”
“要是我一辈子都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突然发神经。”
“要是我到老了只能是个靠低保生活的老头,你可别把我一个人关在养老院里。”
“哈哈……你想得美噢,养老院也是要钱的,就你那低保,算了,还是放我这吧,放心,我一周会让你吃一次肉沫的。”
“景安……”许辉双手搂紧男人坚实的后背。
十月渐凉的晚风吹散他心头的话。
对不起,景安,好日子,可能要迟到了。
许辉在生鲜部又待了两个星期,便被人找个理由辞退了。
方伟、李家文他们气愤难当,嚷嚷着要找领导说理,许辉叹口气摆摆手,“算了,就算勉强留下,在这儿也没什么前途了。”
收拾好东西寄放在租房的大国那儿,他没打算把辞退的事告诉吴景安。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起床后他精神抖擞地加入找工作的大军。
下了早班吴景安匆匆收拾东西便随大家一块坐上了李杭的车,直奔“天堂”饭店。
李杭女儿三岁生日,在“天堂”摆了两桌,宴请亲朋好友。
要说大电厂最烦人的一点就在这,事无大小,都要上礼。
结婚、生子这些倒不说什么了,就连搬家、买车、开店都得上礼,烦都烦死。
最主要他连让人还礼的理由都找不出来,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下了车进了包厢,李杭忙着招待亲戚那一桌,吴景安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路过一包厢,从里面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吴景安条件反射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服务生背对着他,另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双手插兜里玩味地看着那服务生。
“对不起,我这就收拾干净。”
吴景安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这声音----
他转过头继续往里望去,只见那服务生弯下腰正拿手拣地上的碎片,一直背对着的身影,让他不能确定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听错。
面对着他的男人一脸的嚣张、得意,抬起脚故意踩在服务生的手上,狠狠碾了两下。
玻璃碎片扎进手心,很快渗出了血。
男人低下头笑着说:“许辉,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许辉?!
吴景安的心紧紧揪起,他身子前倾刚想冲进屋。
男人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服务生,“堂堂旭日的公子,也得干这种下等人的活才能生存下去吗?哈哈……”
男人的笑狂妄、放肆,生生撕扯着吴景安的神经。
他多想冲进去照着那令人作呕的面孔狠狠给上一拳,可----
半跪在地上的服务生收起因疼痛而抽搐的右手,改用完好的左手捡拾大块的玻璃。
男人不可抑制地笑着,对身边的女伴说:“看他这样子多像一条狗,乐死我了,想想他以前多嚣张,可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你信不信风水轮流转这种说法,反正我是信了,哈哈……你说他以前会不会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男人身边的女人也跟着笑,笑里掺杂着轻蔑和怨愤。
她起身走到许辉面前,收拾了大块碎片的人正准备转身出门,她叫住了他。
“被人这么戏弄也不反抗吗,许辉,你在怕什么?”想了想,她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该不会真的是怕丢了这份工作吧?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许辉,你真是同性恋吗?隐藏得可真好,我居然傻乎乎地和一个变态交往过,想想实在太恶心了。喂,变态,你真那么缺钱吗?”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许辉垂下的右手不断往下滴着血,他表情平静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既然这样----”女人叫住了他,在许辉转身的瞬间,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吴景安攥紧了双拳,目光凶狠地瞪着包厢里的男女。
女人扬起头,一脸倨傲,“就是打你一巴掌,应该也没关系吧!我是顾客,是你的上帝,也是现在的你得罪不起的人。”
坐在位子上的男人拍手叫好,女人从限量版的包包里掏出手机对着许辉,“你这样子实在太滑稽,我忍不住想看看网友们的反应,你不是很喜欢当明星的感觉吗?来,摆几个造型。”
女人的手机对上他淡漠的脸,打开拍照功能,正欲按下拍照键时,许辉面无表情抓过她手机,随手扔进了汤盘里。
女人虽没料到他会这样做,却也没太大反应,嘴角噙笑,抱膀对视着他,“怎么,现在想表现你的骨气了?那么,它值多少钱,我买了。”
许辉把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语罢,他转身离开。
吴景安在他转身前绕进了隔壁包厢,待许辉走远,他才走出包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受伤的右手滴落一地的血。
吴景安回了包厢,同事笑着调侃说他掉马桶里正打算派人去寻。
菜已上齐,吴景安一口也没尝,却喝下了半瓶白酒。
同事不安地问他怎么了,他站起身带着歉意地说今儿实在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出了饭店,他打车回家,在小区楼下的药店买了几种药品和纱布放在医药箱里。
他给许辉打去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两个小时,怎么,想我了?”
吴景安眉头揪得死紧,咬着下唇憋了好一会才说:“嗯,有点想,下了班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他躺在沙发上想今天发生的事。
许辉换了工作,却没有对他说。
许辉被以前瞧不起的男人踩烂手,被交往过的女人甩了一巴掌,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许辉是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为什么要换?他到底换了多少工作?又受到过多少次这样的羞辱?
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许辉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越想越难过,他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人滴血的右手,好像那些扎在他手心里的碎片也扎进了他的心。
许辉一进家门就嚷嚷着今天太倒霉了,削个苹果还能把手给割了,说着伸出缠着纱布的手在吴景安面前,你看你看,包成粽子了。
吴景安看了他一眼,问疼吗?
许辉一脸痛苦的表情,疼,怎么不疼,快疼死老子了。
吴景安轻轻握住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低下头吻上隐藏在纱布下流血的掌心。
许辉莫名所以地看着他,“喂,你能不能别那么肉麻,我把持不住的。”
吴景安脸上带着微笑,勾着人脖子就把双唇贴了上去。
“我爱你。”
这辈子除了你,再爱不了别人了。
现在的你,无名无利,却比我想像得还要坚强、勇敢,现在的你,卑微弱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强悍。
而现在,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
不因你出众的外貌,不因你真心的对不起,不因你向全世界出柜。
只因你是许辉,从里到外,真正的许辉。
吴景安一直坚信着再大的困难也压不垮人,只要坚定信心,没有坎是迈不过去的。
可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压不垮是因为没到极限,即使信心再足,有些坎,是注定迈不过去的。
那一天,许辉挺直被压弯的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视线。
那一天,他笑着送他远走,笑着笑着,泪就涌出了眼眶。
“做个约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就算有恨、有怨,吴景安,不许你提分手,这两个字,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
约定的誓言还响在耳边,却始终没有坚守下去。
分手吧!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有种掰直我 124胃癌
124胃癌
就在吴景安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无法回避的考验也在一步步走近。
张叔被查出胃癌,一向坚强的哑叔平静地办好了住院手续,来到病房时还笑着用手语安慰张叔,没事的,能治好,治好了我们就回家。
张叔回他一个笑,抬手抚弄他鬓边的头发,几缕银丝藏在其中,平时总是张叔帮他拔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哑叔说回家收拾些东西便走了,吴景安坐在病床边陪着张叔说话。
张叔一转头瞥见了掉在床边的钥匙,佯怒地说几句这人太粗心了,就叫吴景安去追了交给他。
吴景安追到楼梯口时,从那里传来怪异的“呜呜”声。
吴景安探头望去,背对着他的哑叔坐在台阶上抱头痛哭。
那个人,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不会说话,就连哭声也和别人不一样。却也有心,也懂得发自内心的痛苦,那痛苦从嗓子里爆发出来,撕扯着人的心灵。
相濡以沫二十年的人,他们早已不只是爱,还有无法割舍的亲情。
经历了再多,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
牵在一起的那双手,怎么可以就这样松开了。
那种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吴景安靠在墙壁边静静地听着他痛彻心扉的哭声,手里的钥匙握得紧紧。
许辉下了班赶过来,吴景安在给他说病情时,声音几度哽咽。
许辉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医生不是说有希望治好吗,你这个样子,让张叔看见怎么办,他还能有信心治病吗?”
明明是比他小的人,明明是和他一样的束手无策,但能靠在他怀里,听他说几句话,吴景安竟是如此安心。
什么时候,自己竟这样脆弱了。
只因生病的是对自己来说亲人一样的张叔,只因在他身边的是他最信任的爱人许辉。
他的脆弱,让他看见,无妨。
晚上吴景安要留下守夜,哑叔打着手势让他们回去,许辉站出来说:“都别争了,今晚我留下,景安你上夜班必须回去休息一会,哑叔,”他转过身拉住中年男人的手,“今天你太累了,情绪也不好,回去吧,明儿再过来。我和景安在一起这么久了,却一直没为你们做过什么。现在这种时候,就别把我当外人了。”
哑叔很是欣慰,在许辉手背上拍了拍,点点头。
晚上躺在陪护床上,许辉和张叔小声聊着天。
聊的多是吴景安的事,张叔咧开嘴角说那小子十七八岁的时候可不省心了,整天游戏厅、网吧、台球室混,饭也不好好吃,混到后来晕倒在路边。是你哑叔发现了他急忙送到医院,这才算熟悉了。
许辉皱着眉头,“他以前那样吗?怎么没跟我说过!”
张叔开心地笑了几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跟你提。你呀,知道就行了,可别揭他的短。”
许辉撇撇嘴,“难怪到现在还是改不了混混本质。他可粗鲁着呢,两句话不对就要动拳头,显摆他会打架。”
张叔偏过头看他,“小许,你会一直照顾他吧!景安那孩子,装着坚强,其实心里还是挺脆弱的。他一直渴望着能有个家,像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的家。”
许辉仰躺着头枕在双手上,微笑答应,“嗯。”
张叔:“以前我不放心你,总觉得你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对他认真,看来,人老了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小许,”张叔压低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景安的妈不在身边,我替她谢谢你,谢谢你为那孩子做的一切。以后,你们,还要继续努力啊!”
深夜十二点多的时候,许辉刻意调成震动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他掏出手机,是吴景安打来的。
“怎么了?”
“到窗户边。”
许辉疑惑地走到窗边,不远处医院围墙外面的路灯下立个了身影。
许辉笑,“你在那干嘛?”
吴景安坐在自行车上笑着说,“长夜漫漫,怕你太想我,所以,让你看看。”
许辉:“你还能再自恋点吗?”
吴景安:“行,换个说法,是我在上班路上实在太想你,所以骑到这儿看看你,这一夜就能熬过去了。”
许辉把窗子拉开了点,头探到外面,“黑灯瞎火,你能看见什么?”
吴景安望着远处大楼上的一扇窗口,“能,看得很清楚,你英俊帅气的脸庞,还是那么迷人。许辉,我想你。”
许辉心里像喝了杯热咖啡,暖暖的,“我也想你。”
吴景安:“你为我做的我都记着。将来,等到你爸你妈,不对,我得说咱爸咱妈,等到他们老了,病了,我也会为他们守夜,会像你一样孝顺他们。你看行吗?”
许辉哭笑不得,“你在咒他们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吴景安:“哈哈……行,我不说了,你辛苦点,下了班给你带早饭,想吃什么?”
许辉眼里的那个身影模模糊糊,也就能分辨出来是个人。
可他却能透过这低沉的声音把吴景安的每一个表情看得真切,他朝远处招了招手,“看着买点吧!路上骑车小心点。”
吴景安:“是,老婆大人。我走了。”
朝远处黑漆漆的小窗口挥了挥手,他把手机装口袋里,戴上手套,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那一夜,许辉做了个好梦,梦里的吴景安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胸口插着粉色玫瑰缓缓向他走来,耳边响着教堂的钟声。
第二天吴景安来的时候哑叔已经在这了,他熬了粥在喂张叔。
张叔本是要自己吃的,哑叔却坚决地握着勺柄不肯松手,张叔拗不过他,就由着他喂了。
许辉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舀了一勺粥呼呼吹凉了再放进口中。
那模样,竟有几分可怜。
吴景安走上前,踢了踢他的鞋子,俯□小声说:“要不要我也喂你?”
许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趁着吴景安弯身靠近他时把吹凉的粥塞到他嘴里,“还是我喂你吧,乖,好好吃,这粥可香着呢!”
张叔看了眼他们的小动作,笑着偏过头对哑叔说:“让他们小年轻都回家吧,两个都是熬了夜的,四只熊猫眼在那挂着,让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多虐待孩子呢!”
吴景安不满地嘟囔,“成天孩子、小子地叫,您到底比我大几岁啊!装老成!”
张叔一口粥刚吞下去,笑得呛了咳。
接下来一连串的检查让张叔的精神气失了大半,这几天许辉称说请了假,一直陪在身边。
许辉推着刚做完检查的张叔回了病房,隔壁床的王大爷看着他们不由羡慕地说:“这年轻人是你什么人啊,我看天天在这陪你。”
张叔半靠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侄子。”
许辉帮他拖了鞋,把腿抱上床,盖好被子坐在一边。
“侄子还这么好,你可真有福气。”
许辉笑说:“说是叔,其实就是跟父亲一样的,多亏了他,我才能活得有人样。现在他病了,我当然要在旁边伺候着。”
张叔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这话是以吴景安的口吻说的,嘴角轻扬,笑了。
王大爷叹了一口气,“你们叔侄感情深真让人羡慕,唉,我就没那么好命了。家里三个孩子都说忙、忙、忙,一个星期能来一回算不错了,亏了身边还有个老伴能伺候着。唉,真不知道万一我走了,老伴再有个病,谁能来照顾她啊!”
张叔低下了头,心思重重。
王大爷望了一眼病房,这里是六人间,只住了四个人,“咱们这病就是看老天爷的意思啊!我刚来的时候这屋是三个人,后来你对面那床的,死了。死的时候看着挺惨的,身子瘦得吓人,偏就头大,跟个怪物似的。什么也吃不了,还呕血,医生都说没希望了,偏家人不肯放弃,一次次地抢救,最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人不但没救过来,还是受罪受死的。唉,后来又有人进来,有人出去,这屋就一直没住满过。我跟老伴说好了,能治就治,不能治的时候咱就回家了,好歹也是死在家里,死在家人身边,走也走得安心。”
张叔不自觉皱紧了眉头,许辉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没说什么。
哑叔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一脸凝重,看张叔已经睡着,他掏出口袋里的纸笔写下几个字递给许辉。
明天我要回趟老家,这里麻烦你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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